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欲擒故纵（下）
李衍这一声哀叹，对郑靖良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他刹那间便来了精神——醉酒之际，把臂言欢吐露心扉，这岂非是拉拢李衍的绝世良机？
郑靖良当即也作醉酒状，不小心打翻酒杯，呢喃道：“英雄！何故寻愁觅恨？若是郑国境内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义不容辞！”
其实他说出这句话来，心里也挺没底的。他除了钱多以外，根本什么也办不了。虽然大皇子同样也没几滴墨水，至少比他好多了，满朝文武都更倾向于大皇子继位。因此这个所谓的二皇子，在官场上是一点都吃不开。当然，自信继位的郑靖良肯定看不出这里面的端倪，只是单纯知道满朝文武不给自己面子这个结果罢了。
以往说出这句话，那些江湖草包无非是提出点花钱就能解决的请求。但今日眼前这位奇人，在知晓自己身份后依然冷漠，断不可以常人判断。他生怕这位说出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东西来，让他下不了台。
李衍接下来的话把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他却对李衍的身份更加好奇了。李衍脸上掠过一丝无助，饮了一杯，语气中说不尽的苍凉：“呵呵。别再问了，我又不是郑国人，你帮不上什么忙。”
郑靖良赶忙给李衍添满酒，细语道：“英雄，不知有一句话你听没听过？”
郑靖良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本事没见长，话术倒是学了不少。知道李衍这个态度下，自己说再多也是白搭，永远处于交谈的下风。不如话说一半，引他主动发问。
李衍当然知道郑靖良的小心思，不过装到现在，他也觉得差不多了。这个皇子还有多少耐性，可真不好说。放长线钓大鱼，但是线放太长，可能突然就断了。谈判要张弛有度，和放风筝是一个道理。
李衍随手抓起一根猪肘，啃了一口便丢在盘里，冷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李衍上钩，郑靖良心下一喜，换了个李衍身旁的座位，凑过去轻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衍继续喝着酒，并没有看他，问道：“何解？”
郑靖良声音压得更低了，神神秘秘道：“有英雄相助的话，十年之内我必登皇位。英雄你若当我是你朋友，那咱们就喝了这杯。你的仇，我现在确实是爱莫能助。但是我敢发誓，等我有能力的那天，一定举郑国之力替你报仇。”
李衍眼里渐渐有了神采，但旋即又再失望道：“你不欠我什么。只是因为有人搅了我喝酒的兴致，我随便出手教训教训他们，碰巧救了你而已。我自己的仇，绝不假手于人！”
既然李衍愿意开口了，那便是有了机会。郑靖良说话间的语气竟然是变得和自己门客一般，一个劲儿恭维道：“英雄好气节！但是你难道没听过苏子秦忍辱负重，佩四国相印，挥师千万灭商，终报父母冤仇的故事吗？”
李衍本就心虚，闻言心头骇然，一激灵差点没拿稳酒杯，暗道：我伪装得这么好，听这蠢材的语气，不像是看穿了我的技俩啊？再说了，我的计划，除了凌寒宇，全海角域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不过李衍刹那间便反应过来，郑靖良的意思是让自己投靠他，像苏子秦那样替他打天下，然后报仇罢了。
李衍不着痕迹，顺着这一激灵，作幡然醒悟状：“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现在你有资格跟我对饮了。我叫应天命，来！喝！”
应天命，自然是李衍随口胡诌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会随口胡诌这样一个名字，李衍自己也不明白。
郑靖良见李衍如此主动，根据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知道招揽一事只差临门一脚了，连忙举杯陪饮。郑靖良饮毕，灵机一动，溜须拍马的功力展露无余，亲热地吹捧道：“应兄……应兄不愧是英雄！应兄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可否细说一二，小弟也好略表拙见。”
李衍沉默半晌，低语道：“看模样，我比你小，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是祭剑谷的人。两年前韩国的灵音寺以诛灭邪教为名，将我的宗门灭了。整个祭剑谷，只留下了我一道游魂。”
李衍又再喝一杯酒，长叹一声，恶狠狠道：“此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必将灵音寺上下所有秃驴肚子里的肥油挖出来，让全天下人知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其实也天天喝酒吃肉，手上沾满血腥。再把所有的肥油做成一盏长明灯，炼烧他们的残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以祭我满门上下在天之灵！”
祭剑谷也是李衍捏造出来的。灵音寺是韩国的国教，编造祭剑谷和灵音寺的仇恨，自然是等郑靖良上位之后，为郑国进攻韩国作铺垫。全海角域现存的小宗派无数，编造一个被两年前被灭掉的邪教，李衍丝毫不担心穿帮的问题。
郑靖良看了一眼李衍背后黑布包着的东西，越看越像一口棺材。魔教中人身背刀棺剑棺，以活人鲜血祭器，这种故事模板，在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再加上李衍那充满邪气和怨恨的阴冷话语，郑靖良对李衍的说辞更是深信不疑。
实力高强，头脑清晰，背负血海深仇，出身邪教，这四点，简直太符合郑靖良的需求了。日后成就一番伟业，必能落下个慧眼识珠，用人不看出身的千古美名。
郑靖良只差把尊敬二字写在脸上了，恭恭敬敬地给李衍斟满酒，一揖到底，郑重说道：“古人说达者为师，但我这般驽钝，传出去只怕辱了应兄威名。也别再管我虚长几岁了，小弟斗胆称你一声应兄，应兄你别推辞了。来，喝了这杯酒，你唤我良弟便是！”
“郑”是国姓，在郑国称“郑弟”显然不妥。李衍没说话，当然也没反对，喝了一杯酒，只觉得眼前这蠢材实在称不上是什么“良弟”。不过为了替马卫邦报仇，以及完成岳亭川的宏伟计划，这些细枝末节当然是无所谓了。
在郑靖良眼里，李衍喝了酒，就算默认了自己的话，继续不遗余力地吹捧起来。
复饮许久，郑靖良满面酒色，扣杯推辞道：“应兄，我不行了，真不行了！不如先回我府上住下，我们明日再饮，如何？”
李衍心情大好，一切都往着计划发展，当即点头道：“良弟说的是，走！请！”
……
“废物！”
荣泽府内，一个身高七尺，气得面色苍白的人影正在大发雷霆。他穿着一袭纹有四爪金龙的丝绸袍子，腰系玉带，头戴象牙簪，香囊里散发出来的宁神淡雅香味，显然香料也不是凡品。此人正是郑国的大皇子，郑荣泽。
“殿下息怒……”
数个门客颤颤巍巍地跪下，连说话声都不敢稍大一点。
“息怒？我息什么怒！嗯？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还给了你们整整五年时间！这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郑荣泽闻言怒意更甚，指着这几个门客厉声道。
几个门客依然是不敢抬头，解释道：“至少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不用慌张……”
郑荣泽继续毫不留情地骂道：“废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你！你！你！你们说，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说啊！”
众人哪敢接话，任由郑荣泽辱骂。郑荣泽一顿撒气之后，怒容里隐约有一丝后怕，吼道：“那四张通行令要是被翻出来，少不得会给我惹上麻烦！”
一个獐头鼠目的门客跪着上前劝解道：“殿下，此事我早已安排妥当。昨日我一共派了四十三人去边境核查税收，用殿下的名义签发了四十三张皇室通行令。其中四人我让他们化名绕路转乘去梁国了，终生不得回来。多出来的四张通行令，给了那四个死人。就算被查出来，殿下你就说是这四人抢了使团的通行令便是。去梁国的四人如今没了音讯，刚好能对上这番说辞。”
另外一个身形瘦弱的门客接着道：“殿下不必忧心，这事儿我打听过，二皇子事后继续和一个新认识的人喝酒去了。所有尸体马上被拉去火化，除了芥子里面的灵元币被二皇子身边那些废物分抢之外，其他东西全都已经付之一炬。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追查到殿下这来，殿下大可高枕无忧。”
郑荣泽听完，语气这才缓和了一点，依然是没好气道：“哼！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罢了罢了，过几日的殿试，那边有消息了没？”
獐头鼠目的门客谄媚道：“殿下放心，二皇子近日在看什么兵书，有什么见解，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待我们仔细找出他言论的破绽之后，一道呈交给陛下，保证殿试之日，让二皇子被殿下辩得哑口无言。”
郑荣泽面色不善地点了点头道：“行吧，那就这样吧。你们先下去，本殿想要静静。”
“是，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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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靖良当即也作醉酒状，不小心打翻酒杯，呢喃道：“英雄！何故寻愁觅恨？若是郑国境内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义不容辞！”
其实他说出这句话来，心里也挺没底的。他除了钱多以外，根本什么也办不了。虽然大皇子同样也没几滴墨水，至少比他好多了，满朝文武都更倾向于大皇子继位。因此这个所谓的二皇子，在官场上是一点都吃不开。当然，自信继位的郑靖良肯定看不出这里面的端倪，只是单纯知道满朝文武不给自己面子这个结果罢了。
以往说出这句话，那些江湖草包无非是提出点花钱就能解决的请求。但今日眼前这位奇人，在知晓自己身份后依然冷漠，断不可以常人判断。他生怕这位说出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东西来，让他下不了台。
李衍接下来的话把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他却对李衍的身份更加好奇了。李衍脸上掠过一丝无助，饮了一杯，语气中说不尽的苍凉：“呵呵。别再问了，我又不是郑国人，你帮不上什么忙。”
郑靖良赶忙给李衍添满酒，细语道：“英雄，不知有一句话你听没听过？”
郑靖良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本事没见长，话术倒是学了不少。知道李衍这个态度下，自己说再多也是白搭，永远处于交谈的下风。不如话说一半，引他主动发问。
李衍当然知道郑靖良的小心思，不过装到现在，他也觉得差不多了。这个皇子还有多少耐性，可真不好说。放长线钓大鱼，但是线放太长，可能突然就断了。谈判要张弛有度，和放风筝是一个道理。
李衍随手抓起一根猪肘，啃了一口便丢在盘里，冷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见李衍上钩，郑靖良心下一喜，换了个李衍身旁的座位，凑过去轻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衍继续喝着酒，并没有看他，问道：“何解？”
郑靖良声音压得更低了，神神秘秘道：“有英雄相助的话，十年之内我必登皇位。英雄你若当我是你朋友，那咱们就喝了这杯。你的仇，我现在确实是爱莫能助。但是我敢发誓，等我有能力的那天，一定举郑国之力替你报仇。”
李衍眼里渐渐有了神采，但旋即又再失望道：“你不欠我什么。只是因为有人搅了我喝酒的兴致，我随便出手教训教训他们，碰巧救了你而已。我自己的仇，绝不假手于人！”
既然李衍愿意开口了，那便是有了机会。郑靖良说话间的语气竟然是变得和自己门客一般，一个劲儿恭维道：“英雄好气节！但是你难道没听过苏子秦忍辱负重，佩四国相印，挥师千万灭商，终报父母冤仇的故事吗？”
李衍本就心虚，闻言心头骇然，一激灵差点没拿稳酒杯，暗道：我伪装得这么好，听这蠢材的语气，不像是看穿了我的技俩啊？再说了，我的计划，除了凌寒宇，全海角域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不过李衍刹那间便反应过来，郑靖良的意思是让自己投靠他，像苏子秦那样替他打天下，然后报仇罢了。
李衍不着痕迹，顺着这一激灵，作幡然醒悟状：“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现在你有资格跟我对饮了。我叫应天命，来！喝！”
应天命，自然是李衍随口胡诌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会随口胡诌这样一个名字，李衍自己也不明白。
郑靖良见李衍如此主动，根据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知道招揽一事只差临门一脚了，连忙举杯陪饮。郑靖良饮毕，灵机一动，溜须拍马的功力展露无余，亲热地吹捧道：“应兄……应兄不愧是英雄！应兄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可否细说一二，小弟也好略表拙见。”
李衍沉默半晌，低语道：“看模样，我比你小，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是祭剑谷的人。两年前韩国的灵音寺以诛灭邪教为名，将我的宗门灭了。整个祭剑谷，只留下了我一道游魂。”
李衍又再喝一杯酒，长叹一声，恶狠狠道：“此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必将灵音寺上下所有秃驴肚子里的肥油挖出来，让全天下人知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其实也天天喝酒吃肉，手上沾满血腥。再把所有的肥油做成一盏长明灯，炼烧他们的残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以祭我满门上下在天之灵！”
祭剑谷也是李衍捏造出来的。灵音寺是韩国的国教，编造祭剑谷和灵音寺的仇恨，自然是等郑靖良上位之后，为郑国进攻韩国作铺垫。全海角域现存的小宗派无数，编造一个被两年前被灭掉的邪教，李衍丝毫不担心穿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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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是国姓，在郑国称“郑弟”显然不妥。李衍没说话，当然也没反对，喝了一杯酒，只觉得眼前这蠢材实在称不上是什么“良弟”。不过为了替马卫邦报仇，以及完成岳亭川的宏伟计划，这些细枝末节当然是无所谓了。
在郑靖良眼里，李衍喝了酒，就算默认了自己的话，继续不遗余力地吹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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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心情大好，一切都往着计划发展，当即点头道：“良弟说的是，走！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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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荣泽府内，一个身高七尺，气得面色苍白的人影正在大发雷霆。他穿着一袭纹有四爪金龙的丝绸袍子，腰系玉带，头戴象牙簪，香囊里散发出来的宁神淡雅香味，显然香料也不是凡品。此人正是郑国的大皇子，郑荣泽。
“殿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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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门客依然是不敢抬头，解释道：“至少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不用慌张……”
郑荣泽继续毫不留情地骂道：“废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你！你！你！你们说，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说啊！”
众人哪敢接话，任由郑荣泽辱骂。郑荣泽一顿撒气之后，怒容里隐约有一丝后怕，吼道：“那四张通行令要是被翻出来，少不得会给我惹上麻烦！”
一个獐头鼠目的门客跪着上前劝解道：“殿下，此事我早已安排妥当。昨日我一共派了四十三人去边境核查税收，用殿下的名义签发了四十三张皇室通行令。其中四人我让他们化名绕路转乘去梁国了，终生不得回来。多出来的四张通行令，给了那四个死人。就算被查出来，殿下你就说是这四人抢了使团的通行令便是。去梁国的四人如今没了音讯，刚好能对上这番说辞。”
另外一个身形瘦弱的门客接着道：“殿下不必忧心，这事儿我打听过，二皇子事后继续和一个新认识的人喝酒去了。所有尸体马上被拉去火化，除了芥子里面的灵元币被二皇子身边那些废物分抢之外，其他东西全都已经付之一炬。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追查到殿下这来，殿下大可高枕无忧。”
郑荣泽听完，语气这才缓和了一点，依然是没好气道：“哼！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罢了罢了，过几日的殿试，那边有消息了没？”
獐头鼠目的门客谄媚道：“殿下放心，二皇子近日在看什么兵书，有什么见解，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待我们仔细找出他言论的破绽之后，一道呈交给陛下，保证殿试之日，让二皇子被殿下辩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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