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流民
清晨的工匠镇码头，李奥拿着一纸委托书和一个中年人交谈着。
“你们冒险团只有你们六个人？”中年人反复清点着李奥身后的人数，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询问道。“还有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和一个女人？”
“没错，怎么了？”李奥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个中年人，中年人的目光，从眉毛到眼角都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你们是怎么通过冒险者公会的资格判定的？我们的任务可是要求二级上等的冒险团才能接受的。”中年人抱着双臂，斜着眼睛，同样面色不善的看着李奥他们。
“怎么，三个圣域还不够保护你们的安全？”李奥反问道。
三个圣域？骗鬼呢，一个侯爵手下也就这么多圣域了。
看着中年人愈发不相信的神情，李奥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审核表递了过去。
中年人扫了两眼盖着冒险者公会印章的表单，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弯着腰说道：“原来贵团新成立啊，我就说这样特色鲜明的冒险团我怎么会没有听过呢，勿怪，勿怪。”
“那现在我们有资格接下这个任务了？”
“绰绰有余，绰绰有余，一个公爵亲卫队也没有这样的武力，有贵团护送，我们肯定万无一失。”中年人搓着手，陪着笑脸说道。
三个圣域，只要区区一千两百金币，只要他还有点脑子就不会拒绝。
李奥冷哼一声，懒得再和这个势利的商人说话，转身将冒险团的马车拉进了商队之中。
回到马车上，李奥把脚伸到了欧莫尼面前，一边抖动着腿一边抱怨道：“老莫，你怎么什么任务都接，这样的人在外面被狼群分尸算了。”
欧莫尼一巴掌扇在了李奥的膝盖上，让他别在自己眼前晃悠，说道：“接到任务之前我怎么知道这个商队是这个德性？要不我们把这个任务退了？”
“算了，虽然这商队次了点，但是任务还是挺不错，顺路赶往烈风城，还能白赚一千二百金币。”听到退钱，李奥又一本正经的为商队辩解了起来。
按照他们成立冒险团后的再次商议，对于这类任务，扣除任务的必要花费外，所有的收入由六人平分，一百多金币的诱惑对于李奥四人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四个人宁可忍受商队慢吞吞的前进速度和恶劣的态度，也一致同意了接下这个任务。
在冒险团加入以后，商队收拾起了行囊，一辆马车接一辆马车的起程，渡过了方圆之湖。只是这商队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捱到了接近中午，最后一辆马车才驶出工匠镇。
这让李奥不得不在计划簿上将抵达烈风城的日期推后了两日。
“到了烈风城，我们可以在那里转转看看，休息两天再出发，刚好我和烈风城的子爵是老朋友了，肯定让他热情的招待一下我们。”说到这位子爵，李奥倒是兴致高昂，李奥莫名的兴奋让小保罗好奇不已。
“你不是常年在外冒险吗，怎么还认识贵族？”小保罗问道。
“嘿嘿，秘密，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无论小保罗再怎么问，李奥都不肯再说了。
然而伊森纳斯却猜到了这个倒霉的子爵是谁...
就在几人说话闲聊了大半天以后，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离开这，别赖在我们商队面前，你们这群肮脏的爬虫，田地里的偷粮鼠。”
听声音，似乎有人凑到了商队面前。
李奥掀开马车的帘子，问道：“恩特，外面怎么了？”
“有一伙流民，大约三四十人，他们凑到商队面前讨吃的。”
“别管他们，交给商队自己处理就好。”
李奥放下了窗帘，不打算再理会这件事，他们只是负责保护商队的安全，这种事情可不在他们的职责之内。
但是窗外的叫喊声仍然顽强的传了进来。
“尊贵的大人，劳驾发发善心，我们可以给你们做苦力，只要赏口饭吃就好。”
“快滚开，你们这些比乌鸦还要狡猾的东西，就连神明也不会回应你们的祈求。”
外面的人仍然咒骂不止，想要让这些流民离开。
小保罗终究还是个孩子，自己又是流民出身，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向李奥哀求道：“李奥，我们能帮帮他们吗，哪怕只是出钱向商队买些食物送给他们总行吧？这要不了几个金币，也就是我们几杯酒钱。”
“不行。”开口的不是李奥，而是一直蜷在角落里看书的伊森纳斯。
李奥隐隐约约瞥见伊森纳斯手中书的名字，《论能量对物质的正向改变》。
这是什么书？
李奥心里好奇极了，他自问读过的书也不算少了，但是光凭书名居然无法分辨出这本书的类型。
伊森纳斯看李奥似乎对他手里的书似乎有兴趣，便不着痕迹的收起了这本书。
“你连他们到底是不是流民都不清楚，你就想帮助他们？”收起了书的伊森纳斯板着脸教训起了小保罗。
“他们怎么可能不是流民？”小保罗掀开了窗帘的一角，指着外面祈求的流民说道：“你看他们衣衫褴褛，神情凄苦，不是流民还能是什么？”
“一切表象皆有可能是虚幻，如果你只相信你的眼睛，那还要脑子干什么。”伊森纳斯硬邦邦的说道。
发了一句牢骚的伊森纳斯继续教育道：“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进入赌场的时候，里面有一块押注的木牌，上面有一项赌的正是金沙风侯爵和天空之神教会的战争谁输谁赢，如果你肯在休息的时候和我一起看看地图，就知道烈风城的那位子爵正是金沙风侯爵的儿子和附庸。”
“你的意思是我们前进的地方正在发生战争？所以战争的时候有流民出现不是很正常吗？”小保罗更加不解了。
“战争可不止会催生流民。”伊森纳斯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为首的那个流民正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止不住的恳求商队护卫队长，而护卫队长则是不耐烦的拔出了刀，架在了流民的脖子上。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在伊森纳斯非比寻常的观察力下，却发现了这个流民首领后腰的一些异常。
“有些流民自持武力，虽然他们没法对抗正规军队，但是抢劫同胞，出其不意的打劫商队可是一把好手。”伊森纳斯盯着那个动作渐渐不正常的流民首领说道。
说话间，伊森纳斯的眼前凝聚出了一套巴掌大小的空气弓箭，也不见他作势蓄力，一支透明的箭矢便穿过了窗帘的缝隙射了出去。
窗帘外传来“啊呦”一声痛呼，然后是护卫队长惊怒交加的喊声：“百锻钢？蝰蛇毒？你们是劫匪！护卫队！全体注意，格杀勿论！”
随后窗外便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在恩特凶悍的实力下，这伙假扮流民的劫匪人数虽众，却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全部伏诛。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帮助的流民，他们掏出来的东西可是比你还大。”
李奥干咳了一下，提醒道：“小保罗还没成年呢。”
“你在说什么，我在说刚刚那个流民首领，他被我打掉的短刀比小保罗腰间的玩具剑还要大。”
“...我还是感觉你话不是那么正经。”
伊森纳斯“嘁”了一声，继续对小保罗教育到：“善良固然没错，但是愚蠢能让好心也办成坏事。”
小保罗默默的点点头。
“而且这只是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的一种而已。”
“还有什么可能？”亲眼见证了流民变土匪的小保罗这次对伊森纳斯虚心求教了起来。
在缺乏经验的情况下，向别人求教不失为一个上佳方法。
“战争时期，对于进入城市的人的身份都会严格审核，身份在他们允许的范围内才能进去。这些流民里可能混有军队的探子或者什么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跟着商队潜入烈风城。”伊森纳斯漫不经心的又翻出了一本书，这次李奥看清了书的名字，然而《概率论》三个字让他如避蛇蝎般的迅速转过了头。
“所以这只商队更不可能带上他们了，万一里面几个高手趁这段时间易容潜行进来，悄悄替代了商队里那个人混了进去，他们商队也就走到头了，里通外敌的罪名可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李奥拍了拍小保罗的头，说道：“你的心意还是好的。话说这只商队还是太磨叽了，换我来做，非把出现在眼前的流民都杀光不可，多杀几次就没人敢靠近了，轻松又省事，要是他们下不去手可以让我来做。”
“没可能的，他们商队的性质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树立威名，谁愿意和一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商队合作？”伊森纳斯出言否定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这倒也是。”
娜娜在旁边听着伊森纳斯和李奥的发言，却觉得荒谬无比，忍不住问道：“如果他们真的是流民呢，这三四十个人的生命就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见死不救而埋尸荒野啊。”
“他们只能怪这个世道了，现在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只有终结这个乱世，这些流民才会真正得救。”伊森纳斯顾左右而言它，没有正面回答娜娜的问题。
然而他的潜意思却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去管这些流民。
墨比斯山给予娜娜的纯真却让她牢牢抓住问题的痛点：“那眼前这些流民呢？你们都去拯救天下了，谁来拯救他们呢？”
伊森纳斯和李奥都沉默不语。
帮助弱势群体的事情复杂无比，根本不是简单的施舍就够了的，所以伊森纳斯根本不想做这类事情，却又没法反驳娜娜的观点，只好沉默了下来。
伊森纳斯所做，称得上枭雄所为，却万万算不上英雄。
在大家都安静不语的时候，车厢外又有声音传来了：“各位老爷，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快滚开，你难道没看到地上的血吗！当心我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听得出来，护卫队长心情差极了，刚刚出来几十公里就遭遇劫匪，如果不是冒险团及时识破伪装，恩特又出了大力，护卫队怎么都得少上三五个弟兄，此时再看见这些流民，护卫队长当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伊森纳斯再次看了看窗外，轻声说：“又是一伙流民，大约二十几人，应该是被刚刚的喊杀声吸引过来的。”
缩在角落的娜娜按着自己手腕的手环。
经过一天的熟悉，娜娜对于这件装备已经能够熟练使用了。电流刺激着她的皮肤，皮肤上的压力勾勒出外面的人的样貌，那人动作乏力，头重脚轻，如果再没有吃的，可能就要饿的昏过去了。
在这种地方昏过去，只能成为山林野兽的食物。
娜娜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如果我发布委托呢，我用五百金币委托你们帮帮这些流民，给他们食物。我能帮你们分辨他们的好坏，不会让他们威胁到我们和商队的，你们只需要说服商队扔给他们一点点食物就够了。”
伊森纳斯合起了书，淡淡的说道：“我还是拒绝这次委托，商队携带的粮食是有限的，有了这次施舍，我们的善名就会传出去，更多的流民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前来，粮食总有不够的那一天，一旦我们拒绝了一次，之前做好事积攒下来的名声就会坍塌一大半。如果再遇到点什么意外，我们也会陷入粮食危机之中，难道你们忘了在花海中的惨痛教训吗。”
见娜娜还想说话，李奥不得不举起了手放在了两人中间，制止了这场没有休止的争辩：“大家都是一个团队里的伙伴，相互迁就一下别人也是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说出委托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
“既然娜娜有意，我们出手帮他们一次也无妨。我看了这群人，有老人有小孩，面黄肌瘦的，看起来倒没什么特殊的，而且听到喊杀声还敢前来这里寻求帮助，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说完，李奥也不顾伊森纳斯的意见便走下了马车，和护卫队长沟通了起来。
起初，护卫队长还面露难色，但是在李奥的威胁和些许金币的诱惑下，护卫队长还是答应了李奥的要求。
“前后停车，今天就先在这里扎营歇息了。”护卫队长运起斗气，对着整个车队喊道。
商队启程缓慢，停下倒是利索，不大一会儿，帐篷也支了起来，篝火也烧了起来。
领头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护卫队长旁边，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早休息。
虽然中年男人有统领商队的权利，但是商队的行程全听这个护卫队长安排。
护卫队长指了指李奥，和中年男人沟通了一会，中年男人这才点点头，皱着眉来到了李奥面前。
“李奥先生，您这样是在打乱我们的行程。”虽然对圣域抱有尊敬，但这并不是冒险团胡乱行动的理由，中年男人对冒险团的行为颇有微词。
“你是指用了一个上午启程的行程吗。”李奥淡淡的说道。
“您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的，先生，这样会吸引更多的流民前来寻找我们，这之中潜藏的危险难道还要我多说吗。”
面对中年男人的质疑，李奥亮出了自己手里发着微光的宝剑，沉声说道：“我保证不会出现意外，我用我身上的这把剑做担保。”
中年人忌惮的看了一眼李奥手里出鞘的布加提，终于妥协：“好，那我们便听您的一次安排，不过我要说明的是，我们只会提供一百人份的粮食和厨师，其余的一概不提供。”
“没关系，我们会出去狩猎些魔兽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这处营地的旁边已经聚集了超过八十个流民，一窝一窝的扎在了营地外面，这都是在这片山地间的流民，听到了风声以后相互传讯赶来的，这些人嗡嗡的议论声仿佛有一群蚊子在营地旁边等待着吸血。
流民们看到娜娜从营地里走了出来，立马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各式各样的脸和手围在了娜娜身前。
“小姐，给我们分食物的消息是真的吗？您这里真的有饭吗？”
“我们能吃到什么，要干活吗？还是要付钱？”
娜娜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张张急慌慌的脸颊在她身前来回晃动，这样混乱的场面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时此刻，娜娜的脸上只有慌乱。
看到娜娜陷入窘境，在后面拖着一个饭桶的李奥冲上来大吼一声：“干什么呢，不想吃饭了？都给我排好队去！”
这一吼用上了斗气，把这群流民的耳朵震得生疼，纷纷意识到后面的这位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这才乖乖的排起了长队。
饭菜很简单，每人一碗肉汤，一块面包，一碗青菜，虽然不丰盛，但是足够缓解多日来的饥饿。
但是一无所有的人往往贪得无厌。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看着手里的这点东西，难以置信的对着娜娜问道：“这点东西是在打发叫花子吗？我父亲可是爱德华，你们…”
不等年轻人再说些什么，整个人便突然向后跌去三四米。
李奥有条不紊的接住了空中的食物，递到了下一个人手里。
“看来你对我们提供的食物有意见，我们接受你的意见，并且一点都没听取，还拒绝了对你的施舍。”
李奥瞥了这个年轻人一眼，虚浮的双腿，低垂的眼袋和黑眼圈，李奥一眼就认定他是一个人渣。
年轻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看着李奥：“你们是想让我死吗？你们还有点做慈善的样子吗？”
李奥懒得理他，只是对小保罗吩咐道：“看好他，如果有人愿意分给他食物，你就一箭把他俩的食物都射个对穿，如果他还有奇怪的举动，你就杀了他。”
看着小保罗张弓搭箭，似乎真的打算动手，年轻人不由得满脸惊怒，对着身后喊道：“爸，这个人...”
“噢。”李奥打量了他一眼。“我忘了，你还是个小少爷。那正好，我宣布，你们一家的食物份额都被取消了，并且我给你们三分钟，立马滚出这块地方，不然我就亲自动手把你们腿都打断。”
看着噤若寒蝉的流民们，李奥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伊森纳斯不愿意接手这项工作的原因，不但要维持秩序，还要对付这些刺头，也不会得到这些流民的感激，甚至会得到背地里的唾骂。
虽然做不了好人，但是做个坏人还是足够的。
打定主意的李奥运起斗气，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抛弃了自己家园的渣滓，最应该感谢的是这位娜娜小姐，因为她大发善心，你们才有了一口饭吃，不至于去挖草根或者去魔兽嘴边冒险。但是善良是娜娜小姐的，我们剩下的人可没有这份好心，如果你们试图消耗我们所剩不多的耐心，那就不要怪我们展露恶意了，我很久没观察过那些狼崽子把你们的内脏扒出来，趁你们还活着的时候分食的情景了！”
虽然李奥的言语粗暴又充满而已，但娜娜还是感激的拉了拉李奥的手，她算是知道了这份看似简单的善举背后所对应的风险和复杂，如果不是李奥为她保驾护航，这些流民一哄而上抢光了食物都是最好的结果，藏在流民中的两三个恶人会干出什么禽兽行径可真说不好。
敲掉了这个出头鸟，又展现了己方强硬的态度和实力，剩下的流民们果然安分了许多，连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有了。
威慑住了流民的李奥靠着坐在了一颗大树下，眯着眼看着娜娜动作流畅地为流民们分发食物，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谢谢。
（看来娜娜和那套装备适应的不错啊。能亲手为他人做点好事，娜娜应该很满足吧。）
唯一可惜的是李奥的手边没有酒，不然在夜风和虫鸣中，一边饮酒一边守护着娜娜实现自己的想法，真是一件无比满足的事情。
“你守护别人的世界，我守护你，真够文艺的。”李奥小声嘟囔着。
P.s 又是6000字，加上前面几个六千字五千字的，零零总总算起来欠的章节字数就算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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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怎么了？”李奥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个中年人，中年人的目光，从眉毛到眼角都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你们是怎么通过冒险者公会的资格判定的？我们的任务可是要求二级上等的冒险团才能接受的。”中年人抱着双臂，斜着眼睛，同样面色不善的看着李奥他们。
“怎么，三个圣域还不够保护你们的安全？”李奥反问道。
三个圣域？骗鬼呢，一个侯爵手下也就这么多圣域了。
看着中年人愈发不相信的神情，李奥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审核表递了过去。
中年人扫了两眼盖着冒险者公会印章的表单，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弯着腰说道：“原来贵团新成立啊，我就说这样特色鲜明的冒险团我怎么会没有听过呢，勿怪，勿怪。”
“那现在我们有资格接下这个任务了？”
“绰绰有余，绰绰有余，一个公爵亲卫队也没有这样的武力，有贵团护送，我们肯定万无一失。”中年人搓着手，陪着笑脸说道。
三个圣域，只要区区一千两百金币，只要他还有点脑子就不会拒绝。
李奥冷哼一声，懒得再和这个势利的商人说话，转身将冒险团的马车拉进了商队之中。
回到马车上，李奥把脚伸到了欧莫尼面前，一边抖动着腿一边抱怨道：“老莫，你怎么什么任务都接，这样的人在外面被狼群分尸算了。”
欧莫尼一巴掌扇在了李奥的膝盖上，让他别在自己眼前晃悠，说道：“接到任务之前我怎么知道这个商队是这个德性？要不我们把这个任务退了？”
“算了，虽然这商队次了点，但是任务还是挺不错，顺路赶往烈风城，还能白赚一千二百金币。”听到退钱，李奥又一本正经的为商队辩解了起来。
按照他们成立冒险团后的再次商议，对于这类任务，扣除任务的必要花费外，所有的收入由六人平分，一百多金币的诱惑对于李奥四人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四个人宁可忍受商队慢吞吞的前进速度和恶劣的态度，也一致同意了接下这个任务。
在冒险团加入以后，商队收拾起了行囊，一辆马车接一辆马车的起程，渡过了方圆之湖。只是这商队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捱到了接近中午，最后一辆马车才驶出工匠镇。
这让李奥不得不在计划簿上将抵达烈风城的日期推后了两日。
“到了烈风城，我们可以在那里转转看看，休息两天再出发，刚好我和烈风城的子爵是老朋友了，肯定让他热情的招待一下我们。”说到这位子爵，李奥倒是兴致高昂，李奥莫名的兴奋让小保罗好奇不已。
“你不是常年在外冒险吗，怎么还认识贵族？”小保罗问道。
“嘿嘿，秘密，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无论小保罗再怎么问，李奥都不肯再说了。
然而伊森纳斯却猜到了这个倒霉的子爵是谁...
就在几人说话闲聊了大半天以后，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离开这，别赖在我们商队面前，你们这群肮脏的爬虫，田地里的偷粮鼠。”
听声音，似乎有人凑到了商队面前。
李奥掀开马车的帘子，问道：“恩特，外面怎么了？”
“有一伙流民，大约三四十人，他们凑到商队面前讨吃的。”
“别管他们，交给商队自己处理就好。”
李奥放下了窗帘，不打算再理会这件事，他们只是负责保护商队的安全，这种事情可不在他们的职责之内。
但是窗外的叫喊声仍然顽强的传了进来。
“尊贵的大人，劳驾发发善心，我们可以给你们做苦力，只要赏口饭吃就好。”
“快滚开，你们这些比乌鸦还要狡猾的东西，就连神明也不会回应你们的祈求。”
外面的人仍然咒骂不止，想要让这些流民离开。
小保罗终究还是个孩子，自己又是流民出身，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向李奥哀求道：“李奥，我们能帮帮他们吗，哪怕只是出钱向商队买些食物送给他们总行吧？这要不了几个金币，也就是我们几杯酒钱。”
“不行。”开口的不是李奥，而是一直蜷在角落里看书的伊森纳斯。
李奥隐隐约约瞥见伊森纳斯手中书的名字，《论能量对物质的正向改变》。
这是什么书？
李奥心里好奇极了，他自问读过的书也不算少了，但是光凭书名居然无法分辨出这本书的类型。
伊森纳斯看李奥似乎对他手里的书似乎有兴趣，便不着痕迹的收起了这本书。
“你连他们到底是不是流民都不清楚，你就想帮助他们？”收起了书的伊森纳斯板着脸教训起了小保罗。
“他们怎么可能不是流民？”小保罗掀开了窗帘的一角，指着外面祈求的流民说道：“你看他们衣衫褴褛，神情凄苦，不是流民还能是什么？”
“一切表象皆有可能是虚幻，如果你只相信你的眼睛，那还要脑子干什么。”伊森纳斯硬邦邦的说道。
发了一句牢骚的伊森纳斯继续教育道：“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进入赌场的时候，里面有一块押注的木牌，上面有一项赌的正是金沙风侯爵和天空之神教会的战争谁输谁赢，如果你肯在休息的时候和我一起看看地图，就知道烈风城的那位子爵正是金沙风侯爵的儿子和附庸。”
“你的意思是我们前进的地方正在发生战争？所以战争的时候有流民出现不是很正常吗？”小保罗更加不解了。
“战争可不止会催生流民。”伊森纳斯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为首的那个流民正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止不住的恳求商队护卫队长，而护卫队长则是不耐烦的拔出了刀，架在了流民的脖子上。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在伊森纳斯非比寻常的观察力下，却发现了这个流民首领后腰的一些异常。
“有些流民自持武力，虽然他们没法对抗正规军队，但是抢劫同胞，出其不意的打劫商队可是一把好手。”伊森纳斯盯着那个动作渐渐不正常的流民首领说道。
说话间，伊森纳斯的眼前凝聚出了一套巴掌大小的空气弓箭，也不见他作势蓄力，一支透明的箭矢便穿过了窗帘的缝隙射了出去。
窗帘外传来“啊呦”一声痛呼，然后是护卫队长惊怒交加的喊声：“百锻钢？蝰蛇毒？你们是劫匪！护卫队！全体注意，格杀勿论！”
随后窗外便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在恩特凶悍的实力下，这伙假扮流民的劫匪人数虽众，却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全部伏诛。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帮助的流民，他们掏出来的东西可是比你还大。”
李奥干咳了一下，提醒道：“小保罗还没成年呢。”
“你在说什么，我在说刚刚那个流民首领，他被我打掉的短刀比小保罗腰间的玩具剑还要大。”
“...我还是感觉你话不是那么正经。”
伊森纳斯“嘁”了一声，继续对小保罗教育到：“善良固然没错，但是愚蠢能让好心也办成坏事。”
小保罗默默的点点头。
“而且这只是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的一种而已。”
“还有什么可能？”亲眼见证了流民变土匪的小保罗这次对伊森纳斯虚心求教了起来。
在缺乏经验的情况下，向别人求教不失为一个上佳方法。
“战争时期，对于进入城市的人的身份都会严格审核，身份在他们允许的范围内才能进去。这些流民里可能混有军队的探子或者什么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跟着商队潜入烈风城。”伊森纳斯漫不经心的又翻出了一本书，这次李奥看清了书的名字，然而《概率论》三个字让他如避蛇蝎般的迅速转过了头。
“所以这只商队更不可能带上他们了，万一里面几个高手趁这段时间易容潜行进来，悄悄替代了商队里那个人混了进去，他们商队也就走到头了，里通外敌的罪名可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李奥拍了拍小保罗的头，说道：“你的心意还是好的。话说这只商队还是太磨叽了，换我来做，非把出现在眼前的流民都杀光不可，多杀几次就没人敢靠近了，轻松又省事，要是他们下不去手可以让我来做。”
“没可能的，他们商队的性质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树立威名，谁愿意和一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商队合作？”伊森纳斯出言否定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这倒也是。”
娜娜在旁边听着伊森纳斯和李奥的发言，却觉得荒谬无比，忍不住问道：“如果他们真的是流民呢，这三四十个人的生命就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见死不救而埋尸荒野啊。”
“他们只能怪这个世道了，现在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只有终结这个乱世，这些流民才会真正得救。”伊森纳斯顾左右而言它，没有正面回答娜娜的问题。
然而他的潜意思却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去管这些流民。
墨比斯山给予娜娜的纯真却让她牢牢抓住问题的痛点：“那眼前这些流民呢？你们都去拯救天下了，谁来拯救他们呢？”
伊森纳斯和李奥都沉默不语。
帮助弱势群体的事情复杂无比，根本不是简单的施舍就够了的，所以伊森纳斯根本不想做这类事情，却又没法反驳娜娜的观点，只好沉默了下来。
伊森纳斯所做，称得上枭雄所为，却万万算不上英雄。
在大家都安静不语的时候，车厢外又有声音传来了：“各位老爷，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快滚开，你难道没看到地上的血吗！当心我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听得出来，护卫队长心情差极了，刚刚出来几十公里就遭遇劫匪，如果不是冒险团及时识破伪装，恩特又出了大力，护卫队怎么都得少上三五个弟兄，此时再看见这些流民，护卫队长当然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伊森纳斯再次看了看窗外，轻声说：“又是一伙流民，大约二十几人，应该是被刚刚的喊杀声吸引过来的。”
缩在角落的娜娜按着自己手腕的手环。
经过一天的熟悉，娜娜对于这件装备已经能够熟练使用了。电流刺激着她的皮肤，皮肤上的压力勾勒出外面的人的样貌，那人动作乏力，头重脚轻，如果再没有吃的，可能就要饿的昏过去了。
在这种地方昏过去，只能成为山林野兽的食物。
娜娜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如果我发布委托呢，我用五百金币委托你们帮帮这些流民，给他们食物。我能帮你们分辨他们的好坏，不会让他们威胁到我们和商队的，你们只需要说服商队扔给他们一点点食物就够了。”
伊森纳斯合起了书，淡淡的说道：“我还是拒绝这次委托，商队携带的粮食是有限的，有了这次施舍，我们的善名就会传出去，更多的流民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前来，粮食总有不够的那一天，一旦我们拒绝了一次，之前做好事积攒下来的名声就会坍塌一大半。如果再遇到点什么意外，我们也会陷入粮食危机之中，难道你们忘了在花海中的惨痛教训吗。”
见娜娜还想说话，李奥不得不举起了手放在了两人中间，制止了这场没有休止的争辩：“大家都是一个团队里的伙伴，相互迁就一下别人也是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说出委托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
“既然娜娜有意，我们出手帮他们一次也无妨。我看了这群人，有老人有小孩，面黄肌瘦的，看起来倒没什么特殊的，而且听到喊杀声还敢前来这里寻求帮助，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说完，李奥也不顾伊森纳斯的意见便走下了马车，和护卫队长沟通了起来。
起初，护卫队长还面露难色，但是在李奥的威胁和些许金币的诱惑下，护卫队长还是答应了李奥的要求。
“前后停车，今天就先在这里扎营歇息了。”护卫队长运起斗气，对着整个车队喊道。
商队启程缓慢，停下倒是利索，不大一会儿，帐篷也支了起来，篝火也烧了起来。
领头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护卫队长旁边，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早休息。
虽然中年男人有统领商队的权利，但是商队的行程全听这个护卫队长安排。
护卫队长指了指李奥，和中年男人沟通了一会，中年男人这才点点头，皱着眉来到了李奥面前。
“李奥先生，您这样是在打乱我们的行程。”虽然对圣域抱有尊敬，但这并不是冒险团胡乱行动的理由，中年男人对冒险团的行为颇有微词。
“你是指用了一个上午启程的行程吗。”李奥淡淡的说道。
“您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的，先生，这样会吸引更多的流民前来寻找我们，这之中潜藏的危险难道还要我多说吗。”
面对中年男人的质疑，李奥亮出了自己手里发着微光的宝剑，沉声说道：“我保证不会出现意外，我用我身上的这把剑做担保。”
中年人忌惮的看了一眼李奥手里出鞘的布加提，终于妥协：“好，那我们便听您的一次安排，不过我要说明的是，我们只会提供一百人份的粮食和厨师，其余的一概不提供。”
“没关系，我们会出去狩猎些魔兽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这处营地的旁边已经聚集了超过八十个流民，一窝一窝的扎在了营地外面，这都是在这片山地间的流民，听到了风声以后相互传讯赶来的，这些人嗡嗡的议论声仿佛有一群蚊子在营地旁边等待着吸血。
流民们看到娜娜从营地里走了出来，立马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各式各样的脸和手围在了娜娜身前。
“小姐，给我们分食物的消息是真的吗？您这里真的有饭吗？”
“我们能吃到什么，要干活吗？还是要付钱？”
娜娜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张张急慌慌的脸颊在她身前来回晃动，这样混乱的场面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时此刻，娜娜的脸上只有慌乱。
看到娜娜陷入窘境，在后面拖着一个饭桶的李奥冲上来大吼一声：“干什么呢，不想吃饭了？都给我排好队去！”
这一吼用上了斗气，把这群流民的耳朵震得生疼，纷纷意识到后面的这位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这才乖乖的排起了长队。
饭菜很简单，每人一碗肉汤，一块面包，一碗青菜，虽然不丰盛，但是足够缓解多日来的饥饿。
但是一无所有的人往往贪得无厌。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看着手里的这点东西，难以置信的对着娜娜问道：“这点东西是在打发叫花子吗？我父亲可是爱德华，你们…”
不等年轻人再说些什么，整个人便突然向后跌去三四米。
李奥有条不紊的接住了空中的食物，递到了下一个人手里。
“看来你对我们提供的食物有意见，我们接受你的意见，并且一点都没听取，还拒绝了对你的施舍。”
李奥瞥了这个年轻人一眼，虚浮的双腿，低垂的眼袋和黑眼圈，李奥一眼就认定他是一个人渣。
年轻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看着李奥：“你们是想让我死吗？你们还有点做慈善的样子吗？”
李奥懒得理他，只是对小保罗吩咐道：“看好他，如果有人愿意分给他食物，你就一箭把他俩的食物都射个对穿，如果他还有奇怪的举动，你就杀了他。”
看着小保罗张弓搭箭，似乎真的打算动手，年轻人不由得满脸惊怒，对着身后喊道：“爸，这个人...”
“噢。”李奥打量了他一眼。“我忘了，你还是个小少爷。那正好，我宣布，你们一家的食物份额都被取消了，并且我给你们三分钟，立马滚出这块地方，不然我就亲自动手把你们腿都打断。”
看着噤若寒蝉的流民们，李奥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伊森纳斯不愿意接手这项工作的原因，不但要维持秩序，还要对付这些刺头，也不会得到这些流民的感激，甚至会得到背地里的唾骂。
虽然做不了好人，但是做个坏人还是足够的。
打定主意的李奥运起斗气，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抛弃了自己家园的渣滓，最应该感谢的是这位娜娜小姐，因为她大发善心，你们才有了一口饭吃，不至于去挖草根或者去魔兽嘴边冒险。但是善良是娜娜小姐的，我们剩下的人可没有这份好心，如果你们试图消耗我们所剩不多的耐心，那就不要怪我们展露恶意了，我很久没观察过那些狼崽子把你们的内脏扒出来，趁你们还活着的时候分食的情景了！”
虽然李奥的言语粗暴又充满而已，但娜娜还是感激的拉了拉李奥的手，她算是知道了这份看似简单的善举背后所对应的风险和复杂，如果不是李奥为她保驾护航，这些流民一哄而上抢光了食物都是最好的结果，藏在流民中的两三个恶人会干出什么禽兽行径可真说不好。
敲掉了这个出头鸟，又展现了己方强硬的态度和实力，剩下的流民们果然安分了许多，连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有了。
威慑住了流民的李奥靠着坐在了一颗大树下，眯着眼看着娜娜动作流畅地为流民们分发食物，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谢谢。
（看来娜娜和那套装备适应的不错啊。能亲手为他人做点好事，娜娜应该很满足吧。）
唯一可惜的是李奥的手边没有酒，不然在夜风和虫鸣中，一边饮酒一边守护着娜娜实现自己的想法，真是一件无比满足的事情。
“你守护别人的世界，我守护你，真够文艺的。”李奥小声嘟囔着。
P.s 又是6000字，加上前面几个六千字五千字的，零零总总算起来欠的章节字数就算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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