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愿得良人一枚,赌书泼茶闲滋味
鼻息间弥漫着淡淡青草味道,白采薇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看见木制的天花板上勾勒着简单却意蕴丰富的线条画面,眼瞳先是迷惑而后微微一缩,似乎在这片图画中看见了奇怪的东西。下意识转过头,望向这间屋子的其他方位,地板上洒满了各种草药,那股醒来后便缠绕在鼻息间的青草香气便来自于这些。
一道青色的门半开着,留下足够闻听门外说话声的缝隙,她晃了晃脑袋,双手随意地抓着身下床板,向上准备撑起身子。
然而不知是杜科的萨满术具有弱化生命活力的能力,还是别的原因,全身酸软无力,纤纤素手搭在床板上,努力想要撑起坐直了身子,力道只来得及输送一半,便后继乏力,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床板上,脑袋撞在木板上,嗡嗡声在耳边荡开,臻首一片昏沉。
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在她的上方响起,声音温和缓慢,字句间的停顿明显,听在耳中甚至有种想要帮着这个人一起说的冲动想法。
白采薇没有这种想法,头脑正自昏沉难明,那声音落在耳朵内,正好嵌合在她此时的意识神经速度上,所以她听的很清楚,在以后的时光内,她一直认为这天听到的是来自天外的声音,而不是那个让她恨不得拿手里的书册使劲儿拍打,否则难以平息她因为等待话语的结束而冲动在血脉中的气息:
“你能看见我?”
白采薇瞪大了一双眼睛,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向上仔细地看。
天花板只有图层,简单的画笔勾勒出的图层,具体的模样无法清晰地看出,或者说没有具体的图像。
前一秒看,似乎是一个人在红袖添香。
后一秒看,却又是山峦叠嶂,翠鸟鸣谷。
白采薇眨着眼睛,看了半晌,那声音也没有再响起,心里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幻听。等了好一会儿,她轻声咳了咳,眼光不知该落在何处,轻轻地问道:
“你是谁?”
她耐心地等了好一段时间,门缝里传来一个猥琐老头儿的声音一直喋喋不休,像是白族府上那些喜欢嚼着舌根,说人是非并且特别惹人厌恶又浑然不觉,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下等仆役。
她没有仔细去听老头儿的话语,只觉得那声音括噪的厉害,放大在耳洞内嗡嗡直响。
她抬起手捂着耳朵,皱起眉头,一脸厌恶。
“他总是这么吵,我这么些年都没有习惯。所以说话慢了好多。”
便在这时,那温和缓慢的声音又一次在上方响起,声音的频率虽然很慢,却极为奇妙地将老头儿的括噪如鸭子的声音尽数覆盖。
白采薇脑袋中的嗡嗡声瞬间消失,安静宁和,只有这个上方的声音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非常顺心地流进耳廓,像是白族府上宁静安明的老仆从话不多,却能将每件事做到最合适。
白采薇叹了口气,想起杜科说自己凉薄无情的话语,不关心池迦,却好奇着林左肃胸前突然绽放开的银色小喇叭。
萨都离去,林左肃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杜科又昏迷中,明知徒劳无功,又何必开口去问。自己现在的处境尴尬敏感,说不得一句出口,便会引来各种纷争甚至死亡。
然而此刻躺在这间陌生的房间,硬梆梆地床板上,她慢慢想着池迦,不知道这个从白族府上便一直守护着自己,陪伴着跃过千山万水,万里风沙的老马夫现如今伤势如何?
想着心里不由地浮起歉疚,大约自己被那个媚惑女人指责之后,联系着其中字句中的话语,便真的有些心累,倦意拢身,而这种困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不起池迦对自己的支持和信任。
直到这时,上方的那个声音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完。
白采薇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幻听,真的有一个声音从上面飘到自己耳中,然而无论她怎么瞪大眼睛,也看不到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模样。
轻蹙眉梢,怔然片刻,开口再次问道:
“你在......呃......?”
“我在。你看的见我,我才说话的。”温和的声音飘在上方,白采薇其实很想说,自己根本看不见,可是不知什么缘由,她没有将这句话吐出,而是直接问道:
“这里是哪?你知道吗?”
“花小落的......家?”那个温和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些踟蹰,似乎在皱眉思考着白采薇的问题,有些迟疑地慢慢说道。
白采薇猜想花小落应该就是这个声音的名字,为了掩饰自己看不见这个声音具体模样的真相,白采薇闭上眼睛,继续问道:
“花小落是谁呢?”
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像是消失了一般,很久都没有回答。
白采薇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现上面的线条勾勒出的模样,似乎显出悲伤的样式。
那悲切的画意,没来由得让她心中一颤,颤若指尖蜻蜓震翅。
便在这时,那道一直传来一个老头儿猥琐声音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布满泥土尘灰衣衫,佝偻着背,笑容猥琐,姿容古怪,一双倒三角眼闪烁着不明意味眼神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白采薇连忙闭上眼睛,假装依旧昏睡。
那老头儿有一颗巨大的鼻头,几根黑色的鼻毛从鼻孔内探出,像草地里飞舞虫子的触须一般,一抖一抖着。
老头儿笑呵呵地走到白采薇床前,望着白采薇的面颊,嘿嘿直笑,笑声并无多少可怖,但与他的形容一般,猥琐异常。
他的那双眼睛盯着白采薇的脸颊,在白采薇的感觉中像是有一个人用手轻抚着自己,沿着以鼻子为中轴线,从额头,到眉梢,再延至小巧俏丽的鼻梁,一直抚摸到自己薄薄的嘴唇。
可是自己却又无比确认站在床边的老头儿没有伸手抚摸自己。
那种感觉出来的手很仔细地将整个脸颊都摸了一遍,如同古书上所说的摸骨一般。
老头儿声音忽然响起,依旧保持猥琐声调:
“小妮子,醒了就醒,装睡能活个球啊。”
白采薇想了想,微颤着睫毛,睁开双眼,努力表现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冷漠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嘻嘻一笑,在白采薇的惊呼声中抬手便捏住了她的脸颊两边的肉。
他的手指甲极长,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用力刺进白采薇的肉中,几滴血珠从他的指甲中漏出,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用手指上的指甲将血珠轻轻挑起,血珠颤颤巍巍地在指甲盖中。
白采薇张嘴想叫出声,但那只捏住她脸颊的手力道相当大,使得她的嘴张开却吐不出声音,惊恐不安地看着猥琐老头儿将自己脸颊上漏出的血珠放进嘴里,细细地舔舐着。
老头儿原本猥琐的脸孔,在舔舐了白采薇的血珠后,愣了愣,那双倒三角眼睛闪烁的光忽然一黯,随即如草野流火,猛然炸亮于广袤原野:
“先天阴寒虚体。嘿,想不到除了无魂者,还能遇见被人豢养而成的灵媒。”
灵媒?白采薇心中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望着白采薇的震惊疑惑的眼眸,老头儿捏着她的脸颊,侧着身子弯下腰,捞起一把草药,随意地挑拣了几根,然后放开白采薇脸颊上的手,急如闪电地将拿着草药的手猛地塞进白采薇张开的嘴巴。
一股浓浓地土腥味以及草根苦味儿钻进嘴中,白采薇紧皱着眉头,胃中一阵翻滚想吐出去,然而老头儿的那只手却一直伸到她的喉咙,死死地抵着,胃液翻滚着涌上来,如同海岸上的浪花拍打在老头儿的手指上。
白采薇挣扎着抬手想推开老头儿的手,老头儿瞪了一眼,嘿嘿笑道:
“你推开一次,我就插进去两次。想活命,就按照我来。你这身子骨,里面杂乱无章,现在拿手抵着喉咙,胃液不断涌上喉咙,再湿润我的手,那些草药的味道然后随着你胃液的重新反哺回胃,便可以不停地洗刷掉你身体内一部分毒素。”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小妮子,运气不错,遇到了我,我正好需要你体内被人豢养地灵媒毒素做药引子,顺带给你除了。不过......”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身体内那股强大的生机是怎么回事儿?没有这个气息,你早死了。”
白采薇渐渐停止挣扎,像是认命一般,虽然嘴里味道古怪恶心,但此刻求生的欲望,与动摇的野望一起纠合着,让她听任老头儿对自己的各种举动。
“倘有千秋万岁,便寻觅良人一枚。
天南地北,比翼双飞。梨溶院落,薄酒一杯。
絮絮叨叨,换半生宠爱,迷迷糊糊,求一晌依偎。
执手笑看苍穹,并肩不语日月。
相伴青春年少,与子白头到老。
于是年华嬉笑,岁月静好。
你,带一卷诗书,横刀阔马。我,着大红锦袍,天涯相随。
从此,相濡以沫,赌书泼茶,闲滋味。”
一首从未曾听过的词调从头顶上方缓慢传来,明明声音语调缓慢的不可思议,偏偏那词调中的意味却清晰可感。
白采薇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那副简陋线条勾勒的画面中,一袭大红棉袍的男子身形渐渐从平滑的天花板中凸出,飘然而落。
那是一位长着柔和面容,举止轻缓地年轻男子,大约二十来岁,眼睛平和柔顺,与他的脸面相得益彰,唯一有些瑕疵的便是他的眼窝不知为何浮肿着。
“花小落是姜迟的花小落。我想念姜迟,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她的味道。”
那男子轻声缓慢说道。
白采薇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偏头看一眼老头儿,老头儿笑眯眯地安慰道:
“很快就会好了。这灵媒不错,只是太过恶毒,要耗了被豢养人的命。”
他喋喋不休着,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看见,隔着一张床的距离对面,有一个男子正温和轻声缓慢翕合着嘴唇,说着还没有说完的话。
(这是第一章。第二章在三点左右。这章写的太慢,里面情节涉及到了第二卷内容,所以比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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