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渡人难渡己
我们进入正屋后，何苓苓迎出来。
看到我，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笑了笑，走过来，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柔声说：“好久没见了，鸢鸢，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
她松开我，抬手摸上我的脸颊，温柔地望着我的眼睛说：“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她指的是当年江鹤棣和贺娉娉成婚之事。
所有人都隐瞒着我，牵制着我，不让我知道消息，让我防不胜防，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从此那件事在我心底变成了一处隐疾，偏偏又找不着出口发泄，隐疾渐渐在肉里变成了脓包。
直到现在还窝里心口里出不来。
谁也想不到，兜兜转转，我还会回来。
这样同她面对面地见面。
她也不算是坏人，相反看上去还像个极好的人。
她也有她的苦衷。
人人都有苦衷。
大约只有几岁的孩童没有。
迎迎天真无邪地朝何苓苓伸出胖乎乎的手臂，甜甜地喊道：“奶奶，抱抱迎迎。”
我诧异了，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她居然同何苓苓打得如此热乎，“奶奶”喊得这么甜。
大概因为从小没有奶奶，所以对奶奶有种特别的渴望吧。
何苓苓甜甜地应了一声，伸手从江鹤棣手中接过迎迎，抱在怀里。
有孩子在就是好，可以化解很多尴尬。
何苓苓抱着迎迎，抽空问我：“鸢鸢，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也不跟她客气，说道：“都可以，要软一点的，不如下一碗面条吧。我近几天肠胃不太舒服，不能吃太硬的东西。”
“什么面？阳春面，还是炸酱面？”
“一碗阳春面就好。”
“好。”
我从何苓苓手中接过迎迎，抱她去沙发上玩。
佟梨走到我身边，安静地坐下。
何苓苓问过我之后，又看向江鹤棣，眉眼温柔地问他：“棣儿，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去。”
不知怎么了，我硬是从何苓苓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卑微和愧疚。
那卑微紧张的神态，类似于刚才我看到麟麟时，是一样的模样。
江鹤棣沉着一张俊脸，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随便。”
何苓苓怔了怔，好脾气地问：“也给你煮一碗阳春面好吗？”
江鹤棣眼里带了丝不耐烦，略带敷衍地说：“好。”
“那你想吃什么菜？”何苓苓依旧是卑微的神态。
那卑微的神态从那么优雅高贵的女人眼神里露出来，有一种极大的反差。
“随便。”江鹤棣虽然说着“随便”，可是语气却越发不耐烦。
江鹤棣的反常让我有些意外，因为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可他却这样敷衍，甚至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何苓苓的问话，显然是对她有怨气。
人一旦有了怨气，肯定会言语和举止里显露出来，藏都藏不住。
何况江鹤棣也没打算遮掩。
何苓苓并不生气，转而笑着问我：“鸢鸢，鹤棣有什么爱吃的菜？你告诉我，我让厨房给他做几道去。你想吃什么菜，也跟我说一声。”
她这副模样俨然一个竭力讨好自己儿子的老母亲。
我笑笑说：“素菜他爱吃上汤白菜和杏鲍菇扒西兰花。荤菜爱吃佛跳墙，清蒸鲑鱼，还有肉沫豆腐。第一道菜做起来有点麻烦，要不等会儿我去厨房做也可以。”
至于我，江鹤棣爱吃的菜，我都甘之如饴。
何苓苓说：“不用，让厨房去做就行，我这边厨子是从酒店特聘的，手艺还可以。”
“也好。记得不要放大料，茴香，他不爱吃。对了，菜不要太辣，放点青椒提味就可以，也不要太咸，他口味偏清淡，西兰花要五成熟，豆腐要嫩。”
何苓苓一一记住，笑道：“好，你真是细心，隔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江鹤棣的所有嗜好和忌讳，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隔了这么多年。
想忘都忘不掉。
江鹤棣垂下眼帘，声音冷而淡地说：“连宁鸢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男人浓长睫毛垂下来，明明是一张俊美成熟的脸，可那神情和作态，却宛若一个受伤的少年才会有的。
何苓苓一双温柔水眸望着他，抿了抿唇，美丽略带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歉疚的笑。
她卑微而内疚地说：“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忘记。”
何苓苓走后，我支开佟梨对江鹤棣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说，会很伤何阿姨的心。”
江鹤棣薄唇抿紧不说话，侧眸向窗外看过去。
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沉了几十年的沉郁，夹着痛楚。
由爱生恨，无爱亦无恨。
他这般对何苓苓，大抵是因为爱她，爱而不得，所以生恨。
迎迎见我这样说，跟着我学话道：“江爸爸，不要这样对奶奶说话，奶奶会伤心的。”
江鹤棣神色一滞，收回视线，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刮了刮迎迎的小鼻子，柔声道：“你又懂？”
“当然。”迎迎奶声奶气回一句，“妈妈告诉我，要好好说话，好好吃饭，否则不是乖宝宝。”
江鹤棣这才笑了笑，侧眸看向我，似是赞许地说：“你把迎迎教得很好。”
“当然。”
“孩子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性格果真会更开朗。”
他指的是麟麟。
想到麟麟，那个沉郁、一言不发的男孩子，早慧却又自闭，宛若江鹤棣童年的缩影般。
我心一抽，站起来，把迎迎放到江鹤棣的腿上，对他说：“我去看看麟麟。”
江鹤棣叫住我，说：“慢慢来，别心急。他对你怨言，说明已经认出了你，只是心结难解。”
我应了声。
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
他劝起我来头头是道，却劝不了自己。
去厨房切了盘水果，端着来到楼上麟麟的房间。
他正同何深霖在下象棋。
小而标志的身子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棋盘前，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严肃认真，像个小大人似的。
那模样和江鹤棣有一拼。
我把水果放到麟麟旁边的藤桌上，对他们说：“来，休息一下，吃点水果吧。”
麟麟闻声，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冷漠，很快地垂下眼帘，继续盯着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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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笑了笑，走过来，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柔声说：“好久没见了，鸢鸢，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
她松开我，抬手摸上我的脸颊，温柔地望着我的眼睛说：“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她指的是当年江鹤棣和贺娉娉成婚之事。
所有人都隐瞒着我，牵制着我，不让我知道消息，让我防不胜防，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从此那件事在我心底变成了一处隐疾，偏偏又找不着出口发泄，隐疾渐渐在肉里变成了脓包。
直到现在还窝里心口里出不来。
谁也想不到，兜兜转转，我还会回来。
这样同她面对面地见面。
她也不算是坏人，相反看上去还像个极好的人。
她也有她的苦衷。
人人都有苦衷。
大约只有几岁的孩童没有。
迎迎天真无邪地朝何苓苓伸出胖乎乎的手臂，甜甜地喊道：“奶奶，抱抱迎迎。”
我诧异了，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她居然同何苓苓打得如此热乎，“奶奶”喊得这么甜。
大概因为从小没有奶奶，所以对奶奶有种特别的渴望吧。
何苓苓甜甜地应了一声，伸手从江鹤棣手中接过迎迎，抱在怀里。
有孩子在就是好，可以化解很多尴尬。
何苓苓抱着迎迎，抽空问我：“鸢鸢，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也不跟她客气，说道：“都可以，要软一点的，不如下一碗面条吧。我近几天肠胃不太舒服，不能吃太硬的东西。”
“什么面？阳春面，还是炸酱面？”
“一碗阳春面就好。”
“好。”
我从何苓苓手中接过迎迎，抱她去沙发上玩。
佟梨走到我身边，安静地坐下。
何苓苓问过我之后，又看向江鹤棣，眉眼温柔地问他：“棣儿，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去。”
不知怎么了，我硬是从何苓苓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卑微和愧疚。
那卑微紧张的神态，类似于刚才我看到麟麟时，是一样的模样。
江鹤棣沉着一张俊脸，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随便。”
何苓苓怔了怔，好脾气地问：“也给你煮一碗阳春面好吗？”
江鹤棣眼里带了丝不耐烦，略带敷衍地说：“好。”
“那你想吃什么菜？”何苓苓依旧是卑微的神态。
那卑微的神态从那么优雅高贵的女人眼神里露出来，有一种极大的反差。
“随便。”江鹤棣虽然说着“随便”，可是语气却越发不耐烦。
江鹤棣的反常让我有些意外，因为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可他却这样敷衍，甚至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何苓苓的问话，显然是对她有怨气。
人一旦有了怨气，肯定会言语和举止里显露出来，藏都藏不住。
何况江鹤棣也没打算遮掩。
何苓苓并不生气，转而笑着问我：“鸢鸢，鹤棣有什么爱吃的菜？你告诉我，我让厨房给他做几道去。你想吃什么菜，也跟我说一声。”
她这副模样俨然一个竭力讨好自己儿子的老母亲。
我笑笑说：“素菜他爱吃上汤白菜和杏鲍菇扒西兰花。荤菜爱吃佛跳墙，清蒸鲑鱼，还有肉沫豆腐。第一道菜做起来有点麻烦，要不等会儿我去厨房做也可以。”
至于我，江鹤棣爱吃的菜，我都甘之如饴。
何苓苓说：“不用，让厨房去做就行，我这边厨子是从酒店特聘的，手艺还可以。”
“也好。记得不要放大料，茴香，他不爱吃。对了，菜不要太辣，放点青椒提味就可以，也不要太咸，他口味偏清淡，西兰花要五成熟，豆腐要嫩。”
何苓苓一一记住，笑道：“好，你真是细心，隔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江鹤棣的所有嗜好和忌讳，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隔了这么多年。
想忘都忘不掉。
江鹤棣垂下眼帘，声音冷而淡地说：“连宁鸢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男人浓长睫毛垂下来，明明是一张俊美成熟的脸，可那神情和作态，却宛若一个受伤的少年才会有的。
何苓苓一双温柔水眸望着他，抿了抿唇，美丽略带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歉疚的笑。
她卑微而内疚地说：“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忘记。”
何苓苓走后，我支开佟梨对江鹤棣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说，会很伤何阿姨的心。”
江鹤棣薄唇抿紧不说话，侧眸向窗外看过去。
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沉了几十年的沉郁，夹着痛楚。
由爱生恨，无爱亦无恨。
他这般对何苓苓，大抵是因为爱她，爱而不得，所以生恨。
迎迎见我这样说，跟着我学话道：“江爸爸，不要这样对奶奶说话，奶奶会伤心的。”
江鹤棣神色一滞，收回视线，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刮了刮迎迎的小鼻子，柔声道：“你又懂？”
“当然。”迎迎奶声奶气回一句，“妈妈告诉我，要好好说话，好好吃饭，否则不是乖宝宝。”
江鹤棣这才笑了笑，侧眸看向我，似是赞许地说：“你把迎迎教得很好。”
“当然。”
“孩子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性格果真会更开朗。”
他指的是麟麟。
想到麟麟，那个沉郁、一言不发的男孩子，早慧却又自闭，宛若江鹤棣童年的缩影般。
我心一抽，站起来，把迎迎放到江鹤棣的腿上，对他说：“我去看看麟麟。”
江鹤棣叫住我，说：“慢慢来，别心急。他对你怨言，说明已经认出了你，只是心结难解。”
我应了声。
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
他劝起我来头头是道，却劝不了自己。
去厨房切了盘水果，端着来到楼上麟麟的房间。
他正同何深霖在下象棋。
小而标志的身子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棋盘前，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严肃认真，像个小大人似的。
那模样和江鹤棣有一拼。
我把水果放到麟麟旁边的藤桌上，对他们说：“来，休息一下，吃点水果吧。”
麟麟闻声，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冷漠，很快地垂下眼帘，继续盯着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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