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河东与河西
第一眼看见父亲时，叶子惊讶于对方的面目狰狞，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笑眯眯的男人，无论什么事都喜欢把“我儿子说”挂在嘴上，当然，他“堕落”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了。
“你……叶子！”叶父看见了推着电动车的叶子，大叫一声冲了过来，一脚踢翻了电动车怒吼道，“你干了什么？！”
叶子倒是没生气，松手避过电动车的倒地，淡定地道：“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小森怎么会得病？！”叶父不管不顾地叫着，完全无视周围走来走去的路人，“他现在连班都上不了，家里人也不管了，说，你是不是骗他去传销了？”
叶子居然笑了出来：“我送我的外卖，什么传销？你看这里像是传销的样子吗？”
莫名其妙被堵门的万雪生早就不耐烦了，跟着叫道：“是啊，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说我们这是正经公司，什么李森张森的都没见过！你是不是要我们报警啊？”
提到报警叶父的神色才稍微收敛了些，却还是怒气冲冲地道：“肯定是你搞的鬼！他现在就记得你了，不是你是谁？”
“他要是死前叫一声我的名字我是不是要赔葬？”叶子反问道。
“你——”叶父到底还没糊涂到底，只得大骂道，“你这个不肖子！你搞的这些事让我在家里怎么和亲戚交待？”
“亲戚关我什么事？”论起毒舌，叶子又不是不会，“再说了，我都跑出来这么多年躲清净了，你们还跟着这么远找来，到底是有多妒忌我？”
“谁妒忌你了？你说清楚，谁妒忌你了？”一个女人尖叫着冲过来，张着花里忽哨的美甲就要抓人，“就你这个死送外卖的，谁会妒忌你？”这位就是李森的母亲了，按辈份应该是叶父的堂妹。
“不妒忌你巴巴地赶来干什么？”叶子云淡风清地把车子扶起来，还有闲心掸了掸车座位的灰，“你儿子出什么毛病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呗，他天天和你们在一起相处，可没和我相处。我又不是太阳，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能影响到你儿子身上。”
糖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万雪生也跟着咧开嘴。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群亲戚们此时安静了不少，他们显然也想不通这一点，倒是叶子挺惊讶的，为了一个李森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不应该啊。
“李森的公司雇佣了不少亲戚。”杨文远凑过来小声道，“现在好像说是要把公司卖了来找你。”
叶子低下头从眼皮上方盯着杨文远：“你比我还清楚啊？”
“背景调查是必须的。”杨文远道，“李森是不是最近和你进场景了？”
“嗯，虫子场景的终焉模式。”叶子道。
“哦——”杨文远沉吟一声，“他去捞金的？”
“不是，应该是新人被拉进去的，这是他第二次估计。”叶子道。
杨文远咂了下嘴：“挺倒霉的，第二次就遇上终焉模式。”
俩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引起了叶父的不满：“你们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的？还是有什么脏事瞒着我们的？！”
“爸，你到底想要我交待什么？”叶子不耐烦了，本来事情就很多，杨文远的突然出现又令他很紧张，“李森得什么病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只记得我，那是因为他妒忌我呗，还不是你以前一直没事就在他面前说我，让他多学学我，说多了当然烦啊！”
这种不光彩的陈年旧事提起来，叶父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反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倒是李森母亲来了劲：“你也知道啊，当年你对不起他的事就不提了，你现在对他做了什么要交……”
“我当年可没对不起他。”叶子才不会认这口锅呢，“我过我的日子，又不是我说的，你有本事怼我爸去啊，关我屁事。”
李森母亲噎了下，随即勃然大怒，对着叶父吼：“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叶父小声嘀咕：“这又不是我的问题。”
俩人一来一往吵起来，眼看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了，叶子没好气地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是不是来要钱的？”
叶父吼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穷送外卖的能有个屁钱！”这话听起来粗俗，不过根本上是想阻止李森母亲顺理成章讹钱，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女心的。
李森母亲可管不了那么多，立时兴奋地道：“你有钱？你有钱就赔啊！”
“我有钱，问题是我赔什么？”叶子不慌不忙地道。
“你有个屁钱！”李森母亲一口浓痰吐到地上，吓得周围人躲了一圈，“一个死送外卖的，你赚的那点牙缝钱还不如我家小森一顿饭钱！”
叶子觉得头疼，这是真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而且对方显然根本就不是来讲理的——换句话说，就算讲理也没法讲啊，系统的事就不是个理！
杨文远不知何时凑到叶子耳边道：“需不需要打脸剧情？我可以叫你叶总。”
叶子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你别来添乱。”
李森母亲看着人多了，似乎来了劲，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试图让周围人觉得叶子是个堕落青年顺带着把她儿子带坏了，同时控诉这里是传销窝点等等。
万雪生和糖糖挺生气的，容白和谷悦属于名人，这种场合怎么可能露面，关元也不在，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叶子很淡定，他在外面混了这么久早就明白了，自个儿的糗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大家都活得很累，没人有空记得别人的破事，也就一时看个热闹。
围观群众也确实是这个心理，工业园员工大部分都很年轻，受教育水平相对高一些，看着李森母亲撒泼打滚只当看笑话，谁也不吱声，更不会和老年人一样站出来说话。更何况，“大厅”一直以来整天关着门，根本没几个人进出，与传销的模式也不符合啊，再说了，这鬼地方房租贵得要死，哪个传销租这里那不是亏到当裤子。
李森母亲喊了半天，发现没一个为她说话的，甚至连附和或者质疑的都没有，她也察觉出不妙来，干脆地一转炮火，对准叶子道：“你不要光是嘴上讲，要赔就拿钱出来！”
叶子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嘴贱提钱了，这一提就被人钻了空子，只能说人在面对在乎的事时总是会受情绪影响，就像唐星碰上谢明时也被打了个丢盔弃甲、无所适从，他在面对家里的破事时总是会失手。
车辆的喇叭声从人群后面响起，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从人群中开了过来，打开门后，一脸懵逼的唐星下来了。
叶子很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唐星也很惊讶：“这都是谁啊？”
车窗是黑色的，不过谢明的脸从车窗附近一闪而过。
叶子走过去小声道：“这车是你的？”
“是啊。”唐星抛了个奇怪的眼神过来，“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叶子道。
唐星“哦”了一声：“我搬家过去那天你自己骑车先走了。”
叶子在“大厅”住的时候根本没有存下什么家当，就一个行李，搬家时自然也是一个包就走了，电动车足矣，唐星怎么过来的他根本没看见，这辆黑色轿车就一直停在便利店附近的一个收费车位上，近是近不过他从未想过这是唐星的车，只是偶尔会奇怪这辆车怎么没日没夜的停着，也不见车主来开。
依唐星的出行频率，车一个月开一次就不错了，又或者眼下这种要带人出去的情况。
俩人交换了几句情况，叶子突然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他转过头，发现家里亲戚都直愣愣地盯着唐星，时不时窃窃私语几句。
叶父小步跑过来，把叶子拉到一边轻声道：“这是你老板？”
叶子一头雾水：“什么老板？”
“开这车的。”叶父道。
“我朋友。”叶子道。
叶父的眼神热切了一些，道：“你给我交个底，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不能说，反正不违法。”叶子干脆地道，含含糊糊只能招来更多的询问，不如直接断了对方的想法，“你想说什么，爸？”
叶父迟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朋友很有钱吧。”
叶子瞄了眼正和车内谢明说话的唐星，有些不解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好车！”叶父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从打开的车窗盯着车内，“快一百万呢。”
叶子的车是在部队学的，部队给普通士兵开的能有什么好车啊都是皮实耐造款，他对轿车也没有多少研究。听到这里他灵机一动，对唐星招了招手，等人过来了问：“你这车多少钱？”
唐星眨了眨眼睛：“落地二百五十万左右吧。”
叶子意外地道：“不是一百多万吗？”
“我这是定制型，外型比较低调，里面总要舒适点吧。”唐星道，“代步车我要求也不高。“
“什么意思？”叶子问道。
“你可以理解成限定皮肤，英雄还是那个英雄。”唐星捡了个比较形象的比喻。
这下叶子可算是明白了，一转头就对上叶父热切与殷勤的笑容，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父亲，这是我朋友唐星，家里做生意的。”
后面一句才是叶子真正想对叶父说的，倒不是想显摆，而是叶父这种年纪的人是不可能理解电竞之类的东西，倒不如捡一个比较好理解的说法。钱是显示实力最直观的方法，虽然很恶俗但是见效快极了。
果然，叶父热情地伸出手，没想到唐星只是这么盯着他动都不动，他也没有动气，反而笑眯眯地道：“我家小叶多亏唐先生照顾了。”
“好说。”唐星冷淡地道，并没有因为叶子父亲的身份有什么特别对待，敷衍完一句就对叶子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家事，你先进去吧。”叶子说道，“我自己处理，顺便把人都带进去。”
唐星没动，瞄了眼不远处躁动的人群，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要是想开就拿钥匙，我一般放鞋柜上面第二个抽屉。”
叶子立刻明白唐星的意思，笑了笑道：“好。”
“大厅”的门是电动的，打开后是车库，摆着一溜车，比不上唐星的但怎么也算是好车了，传销的说法不攻而破。其实叶子觉得唐星的车看起来一点也不贵，外型很普通，还比不上关元停在这里的超跑拉风。
杨文远贴心地驱赶了吃瓜群众，很快，“大厅”门外只剩下叶子的亲戚们。
经历了刚才的事，李森母亲也不是个傻的，没有立刻开无双上来硬刚，而是阴阳怪气地道：“小叶这几年在外面混得也不错啊，认识了几个给老板开车的司机呀？”
叶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叶父抢先道：“你懂个屁！”
亲戚们一愣，显然这种当面骑脸跳反有点令人措手不及。
叶父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连串疾风暴雨的输出：“那是人家的买菜车，随随便便就是二百多万，你一辈子都开不起的！”
“……是代步车。”多年未见过父亲这样的叶子都愣住了。
“听到我儿子说的没，代步车！”叶父兴高采烈地仿佛中了大奖，“那人是我儿子的朋友，都住一起的！你这点破事不要来烦我儿子，回家管好你儿子去！”
一时间叶子仿佛回到了以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家里的骄傲，如果不是后来被社会毒打的话他还活在自我优秀的幻觉里。
物是人非啊，叶子感叹了句。
“大厅”上面的窗户打开了，唐星露个头出来喊：“你要赔钱？三十万以下我转你支付宝好不好？”
叶子：“……”
你这演得也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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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倒是没生气，松手避过电动车的倒地，淡定地道：“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小森怎么会得病？！”叶父不管不顾地叫着，完全无视周围走来走去的路人，“他现在连班都上不了，家里人也不管了，说，你是不是骗他去传销了？”
叶子居然笑了出来：“我送我的外卖，什么传销？你看这里像是传销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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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死前叫一声我的名字我是不是要赔葬？”叶子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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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关我什么事？”论起毒舌，叶子又不是不会，“再说了，我都跑出来这么多年躲清净了，你们还跟着这么远找来，到底是有多妒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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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杨文远沉吟一声，“他去捞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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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光彩的陈年旧事提起来，叶父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反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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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星也很惊讶：“这都是谁啊？”
车窗是黑色的，不过谢明的脸从车窗附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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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唐星抛了个奇怪的眼神过来，“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叶子道。
唐星“哦”了一声：“我搬家过去那天你自己骑车先走了。”
叶子在“大厅”住的时候根本没有存下什么家当，就一个行李，搬家时自然也是一个包就走了，电动车足矣，唐星怎么过来的他根本没看见，这辆黑色轿车就一直停在便利店附近的一个收费车位上，近是近不过他从未想过这是唐星的车，只是偶尔会奇怪这辆车怎么没日没夜的停着，也不见车主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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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一头雾水：“什么老板？”
“开这车的。”叶父道。
“我朋友。”叶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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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星没动，瞄了眼不远处躁动的人群，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要是想开就拿钥匙，我一般放鞋柜上面第二个抽屉。”
叶子立刻明白唐星的意思，笑了笑道：“好。”
“大厅”的门是电动的，打开后是车库，摆着一溜车，比不上唐星的但怎么也算是好车了，传销的说法不攻而破。其实叶子觉得唐星的车看起来一点也不贵，外型很普通，还比不上关元停在这里的超跑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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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刚才的事，李森母亲也不是个傻的，没有立刻开无双上来硬刚，而是阴阳怪气地道：“小叶这几年在外面混得也不错啊，认识了几个给老板开车的司机呀？”
叶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叶父抢先道：“你懂个屁！”
亲戚们一愣，显然这种当面骑脸跳反有点令人措手不及。
叶父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连串疾风暴雨的输出：“那是人家的买菜车，随随便便就是二百多万，你一辈子都开不起的！”
“……是代步车。”多年未见过父亲这样的叶子都愣住了。
“听到我儿子说的没，代步车！”叶父兴高采烈地仿佛中了大奖，“那人是我儿子的朋友，都住一起的！你这点破事不要来烦我儿子，回家管好你儿子去！”
一时间叶子仿佛回到了以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家里的骄傲，如果不是后来被社会毒打的话他还活在自我优秀的幻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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