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屋子很小，也就十平米左右。
一张床，一张桌子，紧挨在一起，墙上挂了佛像，角落里有一盆小小的绿植。
除此之外，再填不了其他东西。
台灯放置在桌上，供着一隅光明。
陆嘉明低着头，翻看一本经书，手边茶盏冒着淡淡热气。
他浓密的深栗色短发，服服帖帖地长在他的头上，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那盏灯，把肤色苍白的他，照得稍微有了点血色。
听见响动，陆嘉明抬起头。
他看到云弈棋站在门口，说不惊讶是假的，直接就站了起来，“……云小姐？”
“谢谢你还记得我姓什么哈。”
云弈棋站在门口，冲他笑，两只脚踮在外面，“介意我进来吗？”
“……当然不会。”
云弈棋走进来，轻轻带上门。
她站在门边，双脚无所适从地停留在原地。
陆嘉明见状，把自己坐的椅子向桌外移了移，“云小姐，坐。”
“那你……”
他想了想，走到床边，“我坐这里。”
碍于条件简陋，云弈棋也不好推辞，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尽量不让鞋跟磕碰地面发出过于响亮的声音。
等她坐下，陆嘉明说：“要我给你倒杯茶吗？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杯子……”
“别别，千万别。”云弈棋现在最怕的，就是陆嘉明做出一副“尽地主之谊”的主人模样。
他要是想成为这屋子的主人，那就算今天他不出家，明天也一定要剃头的。
“贸贸然过来打扰也挺不好意思的。”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像最完美的淑女并拢在一起，微微欹斜，手，在膝盖上不安地攥成了团，“那个……我听说，陆先生要……皈依佛门，就，想过来看一下。”
陆嘉明注视她，“云小姐是怎么知道我想出家，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嗯……是宴清跟我说的，她好像是感觉到你情绪不对，具体怎么感觉到的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几天前突然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会有这个想法，让我留意点，然后……”云弈棋挠了挠头发，“我看你今天，又是给粉丝退钱，又是退出机器人研究的……觉得不太对劲，就……要知道，你看上去就是那种，很容易就会万念俱灰，然后跑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度过余生的男人呐。”
“是这样啊。”陆嘉明神情平静地点头，顿了顿，他开口，语气，含着淡淡的感慨，“真没想到，在我出家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会是云小姐。”
他这么说，让云弈棋稍安的心口，又开始难受起来。
她现在特别讨厌他笃定的口吻，她知道他本就是个固执的男人，死直男，死脑筋，但是，亲耳听见他以肯定自己会出家的语气把话说出来，就有种很直观的预感：完了，她今晚可能会无功而返了。
她一下子又想哭，她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块儿，深呼吸了两个来回，把那种绝望的念头生生压到心底。
接着她抬起头，望着陆嘉明，“陆先生，你……你能不能，不出家啊？”
陆嘉明在看到她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到她来这的目的。
他笑了下，说：“云小姐……”
“我仔细观察过你的脑袋。”
云弈棋把怀里那个她上月才买到，爱不释手的小包，随便放到身后粗糙的木桌上，向他比划，“陆先生，你要知道，当和尚也是有条件的！有的人呐，脑袋圆圆的，剃光头特别好看，有的人呢，哪儿都特别好，就像你，眉毛眼睛鼻子都漂亮，嘴巴更好看，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完美……”
她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一只眼睛还闭起来，“就一丁点儿哈，就是你的脑袋不够那么圆的，有一点点扁，所以，要是剃光头，肯定不好看的，不要剃啦！”
陆嘉明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没有克制住，微勾了下唇角。
这一笑，让云弈棋看到了希望，她的笑容更加灿烂，恨不得把洁白的二十八颗牙齿全都露出来给他看，“不要剃头嘛，好不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跟我说，跟宴清说，或者找心理医生啊，你又不差钱……你要是愿意改变想法，为了感谢佛祖，我可以一年，不，一辈子都吃素的！”
“谢谢你，云小姐。”
陆嘉明笑过后，表情慢慢淡下来，再次恢复成那种无欲无求，又蕴着悲伤的面庞，“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我就有了这种想法，我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谢谢云小姐你来劝我，但是，我不会改变主意。”
他站起身，“现在已经不早了，你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合适，我送你到庙外吧。”
云弈棋怔怔地望着他，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塌了下来。
她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云小姐？”
“我不走。”
“云小姐……”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耍赖了不要脸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
云弈棋刚做过不久的美甲，狠狠嵌进掌心，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里哼唧着：“哪有这样的，这世上哪有我这么倒霉的人，好不容易，喜欢过两个人，偏偏这两个都喜欢我的好姐妹宴清，一个是霍骁，一个就是你了……喜欢就喜欢了，怎么没过多久，就要出家了……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小说的女主角，所以待遇就这么惨啊？”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噼里啪啦掉下来。
陆嘉明无措地站在那儿，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取了桌上的抽纸巾，递给她，“云小姐，你别难过，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十有八九，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云弈棋接过纸，擦掉眼泪，用力擤了下鼻涕，反正妆都在他面前哭花过了，也在他面前耍无赖了，她也不再顾什么形象了，“你……”
她含着哭腔问：“你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吗？”
陆嘉明重新坐下来，轻轻地说：“有，很多，很多。”
“没有谈过恋爱，就要当个和尚，不会觉得可惜吗？”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当了和尚，我这样，算不了什么。”
云弈棋红着眼睛和鼻子问他：“那……有人向你表白过吗？”
表白啊。
陆嘉明有些出神，“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是没有吧。我小时候跳过级，一直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同班女生都普遍比我大两三岁，那时候，也没长开，戴着厚厚的眼镜，个子又矮，什么篮球，足球，我一概不喜欢，天天闷在教室里做题，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呢！
是她们没眼光啦！要是我和你同班，我肯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后就喜欢你了。
云弈棋在心里大声疾呼，但在陆嘉明面前，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如果，这是你人生中很多不如意的事情里的其中一件，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她轻轻撅了下嘴，把想落下来的淙淙的眼泪，逼了回去，对他说：“至少在你出家前，我想让你在这件事上，不那么遗憾。”
陆嘉明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弈棋吸了下鼻子，“我喜欢你，我是个情感很外露的人，这件事，在京城的时候你就知道啦，对吧？但是，我好像没有正式跟你表白过呢，我今天要跟你说一下，我，我喜欢你，很喜欢。”
“是，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没办法呀，你这种斯斯文文又说话轻声细语的男人，我就是很喜欢嘛，而且，你长得也好看，我就更没有理由不喜欢你了。”
她低头笑了下，“你真挺特别的，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不善言辞，说几句话就会脸红，跟我聊天时讲的内容都是那种我从来不会涉足的领域，有人会觉得你闷，但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也交过男朋友，没有一个人像你，听我说话的时候，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很耐心听我讲废话的，你真的……”
她把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戳到我这里啦。”
“虽然你在京城拒绝了我，而且，那时候也因宴清误会了你，让我对你非常生气，一回烟城，我爸就开始给我张罗相亲的事儿了，我见的男人越多，就，越没办法把你忘记。”
她声音低下去，“我跟宴清说，我讨厌死你了，其实回烟城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偷偷在网上搜索你的消息……”
“我看了好多你的采访节目，我没有骗你哦，我知道你坐下来以后，会习惯先把右手放到膝盖上，然后是左手。”
“然后，主持人问你问题，你愿意回答的，会说得很工整很爽快，你不太喜欢的，会稍微扶一下眼镜再说，你根本不想谈的，会微微地笑一下，一两句话就带过。”
“我知道你很喜欢机器人，因为你觉得机器可以永续地存在下去，达到你理想中的‘永恒’，而人却不行，因为他们多变，感情易逝，喜欢背叛，从来无法守住承诺，但是这些，机器都可以解决，只要有一天，它们能够拥有感情……你现在在研究上遇到的最大难题，还是机器的人类外形，好像无论怎么设计，都会使人感觉恐惧，研究因此迟迟无法进行下去。”
云弈棋见陆嘉明垂下眼睫，忙说：“我不是想提起你的伤心事，陆先生，我只是……”
“我知道。”
陆嘉明抬眸看她，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云小姐，谢谢你。”
……不要再说谢谢了，行不行？
云弈棋像瞬间坠入冰窟，整个人绝望又哀伤，她最后不负希望地说：“陆先生，能暂时不做和尚吗？哪怕，给我一个小小的念想呢。”
她说完，没听见陆嘉明的回应，心里轻叹了口气。
坐在这里，她愈发觉得如坐针毡，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她打算把桌上的包包拿起来，不再打扰他，就这样下山去了，却在抬起头的刹那，看见陆嘉明眼睛微红，泪，直接掉了下来。
“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他说：“我的弟弟躺在床上，因为身上的烧伤睡不着觉，他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想，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我想为他分担点痛苦，为他赎罪，也许整天整夜地念经，对我，对他，都好。”
他闭上眼睛，掌心，抚上眉头，彻底安静下来。
云弈棋却一下慌了。
她喜欢的男人在她面前哭了。
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她定了定神，在慌乱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怀里的纸巾，递给他，“陆先生……”
-
月亮隐进了乌云之中。
宴翎打了个喷嚏。
不知不觉，她和司刃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
她听见司刃开腔，“回去吧，我看一时半会，她不会下来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云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司刃似乎觉得好笑，从鼻腔里溢出淡淡的哼声，“她又不是小孩子，晚点出来，打车回去，或者叫她家人过来接她，不就行了？”
“走吧。”
他做好决定，不再征求她意见，转身就走。
宴翎只好跟上去。
可还没走几步，她突然觉得不对，猛地蹲下来，不动了。
司刃听不到脚步声，回头，看她蹲地上不知道在干嘛，“你怎么了？”
宴翎小声说：“我，我看地上的蛐蛐挺好玩的，研究一下。”
“……你逗我呢，这都冬天了哪来的蛐蛐？”
司刃有点不耐烦，走过来抓住她手腕，“走啊。”
宴翎被他拽着，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好蹲在地上，往他的方向蹦了两下。
司刃：“……你什么意思，我现在是湘西赶尸呢？那我也没见过蹲着蹦的僵尸啊？”
宴翎一个字也不说。
司刃捏了捏眉心，看她蹲地上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一横，直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扛在身上，往外走。
宴翎：“……你！你慢点……”
司刃换了个姿势，把她挪到背后背着。
她感觉到热流从腿间止不住地滚下来，脸色大变，“完了……”
司刃：“你又怎么了？”
宴翎：“我……”
宴翎脾气再好，当时也被他的态度搞得有点生气，大脑未经思考，说了句她后来恨不得咬断舌头的话：
“我拉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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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再填不了其他东西。
台灯放置在桌上，供着一隅光明。
陆嘉明低着头，翻看一本经书，手边茶盏冒着淡淡热气。
他浓密的深栗色短发，服服帖帖地长在他的头上，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那盏灯，把肤色苍白的他，照得稍微有了点血色。
听见响动，陆嘉明抬起头。
他看到云弈棋站在门口，说不惊讶是假的，直接就站了起来，“……云小姐？”
“谢谢你还记得我姓什么哈。”
云弈棋站在门口，冲他笑，两只脚踮在外面，“介意我进来吗？”
“……当然不会。”
云弈棋走进来，轻轻带上门。
她站在门边，双脚无所适从地停留在原地。
陆嘉明见状，把自己坐的椅子向桌外移了移，“云小姐，坐。”
“那你……”
他想了想，走到床边，“我坐这里。”
碍于条件简陋，云弈棋也不好推辞，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尽量不让鞋跟磕碰地面发出过于响亮的声音。
等她坐下，陆嘉明说：“要我给你倒杯茶吗？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杯子……”
“别别，千万别。”云弈棋现在最怕的，就是陆嘉明做出一副“尽地主之谊”的主人模样。
他要是想成为这屋子的主人，那就算今天他不出家，明天也一定要剃头的。
“贸贸然过来打扰也挺不好意思的。”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像最完美的淑女并拢在一起，微微欹斜，手，在膝盖上不安地攥成了团，“那个……我听说，陆先生要……皈依佛门，就，想过来看一下。”
陆嘉明注视她，“云小姐是怎么知道我想出家，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嗯……是宴清跟我说的，她好像是感觉到你情绪不对，具体怎么感觉到的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几天前突然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会有这个想法，让我留意点，然后……”云弈棋挠了挠头发，“我看你今天，又是给粉丝退钱，又是退出机器人研究的……觉得不太对劲，就……要知道，你看上去就是那种，很容易就会万念俱灰，然后跑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度过余生的男人呐。”
“是这样啊。”陆嘉明神情平静地点头，顿了顿，他开口，语气，含着淡淡的感慨，“真没想到，在我出家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会是云小姐。”
他这么说，让云弈棋稍安的心口，又开始难受起来。
她现在特别讨厌他笃定的口吻，她知道他本就是个固执的男人，死直男，死脑筋，但是，亲耳听见他以肯定自己会出家的语气把话说出来，就有种很直观的预感：完了，她今晚可能会无功而返了。
她一下子又想哭，她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块儿，深呼吸了两个来回，把那种绝望的念头生生压到心底。
接着她抬起头，望着陆嘉明，“陆先生，你……你能不能，不出家啊？”
陆嘉明在看到她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到她来这的目的。
他笑了下，说：“云小姐……”
“我仔细观察过你的脑袋。”
云弈棋把怀里那个她上月才买到，爱不释手的小包，随便放到身后粗糙的木桌上，向他比划，“陆先生，你要知道，当和尚也是有条件的！有的人呐，脑袋圆圆的，剃光头特别好看，有的人呢，哪儿都特别好，就像你，眉毛眼睛鼻子都漂亮，嘴巴更好看，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完美……”
她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一只眼睛还闭起来，“就一丁点儿哈，就是你的脑袋不够那么圆的，有一点点扁，所以，要是剃光头，肯定不好看的，不要剃啦！”
陆嘉明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没有克制住，微勾了下唇角。
这一笑，让云弈棋看到了希望，她的笑容更加灿烂，恨不得把洁白的二十八颗牙齿全都露出来给他看，“不要剃头嘛，好不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跟我说，跟宴清说，或者找心理医生啊，你又不差钱……你要是愿意改变想法，为了感谢佛祖，我可以一年，不，一辈子都吃素的！”
“谢谢你，云小姐。”
陆嘉明笑过后，表情慢慢淡下来，再次恢复成那种无欲无求，又蕴着悲伤的面庞，“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我就有了这种想法，我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谢谢云小姐你来劝我，但是，我不会改变主意。”
他站起身，“现在已经不早了，你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合适，我送你到庙外吧。”
云弈棋怔怔地望着他，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塌了下来。
她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云小姐？”
“我不走。”
“云小姐……”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耍赖了不要脸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
云弈棋刚做过不久的美甲，狠狠嵌进掌心，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里哼唧着：“哪有这样的，这世上哪有我这么倒霉的人，好不容易，喜欢过两个人，偏偏这两个都喜欢我的好姐妹宴清，一个是霍骁，一个就是你了……喜欢就喜欢了，怎么没过多久，就要出家了……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小说的女主角，所以待遇就这么惨啊？”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噼里啪啦掉下来。
陆嘉明无措地站在那儿，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取了桌上的抽纸巾，递给她，“云小姐，你别难过，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十有八九，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云弈棋接过纸，擦掉眼泪，用力擤了下鼻涕，反正妆都在他面前哭花过了，也在他面前耍无赖了，她也不再顾什么形象了，“你……”
她含着哭腔问：“你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吗？”
陆嘉明重新坐下来，轻轻地说：“有，很多，很多。”
“没有谈过恋爱，就要当个和尚，不会觉得可惜吗？”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当了和尚，我这样，算不了什么。”
云弈棋红着眼睛和鼻子问他：“那……有人向你表白过吗？”
表白啊。
陆嘉明有些出神，“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是没有吧。我小时候跳过级，一直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同班女生都普遍比我大两三岁，那时候，也没长开，戴着厚厚的眼镜，个子又矮，什么篮球，足球，我一概不喜欢，天天闷在教室里做题，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呢！
是她们没眼光啦！要是我和你同班，我肯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后就喜欢你了。
云弈棋在心里大声疾呼，但在陆嘉明面前，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如果，这是你人生中很多不如意的事情里的其中一件，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她轻轻撅了下嘴，把想落下来的淙淙的眼泪，逼了回去，对他说：“至少在你出家前，我想让你在这件事上，不那么遗憾。”
陆嘉明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弈棋吸了下鼻子，“我喜欢你，我是个情感很外露的人，这件事，在京城的时候你就知道啦，对吧？但是，我好像没有正式跟你表白过呢，我今天要跟你说一下，我，我喜欢你，很喜欢。”
“是，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没办法呀，你这种斯斯文文又说话轻声细语的男人，我就是很喜欢嘛，而且，你长得也好看，我就更没有理由不喜欢你了。”
她低头笑了下，“你真挺特别的，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不善言辞，说几句话就会脸红，跟我聊天时讲的内容都是那种我从来不会涉足的领域，有人会觉得你闷，但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也交过男朋友，没有一个人像你，听我说话的时候，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很耐心听我讲废话的，你真的……”
她把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戳到我这里啦。”
“虽然你在京城拒绝了我，而且，那时候也因宴清误会了你，让我对你非常生气，一回烟城，我爸就开始给我张罗相亲的事儿了，我见的男人越多，就，越没办法把你忘记。”
她声音低下去，“我跟宴清说，我讨厌死你了，其实回烟城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偷偷在网上搜索你的消息……”
“我看了好多你的采访节目，我没有骗你哦，我知道你坐下来以后，会习惯先把右手放到膝盖上，然后是左手。”
“然后，主持人问你问题，你愿意回答的，会说得很工整很爽快，你不太喜欢的，会稍微扶一下眼镜再说，你根本不想谈的，会微微地笑一下，一两句话就带过。”
“我知道你很喜欢机器人，因为你觉得机器可以永续地存在下去，达到你理想中的‘永恒’，而人却不行，因为他们多变，感情易逝，喜欢背叛，从来无法守住承诺，但是这些，机器都可以解决，只要有一天，它们能够拥有感情……你现在在研究上遇到的最大难题，还是机器的人类外形，好像无论怎么设计，都会使人感觉恐惧，研究因此迟迟无法进行下去。”
云弈棋见陆嘉明垂下眼睫，忙说：“我不是想提起你的伤心事，陆先生，我只是……”
“我知道。”
陆嘉明抬眸看她，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云小姐，谢谢你。”
……不要再说谢谢了，行不行？
云弈棋像瞬间坠入冰窟，整个人绝望又哀伤，她最后不负希望地说：“陆先生，能暂时不做和尚吗？哪怕，给我一个小小的念想呢。”
她说完，没听见陆嘉明的回应，心里轻叹了口气。
坐在这里，她愈发觉得如坐针毡，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她打算把桌上的包包拿起来，不再打扰他，就这样下山去了，却在抬起头的刹那，看见陆嘉明眼睛微红，泪，直接掉了下来。
“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他说：“我的弟弟躺在床上，因为身上的烧伤睡不着觉，他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我想，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我想为他分担点痛苦，为他赎罪，也许整天整夜地念经，对我，对他，都好。”
他闭上眼睛，掌心，抚上眉头，彻底安静下来。
云弈棋却一下慌了。
她喜欢的男人在她面前哭了。
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她定了定神，在慌乱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怀里的纸巾，递给他，“陆先生……”
-
月亮隐进了乌云之中。
宴翎打了个喷嚏。
不知不觉，她和司刃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
她听见司刃开腔，“回去吧，我看一时半会，她不会下来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云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司刃似乎觉得好笑，从鼻腔里溢出淡淡的哼声，“她又不是小孩子，晚点出来，打车回去，或者叫她家人过来接她，不就行了？”
“走吧。”
他做好决定，不再征求她意见，转身就走。
宴翎只好跟上去。
可还没走几步，她突然觉得不对，猛地蹲下来，不动了。
司刃听不到脚步声，回头，看她蹲地上不知道在干嘛，“你怎么了？”
宴翎小声说：“我，我看地上的蛐蛐挺好玩的，研究一下。”
“……你逗我呢，这都冬天了哪来的蛐蛐？”
司刃有点不耐烦，走过来抓住她手腕，“走啊。”
宴翎被他拽着，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好蹲在地上，往他的方向蹦了两下。
司刃：“……你什么意思，我现在是湘西赶尸呢？那我也没见过蹲着蹦的僵尸啊？”
宴翎一个字也不说。
司刃捏了捏眉心，看她蹲地上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一横，直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扛在身上，往外走。
宴翎：“……你！你慢点……”
司刃换了个姿势，把她挪到背后背着。
她感觉到热流从腿间止不住地滚下来，脸色大变，“完了……”
司刃：“你又怎么了？”
宴翎：“我……”
宴翎脾气再好，当时也被他的态度搞得有点生气，大脑未经思考，说了句她后来恨不得咬断舌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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