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黯然入京都

　　
离进宫只有十日了，田老爷和田夫人便亲自陪同她去了京城，她虽然穿越前是在北京长大，但这样的京城却是没有见过的。筎肆嫌在马车上看得不过瘾，便拉着她下了马车在街上逛了起来。只留田老爷在马车里干干地着急，他只好派了个人在后面跟着，自己先回了客栈打点一切。
京城果真和扬州城不一样，街道繁华得让人目不暇接，各种叫卖声交错着，各种色彩重叠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一辆马车过去，让道的人群颇有些挥汗成雨的味道，就显得更加热闹了。
筎肆到底是个小丫头，平日里也基本上是天天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着，没有时间和机会出来走走看看，到了这个时候自然开始兴奋得到处乱跑乱转。
她倒是也不太好奇，毕竟这个年代的东西在她看来，虽说有些古玩的意味，却也是和现代的工艺比不得的，只是见活蹦乱跳的筎肆好奇得到处看，她也陪着她逛，直到她累得走不动了，筎肆还不肯回去。她只好四处瞎逛。
她正无聊地逛着,突然一家古香古色的店铺吸引住了她,她不禁原地驻足,都忘记叫住茹肆了。
门边是一副对联，上联是“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下联“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她读过这诗，诗的名字为《相思怨》，掌柜把诗名稍作修改，变成了店铺的名字“相思苑”。这是李治的诗句，放在这似乎有些过于哀伤悲凉。
好一个精致典雅的地方,她不禁抬足走了进去。这是一个乐器店,她一进门便看到琳琅满目的各色乐器,她环顾四周,发现店内最不显眼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把上好的古筝。
虽然摆在不显眼的位置，可这把筝却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有人精心保养她,她不禁抬起纤纤玉手爱惜地抚摸起来。
往事便随着那飞扬的手绢就这么升腾起来:当父母带着年幼的她第一次来到乐器店让她随自己的喜好选一样今后学习的时候。她在父母的惊愕眼神中抱起了一把古筝。她家并不富裕,那把古筝几乎要花费掉父母所有的积蓄,可父母商量过后,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她买了下来。
她满心欢喜,日夜舍不得放开,几年后同样在父母的惊愕眼神中便考过了十级!可大学后她就再也不弹了,只因前男友说她在台上弹古筝的模样太过美好,他怕她被别人抢走,希望她不要再弹。她便义无反顾地将古筝放在了杂物间里。
她从回忆里走回现实里,心想:如今,她最爱的那把古筝,怕是早已落满了灰,盖满了灰吧。想到这,她有些动容了,“姑娘,你还好么?”一个清越而干净的男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站起身来,低声回道:“没事,多谢公子关心。”
她头也没抬,便径直向柜台去了:“掌柜,请问这把古筝怎么卖?”她细长白皙的食指指了指角落里的那把琴。
掌柜笑着回她的话:“姑娘,那把琴不卖。”
还没等她问出声,之前那位男子便出声了:“这琴既然摆在这店里,为什么又不卖?”她这才注意到这位男子的容貌。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言笑吟吟，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她猜想着，这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吧。
这时掌柜跟他们解释起来：“姑娘一眼便看中那把古筝,想必也是懂筝之人。识不相瞒,这把筝是我过世的夫人生前最爱的,也是当年我为追求她费尽艰难为她寻得,我们为这把筝取名为“相思缘”,开了这“相思苑”后,她时常坐在那为我弹奏,以舒解我生意上的烦闷,可自夫人过世后,我便再也听不到她美妙的琴声了。”说完，掌柜一脸的暗淡。
她和白衣男子认认真真地听完这个故事后，不由得唏嘘不已。她买下这古筝的念头就散去了：“好筝难再得，但真挚的思念却更加珍贵，这古筝怕是与我没有缘分，掌柜这般重情重义，相信你的夫人在泉下也定当含笑。”
那男子认同地说道：“是啊，这么好的筝，这么美的爱情故事，只在古书中才寻得到的，想不到也能在现实生活中让本公子碰上一回。不过姑娘深明大义，也着实让本公子佩服。”说完那男子给她投来赞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她有些不自觉地红了脸：“公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公子请便”。说完便飞也似的出去了。
回到家不一会儿天就黑了，明日便要进宫了，她早在电视上看到过皇宫里勾心斗角，为争宠斗得你死我活的事情，她是极其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的，再加上她也不愿意跟任何人去分享一个男人，她所想所愿的便是像所有现代人一样，一夫一妻，一生一世，相依相伴，携手白头。
想到这，她又回想起从前的过往来，心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罢了罢了，连几年中一路风雨与共，历经毕业和工作都仍然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能轻易地被另一个女人活生生的拆散了，这世上的爱情还能相信几分呢？
更何况现在她到了这样一个年代，一夫多妻制的时代，女人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又有何爱情可言？要是进了皇宫，婚姻更是皇室巩固皇权的必然手段，那就更加说不得爱情这两个字了。
她这么想着，心烦意乱了起来，便又开始没有了睡意，睁着一双眼睛就这么挨着，直到天都有些微微亮了，她才有了些许倦意，这才浑浑噩噩的睡去。
她本就没有意愿被选中，再加上前晚睡得不好，筎肆唤她起床时，她还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睛，强撑着慵慵懒懒的起了床，也打不起精神打扮。
这时便听见管家在外面小心翼翼的说话：“小姐，老爷吩咐我过来叫你起床，不知小姐起了没有？”
她也有些不耐，懒懒的答了句：“好了，知道了，已经起了，你回了爹爹去吧。”
这时，筎肆便凑过来要帮她打扮：“小姐，你今天是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呢？筎肆帮你啊，一定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正拿着桃木梳子随意地梳理她胸前黑亮的发丝，清秀的眉眼依旧低垂着，眼角抬也没抬地答了一句：“你就随意把头发盘起就成了，不要加任何发饰上去。”
筎肆有些诧异和不解，急急地劝了起来：“小姐，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开不得玩笑啊，这要是被。”
她也懒得跟筎肆细细地解释：“就按我说的做吧，我自有我的用意。”筎肆虽说有些不解，但也不得不听从小姐的意思。
这时房门吱呀地一声便开了，她听到那位夫人的声音，这段时间她对这位夫人也算有了些了解，这位夫人并不是她所在的真身的亲生母亲，而是从小教她琴艺的女琴师，每次来府里给她上课，老爷也时常坐在一旁看她上课，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情投意合起来，于是顺理成章成了她的后妈。但这位夫人待她倒一直还算不错。
她便强撑着打起精神，笑着迎了出去，刚一掀开珠帘，她便看见夫人一脸的憔悴，双眼四周也还布着浓浓的黑眼圈。她便有些心疼起来：“娘，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
夫人叹了口气说：“你爹爹昨晚整宿睡不着，我也想着你要进宫心慌的不行，便也陪着他聊了一晚上，这不商量着要给你准备几件衣裳，想着这种时候，你肯定也不想要那红红艳艳的衣裳，便给你准备了几套朴素干净的，你自己拣一套合意的穿上就准备进宫去吧。”她说着说着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一说完她便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她。
她心里也被这夫人勾的伤心起来，眼泪顿时充满了她的眼眶，她一夜熬起的黑眼圈顿时红通通的。
筎肆在一旁着急的叫了起来：“小姐！小姐！可不能再哭了，不然这双眼睛怕是见不得人啦！”
她便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强装笑脸跟夫人用撒娇的语气娇嗔地说道：“谁说我哭啦？我可没哭，我只是觉得呀，还是娘最了解我的心思呢，谢谢娘！”说着她便上前去挽住了夫人的胳膊。
夫人脸上露出些些许欣慰的表情，微微一笑说：“你个小丫头，就数你嘴贫！快去看看衣裳吧，看看你喜欢哪一套，挑好了赶紧换上，好好准备准备，早些出门，别耽误了时辰。”说着，夫人便招呼丫环把几套衣裳送到她面前。
她笑着说：“娘亲手挑选的，自然件件都是最好的，女儿件件都喜欢。娘你也累了，晚上也没睡好，先回去歇着吧，我准备好了就叫人去告诉你。”
夫人抬起拿着手绢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倦地说：“唉，确实有些累了呢，也好，你自己先准备着，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先回房休息去了。等你准备好了叫人来告诉爹娘，你爹说我们一定要来送送你。”说着就慢悠悠地开始往外走，同时示意丫环把衣裳放在桌子上。
她一把夫人送到门口，便听到筎肆不满的声音：“这衣裳怎么穿啊，这么朴素，这么重要的日子谁不是穿得花花绿绿的，哪能穿这么白净的衣裳。这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她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窃喜起来，于是也凑上去仔细打量夫人刚刚送来的衣裳。
这几套衣裳样式清丽素净，只绣上极其简单的花草花纹，但却都是用上好的面料制成，虽然不打眼却也不会失了她家的身份，，这夫人也算用心良苦呢。
别人都穿得颜色艳丽，雍容华贵的，而她穿一件这样的衣服，信王爷自然是瞧不上她的，那么她就不需要进宫了，这不是正合了她的心意么？于是她便随手挑了一件，筎肆小心翼翼帮她穿上，然后随意化了点淡妆就出了房门。
她带着筎肆先去了老爷夫人房间，结果还在门口便看见老爷夫人坐在那里聊天，见老爷夫人神情哀伤，她似乎也猜得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便靠在门边听了起来。
她听见夫人说：“老爷，不用担心呢，英儿此去也不一定能入选呢，再说了英儿素来聪明伶俐，她自己又没有入宫的心思，自然也会想办法极力避免的。”
老爷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唉，其实你也知道，以英儿的姿色，就算是不打扮也照样不输给旁人半分半点。更何况，他人都知晓我田某的只有一个独生女儿，自小对其疼爱有加，悉心培养，从小便多才多艺，才艺出众，英儿此去怕是回不来啦•••••••”
老爷说到这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无法再说下去了。夫人也在一旁沉默着望着老爷，想说点什么，却也不好再说下去。
听到这话，她对自己父母的怀念也彻底地被勾了起来，想当年家住北方的她，考上一所南方的大学，之前从未离开过父母的她，出发去大学的前一个晚上，，她父母拉着她说了一晚的话，说到最后妈妈抱着她哭得不像样子，爸爸红着眼眶，坐在一旁闷闷地抽烟。后来她还听爸爸说，她去学校后的大半个星期，妈妈都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
回想起这些，她瞬间红了眼眶，便对老爷夫人也有了些不忍，于是缓缓地走了过去：“爹，娘，早安！”
老爷一见着她便立马起身站了起来：“丫头啊，跟爹娘就不要讲这些礼数啦，快过来坐吧。”
她便就靠着老爷身边坐下：“爹，娘，英儿此去若是能够回来自然是最好，父母膝下无子，女儿以后也定当孝敬父母，一辈子侍奉身旁。倘若此去不幸被信王选中，无奈入了那信王府，就算不能继续侍奉父母，也必定会拼尽全力护父母周全。请父母多多保重自己，不要再为英儿操心了。”
话说到这，老爷之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抱着她低低地哭了起来，夫人也坐在一旁拿着手绢擦着眼泪。她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这时，管家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老爷，夫人，宫里接小姐的轿子已经到门口了，还请老爷夫人赶紧出去迎接，以免失了礼数，落人话柄。”
他们三人听了这话便立即擦干脸上的泪痕，起身整理好衣服便往外走，一到客栈门口便远远看见了宫里来的人。
一共大概十来人，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小碎步走在四人抬的轿子前面。一个年长的嬷嬷跟着走在轿子旁边，虽然年纪长了些，但也眉目和善，让人看着很舒服。后面是四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女，个个面容姣好，低眉垂眼地跟在轿子后面。
老爷见状立马快步迎了上去，那个小太监便加快了脚步弓着腰上前来作揖：“田大人！”
老爷忙回礼：“不知道公公贵姓？”
小太监笑容可掬：“小的免贵姓张，此番奉命前来迎接田小姐入宫。”
老爷笑着让到一边，伸出手说道：“张公公，快往里面请吧！”
小太监老成的拒绝道：“田大人太客气了，只是小的此次奉命前来接田小姐进宫，不敢耽搁片刻。万一一路上耽搁了误了时辰，圣上及太后怪罪下来，小的就担待不起了，还请田大人莫要怪罪。”
老爷接着答道：“田某不敢，只是想请公公进屋稍作歇息，既然公公有公事在身，田某也不敢多留，下次等公公得空，再请公公喝茶。”
老爷边说着小太监机灵的眼睛咕噜一转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爷见状连忙说：“张公公，这便是小女田秀英，英儿，快过来见过公公！”
她本就对这些官场的交道不感兴趣，一直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头，听到老爷这话，便向前走了一小步，微微屈了屈双腿，就表示行过礼了。
张公公在一旁浅笑着：“田小姐打扮得好生素净，田大人真是好福气，人人都道田小姐才貌双全，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爷眼角闪过的一丝苦涩，却也瞬间被笑容掩盖了过去。
“时辰不早了，还请田小姐上轿吧。”说着，张公公便碎步退到了一边。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嬷嬷便上前来，站在她身边扶住了她：“田小姐，奴婢叫锦云，奉命给田小姐教习面圣的规矩和礼仪。”
她偏偏头看了一眼，只觉着这嬷嬷面善，仔细打量发现这嬷嬷约摸三十四岁的样子，满脸慈善地笑着望着她，她稍稍后退一步，也给嬷嬷鞠了个礼，嬷嬷受宠若惊地扶住了她：“田小姐，使不得！贱身生受不起啊！”她却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她转过身面对着老爷夫人：“爹爹，娘亲，那女儿就走了，请你们不要为女儿挂心。”
老爷夫人碍着宫里的人在也不好再多说，只说：“你好好的去吧，在宫里一定要听公公嬷嬷教导，切记一定不能忘了规矩。”她微微点点头。
老爷又堆着笑转向了那个小太监和嬷嬷：“张公公，锦云嬷嬷，小女从小被我宠惯了，也不懂宫里的规矩，进了宫一切就托你们照顾了。”
边说着，老爷就使了使眼色，管家立马会意，赶紧走上前去，给张公公和锦云嬷嬷送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张公公笑着说了句“田老爷太客气了！”便顺手收进袖底了，锦云嬷嬷笑着没说话，便也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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