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洛子骞篇·一梦半生长
洛子骞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冬天。
说来也奇怪，他在皇城中待了一十二年，走的时候，竟是两袖清风，身无一物。
他站在屋里想了一天一夜，想来想去，除了满腔爱意，似乎没有一样东西属于自己，这屋中的摆设，皆是池湘君亲自布置的，事事符合他的要求，很华丽，如果不知道的人，怕是都以为太后养了个男宠。
在宫里其他人眼中，多多少少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却着实清白无辜。
洛子骞站在城门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行。池湘君本是要来的，可被他执拗的拒绝了，为此，她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你一个人远行，我身为好友，怎能不送你？”她嘟嘟囔囔的非要送他出城，着实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洛子骞无奈，只得故意板起脸：“你知道我最讨厌生离死别了，别给我来这套，而且若是给他人看见了，又得说闲话。我可不想走了还落人话柄。”说的确实有道理，池湘君不是个孩子了，终归是知道轻重，只得闷声答应下来，嘱咐他定要常常写信，若是得空就来看看她。
他笑着答应，但心底知道这怕是最后一面了。
别误会，他既没有得什么大病，也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只是他知道，池湘君迟早要离开皇宫的。等萧仲卿大一些，她就会跟着萧揽诀离开，天大地大的，他去哪儿找她都不知道。更何况，他并未有找她的心思。
想想第一次见面，还有些突兀。
那时候，他身负血海深仇，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花费了这么多年去找杀死自己全家的仇人，尽管那个人是百姓歌颂的明君，是幼年时无心犯下的错误。
他拜师学艺，每每闯入皇宫行刺都失败，总是负伤而归，却未曾想这一次竟如此严重，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那时候他以为，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杀死皇帝的人而言，每时每刻都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然而她命不该绝。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那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怜悯之心，看他的眼神冷漠的可怕。
但他却意外的觉得，这个女子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定能过能救他。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虽然满脸嫌弃，但她仍是救了他一条命，还护送他出了宫。他偷听到她同香梅的谈话，知道了她有血海深仇没有报，那时候他就想，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无独有偶，再一次见面，又是刺杀之日。
时过境迁，现在想想，大抵是注定的命数。
洛子骞思及此，总是在窗前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轻扬煞是好看。他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寻了个去处，用这些年积攒的银两买了个小宅子。他不同于萧揽诀，他爱热闹，害怕孤独，习惯了形形色色的眼光。
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他依旧流连花街柳巷，没了报仇的心思，人生倒是蓦的空虚下来。若不是那熟人的人儿找来，他大抵会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
烟雨阁的门被任瑟儿撞开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瑟儿满脸怒意的瞪着他：“原来你躲在这儿喝花酒，怪不得我寻不到你！”她说起花酒说的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不过也是，父母早亡，征战沙场的将军带出的女子，又怎会是个扭捏造作之辈。
洛子骞一手搂着一个姑娘，一边斜眼看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算账！”瑟儿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屁股坐下，“说好了的你回头拉我上来，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崖底？”
哦，对了！
洛子骞一拍脑门，满脸歉意：“真对不住，我给忘了！”
“忘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崖下待了两天两夜，差点饿死！”瑟儿气的小脸通红，“你倒好，在这里享尽齐人之福！”
“我都说了对不住了，你还想如何？”他一向不喜欢钻牛角尖的女人，太麻烦。
池湘君这个麻烦的女人，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说句对不起就结了，那要巡捕做什么？”瑟儿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他，站起身扯住他的胳膊，“你们都给我滚开，我有话要对他说！”
洛子骞也不恼，淡淡的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眼波流转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勾人的模样看的瑟儿脸颊一红，不由的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姑娘这么好看的么？”她转头冲着在旁边窃窃私语的姑娘们吼，“还不快走，信不信我把你们这烟雨阁给拆了？”
“这么凶，哪里像个姑娘！”
“就是！”
瑟儿怒目而视，脸蛋通红间，倒是有些像记忆中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小姑娘。
洛子骞不由自主的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瑟儿得意的挑眉。
那些烟花女子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嘀嘀咕咕的往外走。
什么叫不像是个姑娘，她有屁股有腰，哪里不像姑娘了？瑟儿气恼的瞪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这些女子嘴里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洛子骞怎么会喜欢这些女人！
她扭头盯着他：“你打算这么赔偿我？”
赔偿……洛子骞眼神一晃，忽的手臂用力，竟是将她扯入怀中：“你想怎么赔偿？以身相许？”他眯了眯眼，笑的像个狐狸。
瑟儿的脑袋“嗡”的一声，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我，我……也可以啊……”最后四个字宛如蚊哼。
洛子骞手臂一僵。
他轻轻推开瑟儿，神色已变得冷淡：“不和你闹了，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银子什么的想来你也不稀罕。”他伸手从腰间拽下一块玉佩，“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是一块罕见的冰玉，便留作给你的纪念，也当做我的赔偿吧。”
瑟儿面色微红，紧捏着玉佩，看着他拂袖离去，忽而间脚一跺，竟是追了过去。
“喂，这世间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撩了人就想走的？”
她清丽的嗓音回荡在屋中，留下阵阵余音。
这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失去了红玫瑰，终归会出现白月光。那些只能残留在记忆深处的，会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变得没那么重要，亦或者，会有一个人，代替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尽管知道，那是曾经年少时，最刻骨的爱恋。
归来已相忘，一梦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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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他在皇城中待了一十二年，走的时候，竟是两袖清风，身无一物。
他站在屋里想了一天一夜，想来想去，除了满腔爱意，似乎没有一样东西属于自己，这屋中的摆设，皆是池湘君亲自布置的，事事符合他的要求，很华丽，如果不知道的人，怕是都以为太后养了个男宠。
在宫里其他人眼中，多多少少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却着实清白无辜。
洛子骞站在城门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行。池湘君本是要来的，可被他执拗的拒绝了，为此，她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你一个人远行，我身为好友，怎能不送你？”她嘟嘟囔囔的非要送他出城，着实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洛子骞无奈，只得故意板起脸：“你知道我最讨厌生离死别了，别给我来这套，而且若是给他人看见了，又得说闲话。我可不想走了还落人话柄。”说的确实有道理，池湘君不是个孩子了，终归是知道轻重，只得闷声答应下来，嘱咐他定要常常写信，若是得空就来看看她。
他笑着答应，但心底知道这怕是最后一面了。
别误会，他既没有得什么大病，也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只是他知道，池湘君迟早要离开皇宫的。等萧仲卿大一些，她就会跟着萧揽诀离开，天大地大的，他去哪儿找她都不知道。更何况，他并未有找她的心思。
想想第一次见面，还有些突兀。
那时候，他身负血海深仇，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花费了这么多年去找杀死自己全家的仇人，尽管那个人是百姓歌颂的明君，是幼年时无心犯下的错误。
他拜师学艺，每每闯入皇宫行刺都失败，总是负伤而归，却未曾想这一次竟如此严重，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那时候他以为，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杀死皇帝的人而言，每时每刻都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然而她命不该绝。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那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怜悯之心，看他的眼神冷漠的可怕。
但他却意外的觉得，这个女子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定能过能救他。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虽然满脸嫌弃，但她仍是救了他一条命，还护送他出了宫。他偷听到她同香梅的谈话，知道了她有血海深仇没有报，那时候他就想，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无独有偶，再一次见面，又是刺杀之日。
时过境迁，现在想想，大抵是注定的命数。
洛子骞思及此，总是在窗前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轻扬煞是好看。他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寻了个去处，用这些年积攒的银两买了个小宅子。他不同于萧揽诀，他爱热闹，害怕孤独，习惯了形形色色的眼光。
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他依旧流连花街柳巷，没了报仇的心思，人生倒是蓦的空虚下来。若不是那熟人的人儿找来，他大抵会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
烟雨阁的门被任瑟儿撞开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瑟儿满脸怒意的瞪着他：“原来你躲在这儿喝花酒，怪不得我寻不到你！”她说起花酒说的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不过也是，父母早亡，征战沙场的将军带出的女子，又怎会是个扭捏造作之辈。
洛子骞一手搂着一个姑娘，一边斜眼看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算账！”瑟儿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屁股坐下，“说好了的你回头拉我上来，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崖底？”
哦，对了！
洛子骞一拍脑门，满脸歉意：“真对不住，我给忘了！”
“忘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崖下待了两天两夜，差点饿死！”瑟儿气的小脸通红，“你倒好，在这里享尽齐人之福！”
“我都说了对不住了，你还想如何？”他一向不喜欢钻牛角尖的女人，太麻烦。
池湘君这个麻烦的女人，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说句对不起就结了，那要巡捕做什么？”瑟儿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他，站起身扯住他的胳膊，“你们都给我滚开，我有话要对他说！”
洛子骞也不恼，淡淡的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眼波流转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勾人的模样看的瑟儿脸颊一红，不由的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姑娘这么好看的么？”她转头冲着在旁边窃窃私语的姑娘们吼，“还不快走，信不信我把你们这烟雨阁给拆了？”
“这么凶，哪里像个姑娘！”
“就是！”
瑟儿怒目而视，脸蛋通红间，倒是有些像记忆中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小姑娘。
洛子骞不由自主的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瑟儿得意的挑眉。
那些烟花女子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嘀嘀咕咕的往外走。
什么叫不像是个姑娘，她有屁股有腰，哪里不像姑娘了？瑟儿气恼的瞪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这些女子嘴里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洛子骞怎么会喜欢这些女人！
她扭头盯着他：“你打算这么赔偿我？”
赔偿……洛子骞眼神一晃，忽的手臂用力，竟是将她扯入怀中：“你想怎么赔偿？以身相许？”他眯了眯眼，笑的像个狐狸。
瑟儿的脑袋“嗡”的一声，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我，我……也可以啊……”最后四个字宛如蚊哼。
洛子骞手臂一僵。
他轻轻推开瑟儿，神色已变得冷淡：“不和你闹了，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银子什么的想来你也不稀罕。”他伸手从腰间拽下一块玉佩，“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是一块罕见的冰玉，便留作给你的纪念，也当做我的赔偿吧。”
瑟儿面色微红，紧捏着玉佩，看着他拂袖离去，忽而间脚一跺，竟是追了过去。
“喂，这世间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撩了人就想走的？”
她清丽的嗓音回荡在屋中，留下阵阵余音。
这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失去了红玫瑰，终归会出现白月光。那些只能残留在记忆深处的，会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变得没那么重要，亦或者，会有一个人，代替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尽管知道，那是曾经年少时，最刻骨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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