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江湖折草纪18
那只苍老干瘦的手自腕间移开，老人捋一捋垂到颈下的白色胡须，面色缓和地点了点头。
松夏任由手被明明面容稚嫩却是一脸沉稳认真，模样颇为好笑的小童掩进被子里，透过前面帷幕看了看外面负手而立的男人与老人。
“…祭楼主，老夫早年的承诺已是完成了…”
“神医医术高明。”
祭苍寉转首言道。
老人颤颤行了一礼，出了房门。
那小童虽年龄尚小，但心性却是十分沉稳知事。
见男人走了进来，便忙是行礼退下，轻声关了房门。
“可欲知身世？”
祭苍寉语音淡淡，目无波澜。他长身玉立着，银纹玄衣敛尽一切。
松夏有点疑惑，他的目光是不是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与公孙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至静，风华净然，令人不能亵渎不同。祭苍寉与世人，与这世间，隔了太宽太宽的距离。即使他便已是正立在你面前，都不能，不敢去看他一眼，只是从心下觉得自己如同尘埃蝼蚁一般。
祭苍寉的心思无疑是所有人中最为莫测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思可言。
松夏一时微微恍惚，没有答言。
“你父亲乃是岷曷门一俊彦，名松清兖（yan）。你…母亲迷他风采，使计掳去她宫里。姬翎恋他成狂，他却无意。后废他武功，断他四肢。我曾欠他一事，他不愿离去，只是言道尚在腹中的你，你早产那一日他便逝了…”
祭苍寉三言两语说完，眸光看定他。
“……”
松夏还能再说什么呢，这样虐恋情深，万般狗血的故事。
只是祭苍寉心性从中可见一般，虽是答应照料他。可却是完全遗忘了“他”的存在，十几年后才愿意知晓了他的处境，才依靠一块信物认出了他。
虽是论常理而言那姬翎应该会因为爱松清兖至深而善待“松夏”，只是她毕竟已至癫魔，这样的女人的嫉妒心与占有欲是已经达到不能容忍松清兖的儿子的存在的程度，可能是有他的要求与对祭苍寉惊惧才存活至今。但也仅仅只是活着罢了，无人管、教，无人关心，作为一个生来只拥有名字，什么都不懂，能维持生存的透明人，以这样没有几个人知晓的身份存活于世。
松夏并不相信祭苍寉会想不到这点，只是他不会去想罢了，因为不在意，而现在，他在意了吗？
现在的他过着无数人畅想的日子，咳嗽一声，便有数人在意，千样名贵之物尽入腹中。躺的莫不是玉塌锦枕，看得莫不是珍奇异草，与以前便是如同天上地下一般。
如此变化的缘故，只是因为这个深渊似海，晦涩尊贵的男人。而这个他人不敢望一眼，又欲求不得一瞥目光的人时常在他身侧，原因是他为一个从未有过的承诺吗？
也许是吧。
是吗？
松夏看着祭苍寉，看着这个他并没有太多信心的男人。
松夏伸出手，纤白的手指微微颤着，慢慢缓缓伸向负手而立的男人。
他的肌肤胜雪，薄弱得日光都不敢照上去，生怕染上一点，那抹琼脂霜玉就会一丝丝化去。
那双犹如被精雕细琢的手伸在空气中，孤独无依。已是伸到了极致，可是离男人的衣袂却仍是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那面容仍是懵懂而纯净的，只是含了主人不自知的一点点期待，星星点点的亮丽，将那张清绝盛滟的脸庞点缀得若清潭映月，昙花绽放。
即使面前的人毫无动作，他却似一点都看不懂这种拒绝和难堪，只是有些近乎固执地坚持着。
就好像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唯一，是他的意义与救赎一般。他会一直一直等待着，一直一直等下去……这种信念在那样懵懂什么都不知晓的时候就驻扎着。
松夏的手已经变得很酸，但他知道还不可放下去。对于祭苍寉而言，以退为进并不能适用。
日光轻轻透透越了进来，将松夏的身躯虚虚地拢在里面，他整个人便如同虚化一般，圣洁到不可思议。
……
玄色宽袖微动，几节凝白的指腹触上那只半空中朝着他的已是有些摇摇晃晃的手指。
那一截玄色衣物上罩上了日光，银纹图腾闪闪耀耀。
这本一直处于暗处的男人终于有一处跃进了明光之下。
松夏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才感觉到这人的手竟然这般冰冷，与他初初相触，那点刺骨的寒恍若从皮肤里钻了进去。
祭苍寉手微动，便想收回去。
只是才略动弹，那只于他而言略显温度的纤瘦手掌却已抓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另一只更略温暖脆弱的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将他的手掌包在掌心里，那两只手于他的而言，小了许多，于是两只手掌合起来才堪堪抓住他。
一丝丝温度从手的四方点点蔓延上来，是一种，很特殊的感受。
松夏握着两手间的手掌，其实他的手平时便已是冰凉了，可却不曾想还有这般冰寒的温度。可也好在他的手平时便是冰凉，所以即使是甫一接触，缓一下便也能承受。
“……冷……”
松夏低垂着眼帘看着那只被自己合拢的手掌，轻轻软软地咿了一声。
继而松夏感觉到手心处渐渐涌上一股热流，温暖得顺着手腕而上传遍全身各处。
“…唔～”
犹如寒冷之际泡在温泉里那般舒适难言，只觉全身皮肤经脉莫不颤栗，暖气四溢。
松夏越发抓紧了掌间那只给他带来温暖热度的手。
“不合味口？”
祭苍寉看了看并没有动几下筷子的人。
松夏轻轻摇了摇头，觉得全身有些无力，便松了背脊，靠在椅背上。
祭苍寉不知何时无声立到他身前，把了脉象。
松夏抬起头，有一点不自知的委屈言道:
“…睡不着。”
祭苍寉看一眼少年略是疲倦的面容，伸手抚了一下那眼下极是明显的一道青黑。
“为何？”
他收回手，捻了一下指腹。
松夏疑惑地歪歪头，自己想了片刻。而后伸出手抓住男人衣袍，站起身走了两步靠近男人。
祭苍寉不动，任少年近到自己从未有人浸过的距离。
松夏到了已是伸手可触的地步仍不满意，他抓住男人腰间衣襟，将脑袋拱上去，蹭到男人胸前，吸吸鼻子。
这如同小动物般可爱可怜的模样并未使男人有任何动容，犹是无波无澜地负手站着。
松夏依进他怀里，鼻尖有沉沉魅香丝丝涌进，他慢慢抱住男人精瘦腰身，闭上眼睛。
“…困…祭。”
他糯糯含糊道。
祭苍寉令锦褥盖上少年身上，看他已是睡得正熟，便打算起身，可方才将怀里拽住的力道拂去，那少年便轻轻皱起画般的眉，浓密眼睫略微眨动，手在这片刻间就摸索过来，似是在寻些什么能令他睡眠的物什。
“扣…”
有一手下自外敲门。
祭苍寉看了看重新依进自己怀里，眉目舒展的人。传一道“退下。”的音去，手掌抚上少年纤瘦颈背，送去一抹抹热力。
兴许是身体已是差不多好了，加之祭苍寉并不能每时都能陪自己入睡，所以松夏倒没有了整日睡觉的兴致。
因此松夏便只能琢磨着那些任务，以及那个还未曾会面的男配。
要令祭苍寉同意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男人对松夏已称得上是百依百顺，虽然松夏并不太喜欢这种“百依百顺”。
他们所处的住宅仍是在越江镇内，所以只要不离地太远，白日里出去玩耍在晚间也能回的来，只是那服侍在侧名为青台的小童倒是面色凝重，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但松夏觉得他想多了，莫说在暗处的随身保护的暗卫，一路出门而来，见到他的莫不痴目凝滞，哪里有冲撞或是心有不歹之意的人。
行至繁荣热闹街坊，松夏甫一出现，声息便是渐渐消去。
行者皆停步伐，食者东西狼藉，楼阁窗玖尽开，车轮倾倒于地……
众人只恨自己为甚不多长一双眼睛，好叫自己多看几眼。
松夏此时心中是默然无语的，只是面上也只好无邪懵懂，一步步仍是走在寂静得过于诡异的街道上，随众人用看妖怪的眼神直直盯着。
那青台忙忙吃力点起脚来，举着衣袖努力掩住松夏半张面容。
只是毕竟吃力，于是那袖子一上一下，那惊鸿面容便是一隐一现……
青台眼看着四周越来越近围拢过来，呼吸沉重，双眼射光的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诶！用这个吧。”
松夏的肩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与此同时，有清扬悦耳带一丝羞涩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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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夏任由手被明明面容稚嫩却是一脸沉稳认真，模样颇为好笑的小童掩进被子里，透过前面帷幕看了看外面负手而立的男人与老人。
“…祭楼主，老夫早年的承诺已是完成了…”
“神医医术高明。”
祭苍寉转首言道。
老人颤颤行了一礼，出了房门。
那小童虽年龄尚小，但心性却是十分沉稳知事。
见男人走了进来，便忙是行礼退下，轻声关了房门。
“可欲知身世？”
祭苍寉语音淡淡，目无波澜。他长身玉立着，银纹玄衣敛尽一切。
松夏有点疑惑，他的目光是不是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与公孙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至静，风华净然，令人不能亵渎不同。祭苍寉与世人，与这世间，隔了太宽太宽的距离。即使他便已是正立在你面前，都不能，不敢去看他一眼，只是从心下觉得自己如同尘埃蝼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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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夏一时微微恍惚，没有答言。
“你父亲乃是岷曷门一俊彦，名松清兖（yan）。你…母亲迷他风采，使计掳去她宫里。姬翎恋他成狂，他却无意。后废他武功，断他四肢。我曾欠他一事，他不愿离去，只是言道尚在腹中的你，你早产那一日他便逝了…”
祭苍寉三言两语说完，眸光看定他。
“……”
松夏还能再说什么呢，这样虐恋情深，万般狗血的故事。
只是祭苍寉心性从中可见一般，虽是答应照料他。可却是完全遗忘了“他”的存在，十几年后才愿意知晓了他的处境，才依靠一块信物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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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夏并不相信祭苍寉会想不到这点，只是他不会去想罢了，因为不在意，而现在，他在意了吗？
现在的他过着无数人畅想的日子，咳嗽一声，便有数人在意，千样名贵之物尽入腹中。躺的莫不是玉塌锦枕，看得莫不是珍奇异草，与以前便是如同天上地下一般。
如此变化的缘故，只是因为这个深渊似海，晦涩尊贵的男人。而这个他人不敢望一眼，又欲求不得一瞥目光的人时常在他身侧，原因是他为一个从未有过的承诺吗？
也许是吧。
是吗？
松夏看着祭苍寉，看着这个他并没有太多信心的男人。
松夏伸出手，纤白的手指微微颤着，慢慢缓缓伸向负手而立的男人。
他的肌肤胜雪，薄弱得日光都不敢照上去，生怕染上一点，那抹琼脂霜玉就会一丝丝化去。
那双犹如被精雕细琢的手伸在空气中，孤独无依。已是伸到了极致，可是离男人的衣袂却仍是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那面容仍是懵懂而纯净的，只是含了主人不自知的一点点期待，星星点点的亮丽，将那张清绝盛滟的脸庞点缀得若清潭映月，昙花绽放。
即使面前的人毫无动作，他却似一点都看不懂这种拒绝和难堪，只是有些近乎固执地坚持着。
就好像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唯一，是他的意义与救赎一般。他会一直一直等待着，一直一直等下去……这种信念在那样懵懂什么都不知晓的时候就驻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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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苍寉看了看并没有动几下筷子的人。
松夏轻轻摇了摇头，觉得全身有些无力，便松了背脊，靠在椅背上。
祭苍寉不知何时无声立到他身前，把了脉象。
松夏抬起头，有一点不自知的委屈言道:
“…睡不着。”
祭苍寉看一眼少年略是疲倦的面容，伸手抚了一下那眼下极是明显的一道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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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夏疑惑地歪歪头，自己想了片刻。而后伸出手抓住男人衣袍，站起身走了两步靠近男人。
祭苍寉不动，任少年近到自己从未有人浸过的距离。
松夏到了已是伸手可触的地步仍不满意，他抓住男人腰间衣襟，将脑袋拱上去，蹭到男人胸前，吸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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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手下自外敲门。
祭苍寉看了看重新依进自己怀里，眉目舒展的人。传一道“退下。”的音去，手掌抚上少年纤瘦颈背，送去一抹抹热力。
兴许是身体已是差不多好了，加之祭苍寉并不能每时都能陪自己入睡，所以松夏倒没有了整日睡觉的兴致。
因此松夏便只能琢磨着那些任务，以及那个还未曾会面的男配。
要令祭苍寉同意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男人对松夏已称得上是百依百顺，虽然松夏并不太喜欢这种“百依百顺”。
他们所处的住宅仍是在越江镇内，所以只要不离地太远，白日里出去玩耍在晚间也能回的来，只是那服侍在侧名为青台的小童倒是面色凝重，好似如临大敌一般。
但松夏觉得他想多了，莫说在暗处的随身保护的暗卫，一路出门而来，见到他的莫不痴目凝滞，哪里有冲撞或是心有不歹之意的人。
行至繁荣热闹街坊，松夏甫一出现，声息便是渐渐消去。
行者皆停步伐，食者东西狼藉，楼阁窗玖尽开，车轮倾倒于地……
众人只恨自己为甚不多长一双眼睛，好叫自己多看几眼。
松夏此时心中是默然无语的，只是面上也只好无邪懵懂，一步步仍是走在寂静得过于诡异的街道上，随众人用看妖怪的眼神直直盯着。
那青台忙忙吃力点起脚来，举着衣袖努力掩住松夏半张面容。
只是毕竟吃力，于是那袖子一上一下，那惊鸿面容便是一隐一现……
青台眼看着四周越来越近围拢过来，呼吸沉重，双眼射光的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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