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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塞上秋风入汉关(八)

小说:魏野仙踪作者:盗泉子字数:5024更新时间 : 2015-01-01 23:56:32
  一道炽红的直线在黑松林间划出不吉的轨迹。()

  可是落在左老翁眼里,却是一团如斗大的火团直袭而来。

  不待他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反应,整个人就被火团吞没无余!

  烈焰焚身,热‘浪’四溢,在林间空地上只留下人形的火堆。不论换了谁,落到这样的境地,也只有化为焦炭般的尸首一条路而已。

  嘴上还系着缚妖咒力的妖物,战战兢兢地伏在雪堆里,一双大眼一面转动,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一切。

  随着兽类踏着雪地的嘈杂声响‘逼’近,十余头生得像豺狗又像狼一般的动物发出狺狺的吠声,警惕地面向着那团人形直立的火堆弓起背来。

  细看去,这些长得像豺狗又像狼的妖兽,通体焦黑如炭,躯干却像是撕去了‘蒙’纸的灯笼一般,全然中空。说是中空其实也不大正确,因为在这些妖兽的‘胸’腔与腹腔之间,充斥着炽红的火焰。不仅如此,就连它们光秃秃无一根兽‘毛’的尾部和看上去只剩下焦黑骨骼的头颅,也都被一团团跳动不停的火焰所充斥着。

  就在它们小心谨慎地朝着面前的人形火堆更‘逼’近了几步后,那团人形火堆上燃着的火焰猛然一抖,而后猛地沿着左老翁的身形朝下而退!

  火舌一退再退,‘露’出了老人那张干瘦无奇的面容,竟是丝毫没有烧伤痕迹,甚至他身上那件青白长衣都丝毫无损。而在老人身周,隐隐有一股清气流转,火焰被这股清气催‘逼’,直落于地,展成一道火环!

  左老翁还是一手横在‘胸’前的模样,只是中指食指之间,却是拈起了一枚泛白竹片,竹片之上满是用朱砂刻画出蟠曲令符,隐隐透出灵光。

  竹符在手,左老翁白眉一挑,语调中却全是定下心来的决断:“妖星犯三垣,天下妖异从生,最终却是自凉州,自武威郡的叛军而起么?尔等,并非此世之物,自然也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一语未毕,这群似狼又似豺狗的妖兽已经受惊一般朝后跳去。()

  大凡妖类,开启灵智最难,而天生五感灵敏却是远胜凡人。左老翁身上灵机宛然,清气充沛,虽尚不可以仙名之,在它们眼中,却是难以匹敌的存在。

  黑松林间,却在此刻响起了一声带着怒意的咆哮!

  咆哮声中,这些外形像豺狗又像野狼的妖兽似惧似畏地低鸣一声,随即将头一抬,后肢如人而立,猛地朝前一扑。

  妖兽纵然善于跳跃,这一扑也不能前移多少距离。然而随着它们这整齐划一的动作,那看似只剩下焦黑头骨的兽颅,竟是脱离了躯干,直取左老翁而来!

  兽头燃火,恰变成一团团火球,就这么向着左老翁砸过来。燃烧的兽头带起了高热的旋风,将地上残雪卷起在半空,而后又蒸发殆尽,只在雪地上留下道道半肘深的沟壑。

  方才那一道奇袭而来的火线,真面目便在于此!

  面对如此局势,左老翁神‘色’丝毫不‘乱’,足下一顿,顿时拔地而起二丈多高。随着他腾起在半空中,那燃烧着的兽头纷纷落空。可怜山间古松却是甫遭大劫,一片爆响声中,木屑纷飞,委顿于地

  转眼再看那些无头的妖兽,却是将身一‘挺’,又在颈子上生出一个燃烧的头颅来。

  左老翁指上拈着竹符,却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尔辈纯以火中戾气而生,却非是天生地养的活物,倒像是经人以邪法炼化而成的驱役‘精’怪。施法之人,也堪称是术法一道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了,奈何却不走正道?”

  他正感慨间,这群通体燃着火焰的妖兽怒嚎一声,猛地将头朝前一甩,又是十余火球直冲而来!

  左老翁身形一转,手中竹符被拇指一拨,却像是瞬间在竹符表面揭出了数层竹皮一般,原本只得一枚厚背竹符,竟是变成了一叠薄如竹叶的朱篆灵符。()掌中竹符展开如扇,左老翁手一挥,掌中竹符化为道道白光,散为漫天光箭,散手而出!

  道道竹符落处,正是那些无头妖兽的颈腔。竹符与妖兽的外骨骼一触,随即生根,竹根攀衍处,正好将妖兽颈腔封得固若金汤。

  颈子上有符咒封固,那些妖兽原本还想要从腹腔燃烧的火焰中再生出一个新头来,却是丝毫不能冲破竹符封印!

  这一手散符封妖之术,使得举重若轻,竟是丝毫没有烟火之气,就连黑松林中都传来了一声诚心实意的赞美:“真是一手非常漂亮的邪法!”

  左老翁不待那隐身幕后的人物再有什么动作,双手一合,右手剑指向天,右脚猛地朝下一顿:“一应六天逆气不正妖鬼,破!”

  随着他“破”字出口,竹符之上灵文应声光华大作,那十余妖兽同时惨嚎出声,爆成了一团火星,随风而散!

  而地面之上,却是留下了无数细碎血晶,隐带邪氛!

  左老翁对这样的场面丝毫不显惊‘乱’,将手朝前一招,喝道:“诸魔束手,凶秽消散,一应妖异,皆当散去。”

  随着他一招手,散落于地的竹符应声而起,化为一道卷地罡风,直入黑松林间!

  罡风入林,阻路古松顿时倒偃于地,‘露’出了松林掩映间驱遣妖物者的真身。

  立在左老翁面前的,是一头高有二丈的青面巨怪,通体都是青灰‘色’。然而仔细看去,那巨怪周身都是极为粗大的针脚印子,竟是由无数亡者尸骸拼凑而成的一具巨型僵尸。

  那僵尸通身的青灰‘色’,也并非是正常的尸体**后的‘色’泽,而是用外丹‘药’物如曾青、砒石之类施加防腐效果后才显‘露’出的‘色’彩。

  左老翁盯着坐在这头巨型僵尸肩上的人,沉声道:“如此荼毒生灵,造作妖物,大犯天地之忌,必不免于天诛。()足下修为到如今地步,诚属不易,何苦如此?”

  坐在僵尸肩上的那人,一头棕黄微微带卷的长发,肤‘色’苍白,双颊上却透出了不健康的‘艳’红‘色’,看上去就像是肺痨晚期的病人一般。这个男人身穿一件‘色’彩斑斓的紧身衣,领子上更是带着一圈叠出褶皱的领子,腰间悬着一柄充满胡风的长剑,怎么看,都不像是凉州本地人。

  而这个胡人,口中说的也是些意义不明的废话:“这个堕落又愚昧的世界啊,怎么就让我来负责后续工作了呢?虽然我和那些人信仰的是同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没错,但是他们信奉的,是经过某个僭称先知的家伙篡改的真理。不不不,真理一旦被篡改了那就称不上是真理,唯一可以赞赏的,也就是他们对于那唯一的主还有虔诚的信仰而已。至于你嘛”

  他将目光落到了左老翁身上:“背弃了那唯一救赎之道,放弃了那唯一父亲的赏赐,没有聆听到那唯一可以拯救人类的福音的老东西。生命只在福音之中,不在别的地方。你们这些崇拜偶像、试图用有限的人类的智慧去体悟唯一真理的罪人,真是我见过的最可笑可悲的人。听好了,唯一的永生只在于天父的国度,而不在于你们妄想通过巫术和‘交’流恶魔获取的东西,可悲的老家伙,愿你早日在候审所中忏悔吧!”

  说着这些让人不明所以的怪话,这个胡人在巨尸的身上站起身,‘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以众‘门’徒之主的后继者、唯一之主众多仆人的仆人、救主弥赛亚的代表之名义,我,伊贝林男爵,将给与一切崇拜恶魔者以最终的审判!”

  听着那个胡人一连串的疯话,左老翁摇了摇头:“每当‘乱’世将起的时候,总是有妄想症发作的疯子会成为世道变易的先声。不管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乱’世就以他们的罪行作为拉开帷幕的那根绳子。那么小生左元放也不得不在这个世间稍微出一份力了……”

  话音未落,和某人一别多月就老得不成样子的乌角先生左元放,猛地朝前迈出一步,手中竹符已经化成了一道金光朝前斩去!

  ……

  ………

  寒光一闪而过,带起血‘花’无数,将乌黑的土地变得更加****。()

  持着大刀的侩子手没‘精’打采地喊了声:“下一个!”

  随即便有两个用白布包头的羌军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走入了这片作为行刑的校场。

  而在监斩台上,两个身穿官服,头上却不伦不类地裹着白布的男人,正对着校场当监斩官。两个人之间,时不时地还要闲谈几句:

  “今天这些汉民,又是因为什么罪过要砍头的?”

  “一个是‘私’自在家中藏酒,两个是本地的屠户,杀狗杀猪的好手。结果被下面的教民出首告发了,他们不死谁该死?”

  “也是不懂得看风‘色’的蠢货,就算武威郡归了我们羌人,只要他们肯老实地献出家财,充为部曲奴婢,一条命总还是保得住的。要不然,就像本地那些据寨堡自守的大族一样,多出军粮军马和民夫,总还能让他们保得一条命就是。”

  “就算是一时间想不开,但起码也要装出点样子来。这汉人的书自然是不许收藏的,至于宗祠牌位之类,当然也不能留下。上头对这些事看得可严,一旦发现汉人祭祖的痕迹,一家有罪,十家株连,绝不容说情的。”

  这两个小官儿说着摇了摇头,将面前的犯人册子又摊开一面新的,随即从案上取了一支令箭丢了下去:“查得城东索氏一‘门’‘私’藏汉籍案,尚有老幼十二口在逃,今日捕得,一并斩首!”

  言语间,这两个祖上算是羌部出身的小官摇了摇头,相对咋舌:“这么一顿杀下去,只怕武威地方没多久便没有汉人了,到时候,谁来耕田,谁来纳租?别的不论,这刑场上都砍坏多少把刀了?偏偏剩下的铁匠一多半都被处死,到时候哪有足够的工匠来使用?”

  听着同僚抱怨,那年纪轻些的羌官不由得笑道:“保住这些匠人,那咱们可没这情面,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多少总能让这兵器损耗小些。”

  听得他这般说,那年纪大的羌官也不由得催促道:“大家同僚一场,阁下有什么法子,不如说来听听?若是能将我这里的亏空减去几分,我都要感念你的恩德。”

  被同僚催促,这羌官也不藏‘私’了,将手一指西面军营:“日后凡有要处决犯人的时候,将人犯一并拉到选锋营充任军粮,不就好了?”

  听得他这般说,那年长些的羌官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噤,四下觑了一眼,方才缩了缩头:“切莫这般讲!那选锋营是什么所在?‘阴’曹、地狱、鬼‘门’关,也不过如此了!上回我去‘门’首迎了一会上面的将主,可没将半条命都吓了去!”

  说着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这里监斩,虽然也是个一刀两命的买卖,可是身首一合,还算给这些汉人留了一条全尸,可要是送到那选锋营中去……挫骨扬灰不过如此了,这是多大的仇怨?”

  听他这般说,那提议的羌官只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们羌人这回起事,是有天神相助的,阿胡拉玛兹达降下了旨意,彰显了神迹,老兄还怕那些汉人做什么?兄弟别的不敢说,有神明垂护,这凉州地界,从此以后就不姓刘了!”

  听他说得热闹,那老成些的羌官只是闭目不语,连连摇手:“若是杀人,倒也没什么,可那选锋营养的却是一帮吃人‘肉’的恶鬼!恶鬼这种东西,此刻上面的将主们有神力加护,还能控制驾驭起来,可万一驾驭不住怎么办?你也别再劝我,那选锋营我今后是一步也不想靠近的了。”

  这些羌军中的下层小吏面上兀自带着畏惧神‘色’,提到姑藏城的那一座新起的选锋营,走在选锋营中的人们,脸上的神‘色’就显得更加糟糕了些。

  一身赤甲红袍的‘女’武士苏澈倒提着长戈,和她的学弟、死灵法师古瑞格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那些游‘荡’的怪物。

  “小古,我记得,‘操’纵不死生物是你们拉斯玛教团死灵法师的专科,没错吧?”

  “学姐,前提是这些家伙真能够算得上是纯粹的不死生物才行。”古瑞格斯脸‘色’比往日更苍白了些,双手握着他的海蓝梦魇法杖,低着头回答道,“这些羌军是被神力直接转化成半丧尸生物的,虽然看起来和僵尸、食尸鬼什么的很类似,但是它们只能算是半死灵生物,身上还具有活物的特征,不管是拉斯玛教团‘操’纵亡者的死灵魔法还是撒卡兰姆教团斥退不死生物的神圣魔法,对它们的效果都不怎么高……”

  “果然对你们这些术式笨蛋不能指望太多!算了算了,我们只是来进行工作收尾的,剩下的事情让那个爱玩火的道士自己处理就好。”苏澈念念有词地嘀咕了一句,握紧了手中长戈,走入了选锋营的中军大帐之中。

  大帐正中的胡‘床’之上铺满了兽皮,一个看上去似与寻常人类无异的军将高踞其上,头上还包裹着层层的白布。然而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军将的头盖骨部分就算有白布遮掩也显得异常膨大,让他看着更像是什么变异的怪物一样。

  这个军将就是如今威武羌军的最高统帅,先零羌的族长,原本的羌名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如今的教名是易卜拉欣。

  苏澈与易卜拉欣这个俨然也已经半丧尸化的羌军主帅见了礼,不待她开口,易卜拉欣就先说道:“赞美至高的疾风与雄鹰之大君!他赐给我们无上的荣光,让我们从此摆脱了凡人的地位!曾经是他的仆人的两位,你们的来意,我们至高的主君巴赫拉姆早已传达到了这里。只是你们要先等一等,等我们的新的神使归来。”

  新的神使?

  苏澈和古瑞格斯对望了一眼,他们和巴赫拉姆或者说贺兰公这个兼职太多的山神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现在身边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某件事上,哪还有什么神使可以差遣?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们还是静静地听这个丧尸将军说下去:

  “来自至高天国的伊贝林男爵,受到我主、疾风与雄鹰之大君的委托,在这里立下了联系阿胡拉玛兹达的神圣祭坛。你们可以到那里去恭候男爵的大驾。”

  听着这个说法,两人就更加狐疑了,然而身处在这等丧尸成堆的地方,苏澈不准备发难,笑着点了点头,随着这丧尸将军朝着那所谓的祭坛走去。

  所谓的祭坛,只是一个夯土的三级土台,土台上的东西却是分外‘精’致:银质的烛台和镶嵌宝石的方匣,带金边的高脚杯,以及

  一个高大的等高十字架。

  十字架上没有传统的耶稣受难像,而是一个头戴荆棘‘花’环的骷髅,正用嘲讽的态度望着站在祭台下的人们。

  就在苏澈立定的一刻,那骷髅眼中猛地窜出火光,随即,整个十字架朝下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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