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元芝姐姐，有什么事么？”
小鹅不喜搭理东院的人，把头扭到一边吃桃，只有露枝同她打招呼。
元芝一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暗思片刻，却又想不到别的说辞，便还是舔着脸道：“进山也有近一个时辰了，老太妃担心着王妃娘娘的身子，便派奴婢来吱问一声，看王妃娘娘要不要休息休息。”
露枝回头望了李京九一眼，然后正头来，“姐姐您瞧，娘娘虽然带着病，但行山路倒还习惯，方才还与奴婢们谈天说话，眼下就睡着了，正是美梦的时候，就让娘娘睡着吧，老太妃不用担心，只管赶路就是。”
这让元芝吃了个瘪，却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笑了笑回到老太妃的车上。
“怎么说？她可是熬不住了？”老太妃撑着最后一股劲儿问。
元芝低着头，避开老太妃的目光。
“奴婢没能跟娘娘说上话，娘娘睡着了，这会子正香甜着，连停了车也不知道。”
老太妃纳罕，却连一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都没力气做出来，只是耷拉着眼稍愣着神。
雪乔也失望头顶，这事儿前后都是她一手张罗的，盼星星盼月亮，就想看李京九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谁知坐着空月子的女人行山路竟能行得这样轻松么？还能睡着了？
雪乔失望之余也晓得自己办事不利，惟恐老太妃问罪，于是连忙道：“这李氏真是个顶能受的硬嘴儿，自己撑得，却不顾咱们老太妃撑不撑得。她又不是不知道太妃娘娘您也常年带着病，就这样回了您，也不顺道着关心两句，这不存心要老太妃您不得歇么？”
元芝听了这话，心觉不舒服，这要是换作以前，她对李京九还存着莫大的偏见时，听了这话只怕觉得还不够，还要再添油加醋一番才能将心中这口气抒发出来。
可后来她受过李京九的救命之恩之后，再看李京九就觉得两样儿了。
从前李京九妖魔化的样子，都是众人撺掇着一人一句描抹起来的，现在她好像拨云见雾似的看了她的里子一眼，并不觉得她有多可怕。
“老太妃，您看现在怎么办？”元芝将话头给岔了过去，省得雪乔又越描越黑。
老太妃似乎没力气说话，紧随着“呕”的一声，一个没留神就放走了喉咙里的酸水，连着早上的吃食一股脑全部倾泻而出。
老太妃由于心想着李京九那头，这一口吐的就完全没个准备，黄黄的一片吐得哪里都是，连同她三人的身上也少不了揩带。
这一下弄得慌里慌张起来。
元芝连忙扶住老太妃，见她张着嘴好像又要吐的样子，想将她拉扯到车边往外吐，又怕来不及更要溅得到处都是。
一股恶心的气味霎时在车里弥漫开来，老太妃又干呕了一阵、趁着点间隙，两人叫着随从慌忙把老太妃给抱下了车。
雨滴滴答答的落着，一辆车的人忙得焦头烂额。
搬小杌子的搬小杌子，拿伞的拿伞，取水囊润帕子的润帕子。
好不容易将老太妃安置在了路旁。
老太妃坐在小杌子上，两胳膊被人驾着，断断续续的呕。
开初只是将食物之类吐出来，到后来便开始吐清黑色的水，像是胆汁。
下人们都觉得骇然。
往回老太妃上山拜佛，歇歇停停的走，也还算顺遂，断不会像今日这般来势汹涌，止吐不住。
本打算在车下坐坐应当会缓和些，却不料还是昏昏沉沉，恶心不止。
众人心里在想，这要是勾出什么病来，又或者就这样不行了，那是调头往回拉么？
半山腰上，往回拉是下坡路，更吃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雪乔心里着急，却不见李氏下车侍奉，一时怒从中起，扯着嗓子阔声道：“太妃娘娘，可怜您身子不适还要苦撑这一趟，不晓得的，还以为王爷走了，咱们端王府里便再没有人，老太妃半路撂下个三病两痛都没句关心话，没个搭伴照应的！且不知王妃金尊玉体，就在咱们后头舒舒服服睡大觉呢！这话奴婢都不敢往外讲，旁人听了只管笑话我们王爷娶了个金菩萨，点两根香就可以供起来了吧！”
老太妃听了也甚是绝望，心里拔凉拔凉地想，若是颜鱼儿在，必定不会对她不管不问。可是她现在已经计较不起这么多，胃里难受得紧，她只担心这接下来的路程该怎么行进。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规划，一定要赶在晚上之前住进寺里，明日一早才能抢得到头柱香。
可眼下看来却是不行了。
耽误了时辰，就是耽误了拜佛，耽误了拜佛就是耽误了她宝贝儿子的福泽。
老太妃心里突然间空荡荡的，两眼茫茫近乎要晕过去。
李京九这头，本睡得舒舒服服，忽然听见雪乔的叫骂声，迷迷蒙蒙的撑开两条眼缝儿。
发现车停了，露枝和小鹅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她。
“娘娘……”露枝低低唤她一声。
雪乔的叫骂声很大，她们二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鹅很气，心想着什么难听的话都让她们捡来骂干净了，那干脆就别理会她们。
左右老太妃出事也是老太妃自己折腾出来的，她家小姐既没在她水里下毒，也没在马蹄子上扎刺的，即便翻了病也很她家小姐没有半个子儿的关系。
露枝却觉得不过去看一眼，未免落人口实。眼下王爷不在，关系闹僵了娘娘在王府里没有个庇佑，实不安心。
两人讨论一番，愈发不知所措，想李京九自个儿醒了，揉揉眼睛之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老太妃可是撑不住了？”
露枝和小鹅相顾一眼。
“咦，小姐你怎么知道……”
“这车停了么不是？那肯定是老太妃想休息才会停下来，外面雪乔又在叫骂，骂什么我没听见，但定然是老太妃身体不适，又将气儿迁在我身上了。”
露枝觉得佩服，别看李京九睡得酣酣的，这一醒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她的眼耳。
就如了那句老话，常人活一年，不如人精活一天。她们主子就是妥妥的人精一个。
外面的人拐弯抹角变着法儿的扯着嗓子骂，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露枝问：“娘娘，那您看怎么办？”
李京九两手捂着脸，似乎是在醒神，过一会儿放下手，一张小脸被她揉得有点红红的，睡意却在脸上消失不见了。
她无奈撇撇嘴道：“去看看吧，我与老太妃不睦的传言早就满天飞了，没得在这儿半道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外人论道起来，还以为是我戕害的。”
李京九喝了口水就下了车子，本是能自己下地走动的，为了给自己多留条后路，便让小鹅和露枝装着样子扶着她走到路边。
老太妃依着一颗歪枣子树坐着，拱着背完全直不起腰，元芝不住的往她背上拍打，她便张大着嘴不断发出“呕呕”的声音，合着她刮过痧似的嗓子，远远听着有些可怕。
待一走进，看见她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小鹅的指尖在李京九手臂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李京九她在害怕什么，一个常年累病的老人，突然吐成这样，要是半道上撒手了可怎么好？
但李京九心里有数，便默不作声。
雪乔白了李京九一眼道：“王妃娘娘敢情是拿这拜佛当游山，困了就闭上眼睛睡，一路摇都不见醒的。老太妃搁这儿不舒服半晌了您也不知道下车问候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前一后行的是两家人。”
雪乔的话来得陡峭，李京九却是清然一笑就过了，“未能及时关心母亲，的确是我的罪过，我从没走过山路，只听闻这煌山的路不好走，却不知道怎么个难走法。加上身子不爽利，唯恐自个儿身子出了状况，拖了母亲的后腿，耽误了行程。
于是上车之后用了点扛晕防呕的药，这药药效极好，就是免不得要发困，多摇摆两下也就睡着了。刚刚听见你这丫头扯着嗓子叫骂，我这才醒来。还以为是遇见什么山匪要收拦路钱了，才需要拔着嗓门恨不得叫整座山的人都听见，不想只是不满我这个做王妃的有所疏漏，才特地用这种方法把我叫起来。”
李京九乜她一眼，“也难为你这小小丫头一片苦心，可是下回再想叫我，只管走到我跟前来大大方方的叫即可，我耳力不是很好，你躲在暗处叽叽喳喳，我会当你是叫山麻雀，很容易就忽略过去。要不是小鹅和露枝在旁提醒，这回我也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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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鹅不喜搭理东院的人，把头扭到一边吃桃，只有露枝同她打招呼。
元芝一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暗思片刻，却又想不到别的说辞，便还是舔着脸道：“进山也有近一个时辰了，老太妃担心着王妃娘娘的身子，便派奴婢来吱问一声，看王妃娘娘要不要休息休息。”
露枝回头望了李京九一眼，然后正头来，“姐姐您瞧，娘娘虽然带着病，但行山路倒还习惯，方才还与奴婢们谈天说话，眼下就睡着了，正是美梦的时候，就让娘娘睡着吧，老太妃不用担心，只管赶路就是。”
这让元芝吃了个瘪，却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笑了笑回到老太妃的车上。
“怎么说？她可是熬不住了？”老太妃撑着最后一股劲儿问。
元芝低着头，避开老太妃的目光。
“奴婢没能跟娘娘说上话，娘娘睡着了，这会子正香甜着，连停了车也不知道。”
老太妃纳罕，却连一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都没力气做出来，只是耷拉着眼稍愣着神。
雪乔也失望头顶，这事儿前后都是她一手张罗的，盼星星盼月亮，就想看李京九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谁知坐着空月子的女人行山路竟能行得这样轻松么？还能睡着了？
雪乔失望之余也晓得自己办事不利，惟恐老太妃问罪，于是连忙道：“这李氏真是个顶能受的硬嘴儿，自己撑得，却不顾咱们老太妃撑不撑得。她又不是不知道太妃娘娘您也常年带着病，就这样回了您，也不顺道着关心两句，这不存心要老太妃您不得歇么？”
元芝听了这话，心觉不舒服，这要是换作以前，她对李京九还存着莫大的偏见时，听了这话只怕觉得还不够，还要再添油加醋一番才能将心中这口气抒发出来。
可后来她受过李京九的救命之恩之后，再看李京九就觉得两样儿了。
从前李京九妖魔化的样子，都是众人撺掇着一人一句描抹起来的，现在她好像拨云见雾似的看了她的里子一眼，并不觉得她有多可怕。
“老太妃，您看现在怎么办？”元芝将话头给岔了过去，省得雪乔又越描越黑。
老太妃似乎没力气说话，紧随着“呕”的一声，一个没留神就放走了喉咙里的酸水，连着早上的吃食一股脑全部倾泻而出。
老太妃由于心想着李京九那头，这一口吐的就完全没个准备，黄黄的一片吐得哪里都是，连同她三人的身上也少不了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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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芝连忙扶住老太妃，见她张着嘴好像又要吐的样子，想将她拉扯到车边往外吐，又怕来不及更要溅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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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滴答答的落着，一辆车的人忙得焦头烂额。
搬小杌子的搬小杌子，拿伞的拿伞，取水囊润帕子的润帕子。
好不容易将老太妃安置在了路旁。
老太妃坐在小杌子上，两胳膊被人驾着，断断续续的呕。
开初只是将食物之类吐出来，到后来便开始吐清黑色的水，像是胆汁。
下人们都觉得骇然。
往回老太妃上山拜佛，歇歇停停的走，也还算顺遂，断不会像今日这般来势汹涌，止吐不住。
本打算在车下坐坐应当会缓和些，却不料还是昏昏沉沉，恶心不止。
众人心里在想，这要是勾出什么病来，又或者就这样不行了，那是调头往回拉么？
半山腰上，往回拉是下坡路，更吃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雪乔心里着急，却不见李氏下车侍奉，一时怒从中起，扯着嗓子阔声道：“太妃娘娘，可怜您身子不适还要苦撑这一趟，不晓得的，还以为王爷走了，咱们端王府里便再没有人，老太妃半路撂下个三病两痛都没句关心话，没个搭伴照应的！且不知王妃金尊玉体，就在咱们后头舒舒服服睡大觉呢！这话奴婢都不敢往外讲，旁人听了只管笑话我们王爷娶了个金菩萨，点两根香就可以供起来了吧！”
老太妃听了也甚是绝望，心里拔凉拔凉地想，若是颜鱼儿在，必定不会对她不管不问。可是她现在已经计较不起这么多，胃里难受得紧，她只担心这接下来的路程该怎么行进。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规划，一定要赶在晚上之前住进寺里，明日一早才能抢得到头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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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了时辰，就是耽误了拜佛，耽误了拜佛就是耽误了她宝贝儿子的福泽。
老太妃心里突然间空荡荡的，两眼茫茫近乎要晕过去。
李京九这头，本睡得舒舒服服，忽然听见雪乔的叫骂声，迷迷蒙蒙的撑开两条眼缝儿。
发现车停了，露枝和小鹅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她。
“娘娘……”露枝低低唤她一声。
雪乔的叫骂声很大，她们二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鹅很气，心想着什么难听的话都让她们捡来骂干净了，那干脆就别理会她们。
左右老太妃出事也是老太妃自己折腾出来的，她家小姐既没在她水里下毒，也没在马蹄子上扎刺的，即便翻了病也很她家小姐没有半个子儿的关系。
露枝却觉得不过去看一眼，未免落人口实。眼下王爷不在，关系闹僵了娘娘在王府里没有个庇佑，实不安心。
两人讨论一番，愈发不知所措，想李京九自个儿醒了，揉揉眼睛之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老太妃可是撑不住了？”
露枝和小鹅相顾一眼。
“咦，小姐你怎么知道……”
“这车停了么不是？那肯定是老太妃想休息才会停下来，外面雪乔又在叫骂，骂什么我没听见，但定然是老太妃身体不适，又将气儿迁在我身上了。”
露枝觉得佩服，别看李京九睡得酣酣的，这一醒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她的眼耳。
就如了那句老话，常人活一年，不如人精活一天。她们主子就是妥妥的人精一个。
外面的人拐弯抹角变着法儿的扯着嗓子骂，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露枝问：“娘娘，那您看怎么办？”
李京九两手捂着脸，似乎是在醒神，过一会儿放下手，一张小脸被她揉得有点红红的，睡意却在脸上消失不见了。
她无奈撇撇嘴道：“去看看吧，我与老太妃不睦的传言早就满天飞了，没得在这儿半道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外人论道起来，还以为是我戕害的。”
李京九喝了口水就下了车子，本是能自己下地走动的，为了给自己多留条后路，便让小鹅和露枝装着样子扶着她走到路边。
老太妃依着一颗歪枣子树坐着，拱着背完全直不起腰，元芝不住的往她背上拍打，她便张大着嘴不断发出“呕呕”的声音，合着她刮过痧似的嗓子，远远听着有些可怕。
待一走进，看见她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小鹅的指尖在李京九手臂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李京九她在害怕什么，一个常年累病的老人，突然吐成这样，要是半道上撒手了可怎么好？
但李京九心里有数，便默不作声。
雪乔白了李京九一眼道：“王妃娘娘敢情是拿这拜佛当游山，困了就闭上眼睛睡，一路摇都不见醒的。老太妃搁这儿不舒服半晌了您也不知道下车问候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前一后行的是两家人。”
雪乔的话来得陡峭，李京九却是清然一笑就过了，“未能及时关心母亲，的确是我的罪过，我从没走过山路，只听闻这煌山的路不好走，却不知道怎么个难走法。加上身子不爽利，唯恐自个儿身子出了状况，拖了母亲的后腿，耽误了行程。
于是上车之后用了点扛晕防呕的药，这药药效极好，就是免不得要发困，多摇摆两下也就睡着了。刚刚听见你这丫头扯着嗓子叫骂，我这才醒来。还以为是遇见什么山匪要收拦路钱了，才需要拔着嗓门恨不得叫整座山的人都听见，不想只是不满我这个做王妃的有所疏漏，才特地用这种方法把我叫起来。”
李京九乜她一眼，“也难为你这小小丫头一片苦心，可是下回再想叫我，只管走到我跟前来大大方方的叫即可，我耳力不是很好，你躲在暗处叽叽喳喳，我会当你是叫山麻雀，很容易就忽略过去。要不是小鹅和露枝在旁提醒，这回我也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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