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当家做主
等跟楼厂长寒暄几句，出了招待所的门时，大姚正跟几个兄弟往后备箱里抬东西。
天黑瞅的不清楚，周扬走过去一看，几个人正往里装米面粮油和冻鱼冻肉，还有半扇肋排。
大姚拍拍手，说道，“我寻思着咱出来时带的那些烟酒糖块太单薄了，装点实在的，虽说这出正月里了，可走亲戚窜门，还得是这些硬货。”
周扬拍拍大姚的肩膀，“你想的周到，要不还真疏忽了。”
好日子过久了，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车里原本装着的烟酒糖块，也都是好东西，别说寻常人家，就是一般家底殷实的也拿不出来，不过这玩意儿不实用，不解渴不顶饿，都是面子货，拿到乡下走亲戚，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贺国伟套上军大衣，棉手闷和狗皮帽子，拿着摇把正要给拖拉机打火，周扬赶紧过来拦住，“二姑父，拖拉机就放县里，你坐到头车里给咱们指路。”
“听你大侄子的，拖拉机不要紧，扔在这丢不了。”大姑父也上来劝。
娄厂长笑道，“没错，撂在这就成，回头我让人开到我厂里，你啥时候得空，到革委会对面的模具厂来领，就说找我姓娄的，要不明天天亮我派人给你开回去也成。”
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嗓门也高，一张口这半条街的狗都跟着叫，只是这种热情，让人难以拒绝。
“多谢了。”周扬又递过一根烟，跟楼厂长点头。
“周老板客气，咱老娄还是那句话，有用得着的开口就行。”
周扬让大姚拿了两条烟两瓶酒出来，送给楼厂长，别管人家出发点是啥，总算是帮了大忙，出门在外靠朋友，这样的人情不能不记着。
雪越下越大，下屯子的路坑坑洼洼，车子没开的太快，总算在凌晨两点多进了屯子。
老姑奶是住在二闺女家的，挺老大的一个院子，七间大瓦房，在这时节的乡下，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看来日子过得的确不错。
贺国伟先下了车，一进院子，狗就开始叫。
紧接着房檐底下的门灯亮了，在漆黑的夜里，像是一枚大号的黄豆，能照亮的地方也有限。
“谁？我告诉你我手里可有家伙。”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抄着一根像是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朝着院子里的黑影吓唬。
“是你老子，让你妈赶紧烧点热水，本家亲戚来了。”贺国伟还想把儿子拉过来认人，不成想对方关上门跑回屋里了。
“我家二小子，没见过世面，有点憨。”
大姑父笑道，“不错，挺机灵，是个小男子汉。”
东屋灯也亮了，这次出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一边走一边喊着，“是不是清水大姐来了。”
贺国伟领着大伙往屋子里走，到门口对着媳妇儿说道，“先进屋暖和暖和再聊。”
进了屋子，屁股还没沾炕沿儿，金丽就上来拉着周扬的胳膊，“你是三娃子吧，大眼睛长得像你老姑奶，个头也像周家人。”
她这一说，倒让大海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虽然后来日子好了，但大海哥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到底个头没蹿起来，现在也只有一米七出头。
相互介绍之后，金丽把大伙引到炕上，使唤自己大丫头倒红糖水。
“老太太这会应该没醒呢，大伙这一路上也乏了，先睡觉，睡醒了再说。”金丽接下来开始分配住宿，好在家里房子够大，要不然还真住不下这些人。
周扬大海哥跟二小子贺平安挤东屋的小炕，等把其他人也安排妥了，洗完脸连脚都没来得及洗就躺炕上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太阳都能照屁股。
他一睁眼，炕上就剩自己一个人，门框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盯着，看见周扬也扭头过来，小丫头把脑袋一缩，一边往后跑一边喊，“醒啦，妈，他醒了。”
“那是你三哥，没大没小的。”二姑进来之后，把炕头烙了半天的大棉袄翻过来，“屯子里条件差点，你先将就着穿，单衣服不抗冻。”
周扬臊的老脸通红，好日子过久了骨头越来越沉，放到勤快的庄户人身上，这个点恐怕都翻完两亩地了。
“大丫头给你三哥打水去，把锅里的鸡蛋饼拿出来。”
“二姑，让妹子歇一会，我自己来就成，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外道。”周扬可没那么厚的脸皮让小丫头伺候自己。
金丽道，“你这孩子客气啥，现在又不是农忙，她闲着也是闲着，等过个三五年，嫁到别人家去，我想使唤也使唤不到。”
最起码在她的眼里，丫头都是赔钱货，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嫁出门就是外姓人。
二姑没有出去的意思，周扬只好厚着脸皮钻出被窝穿衣服，好在昨晚困得厉害，只脱了外套和裤子。
“二姑，你可不能这么说，要我看养闺女反倒比养儿子好，闺女贴心。你看现在，伺候老人不还得是闺女？儿子才是完蛋的玩意儿。”他家里老太太是跟着大姑的，虽然没得选择，这头老姑奶也是跟着闺女的，这一点上，两家倒有了共同点。
套上衣服，二姑家里的大丫头也把洗脸水和早饭端进来了，躲到亲妈身后怯生生的看着周扬。
“完蛋玩意儿，大大方方的，这是你三哥，你不总念叨天安门嘛，你三哥就是从京城过来的。”金丽横着眼睛把闺女扯出来，拽到周扬身前。
贺大丫憋红了脸，低头喊了一声，“三哥。”然后就又藏到亲妈身后去了。
“这辈子是出息不了了，没有大人陪着，连屯子都不敢出，窝囊废一个！”金丽佯怒在闺女胳膊上掐了一把，贺大丫吐吐舌头。
其实周扬看得出，二姑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昧着良心说，他这个妹子是个绝对能拿得出手的，浓眉大眼鹅蛋脸，长得大方又水灵，一点也不像农村能养出来的姑娘。
周扬从上衣兜里翻翻，掏出一叠大团结来，把贺大丫喊过来，塞到她手里，“三哥给你的，你收着。”
金丽白了周扬一眼，把钱抢过来塞回去，吓唬道，“三娃子，你瞧不起谁？”
“二姑，你可别多心，丫头总归叫我一声三哥，咱们是实在亲戚，这钱我也给不到别人头上，再说这可不是给你和我二姑父的。”周扬又把贺大丫拉过来，拍拍她的脑门，“长得就讨喜，回头三哥带你上京城看天安门，你还有俩妹子呢，你们一块玩，对了，有大名没有？”
贺大丫局促的说道，“有，贺秀萍。”
“听三哥的，把这钱自己收着，都是连号的新票子，自己攒着当私房钱。不用管别人，二小子那我也准备了。”他又把钱塞到贺大丫手里。
金丽瞪眼道，“钱多烧的吧？我跟你二姑父过得下去，这么一整，反倒显得我像是打秋风，早知道这亲戚就不认了。”
“认，得认，你是我二姑，我是你侄子，咋能不认？”周扬小心翼翼的陪着笑，他这个二姑跟本家大姑可不一样，这个二姑性子火辣，一看就是当家做主发号施令的。
要不然，把重病的老太太接到家里养，擎等着和爷们儿一天打三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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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姚拍拍手，说道，“我寻思着咱出来时带的那些烟酒糖块太单薄了，装点实在的，虽说这出正月里了，可走亲戚窜门，还得是这些硬货。”
周扬拍拍大姚的肩膀，“你想的周到，要不还真疏忽了。”
好日子过久了，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车里原本装着的烟酒糖块，也都是好东西，别说寻常人家，就是一般家底殷实的也拿不出来，不过这玩意儿不实用，不解渴不顶饿，都是面子货，拿到乡下走亲戚，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贺国伟套上军大衣，棉手闷和狗皮帽子，拿着摇把正要给拖拉机打火，周扬赶紧过来拦住，“二姑父，拖拉机就放县里，你坐到头车里给咱们指路。”
“听你大侄子的，拖拉机不要紧，扔在这丢不了。”大姑父也上来劝。
娄厂长笑道，“没错，撂在这就成，回头我让人开到我厂里，你啥时候得空，到革委会对面的模具厂来领，就说找我姓娄的，要不明天天亮我派人给你开回去也成。”
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嗓门也高，一张口这半条街的狗都跟着叫，只是这种热情，让人难以拒绝。
“多谢了。”周扬又递过一根烟，跟楼厂长点头。
“周老板客气，咱老娄还是那句话，有用得着的开口就行。”
周扬让大姚拿了两条烟两瓶酒出来，送给楼厂长，别管人家出发点是啥，总算是帮了大忙，出门在外靠朋友，这样的人情不能不记着。
雪越下越大，下屯子的路坑坑洼洼，车子没开的太快，总算在凌晨两点多进了屯子。
老姑奶是住在二闺女家的，挺老大的一个院子，七间大瓦房，在这时节的乡下，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看来日子过得的确不错。
贺国伟先下了车，一进院子，狗就开始叫。
紧接着房檐底下的门灯亮了，在漆黑的夜里，像是一枚大号的黄豆，能照亮的地方也有限。
“谁？我告诉你我手里可有家伙。”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抄着一根像是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朝着院子里的黑影吓唬。
“是你老子，让你妈赶紧烧点热水，本家亲戚来了。”贺国伟还想把儿子拉过来认人，不成想对方关上门跑回屋里了。
“我家二小子，没见过世面，有点憨。”
大姑父笑道，“不错，挺机灵，是个小男子汉。”
东屋灯也亮了，这次出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一边走一边喊着，“是不是清水大姐来了。”
贺国伟领着大伙往屋子里走，到门口对着媳妇儿说道，“先进屋暖和暖和再聊。”
进了屋子，屁股还没沾炕沿儿，金丽就上来拉着周扬的胳膊，“你是三娃子吧，大眼睛长得像你老姑奶，个头也像周家人。”
她这一说，倒让大海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虽然后来日子好了，但大海哥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到底个头没蹿起来，现在也只有一米七出头。
相互介绍之后，金丽把大伙引到炕上，使唤自己大丫头倒红糖水。
“老太太这会应该没醒呢，大伙这一路上也乏了，先睡觉，睡醒了再说。”金丽接下来开始分配住宿，好在家里房子够大，要不然还真住不下这些人。
周扬大海哥跟二小子贺平安挤东屋的小炕，等把其他人也安排妥了，洗完脸连脚都没来得及洗就躺炕上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太阳都能照屁股。
他一睁眼，炕上就剩自己一个人，门框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盯着，看见周扬也扭头过来，小丫头把脑袋一缩，一边往后跑一边喊，“醒啦，妈，他醒了。”
“那是你三哥，没大没小的。”二姑进来之后，把炕头烙了半天的大棉袄翻过来，“屯子里条件差点，你先将就着穿，单衣服不抗冻。”
周扬臊的老脸通红，好日子过久了骨头越来越沉，放到勤快的庄户人身上，这个点恐怕都翻完两亩地了。
“大丫头给你三哥打水去，把锅里的鸡蛋饼拿出来。”
“二姑，让妹子歇一会，我自己来就成，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外道。”周扬可没那么厚的脸皮让小丫头伺候自己。
金丽道，“你这孩子客气啥，现在又不是农忙，她闲着也是闲着，等过个三五年，嫁到别人家去，我想使唤也使唤不到。”
最起码在她的眼里，丫头都是赔钱货，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嫁出门就是外姓人。
二姑没有出去的意思，周扬只好厚着脸皮钻出被窝穿衣服，好在昨晚困得厉害，只脱了外套和裤子。
“二姑，你可不能这么说，要我看养闺女反倒比养儿子好，闺女贴心。你看现在，伺候老人不还得是闺女？儿子才是完蛋的玩意儿。”他家里老太太是跟着大姑的，虽然没得选择，这头老姑奶也是跟着闺女的，这一点上，两家倒有了共同点。
套上衣服，二姑家里的大丫头也把洗脸水和早饭端进来了，躲到亲妈身后怯生生的看着周扬。
“完蛋玩意儿，大大方方的，这是你三哥，你不总念叨天安门嘛，你三哥就是从京城过来的。”金丽横着眼睛把闺女扯出来，拽到周扬身前。
贺大丫憋红了脸，低头喊了一声，“三哥。”然后就又藏到亲妈身后去了。
“这辈子是出息不了了，没有大人陪着，连屯子都不敢出，窝囊废一个！”金丽佯怒在闺女胳膊上掐了一把，贺大丫吐吐舌头。
其实周扬看得出，二姑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昧着良心说，他这个妹子是个绝对能拿得出手的，浓眉大眼鹅蛋脸，长得大方又水灵，一点也不像农村能养出来的姑娘。
周扬从上衣兜里翻翻，掏出一叠大团结来，把贺大丫喊过来，塞到她手里，“三哥给你的，你收着。”
金丽白了周扬一眼，把钱抢过来塞回去，吓唬道，“三娃子，你瞧不起谁？”
“二姑，你可别多心，丫头总归叫我一声三哥，咱们是实在亲戚，这钱我也给不到别人头上，再说这可不是给你和我二姑父的。”周扬又把贺大丫拉过来，拍拍她的脑门，“长得就讨喜，回头三哥带你上京城看天安门，你还有俩妹子呢，你们一块玩，对了，有大名没有？”
贺大丫局促的说道，“有，贺秀萍。”
“听三哥的，把这钱自己收着，都是连号的新票子，自己攒着当私房钱。不用管别人，二小子那我也准备了。”他又把钱塞到贺大丫手里。
金丽瞪眼道，“钱多烧的吧？我跟你二姑父过得下去，这么一整，反倒显得我像是打秋风，早知道这亲戚就不认了。”
“认，得认，你是我二姑，我是你侄子，咋能不认？”周扬小心翼翼的陪着笑，他这个二姑跟本家大姑可不一样，这个二姑性子火辣，一看就是当家做主发号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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