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易水乱雪琴
再次进入长平幻境寻找易水乱雪琴……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挑战。
器灵白起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担忧。
“将军可知道它具体在何处？”
白起摇头。“只知在深处。以吾之力，无法超越魂器，亦是无从感知。”
看来势必要再次直面杀戮，我深呼吸几次，对着周遭白骨虔诚鞠躬，嘴里念叨着：“诸灵敬启！我是来解救你们的，无意冒犯，千万，千万不要怪罪……”
我最不屑的那一套封建迷信，此时用在幻境当中，居然诡异的没有违和感。
越是感知到其中深藏的苦难，我的心思越是凝重。
“吾送君行。”
心理准备做得差不多，我和器灵白起对望一眼，再次握住他的手，试着返回到那段记忆当中。眼前的白骨堆飞速倒退，黄沙自谷口嚣张吹来，连同我的身躯也一并卷入。
果然，热风再一次扑在我脸上。
我回到了长平幻境的战场。
有了先前的经验，我不再害怕被两军砍杀误伤，攀上一块河谷中凸起的山石，盘膝而坐，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惨烈战斗。
我目视前方，没头没脑地念起一句：眼观鼻，鼻观心。调动着本就不高的境界，努力将自己超脱在周身之外。
被困其中的秦人和赵人像是按照剧本排演好的一样，与此前并无二致。马蹄隆隆，黑甲秦军来袭。箭雨簌簌，红甲赵军拼命反击。而后赵人被包围在河谷中，白起放走二百四十名孩童，一手高高抬起，呼喝道：“杀！”
周琛，不要怕。
惨烈嚎叫来袭，杀戮开场。我仰天望向那条狭窄的蓝隙，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搭在膝上的双手却颤抖不止。铸魂师强大的五感让我难以置身事外，我甚至清晰地听见，在山石下不足一尺的地方，赵人鲜血喷溅在石壁的声音。
……
此刻的忍耐是为了更好的救赎。
尽管双拳已经被我攥到发白，我还是竭力安慰自己。
这样的场景……持续两千年不断重演，太可怕了。
我一定要救他们。
金属撞击骨骼的声音先是闷钝，而后才是清脆的开裂声。血气直冲鼻腔，过于浓重的腥臭让我几欲晕厥。整个河谷就像一座规模巨大的屠宰场，只不过其中的猎物，是人。
我能感觉到彻骨的冷意从后脊炸开，冷汗顺着我的鼻尖一滴一滴淌下。
我头顶的天色逐渐由明转暗，水蓝变成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月牙在窄隙中腾挪，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才逐渐停下。
转而响起的是一阵清越的击筑之声。
河谷中落下白雪。
红和黑的甲胄都消失在我的视野中，留下河谷中成片被血染红的泥土。我试着站起身，稍微活动一番几乎石化的筋骨。河谷那头远远地走来一个年轻人，背负长琴，乌发青袍，在这苍茫天地间显得格格不入。
击筑声未绝，年轻人荡悠悠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他渐渐走近，我才发现那琴与现世的不同。或者更准确地讲，应当称之为“筑”，它是筝与古琴等弦乐的先祖，十三弦，有弦柱用以调音相佐。弹拨之时，左手按弦，右手持竹尺拨弦。
若称为琴，倒也无何不妥。
奇怪的是，年轻人并未奏响乐器，河谷中的乐声却一刻未停。
我唯有闭上眼，用心一观。
河谷中哪还有年轻人的影子！长琴孤零零飘荡在空中，一副森白骨架制成的琴柱分外夺目。那琴无人拨弄，弦却在振动，发出极强的金石之音。
直觉告诉我，那就是易水乱雪琴！
我得救一般从山石上一举跃下，小跑几步追上他。
“请留步！”
年轻人像是没听见我的呼唤，悠闲的步调并未打乱，却平白多出一段距离，始终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间隔。
追得气喘吁吁，我越发相信他就是幻象中的乱雪琴。幻身还在，说明现世中的琴身并未损毁，可能还在某处黄土之下掩埋，并未出土。
以心观实。
凭借双腿看来是追不上他了，唯有用铸魂师的力量再试一试。铸魂师会拥有修复过的魂器中的力量，到时候是否要毁去乱雪琴，全在我一念之间。
我在脑海中寻找……该死，修明没有告诉我修复魂器的方法。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在我来到这个铸魂世界之前，林之南正在为东周铜建鼓座修复。我努力回忆铜建鼓座的特征，尝试激发魂力。根据我曾经见过的画面，它庞大的形态逐渐在我脑海中重现，体量正常，雕刻正常。
水一样的蓝光从缝隙中溢出……对了，魂力，那诡异的光是魂力！
看来突破口还在裂隙当中。
如果我找到乱雪琴的裂隙，是不是就能将魂力注入其中？
我双目紧合，通过心眼寻找它的弱点。乱雪琴的力量太强，我的心神几度被他震开。幽蓝色的荧光在琴身周围环绕成一个诡异的圆周，如同天体周围的轨迹，无法靠近。
长琴离我更远了，它的弦音充斥着讥笑。
焦灼感逐渐将我包围。
稳住，周琛。
我定一定神，透过魂力光晕开始审视乱雪琴：
琴身木材完整通透，几道裂纹是岁月凝聚而成，不算缝隙。
十三弦随拨弹震颤，音色不损，自然回响，不算瑕疵。
接下来……就只有白骨所制的琴柱。
乱雪琴似乎感知到我的神识，拨弦骤急，琴柱之间的哀嚎悲鸣，再次在我耳边爆发。
共鸣此刻成为我的负担，仿佛回到长平战场，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再次席卷而来，将我拉扯得四分五裂。我是在救人……不能怕。一旦我退缩，他们可能要在幻境中存在至铸魂世界崩塌。
两股力量开始在我心头博弈，我心眼所观，泛起成片涟漪。
心念不稳，心眼在排斥我。
乱雪琴要将我抛出幻境。
老杨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战胜执念，不要迷失在其中。
魂器乱雪琴的主人高渐离是在救世，我在救魂。我们本就一样！
心急之下，我顾不上什么曲调，对着他高声喊出铸魂师高渐离与刺客荆轲千百年来最著名一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乱雪琴果然被触动，琴音错漏三拍，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
足够了，三拍的瞬间足够我将骨柱看得清楚，第四节间，有一个明显的裂隙！
我继续喊道：“乱雪琴！你不想继承铸魂师的遗愿吗！”
琴音又一次停下来，这次更久了。
抓住这个空档，我控制一丝魂力，成功钻入裂隙。
幽光在骨柱间流淌，乱雪琴爆发出一阵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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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灵白起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担忧。
“将军可知道它具体在何处？”
白起摇头。“只知在深处。以吾之力，无法超越魂器，亦是无从感知。”
看来势必要再次直面杀戮，我深呼吸几次，对着周遭白骨虔诚鞠躬，嘴里念叨着：“诸灵敬启！我是来解救你们的，无意冒犯，千万，千万不要怪罪……”
我最不屑的那一套封建迷信，此时用在幻境当中，居然诡异的没有违和感。
越是感知到其中深藏的苦难，我的心思越是凝重。
“吾送君行。”
心理准备做得差不多，我和器灵白起对望一眼，再次握住他的手，试着返回到那段记忆当中。眼前的白骨堆飞速倒退，黄沙自谷口嚣张吹来，连同我的身躯也一并卷入。
果然，热风再一次扑在我脸上。
我回到了长平幻境的战场。
有了先前的经验，我不再害怕被两军砍杀误伤，攀上一块河谷中凸起的山石，盘膝而坐，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惨烈战斗。
我目视前方，没头没脑地念起一句：眼观鼻，鼻观心。调动着本就不高的境界，努力将自己超脱在周身之外。
被困其中的秦人和赵人像是按照剧本排演好的一样，与此前并无二致。马蹄隆隆，黑甲秦军来袭。箭雨簌簌，红甲赵军拼命反击。而后赵人被包围在河谷中，白起放走二百四十名孩童，一手高高抬起，呼喝道：“杀！”
周琛，不要怕。
惨烈嚎叫来袭，杀戮开场。我仰天望向那条狭窄的蓝隙，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搭在膝上的双手却颤抖不止。铸魂师强大的五感让我难以置身事外，我甚至清晰地听见，在山石下不足一尺的地方，赵人鲜血喷溅在石壁的声音。
……
此刻的忍耐是为了更好的救赎。
尽管双拳已经被我攥到发白，我还是竭力安慰自己。
这样的场景……持续两千年不断重演，太可怕了。
我一定要救他们。
金属撞击骨骼的声音先是闷钝，而后才是清脆的开裂声。血气直冲鼻腔，过于浓重的腥臭让我几欲晕厥。整个河谷就像一座规模巨大的屠宰场，只不过其中的猎物，是人。
我能感觉到彻骨的冷意从后脊炸开，冷汗顺着我的鼻尖一滴一滴淌下。
我头顶的天色逐渐由明转暗，水蓝变成暗红，像干涸的血迹。月牙在窄隙中腾挪，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才逐渐停下。
转而响起的是一阵清越的击筑之声。
河谷中落下白雪。
红和黑的甲胄都消失在我的视野中，留下河谷中成片被血染红的泥土。我试着站起身，稍微活动一番几乎石化的筋骨。河谷那头远远地走来一个年轻人，背负长琴，乌发青袍，在这苍茫天地间显得格格不入。
击筑声未绝，年轻人荡悠悠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他渐渐走近，我才发现那琴与现世的不同。或者更准确地讲，应当称之为“筑”，它是筝与古琴等弦乐的先祖，十三弦，有弦柱用以调音相佐。弹拨之时，左手按弦，右手持竹尺拨弦。
若称为琴，倒也无何不妥。
奇怪的是，年轻人并未奏响乐器，河谷中的乐声却一刻未停。
我唯有闭上眼，用心一观。
河谷中哪还有年轻人的影子！长琴孤零零飘荡在空中，一副森白骨架制成的琴柱分外夺目。那琴无人拨弄，弦却在振动，发出极强的金石之音。
直觉告诉我，那就是易水乱雪琴！
我得救一般从山石上一举跃下，小跑几步追上他。
“请留步！”
年轻人像是没听见我的呼唤，悠闲的步调并未打乱，却平白多出一段距离，始终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间隔。
追得气喘吁吁，我越发相信他就是幻象中的乱雪琴。幻身还在，说明现世中的琴身并未损毁，可能还在某处黄土之下掩埋，并未出土。
以心观实。
凭借双腿看来是追不上他了，唯有用铸魂师的力量再试一试。铸魂师会拥有修复过的魂器中的力量，到时候是否要毁去乱雪琴，全在我一念之间。
我在脑海中寻找……该死，修明没有告诉我修复魂器的方法。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在我来到这个铸魂世界之前，林之南正在为东周铜建鼓座修复。我努力回忆铜建鼓座的特征，尝试激发魂力。根据我曾经见过的画面，它庞大的形态逐渐在我脑海中重现，体量正常，雕刻正常。
水一样的蓝光从缝隙中溢出……对了，魂力，那诡异的光是魂力！
看来突破口还在裂隙当中。
如果我找到乱雪琴的裂隙，是不是就能将魂力注入其中？
我双目紧合，通过心眼寻找它的弱点。乱雪琴的力量太强，我的心神几度被他震开。幽蓝色的荧光在琴身周围环绕成一个诡异的圆周，如同天体周围的轨迹，无法靠近。
长琴离我更远了，它的弦音充斥着讥笑。
焦灼感逐渐将我包围。
稳住，周琛。
我定一定神，透过魂力光晕开始审视乱雪琴：
琴身木材完整通透，几道裂纹是岁月凝聚而成，不算缝隙。
十三弦随拨弹震颤，音色不损，自然回响，不算瑕疵。
接下来……就只有白骨所制的琴柱。
乱雪琴似乎感知到我的神识，拨弦骤急，琴柱之间的哀嚎悲鸣，再次在我耳边爆发。
共鸣此刻成为我的负担，仿佛回到长平战场，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再次席卷而来，将我拉扯得四分五裂。我是在救人……不能怕。一旦我退缩，他们可能要在幻境中存在至铸魂世界崩塌。
两股力量开始在我心头博弈，我心眼所观，泛起成片涟漪。
心念不稳，心眼在排斥我。
乱雪琴要将我抛出幻境。
老杨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战胜执念，不要迷失在其中。
魂器乱雪琴的主人高渐离是在救世，我在救魂。我们本就一样！
心急之下，我顾不上什么曲调，对着他高声喊出铸魂师高渐离与刺客荆轲千百年来最著名一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乱雪琴果然被触动，琴音错漏三拍，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
足够了，三拍的瞬间足够我将骨柱看得清楚，第四节间，有一个明显的裂隙！
我继续喊道：“乱雪琴！你不想继承铸魂师的遗愿吗！”
琴音又一次停下来，这次更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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