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逗比者联盟
这是第几回相亲？
尤琪安已经记不清楚了。
反正，按每相一次亲消耗十点生命值来算，虽然残血，但还死不了。
人生潦倒，务必耐操！
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脚尖。对面那个姓林的衬衣男仍像开闸泄洪一般滔滔不绝地发言，“我妈说”、“我爸说”、“我大姨夫说”、“我们王经理说”之类的字眼不断蹦入她耳中，宛如大型敌机轰炸现场，不由得一阵怅然浮上心头。
——今天穿的是一双通勤低跟鞋，杀伤力有限，37码鞋恐怕堵不住他45码的嘴。
忽然，对方的话停顿了一下。
尤琪安抬起头，发现他全神贯注地举着筷子在半空游移，原来是菜不够吃了。
这家餐厅主打高档浪漫，菜品份量本来就小，何况林先生还抠抠索索地只点了个单人餐，喂猫都悬。刚才尤琪安主动询问，要不要加几个菜，对方气慨豪迈地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以聊天为主”。这边厢，女生才轻轻点头，那边厢，他便将一双筷子使得兔起鹘落虎虎生风，上连嘴，下接碗，动作又快又密，好似风卷残云，十余人难以近身，一瓢水泼不进去，口中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我妈说，现在的姑娘虚荣心太重了，整天晒这晒那，根本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就咱俩今晚吃的这顿饭，能抵得上我妈一个礼拜的菜钱。下次见面，我就领你回家吃吧。你想想，五十块钱能买多少土豆？”
尤琪安咬紧牙关，才忍下冲到嘴边的一句“老鼠药更实惠，五块钱够您全家吃一辈子”。
此刻她已打定主意，待会儿回公司吃个牛肉焖面，来这里就当喝口水。
望着桌上两个光盘子，林先生犹豫片刻，终于鼓起一种同归于尽似的勇气问她：“要不，我们加一个……凉拌黄瓜？”
“嗯。”
尤琪安礼貌地笑了笑，瞟一眼手表，内心只求对方赶紧吃饱走人。
“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对我应该已经很了解了，现在我们谈谈你吧。”林先生提议。尤琪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紧接着问：“我妈说，女方最好工作要稳定，你五险一金有的吧？”
“嗯。”
尤琪安喝了一口水，继续看表。
“你别老是嗯嗯嗯嗯的，搞得像上大号一样。我喜欢活泼可爱一点、话多一点的姑娘。”林先生似乎对她的性格不太满意，嘴都没擦，就开始点评，“你的性格太内向了，也不太会打扮，像这种黑框眼镜我还是上中学的时候见人戴过，还有你手表都掉漆了，背的包就像老阿姨的买菜包一样，还有你这个发型，在我印象中只有奶奶辈的才盘这种发髻。你的品味，怎么形容呢，说得好听一点叫复古，说得难听就是老土。”
尤琪安伸出中指，托了托眼镜，没吱声。
“来这种地方吃饭，就要穿得体面一点，你好歹应该把身上这套工作服换一换。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光这件衬衫就得二百多块钱，是不是很帅？”
尤琪安微微一笑：“嗯，你的纯朴、自信，还有乐现的精神，让我觉得你很帅。”
“话说，你照片很漂亮啊！”林先生拿起手机，划出了长辈发来的相亲照片，冲着照片上眉目如画的美女一阵狐疑，“这是艺术照吧？还是用了P图邪术？”
“是生活照。”尤琪安双手叉叠，职业假笑，“想不到生活照也有失手的时候。”
林先生好生惋惜：“其实你底子不差，身材也不错，就是穿得太土，换件衣服，再打扮一下兴许能有改观。”
“改不了，老天爷赏土吃。”尤琪安垂下眼帘，盯住表盘上的时间。
林先生再三打量再三对比，心里直犯嘀咕，照片上的女孩不戴眼镜，长发披肩，穿着短裙和小白鞋，调皮地跷起一只脚笑得明艳生动，可眼前这个女孩却古板、老气，保守的黑色套装本就令人生厌，再加上脑后挽了个平整的发髻，更显得死气沉沉。
“你身高有一米六五吧？我妈说男人矮点没事，娘矮矮一窝。听说你是个银行小职员，这工作还行，结婚以后最好能调到离家近一点的分行，要不然两个孩子没人照顾。”
“等等！你有两个孩子？”
饶是尤琪安身经百战，早练出一身淡定本领，仍不由得大吃一惊。
“现在还没有，婚后你给我生啊。”林先生说得理直气壮。
尤琪安差点没抄起杯子摔他脸上去，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重新堆起谦和的笑脸：“这位——”她顿得一顿，努力思索对方名字，“您贵姓？”
“我姓林。”
“嗯，林先生。”她做了个夸张的看表动作，徐徐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得去加班了，今天这顿我来请吧。”
林先生面露喜色，略作推让，便趁势应允了：“那下次去我家？”
“下次再说。”
尤琪安迅速付完钱，匆匆走出餐厅，林先生还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我妈说，女方愿意当全职太太也不是不行，我们家是个大家庭，你只要能把公婆、丈夫和孩子都照顾好，我妈不会有意见的……当然，我的意思不是瞧不起你的工作，不过，就你挣的那点儿稀饭钱——”
“抱歉，我要赶地铁了，再见。”尤琪安和气地打断他。
“我送你吧？”
林先生亮了亮他的车钥匙。
“谢了，咱俩不顺路。”尤琪安走得飞快，恨不得闯个红灯甩掉他。
林先生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心中对这个土气又无礼的相亲女孩不甚满意，打开微信，在好友群里发了句话：“今天相亲见了个土掉渣的村花，颜值3分，身材7分，大家怎么看？”
男人们立即躁动起来：
“给睡吗？给睡一百分！”
“身材好就行，反正关灯都一样！”
“一般外表越保守的女人，内心越闷骚，恭喜林哥！”
……
同一时间，在地铁站的下行电梯上，尤琪安也打开微信，麻利地在好友群里吐槽：“今天相亲见了个沙雕直男癌，有些人牛皮吹得光鲜亮丽，其实点的菜都不够喂狗！”
女人们纷纷活跃起来：
“相亲对象的成色，代表你在亲戚眼中是什么货色。”
“别提了！我男票当年泡我，就请我吃了个kfc的甜筒，还是第二支半价！麻蛋，两块钱买了老娘五年的青春啊！”
“把你们的相亲对象组织一下，可以成立个逗比者联盟了！”
……
尤琪安哈哈大笑，飞快地拿出另一部手机，给林先生的微信名改了个备注——“林狗”。
地铁飞快驶来，尤琪安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取下眼镜，摘去手表，再打开老阿姨买菜包，利用乘车的三分钟手法熟练地撸了个妆。车身摇晃，而她画眼线和涂口红的手却稳如老狗，没有丝毫颤动。最后一步，解开后脑勺紧绷绷的发髻，单手将微卷的长发抓顺，这才收起了挡在脸前的小镜子，将各色零碎都塞回包里，款款站起身来，准备下车。
熠熠生辉的制服美少女，惊呆了坐在对面戴耳机玩手游的一位双肩包小哥哥。
——这、这女孩和刚才上车的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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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琪安已经记不清楚了。
反正，按每相一次亲消耗十点生命值来算，虽然残血，但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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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穿的是一双通勤低跟鞋，杀伤力有限，37码鞋恐怕堵不住他45码的嘴。
忽然，对方的话停顿了一下。
尤琪安抬起头，发现他全神贯注地举着筷子在半空游移，原来是菜不够吃了。
这家餐厅主打高档浪漫，菜品份量本来就小，何况林先生还抠抠索索地只点了个单人餐，喂猫都悬。刚才尤琪安主动询问，要不要加几个菜，对方气慨豪迈地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以聊天为主”。这边厢，女生才轻轻点头，那边厢，他便将一双筷子使得兔起鹘落虎虎生风，上连嘴，下接碗，动作又快又密，好似风卷残云，十余人难以近身，一瓢水泼不进去，口中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我妈说，现在的姑娘虚荣心太重了，整天晒这晒那，根本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就咱俩今晚吃的这顿饭，能抵得上我妈一个礼拜的菜钱。下次见面，我就领你回家吃吧。你想想，五十块钱能买多少土豆？”
尤琪安咬紧牙关，才忍下冲到嘴边的一句“老鼠药更实惠，五块钱够您全家吃一辈子”。
此刻她已打定主意，待会儿回公司吃个牛肉焖面，来这里就当喝口水。
望着桌上两个光盘子，林先生犹豫片刻，终于鼓起一种同归于尽似的勇气问她：“要不，我们加一个……凉拌黄瓜？”
“嗯。”
尤琪安礼貌地笑了笑，瞟一眼手表，内心只求对方赶紧吃饱走人。
“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对我应该已经很了解了，现在我们谈谈你吧。”林先生提议。尤琪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紧接着问：“我妈说，女方最好工作要稳定，你五险一金有的吧？”
“嗯。”
尤琪安喝了一口水，继续看表。
“你别老是嗯嗯嗯嗯的，搞得像上大号一样。我喜欢活泼可爱一点、话多一点的姑娘。”林先生似乎对她的性格不太满意，嘴都没擦，就开始点评，“你的性格太内向了，也不太会打扮，像这种黑框眼镜我还是上中学的时候见人戴过，还有你手表都掉漆了，背的包就像老阿姨的买菜包一样，还有你这个发型，在我印象中只有奶奶辈的才盘这种发髻。你的品味，怎么形容呢，说得好听一点叫复古，说得难听就是老土。”
尤琪安伸出中指，托了托眼镜，没吱声。
“来这种地方吃饭，就要穿得体面一点，你好歹应该把身上这套工作服换一换。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光这件衬衫就得二百多块钱，是不是很帅？”
尤琪安微微一笑：“嗯，你的纯朴、自信，还有乐现的精神，让我觉得你很帅。”
“话说，你照片很漂亮啊！”林先生拿起手机，划出了长辈发来的相亲照片，冲着照片上眉目如画的美女一阵狐疑，“这是艺术照吧？还是用了P图邪术？”
“是生活照。”尤琪安双手叉叠，职业假笑，“想不到生活照也有失手的时候。”
林先生好生惋惜：“其实你底子不差，身材也不错，就是穿得太土，换件衣服，再打扮一下兴许能有改观。”
“改不了，老天爷赏土吃。”尤琪安垂下眼帘，盯住表盘上的时间。
林先生再三打量再三对比，心里直犯嘀咕，照片上的女孩不戴眼镜，长发披肩，穿着短裙和小白鞋，调皮地跷起一只脚笑得明艳生动，可眼前这个女孩却古板、老气，保守的黑色套装本就令人生厌，再加上脑后挽了个平整的发髻，更显得死气沉沉。
“你身高有一米六五吧？我妈说男人矮点没事，娘矮矮一窝。听说你是个银行小职员，这工作还行，结婚以后最好能调到离家近一点的分行，要不然两个孩子没人照顾。”
“等等！你有两个孩子？”
饶是尤琪安身经百战，早练出一身淡定本领，仍不由得大吃一惊。
“现在还没有，婚后你给我生啊。”林先生说得理直气壮。
尤琪安差点没抄起杯子摔他脸上去，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重新堆起谦和的笑脸：“这位——”她顿得一顿，努力思索对方名字，“您贵姓？”
“我姓林。”
“嗯，林先生。”她做了个夸张的看表动作，徐徐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得去加班了，今天这顿我来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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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立即躁动起来：
“给睡吗？给睡一百分！”
“身材好就行，反正关灯都一样！”
“一般外表越保守的女人，内心越闷骚，恭喜林哥！”
……
同一时间，在地铁站的下行电梯上，尤琪安也打开微信，麻利地在好友群里吐槽：“今天相亲见了个沙雕直男癌，有些人牛皮吹得光鲜亮丽，其实点的菜都不够喂狗！”
女人们纷纷活跃起来：
“相亲对象的成色，代表你在亲戚眼中是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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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们的相亲对象组织一下，可以成立个逗比者联盟了！”
……
尤琪安哈哈大笑，飞快地拿出另一部手机，给林先生的微信名改了个备注——“林狗”。
地铁飞快驶来，尤琪安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取下眼镜，摘去手表，再打开老阿姨买菜包，利用乘车的三分钟手法熟练地撸了个妆。车身摇晃，而她画眼线和涂口红的手却稳如老狗，没有丝毫颤动。最后一步，解开后脑勺紧绷绷的发髻，单手将微卷的长发抓顺，这才收起了挡在脸前的小镜子，将各色零碎都塞回包里，款款站起身来，准备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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