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第128章 同归
随月生脸色大变。
赵嘉阳自称自己已经看破了生死，话语中带了死志，可下一句话却又扯上了陶风澈，再加上他持枪的右手那几近微不可察的颤抖——他莫非是想拉陶风澈陪葬吗？！
从得知陶风澈失踪的那一刻开始，随月生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绷到了极致，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逐渐变得不堪重负了起来。
此时此刻，飓风袭来，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牵连彻底崩断，惊怒交加之下，随月生倏然扣动了扳机。
陶风澈的瞳孔在放大后迅速紧缩！
0.44英寸的大口径子弹破空而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可在陶风澈的眼中，这一刻的时间却被无限延长，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帧都在陶风澈的眼中不断定格。
大脑运转到了极致，他像是什么都想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而与活跃的大脑截然相反的，是他宛若缺乏了关键齿轮，以至无法听从大脑指令如常转动的身体。
他只得像根棍子一样地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子弹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袭来。
陶风澈缓缓闭上了眼。
可他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一股大力忽然从太阳穴袭来！
陶风澈毫无防备之下，被顶的往前一扑，险些栽倒在地。他趔趄两步，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彻底格式化后的硬盘，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数秒后意识回笼，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猝然回头，用力之大几乎要将脖子扭伤。
他满脸仓皇地望向赵嘉阳，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赵嘉阳既然杀了陶知行，又将他绑架了当做跟随月生谈判的筹码，那也应当是盼着他死的。
以刚才两人的站位，他就是赵嘉阳绝佳的人肉盾牌，可他又为什么要用枪将他顶开，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一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随月生直勾勾地盯着赵嘉阳，脸上的神情是跟陶风澈如出一辙的复杂。
可这倒不是完全因为赵嘉阳的离奇之举。
赵嘉阳将陶风澈顶开后，他身前便再也没有任何遮挡。子弹沿着原定的轨道直奔而去，正中他的右肩。
随月生是亲眼看着子弹将赵嘉阳击中的，也确定自己的子弹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此刻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血液渗出的痕迹。
赵嘉阳只是被冲击力逼得倒退了一步，从始至终从容不迫的表情也变了一瞬——他痛苦地皱了皱眉，牙关也随之咬紧，像是在遭受什么无法言喻的痛楚。
但这跟子弹穿透肩胛骨形成空腔效应后应该形成的表情完全不同，痛苦的等级也无法相提并论。
更何况片刻后，这些外露的表情就再一次从赵嘉阳的身上消失了，右臂也完全行动如常。
……他穿了很高级的防弹衣。
随月生眯了眯眼，双唇不自觉地抿紧成线。
因为赵嘉阳刚才的举动，陶风澈此刻跟他之间有一些距离。他满脸空白地盯着赵嘉阳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转过身，朝着赵嘉阳的方向走了两步。
但也仅仅只走了这么两步。
像是程序终于重启完毕，又像是运转的过程中忽然死机，陶风澈停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看向赵嘉阳，嘴唇有些发抖，似乎想问些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风澈努力张了张嘴，话就在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这样的时刻，无论问些什么，似乎都显得有些多余。
他看不透赵嘉阳，既想知道答案，又怕赵嘉阳没有如实回答，更怕自己听完后又一次心软。
而他已经被心软和对赵嘉阳的信任害过一次了。
“咳咳。”赵嘉阳忽然突如其来地咳嗽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要用空闲的左手捂紧嘴，又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去。
谁都没有出言打断，片刻后，赵嘉阳终于止住了咳，从兜里套了张叠得整齐的手帕出来擦了擦手。
陶风澈离他最近，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红。他疑心是自己眼花，正要定睛去看时，赵嘉阳却已经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了，又将用脏了的手帕塞进了裤兜里。
然后他站直了身子，目光在面前这神色各异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神色格外坦然：“很多先驱者都曾经被当做是疯子。随总，你们才是妄图抵挡历史洪流的人。”
陶风澈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迷茫，拿不准赵嘉阳想说些什么。
随月生的食指在扳机上摩挲了片刻，又重新将其握紧，灰蓝色的眸子泛起冷冽的光。
赵嘉阳将他们迥异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他偏过头看向陶风澈，突然问道：“小澈，你还记得你婶婶他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吗？”
“茶花。”
陶风澈下意识地回答。
赵嘉阳点点头，笑了一下，笑容中不见曾经的疯狂与恐怖，而是带着些欣慰与温柔，还有些陶风澈看不大懂的东西。
“嗯。”赵嘉阳右手拇指在枪把上滑了一滑，“你有空了就多去看看他。他一个人……挺孤单的。”
他倏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很多人说，人临死前会看到这一生的走马灯，可赵嘉阳只看到了楚殷走的那天。
天空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放晴了，天色阴沉，带着些浑浊的暮色。
医生走了出来，对他说进去吧，和他最后说几句话。
赵嘉阳来敢耽搁哪怕一秒。
护士正在帮楚殷撤走戴着的呼吸机，对方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只有些微的起伏，瘦得像是片纸。
赵嘉阳不忍再看下去了。
“是不是很丑？”楚殷察觉到他的情绪，笑着问道。
赵嘉阳强忍着悲伤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枯瘦的，向内凹进去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来：“没有，很好看。”
如果在这个时候落泪，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楚殷还是笑，眼角却有泪滑落：“你又骗人。”
他的呼吸钱而急促，像是破败的，到处都是破洞的老旧风箱，即便有再多的空气注入，也只能从另外的孔洞中逃离。
“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啊。等我变成omega再来找你。”楚殷咳了咳，努力喘匀了气，又艰难地说完了下半句，“过几年有空了，记得多去幼儿园或者孤儿院转转。说不定里面就有你未来的老婆呢。”
赵嘉阳拼命地想要扯动嘴角给楚殷的笑话捧场，可这一次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不敢开口，艰难地控制着自己喉头的哽咽，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哭出声来。
——如果有下辈子，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当beta？
赵嘉阳很想这么不管不顾地问出口，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这样去蔑视楚殷的执念。
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榨干全身上下的力气似的，然后弯下腰握住了楚殷的手，感受那最后的热量逐渐流失在了自己的指缝间。
“滴——”
心电监护仪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直线，继而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护士沉默着在一旁站了许久，赵嘉阳却一直固执地将楚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它烘暖。
他原先是弯腰站着的，后来腰背实在坚持不住，便变成坐在楚殷的床边。
在意识到无论自己付出再多努力，这只手都在变得更冷更僵硬后，泪珠终于放弃抵抗地涌出了他的眼眶，顺着楚殷的小臂流了下去，逐渐濡湿蓝白条纹的衣袖。
他终于能弯起嘴角，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喃喃。
“那你要是转世成alpha了怎么办啊？笨蛋。”
赵嘉阳慢慢合上了双眼，世界归于混沌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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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阳自称自己已经看破了生死，话语中带了死志，可下一句话却又扯上了陶风澈，再加上他持枪的右手那几近微不可察的颤抖——他莫非是想拉陶风澈陪葬吗？！
从得知陶风澈失踪的那一刻开始，随月生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绷到了极致，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逐渐变得不堪重负了起来。
此时此刻，飓风袭来，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牵连彻底崩断，惊怒交加之下，随月生倏然扣动了扳机。
陶风澈的瞳孔在放大后迅速紧缩！
0.44英寸的大口径子弹破空而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可在陶风澈的眼中，这一刻的时间却被无限延长，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帧都在陶风澈的眼中不断定格。
大脑运转到了极致，他像是什么都想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而与活跃的大脑截然相反的，是他宛若缺乏了关键齿轮，以至无法听从大脑指令如常转动的身体。
他只得像根棍子一样地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子弹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袭来。
陶风澈缓缓闭上了眼。
可他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一股大力忽然从太阳穴袭来！
陶风澈毫无防备之下，被顶的往前一扑，险些栽倒在地。他趔趄两步，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彻底格式化后的硬盘，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数秒后意识回笼，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猝然回头，用力之大几乎要将脖子扭伤。
他满脸仓皇地望向赵嘉阳，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赵嘉阳既然杀了陶知行，又将他绑架了当做跟随月生谈判的筹码，那也应当是盼着他死的。
以刚才两人的站位，他就是赵嘉阳绝佳的人肉盾牌，可他又为什么要用枪将他顶开，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一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随月生直勾勾地盯着赵嘉阳，脸上的神情是跟陶风澈如出一辙的复杂。
可这倒不是完全因为赵嘉阳的离奇之举。
赵嘉阳将陶风澈顶开后，他身前便再也没有任何遮挡。子弹沿着原定的轨道直奔而去，正中他的右肩。
随月生是亲眼看着子弹将赵嘉阳击中的，也确定自己的子弹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此刻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血液渗出的痕迹。
赵嘉阳只是被冲击力逼得倒退了一步，从始至终从容不迫的表情也变了一瞬——他痛苦地皱了皱眉，牙关也随之咬紧，像是在遭受什么无法言喻的痛楚。
但这跟子弹穿透肩胛骨形成空腔效应后应该形成的表情完全不同，痛苦的等级也无法相提并论。
更何况片刻后，这些外露的表情就再一次从赵嘉阳的身上消失了，右臂也完全行动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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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月生眯了眯眼，双唇不自觉地抿紧成线。
因为赵嘉阳刚才的举动，陶风澈此刻跟他之间有一些距离。他满脸空白地盯着赵嘉阳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转过身，朝着赵嘉阳的方向走了两步。
但也仅仅只走了这么两步。
像是程序终于重启完毕，又像是运转的过程中忽然死机，陶风澈停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看向赵嘉阳，嘴唇有些发抖，似乎想问些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风澈努力张了张嘴，话就在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这样的时刻，无论问些什么，似乎都显得有些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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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嘉阳右手拇指在枪把上滑了一滑，“你有空了就多去看看他。他一个人……挺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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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放晴了，天色阴沉，带着些浑浊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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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阳来敢耽搁哪怕一秒。
护士正在帮楚殷撤走戴着的呼吸机，对方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只有些微的起伏，瘦得像是片纸。
赵嘉阳不忍再看下去了。
“是不是很丑？”楚殷察觉到他的情绪，笑着问道。
赵嘉阳强忍着悲伤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枯瘦的，向内凹进去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来：“没有，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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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殷还是笑，眼角却有泪滑落：“你又骗人。”
他的呼吸钱而急促，像是破败的，到处都是破洞的老旧风箱，即便有再多的空气注入，也只能从另外的孔洞中逃离。
“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啊。等我变成omega再来找你。”楚殷咳了咳，努力喘匀了气，又艰难地说完了下半句，“过几年有空了，记得多去幼儿园或者孤儿院转转。说不定里面就有你未来的老婆呢。”
赵嘉阳拼命地想要扯动嘴角给楚殷的笑话捧场，可这一次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不敢开口，艰难地控制着自己喉头的哽咽，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哭出声来。
——如果有下辈子，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当beta？
赵嘉阳很想这么不管不顾地问出口，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不能在最后的时刻，这样去蔑视楚殷的执念。
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榨干全身上下的力气似的，然后弯下腰握住了楚殷的手，感受那最后的热量逐渐流失在了自己的指缝间。
“滴——”
心电监护仪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直线，继而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护士沉默着在一旁站了许久，赵嘉阳却一直固执地将楚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它烘暖。
他原先是弯腰站着的，后来腰背实在坚持不住，便变成坐在楚殷的床边。
在意识到无论自己付出再多努力，这只手都在变得更冷更僵硬后，泪珠终于放弃抵抗地涌出了他的眼眶，顺着楚殷的小臂流了下去，逐渐濡湿蓝白条纹的衣袖。
他终于能弯起嘴角，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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