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开学了）
在我还只有十几岁甚至几岁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的童年经历是悲惨的，那时我十分羡慕别人完整的家庭。但当我逐渐成长独立，又重新与曾经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们相处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我们的童年也许反而算是幸运的。
也许这并不能互相比较，因为每个人都在每个不同的时间段遭受着独属于他的苦难，失去家庭确实是一种苦难，但家庭也会有家庭的苦难。我见过身边的一些孩子说的那些，心里总是感慨的，另外带着些许遗憾：我能真切地理解他们的痛苦，但无法与之共鸣……或许是我已经逐渐老去，已经不记得将近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又或许是五年太短，我人生中最初的五年，记忆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于是父母成了我一生中永远缺失的那一部分。
这是我的遗憾，但也是我的人生，我早已接受了它。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再往后一些的时光：在我年少时，陪我一路走来的也是和我遭遇极为相似的人，他们失去了亲人，甚至失去了一切；这些残缺的人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我们”，那时的我们，是如此自由、勇敢，孤独但又不孤独地活着。
——《旧世纪回忆录》（节选）
-
“我要到那上面去。”
玛丽站在坡下远远望着，山上的枫叶已经完全红了，不远处的紫罗兰档案馆，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把小女孩抱了上去，枫叶一阵晃动，像红色的海浪。
拉娜娅注意到她，很快，鲍什也注意到她。
“正好，你陪她玩玩，她在我那已经玩了挺久了。”鲍什说着，拍拍拉娜娅的肩膀，便离去了。
“玛丽太太，给你看这个！”
只见拉娜娅手一张，在脚下出现了个魔法阵，接着她双手一撑跳了下来。
玛丽一惊，这有将近两米高啊！就在她手还没抬起来的时候，拉娜娅脚下的魔法阵爆了，拉娜娅就像一片羽毛似的落了下来。
落地的姿势倒是挺漂亮，玛丽古怪地挑着眉，想道。
“刚学会的法术，怎么样？”
“你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拉娜娅得意地笑了两声，“其实没完全学对，书上说这是传送法阵，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用着就变成减速了。”
“减速也很厉害啊。现在哪里能看见魔法师，难得有一个你这么厉害的，可要好好练习，以后我们就可以对外面的人说：你看我们小镇出了一个这么年轻又厉害的魔法师！”
听到玛丽这么说，拉娜娅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她转头看着山下的方向，沉默了好久，终于说道：“其实，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去哪里？”
“我们要去上学。我是说，孤儿院给我们安排的，那些小朋友都要去，必须要去。是斯洛姆的一个学校，玛丽太太，你去过斯洛姆吗？”
玛丽有些恍神似的，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斯洛姆啊，好像很远很远吧，我还没去过呢。上学好啊，多学点知识，将来为老百姓做贡献。”
她又接着道：“你什么时候走？今晚还来我家吃饭吗？”
“嗯，可以，明天才走。”
拉娜娅已经六岁了，自从她首次来到这里算起，已经过去一年了。
如果有上学的条件，那么能去上学自然是最好的。
玛丽又做了一桌美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自己做多了，还说要是拉娜娅把之前那两个小男孩也喊过来吃就好了。
面对玛丽的热情，拉娜娅却始终有些局促，有些信息，她是不能说太多的。她不想让玛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孤儿院的身后是什么。
为了不暴露过多，拉娜娅准备吃完饭就回山下休息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
“我送你吧！”
“不用。”
“那，我要是有机会到那边去了，可以顺带看看你吗？”
拉娜娅顿了一下，“……到时候再说吧！”
她转身跑出去很远，突然有些自责，为什么她只能一门心思想着不泄露秘密？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回头，她这么冷漠无情，玛丽一定很难过。
-
孩子们是被分批接走的，拉娜娅是中间的一批，还有十几个孩子没来。
这里是斯洛姆仅次于都城的第二大城安布里，有高高的城墙，天时常是阴的，路两旁的房屋砖瓦也是灰色的。
拉娜娅走下马车的时候，天色即将入夜了，凉凉的风带着一丝灰尘的气息，街上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一个人。
有个大人穿着黑色大衣，面部瘦削，颧骨突出，发际线很高。他朝孩子们拢了拢手：“跟我来。”
孩子们便排着队跟在他身后，走进前面不远处的一间门面。
里面是个琴房，主要是钢琴，占了大半地方，路不太宽敞。墙上还挂着些葫芦形的背包，角落里有一些黑色的箱子。
“别到处乱看。”黑衣人头也不回地道。
再往里走，还有一处暗门，拉娜娅没看清楚那人是怎么打开门的，门就开了，两旁灯架上的灯亮着，沿着楼梯往上走，又在走廊拐了几道弯，打开一间房门，让孩子们进去。
这房间很宽敞，窗户很大，一排有三四个，和之前幽暗狭窄的走廊截然不同，走到这里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像间教室，拉娜娅虽然还没有去过学校，但是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学习的地方。有很多摆放整齐的桌椅，大概三十来个，给他们是够用的。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也是你们今后的体术教练，你们可以叫我卢修斯老师，卢修斯教官，怎么都行。这里就是你们以后的自习室了。在去学校之前，先给你们布置一项作业，每人到这个箱子里抽一张卡片出来，带上纸笔，到桌上把卡片上的两行字抄写五十遍。”
一共六个孩子，都照做了，拉娜娅抽到卡片，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的两行字是：
【雷克斯·阿拉贝尔】
【简·阿拉贝尔】
人名？没想那么多，听到周围传来笔尖书写的沙沙声，拉娜娅也开始抄了起来。
“抄好了吗？接下来，把你们自己的名字和卡片上第二个词拼起来，再抄五十遍。”
“记住，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姓名了。上面那两个，就是你们父母的姓名。”
“他们在哪里？”有个孩子问道。
还没有人傻到以为这真的是他们父母，他们更多的是好奇，还有低声跟旁边的人吐槽名字难听的。拉娜娅看到有人的目光已经在台上的箱子上流连了好几回了。
她的姓氏？拉娜娅想了半天，只想起她的父亲好像叫沃伦·什么什么斯，因为母亲不称呼他的姓氏，所以她也没什么印象。
“这还不能告诉你们，开学周他们会和你们一起去学校的。”卢修斯道：“必要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和他们住在一起。但非必要的时候，你们必须在放学放假期间回到这个地方。你们注定是要比其他孩子早独立的，你们可以和同龄人相处，但绝对不能太依赖长辈，明白了吗？”
“明白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宿舍了，虽然维特和杰罗先到了，但是拉娜娅要和他们分别了，她被安排进一间有六个人的女生宿舍。
在开学之前，孩子们主要就是在这里休息，外加每天再把他们的“父母”和他们自己的新名字抄写五十遍。期间陆续有几个孩子被马车接走，拉娜娅踮着脚，越过趴在窗台上的两个女孩往下看，猜测着他们应该是去学校了。
第二天，在她宿舍的两个女孩也被陆续叫走了。
第三天终于轮到她了，碰巧她跟杰罗上了同一辆马车。上车前，卢修斯再次告诫他们在学校藏好自己的身份。
在马车里，他们见到了两名陌生的大人，按照要求，他们把当初拿到的卡片递了出去。
拉娜娅想问杰罗一句“你姓什么”，那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就一手将拉娜娅肩膀按下来让她坐在旁边，看着对面那个烫着卷发的浓妆女人，拉娜娅立刻坐得笔直，杰罗也跟她一样气都不敢出了，整个车厢内的气氛就像将凝未凝的水泥。
马车行进了一段时间，周围开始有人声了，而她的手已经攥出了汗，目光瑟缩地往男人腿上瞥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两行字，第一行是“雷克斯·阿拉贝尔”，第二行是“父亲”。
直到车停到学校附近，车上的四个人也没说一句话，两个大人都是带着各自的孩子直奔目的地。
学校名为“圣斯诺姆学院”，是现在比较普遍的三合一学校。这里是主校区，坐落于安布里的南方，因为靠近郊区，所以空气很好，绿植也很多。
外围有几个人在维持秩序，驱赶向孩子伸手的乞丐，对于那些摆摊的小贩他们则不多管。一路上有孩子吵着要大人买零食，还有的孩子迎着风高高举起刚买的纸风车，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拉娜娅的手被男人紧紧握着，她能感觉到，虽然他可能也是怕她跟丢了，但是这其中根本没有丝毫怜悯。她的骨关节已经被挤得生疼了，她踌躇了许久，终于道：“父，父亲……我……”
雷克斯的步伐更快了，拉娜娅只能小跑，一路穿过拥挤的校门口，直到雷克斯把她拽到一个无人的拐角，他警告道：“我听他们说过你，在外面别对我问东问西的，管好你的嘴，记住我们的关系和身份。”
拉娜娅吞了下口水，有些怯生生地望着他：“……我想买字典和几个练习本。”
-
最后她如愿拿到了那几样东西，顺带还得到了一副文具，看上去档次还是不低的。
雷克斯按照寄宿的标准交了学费，给拉娜娅安顿好之后，说周末放学会来接她，就走了。
有个女孩的父母都来了，都是三十来岁很年轻的模样，就和雷克斯差不多。母亲坐在床边，给女儿剥了一根香蕉，一个劲地叮嘱着什么，父亲在忙着打点行李，把各种用品摆在该放的地方，时不时母亲还会指点丈夫两下，说东西放错了，然后自己亲自去上。
别人的父母是真的。拉娜娅看着他们想道。
有时候觉得，他们总要这样伪装和欺骗，还真挺没意思的。
过了几天，报道期结束了，孩子们要到班上去了。
杰罗跟拉娜娅分到了一个班，坐在她后面。巧也不巧，这班上拉娜娅认识的人就他一个。
他们立刻跟相见恨晚似的握起了手，杰罗激动地道：“哎哟我跟你说啊，我妈凶死了，把当时在宿舍的别人家爸妈都吓到了，搞得他们几个都不敢跟我说话。”
“我爸也凶，是那种冷冷的凶，我也怕死他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拉娜娅想到什么，终于问道：“你姓什么？”
“米切尔森。”
“好像不太顺口。”
杰罗的表情像是很不满意似的，大拇指朝她脑门上来了一下，突然他目光一转，看了眼前门，用手背推了推她的肩膀：“老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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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并不能互相比较，因为每个人都在每个不同的时间段遭受着独属于他的苦难，失去家庭确实是一种苦难，但家庭也会有家庭的苦难。我见过身边的一些孩子说的那些，心里总是感慨的，另外带着些许遗憾：我能真切地理解他们的痛苦，但无法与之共鸣……或许是我已经逐渐老去，已经不记得将近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又或许是五年太短，我人生中最初的五年，记忆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于是父母成了我一生中永远缺失的那一部分。
这是我的遗憾，但也是我的人生，我早已接受了它。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再往后一些的时光：在我年少时，陪我一路走来的也是和我遭遇极为相似的人，他们失去了亲人，甚至失去了一切；这些残缺的人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我们”，那时的我们，是如此自由、勇敢，孤独但又不孤独地活着。
——《旧世纪回忆录》（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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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到那上面去。”
玛丽站在坡下远远望着，山上的枫叶已经完全红了，不远处的紫罗兰档案馆，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把小女孩抱了上去，枫叶一阵晃动，像红色的海浪。
拉娜娅注意到她，很快，鲍什也注意到她。
“正好，你陪她玩玩，她在我那已经玩了挺久了。”鲍什说着，拍拍拉娜娅的肩膀，便离去了。
“玛丽太太，给你看这个！”
只见拉娜娅手一张，在脚下出现了个魔法阵，接着她双手一撑跳了下来。
玛丽一惊，这有将近两米高啊！就在她手还没抬起来的时候，拉娜娅脚下的魔法阵爆了，拉娜娅就像一片羽毛似的落了下来。
落地的姿势倒是挺漂亮，玛丽古怪地挑着眉，想道。
“刚学会的法术，怎么样？”
“你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拉娜娅得意地笑了两声，“其实没完全学对，书上说这是传送法阵，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用着就变成减速了。”
“减速也很厉害啊。现在哪里能看见魔法师，难得有一个你这么厉害的，可要好好练习，以后我们就可以对外面的人说：你看我们小镇出了一个这么年轻又厉害的魔法师！”
听到玛丽这么说，拉娜娅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她转头看着山下的方向，沉默了好久，终于说道：“其实，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去哪里？”
“我们要去上学。我是说，孤儿院给我们安排的，那些小朋友都要去，必须要去。是斯洛姆的一个学校，玛丽太太，你去过斯洛姆吗？”
玛丽有些恍神似的，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斯洛姆啊，好像很远很远吧，我还没去过呢。上学好啊，多学点知识，将来为老百姓做贡献。”
她又接着道：“你什么时候走？今晚还来我家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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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娜娅已经六岁了，自从她首次来到这里算起，已经过去一年了。
如果有上学的条件，那么能去上学自然是最好的。
玛丽又做了一桌美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自己做多了，还说要是拉娜娅把之前那两个小男孩也喊过来吃就好了。
面对玛丽的热情，拉娜娅却始终有些局促，有些信息，她是不能说太多的。她不想让玛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孤儿院的身后是什么。
为了不暴露过多，拉娜娅准备吃完饭就回山下休息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
“我送你吧！”
“不用。”
“那，我要是有机会到那边去了，可以顺带看看你吗？”
拉娜娅顿了一下，“……到时候再说吧！”
她转身跑出去很远，突然有些自责，为什么她只能一门心思想着不泄露秘密？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回头，她这么冷漠无情，玛丽一定很难过。
-
孩子们是被分批接走的，拉娜娅是中间的一批，还有十几个孩子没来。
这里是斯洛姆仅次于都城的第二大城安布里，有高高的城墙，天时常是阴的，路两旁的房屋砖瓦也是灰色的。
拉娜娅走下马车的时候，天色即将入夜了，凉凉的风带着一丝灰尘的气息，街上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一个人。
有个大人穿着黑色大衣，面部瘦削，颧骨突出，发际线很高。他朝孩子们拢了拢手：“跟我来。”
孩子们便排着队跟在他身后，走进前面不远处的一间门面。
里面是个琴房，主要是钢琴，占了大半地方，路不太宽敞。墙上还挂着些葫芦形的背包，角落里有一些黑色的箱子。
“别到处乱看。”黑衣人头也不回地道。
再往里走，还有一处暗门，拉娜娅没看清楚那人是怎么打开门的，门就开了，两旁灯架上的灯亮着，沿着楼梯往上走，又在走廊拐了几道弯，打开一间房门，让孩子们进去。
这房间很宽敞，窗户很大，一排有三四个，和之前幽暗狭窄的走廊截然不同，走到这里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像间教室，拉娜娅虽然还没有去过学校，但是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学习的地方。有很多摆放整齐的桌椅，大概三十来个，给他们是够用的。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也是你们今后的体术教练，你们可以叫我卢修斯老师，卢修斯教官，怎么都行。这里就是你们以后的自习室了。在去学校之前，先给你们布置一项作业，每人到这个箱子里抽一张卡片出来，带上纸笔，到桌上把卡片上的两行字抄写五十遍。”
一共六个孩子，都照做了，拉娜娅抽到卡片，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的两行字是：
【雷克斯·阿拉贝尔】
【简·阿拉贝尔】
人名？没想那么多，听到周围传来笔尖书写的沙沙声，拉娜娅也开始抄了起来。
“抄好了吗？接下来，把你们自己的名字和卡片上第二个词拼起来，再抄五十遍。”
“记住，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姓名了。上面那两个，就是你们父母的姓名。”
“他们在哪里？”有个孩子问道。
还没有人傻到以为这真的是他们父母，他们更多的是好奇，还有低声跟旁边的人吐槽名字难听的。拉娜娅看到有人的目光已经在台上的箱子上流连了好几回了。
她的姓氏？拉娜娅想了半天，只想起她的父亲好像叫沃伦·什么什么斯，因为母亲不称呼他的姓氏，所以她也没什么印象。
“这还不能告诉你们，开学周他们会和你们一起去学校的。”卢修斯道：“必要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和他们住在一起。但非必要的时候，你们必须在放学放假期间回到这个地方。你们注定是要比其他孩子早独立的，你们可以和同龄人相处，但绝对不能太依赖长辈，明白了吗？”
“明白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宿舍了，虽然维特和杰罗先到了，但是拉娜娅要和他们分别了，她被安排进一间有六个人的女生宿舍。
在开学之前，孩子们主要就是在这里休息，外加每天再把他们的“父母”和他们自己的新名字抄写五十遍。期间陆续有几个孩子被马车接走，拉娜娅踮着脚，越过趴在窗台上的两个女孩往下看，猜测着他们应该是去学校了。
第二天，在她宿舍的两个女孩也被陆续叫走了。
第三天终于轮到她了，碰巧她跟杰罗上了同一辆马车。上车前，卢修斯再次告诫他们在学校藏好自己的身份。
在马车里，他们见到了两名陌生的大人，按照要求，他们把当初拿到的卡片递了出去。
拉娜娅想问杰罗一句“你姓什么”，那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就一手将拉娜娅肩膀按下来让她坐在旁边，看着对面那个烫着卷发的浓妆女人，拉娜娅立刻坐得笔直，杰罗也跟她一样气都不敢出了，整个车厢内的气氛就像将凝未凝的水泥。
马车行进了一段时间，周围开始有人声了，而她的手已经攥出了汗，目光瑟缩地往男人腿上瞥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两行字，第一行是“雷克斯·阿拉贝尔”，第二行是“父亲”。
直到车停到学校附近，车上的四个人也没说一句话，两个大人都是带着各自的孩子直奔目的地。
学校名为“圣斯诺姆学院”，是现在比较普遍的三合一学校。这里是主校区，坐落于安布里的南方，因为靠近郊区，所以空气很好，绿植也很多。
外围有几个人在维持秩序，驱赶向孩子伸手的乞丐，对于那些摆摊的小贩他们则不多管。一路上有孩子吵着要大人买零食，还有的孩子迎着风高高举起刚买的纸风车，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拉娜娅的手被男人紧紧握着，她能感觉到，虽然他可能也是怕她跟丢了，但是这其中根本没有丝毫怜悯。她的骨关节已经被挤得生疼了，她踌躇了许久，终于道：“父，父亲……我……”
雷克斯的步伐更快了，拉娜娅只能小跑，一路穿过拥挤的校门口，直到雷克斯把她拽到一个无人的拐角，他警告道：“我听他们说过你，在外面别对我问东问西的，管好你的嘴，记住我们的关系和身份。”
拉娜娅吞了下口水，有些怯生生地望着他：“……我想买字典和几个练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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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如愿拿到了那几样东西，顺带还得到了一副文具，看上去档次还是不低的。
雷克斯按照寄宿的标准交了学费，给拉娜娅安顿好之后，说周末放学会来接她，就走了。
有个女孩的父母都来了，都是三十来岁很年轻的模样，就和雷克斯差不多。母亲坐在床边，给女儿剥了一根香蕉，一个劲地叮嘱着什么，父亲在忙着打点行李，把各种用品摆在该放的地方，时不时母亲还会指点丈夫两下，说东西放错了，然后自己亲自去上。
别人的父母是真的。拉娜娅看着他们想道。
有时候觉得，他们总要这样伪装和欺骗，还真挺没意思的。
过了几天，报道期结束了，孩子们要到班上去了。
杰罗跟拉娜娅分到了一个班，坐在她后面。巧也不巧，这班上拉娜娅认识的人就他一个。
他们立刻跟相见恨晚似的握起了手，杰罗激动地道：“哎哟我跟你说啊，我妈凶死了，把当时在宿舍的别人家爸妈都吓到了，搞得他们几个都不敢跟我说话。”
“我爸也凶，是那种冷冷的凶，我也怕死他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拉娜娅想到什么，终于问道：“你姓什么？”
“米切尔森。”
“好像不太顺口。”
杰罗的表情像是很不满意似的，大拇指朝她脑门上来了一下，突然他目光一转，看了眼前门，用手背推了推她的肩膀：“老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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