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就是妖后!
嘉恒帝坐在了浴池之中,神色涣散,表情有些呆滞。
多久了?
起初他自己还会拿着木棍或者是其它的东西做一下记号,可是后来,渐渐地就记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被折磨了多久。
只觉得度日如年。
每一刻,他都想着自己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可是每一次,他又狠不下心肠来。
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暗卫,自己的心腹会来救自己。
可是他没想到,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他病逝的消息。
嘉恒帝当真是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私自出宫了。
这还不是最残忍的。
那人对他残忍的地方,就在于把每一个关于他儿女的消息都带给了他。
甚至,还有清妃竟然是暗族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这样的消息,都如实地告诉了他。
当然,起初他是不信的。
特别是关于清妃的事,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竟然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离开皇宫之后,竟然还去了百夷成为了百夷老王的宠妃!
还有,清妃借着自己的手,清除了那么多的忠臣,现在想想,嘉恒帝当真是有一种恨不能一头撞到墙上的冲动。
当然,还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惨死,他更是怒不可遏。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
夜明谨是自己中了别人的计,然后被人害死。
长子是夜明渊在暗中派人动了手脚,给他下毒致死。
而夜明慎登基之后,更是亲自下令毒杀了两个幼弟。
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纵容的结果。
兄弟相残,到了最后,竟然只有夜明渊一个儿子活了下来。
可是偏偏,还中了断子绝孙之药,再也不可能有后了。
到了如今,断子绝孙的结局已定,他再也没有什么好指望的了。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于他而言,这十几年的帝王之路,好似是一场梦一样。
换来的,是自己儿孙无望,孤苦无依。
到最后,反倒是自己最痛恨,也最痛恨自己的楚阳出手救了他。
这一切,多么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当真怀疑,这所有的阴谋,都是出自楚阳之手。
可是偏偏,那个黑袍人带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京城,甚至是皇宫,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再亲眼看着自己生前所倚重之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还有什么,是比这样的刑罚,更让人痛不欲生的?
凌迟,也不过如此。
不,这比凌迟,还要更为残忍。
凌迟也不过就只是肉体上的痛,最多痛上三四天,也便一命呜呼。
可是自己呢?
这么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生活在了惊恐之中。
这种折磨,当真是比任何一项刑罚都来得更为残忍。
裴氏一族的覆灭,他可以推到了楚阳的身上。
可是赵家呢?
赵家最后落到了这步田地,不都是他一力促成的?
他掌控了皇权之后,最害怕的,就是有人来跟他夺权。
而赵家,显然就是头一号让他忌惮的。
所以,他做梦都想着打压赵家,让他们彻底地退出朝堂。
所以,他大力地扶植裴家,扶植相府,甚至,扶植抚安伯府。
可是结果,却让他无比的悔恨。
若是没有将赵家弄到这步田地,是不是就没有了后来赵书棋的叛乱?
嘉恒帝无比懊悔地闭上了眼睛,表情痛苦不已。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也没有可以重来一次的机会。
时间如流水一般,匆匆而逝。
他再也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于世人而言,他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且,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老态笼钟,怎么看,能像是那个在朝堂上吪咤风云的皇帝?
更像是一个老乞丐吧?
思及此,嘉恒帝面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有些扭曲了。
因为他是真地被迫去当了几个月的乞丐。
若非如此,又怎能将他的意志给消磨殆尽?
他真地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上最为悲惨的皇帝了。
还不如直接死在了宫里呢,至少,那样的话,他还算是死地有尊严的。
至少,他是以皇帝的身份被安葬的。
可是现在呢?
他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顶多就是能为自己准备一口薄棺,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难不成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指望着楚阳能把皇位再让出来?
再说了,就算是楚阳愿意让,嘉恒帝现在也没有那个资格坐呀!
嘉恒帝现在,比起先前那种孤苦麻木的生活,反倒是更加地万念俱灰了。
被自己曾经万般看不起,又格外忌惮的人给救了,心里的这种感受,真不是能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救他的人不是楚阳。
又或者,干脆,让他直接死了算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如今自己都到这里来了,救他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是楚阳?
一切收拾妥当,楚阳转而去了屋内。
用古砚的话说,现在的嘉恒帝,可以说是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就算是拿人参灵芝吊着命,也不过就是最多一月而已。
眼下,两人还能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不多了。
有些事,总要问个清楚明白。
比如说,他身边的那位大总管,到底有没有问题。
嘉恒帝被人扶着靠坐在了软榻上,身后还枕了一个大迎枕。
“没想到,你我兄弟再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是呀,我也没想到,皇兄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离皇宫这么近的地方。”
这话,嘉恒帝听了,着实地不舒服。
总觉得这是在讽刺他呢。
楚阳其实还真没有这种想法。
“不说了,过去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呀。”
楚阳垂下眼睑,明白现在两人在一起说话,其实更多的,还是尴尬。
可是没办法,有些事,他必须要在今天就弄明白。
“宫里头死的那一位,是你的替身,你可有什么线索吗?”
嘉恒帝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起初我有怀疑过当时当值的几名侍卫,可是后来,我被那个黑袍人看到了太多我曾预料到的黑暗,慢慢地,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
一句话,就是他现在也不确定,当初自己的那个判断是对是错了。
“你不是一直在查当初我的死因?一直没有结果?”
嘉恒帝所说的我,指的自然就是宫里头的那个假冒的。
楚阳微微点头,“没有。我进宫的时候,当时负责保护你的那些侍卫以及宫人,死的死,被罚的罚,能找到,也不过只有一两人了。”
嘉恒帝顿时无语。
当初夜明慎的做法的确是太过了。
若是能平静下来,找到谋害‘自己’的人,并非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人以为他死了,只怕,十有八九,也已经离开皇宫了。
所以,的确是无从下手了。
“我怀疑你身边的大总管,可是我让人在暗中跟了他许久,也不曾发现他有任何异常,所以才来问问你,到底有没有什么遗忘的。”
嘉恒帝微愣了片刻,摇摇头,“不会的。我相信他是不会背叛我的。他自小便跟着我,到我身边,也已经是四十多年了。再则,他没有这个理由。”
的确如此。
自孩童时便跟在了他身边,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来谋害他。
“当初你离宫,还有什么人知晓?”
嘉恒帝的面色微暗,摇摇头。
若非是自己当初太谨慎了,兴许别人就能发现他了。
偏偏,自己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太谨慎了,连当时的总管,都不知道宫里头的那个是假的。
所以,其它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我听说,那人被划了不知道多少刀?”
楚阳点头,“的确,看得出来,对方恨你入骨。”
这话,让嘉恒帝的面色讪讪的,怎么接?
有一个这么恨自己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嘉恒帝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了。
眼睛似乎是睁不开了,而且还会夹杂着几声咳嗽。
楚阳命人好好照料,之后便带人回宫了。
一路上,楚阳都在想着,到了这一步,舅舅为何要将嘉恒帝的事情告诉自己?
看得出来,无论是赫连墨,还是那个在宫里动手的人,对于嘉恒帝都是恨之入骨。
只不过,不同的是,一个是将他一刀刀地杀了解恨。
而另一个,则是直接将人囚禁起来慢慢地折磨,摧残着他的身体和意志,让他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可是求死,貌似又没有这个胆量。
总之,两人的做法,都只能证明了,他们痛恨嘉恒帝。
如此,这个范围,似乎是可以缩小一些。
可是,再怎么缩小,想要细查,也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毕竟,就嘉恒帝这人品,恨他的人太多了。
连后宫的女人都想着手刃他,更何况是被错杀的那些重臣之子了。
回宫之后,楚阳就直接去了勤政殿,一直忙碌到了深夜,再一问,得知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早上还有朝会呢,想了想,便直接歇在了勤政殿,免得自己过去再惊地霍瑶光也睡不好。
小德子亲自铺好了床,“皇上,奴才服侍您就寝。”
这里没有宫女,都是内侍。
这是皇上自己的主意,而且,小德子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知道皇上的脾性和喜好了。
“王公公现在如何了?”
王公公就是之前在皇上跟前服侍的大总管,自打夜明慎登基之后,便将他手上的权利慢慢地削弱了,之后,便打发到了皇陵。
曾经可是嘉恒帝跟前儿的红人,无论哪一位皇子,没少讨好他。
谁曾想,现在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
“回皇上,王公公就守在皇陵,下人们说,他一直很安分。奴才斗胆,昨天去了一趟皇陵。”
“嗯,如何了?”
“奴才亲眼看着他打扫那里,并且对于嘉恒帝的陵墓是格外用心。”
“他陪了皇兄四十余年,两人间自然是有情分的。”
“皇上说的是。”
小德子已经服侍着楚阳将皇袍除下,“皇上可是想着找他问话?奴才瞧着他的身子可是不怎么样了,虚弱了许多。”
这是担心万一人死了,皇上再想问话,可就没有机会了。
楚阳的身形微僵了一下,“病了?”
“奴才瞧着像。以前奴才也曾托人在他跟前儿搭过话,所以,奴才昨天斗胆给他带了些吃食和补品。”
楚阳转过身来,坐在龙榻上,看着他,“你倒是个懂事儿的。”
小德子立马弯腰,“奴才不敢。奴才也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毕竟,当初他是何等的风光。况且,奴才和他是一样的人,都是不可能成亲生子的,想到他,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难受。”
“朕也没说什么。看就看了。回头,你也可以在宫里头挑一两个机灵的小子认做干儿子就好。也免得你将来老了,无人送终。”
“奴才谢过皇上惦记。”
小德子明白,自己是什么身分呀,哪里还能让皇上惦记着这些子事?
“行了,下去吧。明日你就好好歇一天,不用你当值了。”
“是,皇上。”
小德子退出去,对着外面的几名宫人交待了几句之后,也回去了。
楚阳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原以为,嘉恒帝之死是赫连墨一手促成,以为问过他,就可以解开谜团了。
可是不曾想,却是事与愿违。
如今,倒是将这个将死的嘉恒帝给救出来了。
可是那个假的,到底又是被谁给杀了的呢?
越想,越觉得那幕后之人不简单。
能在宫里头下了死手,却无人知晓,甚至连当初的夜明慎都没查出来,这绝对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这等人,若是不能查出来,总会觉得不安。
若是只有他,也便罢了。
可现在,他是有妻有子之人,若那人还隐藏在宫里,不就等于是将危险安插在了自己家人的身边?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次日的朝会,持续了三个时辰。
午膳,都是在大殿里用的。
皇上命御膳房直接将午膳送进来,就是肉包子回小米粥,简单又省事儿。
主要是,基本上,不妨碍他们讨论公事。
虽然组建了内阁,可是不代表了内阁就可以决定所有事了。
总会有一些事情需要众位朝臣们来议论甚至是表态,当然,更得需要他这个皇帝的点头。
朝会结束后,楚阳也有些疲惫了。
碧华宫里,霍瑶光还在午睡。
近来,似乎总是嗜睡。
楚阳轻手轻脚地进来,看到她睡地正香,只觉得忙完了前朝的事儿,一回来能看到她这张脸,也就应该知足了。
将被子给她拉了拉,然后又坐在一个绣杌上,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没成想,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还是给霍瑶光造成了影响。
“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还睡吗?”
霍瑶光摇摇头,慢慢坐起来,其实,她自己是怎么回事,心里头大概已经有了数。
只不过,她现在不想让太医来把脉,总觉得日子还有些浅,若是再过是十余日,应该脉象就会比较明显了。
“昨晚睡在勤政殿了?”
楚阳点点头,“忙到太晚了。怕回来了又影响你睡觉。”
霍瑶光笑了笑,跪坐在床上,然后朝他召召手。
楚阳明白她的意思,直接坐了过去,然后霍瑶光身子一歪,躺在了他的怀里。
“还不起来?”
“不想,这样躺会儿,我觉得舒服。”
楚阳笑道,“你这样子,倒真有几分惑主的狐媚样子了。”
霍瑶光撅嘴,“我就是狐狸精,我就是妖后,怎样?”
楚阳低笑,“还能怎样?有你这样的人来祸害我,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话落,俯身,两人的鼻尖儿都快要挨到一起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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