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屠村
阿灭把刚穿上脚的新鞋脱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开口，“这鞋也就看着还行，但上脚还是不如我们自家发的鞋，不穿了不穿了……”
阿灭说着，小心地把鞋收了起来。
虽然嘴上认怂，但阿灭心里还是很得意的，这夫人买的鞋，脸主子都还没有呢！这可得好好留着，以后可以用来吹牛！
墨千玦眼睛一眯，“我夫人好心好意给你买鞋，你居然觉得不好穿？”
阿灭手上的动作一顿，茫然地摇头，“不，不是啊……”
阿灭赶紧解释，“这些很好穿的，我只是说不如浮梦楼采购的……那些……”
阿灭越说声音越小，他这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光这双鞋就够麻烦的了，还把楼里置办的鞋扯进来对比，他是脑子进水了吗？非要害死自己？
“反正这双鞋也磨破了，正好，丢了吧。”
墨千玦说着，抬脚一踢，把阿灭没来得及穿上的旧鞋踢到了后院去。
阿灭看着泔水桶旁边的鞋，沾满了油，主子的准头他是清楚的，所以那鞋并不是碰巧踢到那里去的，而是墨千玦本意就是想要那双鞋去泔水桶旁边报道。
旧鞋没了，阿灭只能穿朝歌买的那双。
阿灭抬起一条腿，刚把大拇指踩进鞋里，就觉得一道充满警告的眼神朝自己看过来，冰凉冰凉的。
阿灭穿鞋的动作立马停止，弱弱地看向墨千玦。
可看了好一会，墨千玦愣是一个字没说，眼神倒是越来越危险。
“主子……”
阿灭快哭了，试探着开口，“夫人买的鞋，我一定会小心穿的……”
墨千玦没开口，但嘴角却勾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灭。
阿灭打了一个寒噤，立马就明白这个选择错了。
“那什么，夫人买的鞋怎么能穿呢！那肯定是一点灰都不能沾的！”
阿灭说着，赶紧把鞋拿起来，鞋底在衣服上擦了擦，“我好好收着，我还是穿我原来那双去。”
阿灭把朝歌买的鞋塞进自己怀里，打着赤脚朝后院的泔水桶走去。
墨千玦抻了抻身上的衣裳，刚准备走出客栈，就听见阿灭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主子！我的鞋被收泔水的拿走了！”
阿灭那个委屈啊，怎么一双破了洞，沾满油汤油水的鞋也有人要啊！为什么偏偏收泔水的人尺码还跟自己一样呢！
“哦，那重新买一双吧。”
墨千玦开口。
站在院子和大堂门口之间的阿灭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墨千玦，“主子……”
“吃了饭我顺便给你买回来。”
墨千玦说完，一撩衣摆，踏出门槛，赶着去和朝歌吃饭。
“谢谢主子！”
阿灭扒在门框上，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对劲，吃了饭顺便买回来？
意思就是夫人请吃的大餐没自己的份了？！
阿灭顿时五雷轰顶，今天他算是体会到了，男人吃起醋来有多可怕，多小心眼！
“小公子，晚饭准备好了，你看什么时候端上来啊？”
后院的厨子突然开口，吓了阿灭一跳。
“现在就端上来！”
阿灭赤着脚，气鼓鼓地走到桌子边，“统统端上来，再给我加两个菜！”
厨子愣了一下，“不等其他人了吗？”
“不等，我一个人吃！”
阿灭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在桌子上齐了齐，力气大得把木桌子都戳出个小坑来。
“再给我来一盆老母鸡汤，炖一个蹄髈！”
野味是没有了，既然这饭的质量要求不了了，那他就用数量来补上！
——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雨水太少，极水河的水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露出大半河床。
本来极水河就只是一条不深的小河，现在河水暴减，别说行船了，就连小筏子都走不来，河岸两边又都是毒蛇，阿秋只能但这陆叶和项鲁绕路从山里走。
三人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静悄悄的。
“爷爷——阿爹——”
阿秋高兴地喊着，大步往村子里跑，语气里满是兴奋。
紧跟在他身后的陆叶和项鲁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老鲁？”
陆叶拉了拉项鲁，皱着眉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有点奇怪？”
项鲁点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实不对劲。”
村子里太安静了，就算现在天色已晚，村民都休息了，但阿秋声音这么大，肯定是会把大家吵醒的，可阿秋一路从村口跑来，居然没有一户人家点起蜡，就好像屋子里没有人一般。
“还是小心点。”
陆叶严肃地开口，两人脚上加快了几步，追上跑在前面的阿秋。
“阿冬，二哥回来了！”
阿秋推开围在院子外的木门，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掉进一个大坑里，惊呼一声。
陆叶和项鲁听到声音，赶紧赶来，把阿秋拉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院子里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陆叶拉着阿秋让他站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手心黏糊糊的，拿出火折子一看，手心一片红色的濡湿，语气着急地开口，“你受伤了？”
“没，没有啊……”
阿秋说着，也注意到自己手上沾了血。
两人正觉得奇怪呢，就听见项鲁开口，“这，这坑……”
“坑怎么了？”
陆叶说着，伸出手把火折子探出去几分，眼前的景象把三人吓得都不敢动了——
三人面前是一个大坑，立马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浑身血淋淋的尸体，阿秋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他的二叔，那个四肢都已经因为溃烂发脓而砍断的人。
或者说，不应该称之为人，叫做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球或许更合适，没有四肢的身子是一个圆球，上面连着的脑袋是小圆球。
大圆球被划开了，肠肚一半流出来，一半还连在肚子里，刚才阿秋摔下去，估计就是正好摔到了一堆肠子上。
阿秋只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因为他不光看到了二叔，还看到了同样浑身是血的爷爷，阿爹，和他熟悉的村民……
项鲁和陆叶看着那缠在一起的肠子肚子，忍住心里的恶心，把阿秋抬到一边。
“老鲁，现在怎么办？”
两人坐在院子外的巨石上，相互看着，一时也没了主意。
“要不我们赶紧去千渝城，把这事告诉阁主，让她拿主意吧。”
虽然没一家一户去敲门，但是两人基本能确定，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躺在这大坑里了。
陆叶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阿秋，糙汉子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几分心疼。
他们是和阿秋一同进山的，知道这孩子进山就是为了给村里人破除诅咒，现在诅咒是没了，可村里人却全死了，他才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种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先把人好好埋了吧，这么热的天，等我们一去一回的，估计人都烂了。”
项鲁点点头，赞同陆叶的说法。
“那行，现在天黑也不好赶路，我们赶紧吧。”
两人说着站起来，找来树枝，扎成火把，插在院子周围的木头围栏上，整个尸坑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阿秋家的院子，被挖出一个宽十多丈的，高六七尺的大坑，大坑里一层一层堆满了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异常惨烈，要么脸被划得连皮都不剩了，要么就是从脖子到肚脐被拉开一刀，肠子肚子流得到处都是，还有断肢，脑袋零零散散。
尸坑下可能扑了东西，血没往土里渗，就堆积坑里，最下面的两层尸体全被埋在血水里。
“呕——”
项鲁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把他恶心吐了。
陆叶虽然没吐，但脸色也白了。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实在是太残忍了！”
陆叶看着眼前的尸坑，眉头紧皱，这尸坑实在古怪。
看尸体，这些人死了不超过两天，可就这么堆在坑里，用血水泡着，天气又这么热，按理来说肯定是臭气熏天，可他们站得这么近，别说腐烂的气味了，就连血腥味都没闻到一点。
“赶紧吧，天亮前弄好，去和阁主汇报这事。”
陆叶说着，便蹲下身去拉尸坑最边上的一具尸体，项鲁擦了擦嘴，也没再说什么，赶紧开始干活。
但是没一会，两人就发现了，尸坑里的所有人都没劈成了几部分，最完整的就是半个身子，其它的都是胳膊腿脑袋分家的情况，要想拼出一具完整的尸体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老陆，这不行啊，我们就算拼上三天，也没法把他们的身体脑袋拼全啊！”
两人看着摆在旁边空地上的十几条胳膊腿，和四五个面目全非的脑袋，工作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这样吧，既然分不出来，我们把尸坑填上就好，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行，我们找找尸体上还能辨认身份的东西，到时候给阿秋认认。”项鲁说着，从一只断手上退下一个彩绳编的手链。
且不说这些脑袋大部分被毁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就算能辨认，让阿秋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看这么残忍的东西，他们也于心不忍。
他们两个大老粗，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都被恶心得想吐，这些可都是阿秋的亲人，孩子要是对着尸体一一辨认，肯定受不住的。
“你抓紧，我去挖土。”
项鲁和陆叶分工合作，因为不用一一挖坑了，所以差不多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尸坑就埋好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看着还没醒过来的阿秋。
“怎么说，等阿秋醒来磕个头，还是先走？”
陆叶皱眉，看了看面前被填上的尸坑，又看了看在梦魇中满头大汗的阿秋，想着这孩子肯定是被看到的景象吓到了，在做噩梦呢。
“先走吧，也让他缓缓，祭拜什么的，以后还有机会。”
陆叶说着背起阿秋，正色道，“路上一定要小心，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来屠村的人，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极坞的灵巫族里还有人活着！”
项鲁点点头，“没错，这村子如此偏僻，村民又少与外人来往，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屠村，肯定有别的原因，我们还是赶紧和阁主他们汇合的好。”
两人说着，一步不敢停，轮流背着阿秋往千渝城的方向赶。
赶了几十里的路，靠在陆叶背上的阿秋幽幽醒来，眨了眨眼睛，木木地开口，“陆叔，鲁叔，我们这是……”
阿秋话说了一半，脑中浮现出晕倒前看到的画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鲁叔，不是我的噩梦对不对，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是吗？”
项鲁沉默，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可是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秋，先别问这么多，我们先去千渝城，剩下的事阁主会处理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阿秋挣扎地从陆叶背上跳下来，“肯定还有人活着的，肯定还有人活着的！”
阿秋甩开被项鲁拉住的手，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跑，眼泪掉下来，但是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们不会死的，诅咒已经破除了，大家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怎么会一夜之间全死了呢？
“阿秋！”
陆叶追上去，“别闹了！他们就是都死了，就算你回去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陆叶拍了拍阿秋的肩膀，语气缓和几分，“我和你鲁叔仔细查看了过了，不论是谁动的手，对方都是高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项鲁也走过来，“他们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肯定不是冲着某一个人来的，而是冲着你们整个灵巫族来的，你现在是灵巫族唯一的血脉了，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阿秋点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砸在草地上。
“我和你鲁叔能力有限，这里荒郊野岭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护不住你，现在只有在阁主身边，你才最安全，知道吗？”
这样的话，陆叶和项鲁很少说，但是见识了尸坑里那些尸体后，两人便清楚地知道，如果遇上屠村的人，他们两个绝不是对手。
两人说的话，阿秋听进去了，抬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默默攥紧拳头，转身朝千渝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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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灭说着，小心地把鞋收了起来。
虽然嘴上认怂，但阿灭心里还是很得意的，这夫人买的鞋，脸主子都还没有呢！这可得好好留着，以后可以用来吹牛！
墨千玦眼睛一眯，“我夫人好心好意给你买鞋，你居然觉得不好穿？”
阿灭手上的动作一顿，茫然地摇头，“不，不是啊……”
阿灭赶紧解释，“这些很好穿的，我只是说不如浮梦楼采购的……那些……”
阿灭越说声音越小，他这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光这双鞋就够麻烦的了，还把楼里置办的鞋扯进来对比，他是脑子进水了吗？非要害死自己？
“反正这双鞋也磨破了，正好，丢了吧。”
墨千玦说着，抬脚一踢，把阿灭没来得及穿上的旧鞋踢到了后院去。
阿灭看着泔水桶旁边的鞋，沾满了油，主子的准头他是清楚的，所以那鞋并不是碰巧踢到那里去的，而是墨千玦本意就是想要那双鞋去泔水桶旁边报道。
旧鞋没了，阿灭只能穿朝歌买的那双。
阿灭抬起一条腿，刚把大拇指踩进鞋里，就觉得一道充满警告的眼神朝自己看过来，冰凉冰凉的。
阿灭穿鞋的动作立马停止，弱弱地看向墨千玦。
可看了好一会，墨千玦愣是一个字没说，眼神倒是越来越危险。
“主子……”
阿灭快哭了，试探着开口，“夫人买的鞋，我一定会小心穿的……”
墨千玦没开口，但嘴角却勾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灭。
阿灭打了一个寒噤，立马就明白这个选择错了。
“那什么，夫人买的鞋怎么能穿呢！那肯定是一点灰都不能沾的！”
阿灭说着，赶紧把鞋拿起来，鞋底在衣服上擦了擦，“我好好收着，我还是穿我原来那双去。”
阿灭把朝歌买的鞋塞进自己怀里，打着赤脚朝后院的泔水桶走去。
墨千玦抻了抻身上的衣裳，刚准备走出客栈，就听见阿灭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主子！我的鞋被收泔水的拿走了！”
阿灭那个委屈啊，怎么一双破了洞，沾满油汤油水的鞋也有人要啊！为什么偏偏收泔水的人尺码还跟自己一样呢！
“哦，那重新买一双吧。”
墨千玦开口。
站在院子和大堂门口之间的阿灭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墨千玦，“主子……”
“吃了饭我顺便给你买回来。”
墨千玦说完，一撩衣摆，踏出门槛，赶着去和朝歌吃饭。
“谢谢主子！”
阿灭扒在门框上，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对劲，吃了饭顺便买回来？
意思就是夫人请吃的大餐没自己的份了？！
阿灭顿时五雷轰顶，今天他算是体会到了，男人吃起醋来有多可怕，多小心眼！
“小公子，晚饭准备好了，你看什么时候端上来啊？”
后院的厨子突然开口，吓了阿灭一跳。
“现在就端上来！”
阿灭赤着脚，气鼓鼓地走到桌子边，“统统端上来，再给我加两个菜！”
厨子愣了一下，“不等其他人了吗？”
“不等，我一个人吃！”
阿灭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在桌子上齐了齐，力气大得把木桌子都戳出个小坑来。
“再给我来一盆老母鸡汤，炖一个蹄髈！”
野味是没有了，既然这饭的质量要求不了了，那他就用数量来补上！
——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雨水太少，极水河的水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露出大半河床。
本来极水河就只是一条不深的小河，现在河水暴减，别说行船了，就连小筏子都走不来，河岸两边又都是毒蛇，阿秋只能但这陆叶和项鲁绕路从山里走。
三人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静悄悄的。
“爷爷——阿爹——”
阿秋高兴地喊着，大步往村子里跑，语气里满是兴奋。
紧跟在他身后的陆叶和项鲁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老鲁？”
陆叶拉了拉项鲁，皱着眉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有点奇怪？”
项鲁点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实不对劲。”
村子里太安静了，就算现在天色已晚，村民都休息了，但阿秋声音这么大，肯定是会把大家吵醒的，可阿秋一路从村口跑来，居然没有一户人家点起蜡，就好像屋子里没有人一般。
“还是小心点。”
陆叶严肃地开口，两人脚上加快了几步，追上跑在前面的阿秋。
“阿冬，二哥回来了！”
阿秋推开围在院子外的木门，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掉进一个大坑里，惊呼一声。
陆叶和项鲁听到声音，赶紧赶来，把阿秋拉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院子里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陆叶拉着阿秋让他站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手心黏糊糊的，拿出火折子一看，手心一片红色的濡湿，语气着急地开口，“你受伤了？”
“没，没有啊……”
阿秋说着，也注意到自己手上沾了血。
两人正觉得奇怪呢，就听见项鲁开口，“这，这坑……”
“坑怎么了？”
陆叶说着，伸出手把火折子探出去几分，眼前的景象把三人吓得都不敢动了——
三人面前是一个大坑，立马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浑身血淋淋的尸体，阿秋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他的二叔，那个四肢都已经因为溃烂发脓而砍断的人。
或者说，不应该称之为人，叫做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球或许更合适，没有四肢的身子是一个圆球，上面连着的脑袋是小圆球。
大圆球被划开了，肠肚一半流出来，一半还连在肚子里，刚才阿秋摔下去，估计就是正好摔到了一堆肠子上。
阿秋只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因为他不光看到了二叔，还看到了同样浑身是血的爷爷，阿爹，和他熟悉的村民……
项鲁和陆叶看着那缠在一起的肠子肚子，忍住心里的恶心，把阿秋抬到一边。
“老鲁，现在怎么办？”
两人坐在院子外的巨石上，相互看着，一时也没了主意。
“要不我们赶紧去千渝城，把这事告诉阁主，让她拿主意吧。”
虽然没一家一户去敲门，但是两人基本能确定，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躺在这大坑里了。
陆叶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阿秋，糙汉子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几分心疼。
他们是和阿秋一同进山的，知道这孩子进山就是为了给村里人破除诅咒，现在诅咒是没了，可村里人却全死了，他才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种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先把人好好埋了吧，这么热的天，等我们一去一回的，估计人都烂了。”
项鲁点点头，赞同陆叶的说法。
“那行，现在天黑也不好赶路，我们赶紧吧。”
两人说着站起来，找来树枝，扎成火把，插在院子周围的木头围栏上，整个尸坑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阿秋家的院子，被挖出一个宽十多丈的，高六七尺的大坑，大坑里一层一层堆满了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异常惨烈，要么脸被划得连皮都不剩了，要么就是从脖子到肚脐被拉开一刀，肠子肚子流得到处都是，还有断肢，脑袋零零散散。
尸坑下可能扑了东西，血没往土里渗，就堆积坑里，最下面的两层尸体全被埋在血水里。
“呕——”
项鲁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把他恶心吐了。
陆叶虽然没吐，但脸色也白了。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实在是太残忍了！”
陆叶看着眼前的尸坑，眉头紧皱，这尸坑实在古怪。
看尸体，这些人死了不超过两天，可就这么堆在坑里，用血水泡着，天气又这么热，按理来说肯定是臭气熏天，可他们站得这么近，别说腐烂的气味了，就连血腥味都没闻到一点。
“赶紧吧，天亮前弄好，去和阁主汇报这事。”
陆叶说着，便蹲下身去拉尸坑最边上的一具尸体，项鲁擦了擦嘴，也没再说什么，赶紧开始干活。
但是没一会，两人就发现了，尸坑里的所有人都没劈成了几部分，最完整的就是半个身子，其它的都是胳膊腿脑袋分家的情况，要想拼出一具完整的尸体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老陆，这不行啊，我们就算拼上三天，也没法把他们的身体脑袋拼全啊！”
两人看着摆在旁边空地上的十几条胳膊腿，和四五个面目全非的脑袋，工作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这样吧，既然分不出来，我们把尸坑填上就好，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行，我们找找尸体上还能辨认身份的东西，到时候给阿秋认认。”项鲁说着，从一只断手上退下一个彩绳编的手链。
且不说这些脑袋大部分被毁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就算能辨认，让阿秋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看这么残忍的东西，他们也于心不忍。
他们两个大老粗，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都被恶心得想吐，这些可都是阿秋的亲人，孩子要是对着尸体一一辨认，肯定受不住的。
“你抓紧，我去挖土。”
项鲁和陆叶分工合作，因为不用一一挖坑了，所以差不多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尸坑就埋好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看着还没醒过来的阿秋。
“怎么说，等阿秋醒来磕个头，还是先走？”
陆叶皱眉，看了看面前被填上的尸坑，又看了看在梦魇中满头大汗的阿秋，想着这孩子肯定是被看到的景象吓到了，在做噩梦呢。
“先走吧，也让他缓缓，祭拜什么的，以后还有机会。”
陆叶说着背起阿秋，正色道，“路上一定要小心，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来屠村的人，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极坞的灵巫族里还有人活着！”
项鲁点点头，“没错，这村子如此偏僻，村民又少与外人来往，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屠村，肯定有别的原因，我们还是赶紧和阁主他们汇合的好。”
两人说着，一步不敢停，轮流背着阿秋往千渝城的方向赶。
赶了几十里的路，靠在陆叶背上的阿秋幽幽醒来，眨了眨眼睛，木木地开口，“陆叔，鲁叔，我们这是……”
阿秋话说了一半，脑中浮现出晕倒前看到的画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鲁叔，不是我的噩梦对不对，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是吗？”
项鲁沉默，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可是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秋，先别问这么多，我们先去千渝城，剩下的事阁主会处理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阿秋挣扎地从陆叶背上跳下来，“肯定还有人活着的，肯定还有人活着的！”
阿秋甩开被项鲁拉住的手，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跑，眼泪掉下来，但是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们不会死的，诅咒已经破除了，大家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怎么会一夜之间全死了呢？
“阿秋！”
陆叶追上去，“别闹了！他们就是都死了，就算你回去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陆叶拍了拍阿秋的肩膀，语气缓和几分，“我和你鲁叔仔细查看了过了，不论是谁动的手，对方都是高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项鲁也走过来，“他们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肯定不是冲着某一个人来的，而是冲着你们整个灵巫族来的，你现在是灵巫族唯一的血脉了，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阿秋点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砸在草地上。
“我和你鲁叔能力有限，这里荒郊野岭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护不住你，现在只有在阁主身边，你才最安全，知道吗？”
这样的话，陆叶和项鲁很少说，但是见识了尸坑里那些尸体后，两人便清楚地知道，如果遇上屠村的人，他们两个绝不是对手。
两人说的话，阿秋听进去了，抬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默默攥紧拳头，转身朝千渝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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