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末日之墙的终结
尽管不似万雪生那般认定“游戏一定有通关方法”，叶子也觉得末日之墙是有解决方法的，这个所谓的“解决方法”一定是把所有人都救下来，完美结束——至于系统提供的那个二选一方案，他就有意无意忽略了。
这不现实，这不应该，这不是一个成熟大人应该有的想法，世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缺，更没有什么所有人都获得幸福，有的只是理性选择与无奈前行，叶子心里明白这些道理，但是明白归明白，能够接受是另一码事，如果他是个轻易能够跨越这一切的人，也就不会为了战友的死亡耿耿于怀十多年了。
劝服了大部分土著玩家之后，二维世界被破坏的速度大大减少，少数人破坏部分溢出的墨汁伤害面积有限，二维世界自我修复的速度跟着上，叶子则试图从这方面寻找下手。
末日之墙的动力是什么？
“我觉得不要从这方面下手，如果我们能解开这个谜团，大概人类也可以进入高维世界了。”唐星面色微妙地道，“还是不要挑战这种事了。”
叶了不得不同意唐星的说法，但是他也注意到一件事：“你放弃了？”
唐星放下玩着的手机游戏，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会儿窗外，有些迟疑地道：“我不知道。”随即像是解释般急忙补充道，“我的理智上是放弃了，系统给了我们明确的指示，一条很简单通关场景方法，我们应该迅速结束这个场景，不要空耗生命，这是最正确的做法，我百分百确定。”
说到这儿他闭上了嘴，二维世界除了距离看起来异常之外，无论颜色、质感还是光影都十分逼真，窗外盛夏的阳光扑进来洒在他的脸上，遮掩着无法解释的迷惑。
“但是……我不想结束。”唐星挑了挑眉毛，“我的意思，想想你那几千次壁咚，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你做到了。”他转过头，眼中带着闪亮的星星看向叶子，“你做到了。”
叶子心中的某一点被触动了，他微微侧过脸，避开唐星灼热的视线。
“是不是该轮到我去外面值班了？”叶子岔开了话题。
壁咚劝阻行动结束之后，玩家们又恢复了正常的轮值，只不过并不需要大部分人呆在末日之墙里，毕竟时间流速不一样，谁也不愿意凭白浪费生命。目前呆在末日之墙里的大概两三人，叶子出去换万雪生进墙，等杨文远出来再换他进去，呆在二维世界最多的还是唐星与他，就是为了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方法阻止末日之墙的扩-展，这也是他进入这个场景以来的第二次出墙。
“嗯。”唐星很快冷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般，“明天。”
对着空中的眼睛怪物说“我爱你”不是第一回了，从二维世界回到三维世界只是一瞬间，叶子的视野充盈起来，不再扁平而是真实立体的世界，只是，他所见的景色与印象中完全不同。
火柴盒般的房子数量减少了许多，甚至还有一半镶嵌在末日之墙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面。村庄安静极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道路上却是一片狼籍，似乎刚刚经历了大洗劫。末日之墙里几个月的时间，三维世界不过才几天，等玩家们回到现实则一秒都不会少。
叶子愣了会儿，与值班看墙的万雪生道：“这村子怎么了？”
“村子没怎么，只是末日之墙往前推了。”万雪生正在检查装备背包的粮食，愁眉苦脸地道，“住这里的人跑的跑，死的死，食物不多了啊叶哥，我们得赶紧想出办法来啊。其他人还往远处逛了逛，真的什么也没有，有的地方都变成原始森林了快，大家现在天天在森林里探险找吃的，都快成野人了。”
叶子惊讶地道：“怎么死的？发生暴乱了吗？”
“没有。”万雪生叹了口气，“这些人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精力暴乱啊，死的是没有离开，直接走进墙里了，你看，刚才还有人进去呢。”
叶子急速转过身，就在末日之墙与大地的连接处，正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茫然地乱逛着，末日之墙的时间流速过快，不一会儿，他就看见这几人找了工作、住处，甚至还邀请同事去看了电影。他的几小时，那边是几天，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叶子不解地道。
“告诉你什么？”万雪生诧异地说道，“反正末日之墙一直在推进的，只是快慢而已，对我们来说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啊。”
叶子怔住了，他想起先前唐星说的话，忽然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末日之墙里的几个月他几乎忘了外面还有这么一群同样处于绝望中的人。
万雪生已经进入末日之墙里，随着时间的推进夜晚来临，一片死寂的村庄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黑夜笼罩，叶子一直站在墙前看着那些“鲜活”的纸片人，心情复杂极了。
也许，那边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不不不，那根本就不是现实，当整个地球都二维化，这些人还算活着吗？他们还能恢复到三维状态吗？
又也许，现实世界对更高维度的人来说也是“纸片”？
或者说，我们的生活其实也是被观察着吗？
“你见过夕阳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子转过身，看见简一站在不远处，举着一根小小的蜡烛，他叹道：“你不走吗？”
“准备走了。”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初夏略有寒意的夜色中飘摇着，简一举得很稳，废土世界里生存的基本条件是拥有足够的体力，“万雪生说你还会出来，在走之前我想见见你。毕竟，你们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第一批陌生人，而且还这么神奇。”
“你要去哪？”叶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番话，只得岔开话题。
“不知道。”简一的语气很淡定，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焦虑，也可能是种麻木，“找个能种地的地方单独住，或者找一些稳定的村子加入，我年轻，男的，吃的不多力气大，应该挺受欢迎的。”
“以后呢？”说完了这句话叶子又觉得哪里不妥，不过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解释。
简一似乎有些开心，笑道：“你是第一个会问我以后的人。”
叶子笑了笑，准确来说咧了咧嘴，一个没有丝毫真心的笑容：“人总是要考虑一下……以后的。”
“以后。”简一抬起头，直视着巨大的末日之墙，视觉中只有压倒性的黑色，一如现实中夜晚的宇宙，“希望末日之墙能停下吧。”
叶子和简一不约而同保持了一小会儿沉默。
“所以，夕阳是什么样的？”简一再度开口问道。
“夕阳啊……”叶子回忆了下见过的落日，发觉无论怎样形容似乎都没办法把眼睛所见的盛景传递给对方，他只能捡个贫瘠的形容词，“很美。”
如浪潮般层叠的火烧云，古时新嫁女头盖般鲜艳的晚霞，温柔软糯的太阳沉入昏沉大地的一线明光，建筑边缘描绘出的金丝，语言大多数时候是苍白的，只有在经历千帆、遍阅万里之人的眼前会鲜活起来，出生于废土时代的简一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怎样的美？”简一追问道。
叶子想了想，道：“就像你一觉醒来发现末日之墙离你只有一厘米，然后你手边有最后一个罐头，赶紧打开来吃掉那种感觉吧。”
“哇——”简一笑着感叹了句，“那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即使末日之墙停下这个地球也永远不会有夕阳了，只能以这种古怪诡异的方式生存着……然而，只有——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我走了。”简一挥了挥蜡烛，在黑影中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残影，“谢谢万雪生分吃的给我，你们也要保重，再见啦。”
叶子目送了简一的离开，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挥了好久的手，他看着那一点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一队之长不仅仅要指明方向，更要担起责任，不仅有成功的责任还有失败的，“大厅”的玩家不管心中怎么想，基本上还是听从着唐星与他的决定，而唐星则被他“拖”着，明知道可以结束场景却不愿意去实行。
还要再一次因为不忍而后悔吗？
叶子不是没想过林荫，那个坚持的姑娘是二维世界中的希望，还有热情邀请他去俄罗斯玩的汉子，以及这几个月来结识的那些土著玩家，他们顽强地坚持着，哪怕永远看不见“线”，看不见“眼睛怪物”，永远没有希望也没有放弃，甚至在得知了系统的恶意引导后依然保持着乐观，决定要从别的方向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发现。
叶子做不到把他们当作“东西”，那都是鲜活的人，即使没有人的外表。
无边黑暗中，叶子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系统，我要结束这个场景了，就按照你的方法，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这一次，手表响起了一整首歌，寂静中仿佛送行的夜曲
“……不要对我说再见，一句再见就结束这一切，能否不要说再见，你的再见说得那么明确，怎么我和你之间两个世界，再也没有交接……”
叶子笑了下，眼眶热热的。
替换叶子的下一个值班者是杨文远，双方一见面，他就立刻说出了决定：“我要停下末日之墙。”
杨文远正在观察四周环境，随口道：“你找到办法了？”
“没有。”叶子干脆地道。
杨文远看向别处的脑袋瞬间转了过来：“你要杀掉几十亿人？”
“我杀不掉，但是系统已经铺好的路，只要我不阻止就好了。”叶子的这句话里满是苦涩，艰难地吐出来。
杨文远轻笑一声，满是嘲讽：“你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你是凶手。”
“……是的。”过了许久，叶子的声音才轻轻响起，“我不会后悔。”
“真的吗？”杨文远不无怀疑地道，“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东西……”
“他们是人。”叶子打断了杨文远的强调，“我很清楚他们都是人，这是我的选择，我将负起所有的责任。‘大厅’这次的所作所为完全由我决定，与其他人无关。”
这个回答令杨文远沉默了片刻，随即他露出了无聊的无聊：“你和万雪生的林哥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傻-逼。”
叶子点了点头，微笑着走近杨文远一拳挥了过去，杨文远的反应并不慢，迅速一歪脑袋让过，但是他可不是没有准备，另一拳由下而上重重砸在杨文远的胃部。
杨文远像只煮熟的虾子般弯起腰，忍着痛后退两步摆出戒备的姿势。
“我只是看你不顺眼。”叶子一边微笑一边走向末日之墙，“记得留守。”
杨文远忍住干呕，没好气地道：“你不怕我把你们都扔在里面？”
对此，叶子的回答是一个中指。
杨文远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叶子的拳头不重，仅仅只是表达不爽罢了，他看着末日之墙上疾速往据点跑去的叶子哼了一声，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傻-逼”，随即把脑袋埋在胸口之后深深叹息了一声：“一群傻-逼……”
末日之墙里，与叶子会合的唐星对新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明显地松了口气。
叶子不由问道：“你就没想过强迫我做正确的事？”
“想过。”唐星的回答有些特别，“但是我不太能肯定哪些是正确的事了。”
叶子惊奇地道：“你一直都很能确定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是，但是……”唐星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迷茫，“这是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呢？”
“我可是经常犯错误的。”叶子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啊。”说着说着，唐星的眉头打成了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按理说，像你这样犯过严重错误，心理有问题的人不应该成为我的参考标准，但是我好像害怕失去你，就是你不再理我了，所以下意识不愿意反驳你。和别人的脑波不在一个频道很痛苦，你明白吧？难得有个沟通顺利的人，我不是指学术上的顺利，是指三观聊天什么的。”
叶子越听越惊奇：“你不是吧？我还说过要你时时提醒我呢！”
“不是，这不一样。”唐星似乎陷入了一小会儿混乱，接着以一种奇异的视线看向叶子，“等一下啊，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没有坚持反驳你的观点？”
叶子一听这话也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坚持打我”一样贱不兮兮的。
俩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同时撇开视线，默契地决定略过这个话题，毕竟眼下的头等大事是另一件。
向林荫说出真相是件非常残酷的事，唐星反复劝叶子不要再节外生枝，实际上，玩家们只要什么也不做静静等待就行了，系统会以玩家们为锚点不断再拉人，以指数性增长的土著玩家最终还是会走上破坏之路，时间问题罢了。
唯一的问题是，叶子先前对土著玩家的阻止行为会拖延一下事情的发展，他们可以补救：杀掉已知的土著玩家，也可以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无非场景结束拖得久一点罢了。事实上，这个场景在叶子落入二维世界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场景任务的提示无非是为了兜底所有人都落在三维世界的情况，这样看来，叶子确实受到了系统的偏爱，可以说天选之人。
服装店还在，生意清淡了许多，毕竟这个城市刚死了不少人，新闻媒体以“天灾”称呼了前段时间土著玩家们造成的破坏，在末日之墙的影响下“纸片人”们很快遗忘了这件事，仿佛从来不记得般。
林荫本来百无聊赖地靠在门口，破旧的电风扇呜呜地摇着头，吹出热呼呼的风，叶子喊了一声后她惊坐起来，脑袋圆圈左右摇晃了好一会儿才道：“来啦？”
“嗯，来了。”说完这句后叶子的喉咙哽住了，多少话都堵住了说不出来。
叶子正在搜肠刮肚时，倒是林荫主动开口了：“你是来杀我的吗？”
叶子猛然闭上了嘴，盯着“火柴棍子”看了会儿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你也是系统的玩家吧？”林荫并没有回答，反而继续追问道，“是系统让你们来杀我，不，是来杀我们的吧？杀了我们，纸就会消失吗？”
这是叶子第二次被土著质问了，这一次依旧无法回答。
“看样子是不会了。”等待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林荫明白了过来，圆圈低了下来，“看起来我们是没救了。”
一时之间叶子都不知该从何讲起，倒是唐星难得代为开口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们对系统太了解了，从来没有问过我系统是怎么运作的，甚至没有对系统这个概念产生疑问，所以我才觉得你们知道，甚至本来就是系统的玩家。”林荫自信地道，“但是我问过了朋友们，没有一个人在系统里见过你们，一次也没有，那么，我就猜测你们其实是系统上一级的玩家，就像纸面和真实世界，也许你们是四层纸的玩家？”
“不是。”唐星简洁地道，“但是我们确实不是你所出生那个世界的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来杀你？”
林荫吐了口气：“我们的行为会破坏纸，但是这种行为是系统引导的，你们又是系统派来的，这样一猜就很容易了吧？”
“但是我们阻止了你们的自杀行为。”叶子终于找回了声音。
林荫的脑袋转了过来，如果能看见表情的话肯定带着微笑吧，毕竟声音很温柔：“因为你们也是人啊。”
这句话令叶子鼻子一酸，他低头掩饰了下情绪，再抬起头来已经表情坚毅：“是的，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们……已经知道得太多。”
噗嗤笑声响起，林荫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举起手，一团明亮的火焰在掌心燃起：“那么，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
压倒的一方无疑是林荫，拥有暴虐与强大天赋树的她要压制叶子这么个“普通人”实在太容易了，火焰化作鞭子抽到他的胳膊上，血肉尚未离体就已化作灰飞，焦糊味充斥在街上，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唐星面色紧张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许多次林荫的攻击几乎是擦着叶子的要害，看得他心惊肉跳的，但是叶子再三嘱咐不允许插手，他也只好干看着。
终于，一道热风直接对着叶子的脸糊过去，剧痛令他眼前一黑，接着一个坚硬的东西砸了上来，林荫的声音贴着他的脸前响起：“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么坚持了还是没有机会？！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一直努力！我们没有放弃啊，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活的机会？！”
叶子感觉到脸上有水滴落下，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一个有着可爱杏仁眼的姑娘，圆润的脸颊，泪水盈满的眼眶如同月光下的小池塘，小巧高翘的鼻头红嗵嗵的。
是林荫本来的面貌。
叶子微微抬起头，看见他手里握着的军刀尖深深插-进了林荫的胸口，鲜血正顺着伤口染红了他的手。
这似乎不是他的进攻而是林荫的自杀行为，然而，他很清楚他做了什么：感情经营总分支下的第四层天赋，“我心中渴望即是你的意愿”，可以把内心无法言喻的一个愿望通过侧面语言暗示给对方，需要双方有相当的感情基础。
“我恨你……”林荫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灼烧着叶子的火焰逐渐熄灭，声音也慢慢破碎，“我恨你……你把我的希望带走了，比生命还重要的希望……我想回家……但是我知道，我家人都进来了，他们不记得我了，记得所有人，唯独不记得我了……我想回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我的家没了……叶子，我喜欢你……叶子，我想回家……”
叶子忍着一身烧伤把林荫抱在怀里，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周围见证的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作为土著玩家联盟中的重要人物，林荫的死会激起极大的波澜，原本安歇下来的土著玩家们会再度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而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
烧伤很痛苦，然而，叶子觉得内心的痛苦更加强烈，与林荫的战斗并不是毫无必要的，最主要的是为了排解他心中的愤怒与绝望，加速二维世界的崩溃，唐星迅速带他回到了三维世界，依靠着药物与杨文远的天赋拖延着生命。
三维世界与二维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令玩家们能够亲眼目睹末日之墙的崩塌，仅仅第二天，过去了一个月不到的末日之墙上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墨汁”，那是土著玩家们在破坏，林荫的死令他们怀疑起叶子的所作所为，一旦有了“疑心”，“盗斧”的事实也会被发掘出来。
从下午到夜晚，纯白的末日之墙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染黑，尽管墙在不断修复，但是修复过后也只是一片空白。
唐星扶着叶子站在墙前，这是个极为痛苦的动作他却毫无所觉，糖糖甚至不敢看他现在的模样。当夜幕降临，他依然站在墙前面，直到一朵绚烂的光芒在末日之墙形成的大片黑暗中炸开，照亮了他肿胀焦黑的脸以及与唐星紧紧交握着的手，这是支撑他的力量，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
终于，系统嘶哑的声音在所有玩家耳边响起：“场景任务完成，感谢受试者的牺牲，请立刻撤离！”
叶子没有动，而是又等了足足半小时，凭着地面上画出来的线确认末日之墙确实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片做的观音玉雕项链，看起来质量很廉价，但这是林荫一直戴在脖子上的。
他把纸项链放在末日之墙前，静默了许久之后才握着唐星的手站起来，深吸口气，道：“我们走。”
不能停下，如果停下，从前的牺牲就再无意义。
前进，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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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现实，这不应该，这不是一个成熟大人应该有的想法，世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缺，更没有什么所有人都获得幸福，有的只是理性选择与无奈前行，叶子心里明白这些道理，但是明白归明白，能够接受是另一码事，如果他是个轻易能够跨越这一切的人，也就不会为了战友的死亡耿耿于怀十多年了。
劝服了大部分土著玩家之后，二维世界被破坏的速度大大减少，少数人破坏部分溢出的墨汁伤害面积有限，二维世界自我修复的速度跟着上，叶子则试图从这方面寻找下手。
末日之墙的动力是什么？
“我觉得不要从这方面下手，如果我们能解开这个谜团，大概人类也可以进入高维世界了。”唐星面色微妙地道，“还是不要挑战这种事了。”
叶了不得不同意唐星的说法，但是他也注意到一件事：“你放弃了？”
唐星放下玩着的手机游戏，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会儿窗外，有些迟疑地道：“我不知道。”随即像是解释般急忙补充道，“我的理智上是放弃了，系统给了我们明确的指示，一条很简单通关场景方法，我们应该迅速结束这个场景，不要空耗生命，这是最正确的做法，我百分百确定。”
说到这儿他闭上了嘴，二维世界除了距离看起来异常之外，无论颜色、质感还是光影都十分逼真，窗外盛夏的阳光扑进来洒在他的脸上，遮掩着无法解释的迷惑。
“但是……我不想结束。”唐星挑了挑眉毛，“我的意思，想想你那几千次壁咚，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你做到了。”他转过头，眼中带着闪亮的星星看向叶子，“你做到了。”
叶子心中的某一点被触动了，他微微侧过脸，避开唐星灼热的视线。
“是不是该轮到我去外面值班了？”叶子岔开了话题。
壁咚劝阻行动结束之后，玩家们又恢复了正常的轮值，只不过并不需要大部分人呆在末日之墙里，毕竟时间流速不一样，谁也不愿意凭白浪费生命。目前呆在末日之墙里的大概两三人，叶子出去换万雪生进墙，等杨文远出来再换他进去，呆在二维世界最多的还是唐星与他，就是为了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方法阻止末日之墙的扩-展，这也是他进入这个场景以来的第二次出墙。
“嗯。”唐星很快冷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般，“明天。”
对着空中的眼睛怪物说“我爱你”不是第一回了，从二维世界回到三维世界只是一瞬间，叶子的视野充盈起来，不再扁平而是真实立体的世界，只是，他所见的景色与印象中完全不同。
火柴盒般的房子数量减少了许多，甚至还有一半镶嵌在末日之墙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面。村庄安静极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道路上却是一片狼籍，似乎刚刚经历了大洗劫。末日之墙里几个月的时间，三维世界不过才几天，等玩家们回到现实则一秒都不会少。
叶子愣了会儿，与值班看墙的万雪生道：“这村子怎么了？”
“村子没怎么，只是末日之墙往前推了。”万雪生正在检查装备背包的粮食，愁眉苦脸地道，“住这里的人跑的跑，死的死，食物不多了啊叶哥，我们得赶紧想出办法来啊。其他人还往远处逛了逛，真的什么也没有，有的地方都变成原始森林了快，大家现在天天在森林里探险找吃的，都快成野人了。”
叶子惊讶地道：“怎么死的？发生暴乱了吗？”
“没有。”万雪生叹了口气，“这些人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精力暴乱啊，死的是没有离开，直接走进墙里了，你看，刚才还有人进去呢。”
叶子急速转过身，就在末日之墙与大地的连接处，正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茫然地乱逛着，末日之墙的时间流速过快，不一会儿，他就看见这几人找了工作、住处，甚至还邀请同事去看了电影。他的几小时，那边是几天，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叶子不解地道。
“告诉你什么？”万雪生诧异地说道，“反正末日之墙一直在推进的，只是快慢而已，对我们来说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啊。”
叶子怔住了，他想起先前唐星说的话，忽然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末日之墙里的几个月他几乎忘了外面还有这么一群同样处于绝望中的人。
万雪生已经进入末日之墙里，随着时间的推进夜晚来临，一片死寂的村庄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黑夜笼罩，叶子一直站在墙前看着那些“鲜活”的纸片人，心情复杂极了。
也许，那边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不不不，那根本就不是现实，当整个地球都二维化，这些人还算活着吗？他们还能恢复到三维状态吗？
又也许，现实世界对更高维度的人来说也是“纸片”？
或者说，我们的生活其实也是被观察着吗？
“你见过夕阳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子转过身，看见简一站在不远处，举着一根小小的蜡烛，他叹道：“你不走吗？”
“准备走了。”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初夏略有寒意的夜色中飘摇着，简一举得很稳，废土世界里生存的基本条件是拥有足够的体力，“万雪生说你还会出来，在走之前我想见见你。毕竟，你们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第一批陌生人，而且还这么神奇。”
“你要去哪？”叶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番话，只得岔开话题。
“不知道。”简一的语气很淡定，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焦虑，也可能是种麻木，“找个能种地的地方单独住，或者找一些稳定的村子加入，我年轻，男的，吃的不多力气大，应该挺受欢迎的。”
“以后呢？”说完了这句话叶子又觉得哪里不妥，不过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解释。
简一似乎有些开心，笑道：“你是第一个会问我以后的人。”
叶子笑了笑，准确来说咧了咧嘴，一个没有丝毫真心的笑容：“人总是要考虑一下……以后的。”
“以后。”简一抬起头，直视着巨大的末日之墙，视觉中只有压倒性的黑色，一如现实中夜晚的宇宙，“希望末日之墙能停下吧。”
叶子和简一不约而同保持了一小会儿沉默。
“所以，夕阳是什么样的？”简一再度开口问道。
“夕阳啊……”叶子回忆了下见过的落日，发觉无论怎样形容似乎都没办法把眼睛所见的盛景传递给对方，他只能捡个贫瘠的形容词，“很美。”
如浪潮般层叠的火烧云，古时新嫁女头盖般鲜艳的晚霞，温柔软糯的太阳沉入昏沉大地的一线明光，建筑边缘描绘出的金丝，语言大多数时候是苍白的，只有在经历千帆、遍阅万里之人的眼前会鲜活起来，出生于废土时代的简一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怎样的美？”简一追问道。
叶子想了想，道：“就像你一觉醒来发现末日之墙离你只有一厘米，然后你手边有最后一个罐头，赶紧打开来吃掉那种感觉吧。”
“哇——”简一笑着感叹了句，“那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即使末日之墙停下这个地球也永远不会有夕阳了，只能以这种古怪诡异的方式生存着……然而，只有——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我走了。”简一挥了挥蜡烛，在黑影中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残影，“谢谢万雪生分吃的给我，你们也要保重，再见啦。”
叶子目送了简一的离开，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挥了好久的手，他看着那一点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一队之长不仅仅要指明方向，更要担起责任，不仅有成功的责任还有失败的，“大厅”的玩家不管心中怎么想，基本上还是听从着唐星与他的决定，而唐星则被他“拖”着，明知道可以结束场景却不愿意去实行。
还要再一次因为不忍而后悔吗？
叶子不是没想过林荫，那个坚持的姑娘是二维世界中的希望，还有热情邀请他去俄罗斯玩的汉子，以及这几个月来结识的那些土著玩家，他们顽强地坚持着，哪怕永远看不见“线”，看不见“眼睛怪物”，永远没有希望也没有放弃，甚至在得知了系统的恶意引导后依然保持着乐观，决定要从别的方向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发现。
叶子做不到把他们当作“东西”，那都是鲜活的人，即使没有人的外表。
无边黑暗中，叶子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系统，我要结束这个场景了，就按照你的方法，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这一次，手表响起了一整首歌，寂静中仿佛送行的夜曲
“……不要对我说再见，一句再见就结束这一切，能否不要说再见，你的再见说得那么明确，怎么我和你之间两个世界，再也没有交接……”
叶子笑了下，眼眶热热的。
替换叶子的下一个值班者是杨文远，双方一见面，他就立刻说出了决定：“我要停下末日之墙。”
杨文远正在观察四周环境，随口道：“你找到办法了？”
“没有。”叶子干脆地道。
杨文远看向别处的脑袋瞬间转了过来：“你要杀掉几十亿人？”
“我杀不掉，但是系统已经铺好的路，只要我不阻止就好了。”叶子的这句话里满是苦涩，艰难地吐出来。
杨文远轻笑一声，满是嘲讽：“你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你是凶手。”
“……是的。”过了许久，叶子的声音才轻轻响起，“我不会后悔。”
“真的吗？”杨文远不无怀疑地道，“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东西……”
“他们是人。”叶子打断了杨文远的强调，“我很清楚他们都是人，这是我的选择，我将负起所有的责任。‘大厅’这次的所作所为完全由我决定，与其他人无关。”
这个回答令杨文远沉默了片刻，随即他露出了无聊的无聊：“你和万雪生的林哥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傻-逼。”
叶子点了点头，微笑着走近杨文远一拳挥了过去，杨文远的反应并不慢，迅速一歪脑袋让过，但是他可不是没有准备，另一拳由下而上重重砸在杨文远的胃部。
杨文远像只煮熟的虾子般弯起腰，忍着痛后退两步摆出戒备的姿势。
“我只是看你不顺眼。”叶子一边微笑一边走向末日之墙，“记得留守。”
杨文远忍住干呕，没好气地道：“你不怕我把你们都扔在里面？”
对此，叶子的回答是一个中指。
杨文远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叶子的拳头不重，仅仅只是表达不爽罢了，他看着末日之墙上疾速往据点跑去的叶子哼了一声，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傻-逼”，随即把脑袋埋在胸口之后深深叹息了一声：“一群傻-逼……”
末日之墙里，与叶子会合的唐星对新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明显地松了口气。
叶子不由问道：“你就没想过强迫我做正确的事？”
“想过。”唐星的回答有些特别，“但是我不太能肯定哪些是正确的事了。”
叶子惊奇地道：“你一直都很能确定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是，但是……”唐星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迷茫，“这是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呢？”
“我可是经常犯错误的。”叶子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啊。”说着说着，唐星的眉头打成了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按理说，像你这样犯过严重错误，心理有问题的人不应该成为我的参考标准，但是我好像害怕失去你，就是你不再理我了，所以下意识不愿意反驳你。和别人的脑波不在一个频道很痛苦，你明白吧？难得有个沟通顺利的人，我不是指学术上的顺利，是指三观聊天什么的。”
叶子越听越惊奇：“你不是吧？我还说过要你时时提醒我呢！”
“不是，这不一样。”唐星似乎陷入了一小会儿混乱，接着以一种奇异的视线看向叶子，“等一下啊，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没有坚持反驳你的观点？”
叶子一听这话也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不坚持打我”一样贱不兮兮的。
俩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同时撇开视线，默契地决定略过这个话题，毕竟眼下的头等大事是另一件。
向林荫说出真相是件非常残酷的事，唐星反复劝叶子不要再节外生枝，实际上，玩家们只要什么也不做静静等待就行了，系统会以玩家们为锚点不断再拉人，以指数性增长的土著玩家最终还是会走上破坏之路，时间问题罢了。
唯一的问题是，叶子先前对土著玩家的阻止行为会拖延一下事情的发展，他们可以补救：杀掉已知的土著玩家，也可以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无非场景结束拖得久一点罢了。事实上，这个场景在叶子落入二维世界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场景任务的提示无非是为了兜底所有人都落在三维世界的情况，这样看来，叶子确实受到了系统的偏爱，可以说天选之人。
服装店还在，生意清淡了许多，毕竟这个城市刚死了不少人，新闻媒体以“天灾”称呼了前段时间土著玩家们造成的破坏，在末日之墙的影响下“纸片人”们很快遗忘了这件事，仿佛从来不记得般。
林荫本来百无聊赖地靠在门口，破旧的电风扇呜呜地摇着头，吹出热呼呼的风，叶子喊了一声后她惊坐起来，脑袋圆圈左右摇晃了好一会儿才道：“来啦？”
“嗯，来了。”说完这句后叶子的喉咙哽住了，多少话都堵住了说不出来。
叶子正在搜肠刮肚时，倒是林荫主动开口了：“你是来杀我的吗？”
叶子猛然闭上了嘴，盯着“火柴棍子”看了会儿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你也是系统的玩家吧？”林荫并没有回答，反而继续追问道，“是系统让你们来杀我，不，是来杀我们的吧？杀了我们，纸就会消失吗？”
这是叶子第二次被土著质问了，这一次依旧无法回答。
“看样子是不会了。”等待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林荫明白了过来，圆圈低了下来，“看起来我们是没救了。”
一时之间叶子都不知该从何讲起，倒是唐星难得代为开口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们对系统太了解了，从来没有问过我系统是怎么运作的，甚至没有对系统这个概念产生疑问，所以我才觉得你们知道，甚至本来就是系统的玩家。”林荫自信地道，“但是我问过了朋友们，没有一个人在系统里见过你们，一次也没有，那么，我就猜测你们其实是系统上一级的玩家，就像纸面和真实世界，也许你们是四层纸的玩家？”
“不是。”唐星简洁地道，“但是我们确实不是你所出生那个世界的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来杀你？”
林荫吐了口气：“我们的行为会破坏纸，但是这种行为是系统引导的，你们又是系统派来的，这样一猜就很容易了吧？”
“但是我们阻止了你们的自杀行为。”叶子终于找回了声音。
林荫的脑袋转了过来，如果能看见表情的话肯定带着微笑吧，毕竟声音很温柔：“因为你们也是人啊。”
这句话令叶子鼻子一酸，他低头掩饰了下情绪，再抬起头来已经表情坚毅：“是的，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们……已经知道得太多。”
噗嗤笑声响起，林荫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举起手，一团明亮的火焰在掌心燃起：“那么，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
压倒的一方无疑是林荫，拥有暴虐与强大天赋树的她要压制叶子这么个“普通人”实在太容易了，火焰化作鞭子抽到他的胳膊上，血肉尚未离体就已化作灰飞，焦糊味充斥在街上，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唐星面色紧张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许多次林荫的攻击几乎是擦着叶子的要害，看得他心惊肉跳的，但是叶子再三嘱咐不允许插手，他也只好干看着。
终于，一道热风直接对着叶子的脸糊过去，剧痛令他眼前一黑，接着一个坚硬的东西砸了上来，林荫的声音贴着他的脸前响起：“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么坚持了还是没有机会？！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一直努力！我们没有放弃啊，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活的机会？！”
叶子感觉到脸上有水滴落下，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一个有着可爱杏仁眼的姑娘，圆润的脸颊，泪水盈满的眼眶如同月光下的小池塘，小巧高翘的鼻头红嗵嗵的。
是林荫本来的面貌。
叶子微微抬起头，看见他手里握着的军刀尖深深插-进了林荫的胸口，鲜血正顺着伤口染红了他的手。
这似乎不是他的进攻而是林荫的自杀行为，然而，他很清楚他做了什么：感情经营总分支下的第四层天赋，“我心中渴望即是你的意愿”，可以把内心无法言喻的一个愿望通过侧面语言暗示给对方，需要双方有相当的感情基础。
“我恨你……”林荫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灼烧着叶子的火焰逐渐熄灭，声音也慢慢破碎，“我恨你……你把我的希望带走了，比生命还重要的希望……我想回家……但是我知道，我家人都进来了，他们不记得我了，记得所有人，唯独不记得我了……我想回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我的家没了……叶子，我喜欢你……叶子，我想回家……”
叶子忍着一身烧伤把林荫抱在怀里，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周围见证的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作为土著玩家联盟中的重要人物，林荫的死会激起极大的波澜，原本安歇下来的土著玩家们会再度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而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
烧伤很痛苦，然而，叶子觉得内心的痛苦更加强烈，与林荫的战斗并不是毫无必要的，最主要的是为了排解他心中的愤怒与绝望，加速二维世界的崩溃，唐星迅速带他回到了三维世界，依靠着药物与杨文远的天赋拖延着生命。
三维世界与二维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令玩家们能够亲眼目睹末日之墙的崩塌，仅仅第二天，过去了一个月不到的末日之墙上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墨汁”，那是土著玩家们在破坏，林荫的死令他们怀疑起叶子的所作所为，一旦有了“疑心”，“盗斧”的事实也会被发掘出来。
从下午到夜晚，纯白的末日之墙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染黑，尽管墙在不断修复，但是修复过后也只是一片空白。
唐星扶着叶子站在墙前，这是个极为痛苦的动作他却毫无所觉，糖糖甚至不敢看他现在的模样。当夜幕降临，他依然站在墙前面，直到一朵绚烂的光芒在末日之墙形成的大片黑暗中炸开，照亮了他肿胀焦黑的脸以及与唐星紧紧交握着的手，这是支撑他的力量，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
终于，系统嘶哑的声音在所有玩家耳边响起：“场景任务完成，感谢受试者的牺牲，请立刻撤离！”
叶子没有动，而是又等了足足半小时，凭着地面上画出来的线确认末日之墙确实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片做的观音玉雕项链，看起来质量很廉价，但这是林荫一直戴在脖子上的。
他把纸项链放在末日之墙前，静默了许久之后才握着唐星的手站起来，深吸口气，道：“我们走。”
不能停下，如果停下，从前的牺牲就再无意义。
前进，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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