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孟婆卖梦
奈何桥左门之后，提着灯笼穿过浓雾笼罩的长长青石路，尽头，就是不夜城。
不夜城并不算大，在北冥酆都治下十八座鬼城中，是最小的城，但位置特殊，乃是新死的恶魂进入北冥的要关口。
城墙五颜六色，就像死人下葬时纸糊的房子墙面，城门上挂两盏白纸灯笼，灯笼下，一黑一白两扇光门紧紧合拢成太极图案，门前静立着两个影子一般的蒙面鬼，也是一黑一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活像端午的大粽子，只有空洞的双眼露出来，手中各提一条通体赤红的铁链，铁链的两端，是布满倒刺的镣铐。
苏帆走到门前时，左右双手手指往两个鬼人眉心齐齐一抹，两个鬼人双眼恢复明光，却瞬间跪地低着头毕恭毕敬道：“恭迎城主。”
“守好鬼门。”
苏帆冷冰冰地下令，两个鬼得令起身各立一旁，至始至终不敢看一眼苏帆的眸子。
苏帆往太极光图中瞬点出三指，光门波纹一荡，黑白光影各朝两边退散。
挂满花灯的长街跃然眼前，街上熙熙攘攘，与世俗街景一般无二，汹涌喧嚣的鬼人潮和琳琅满目的花灯尽头，一座三层的楼阁傲然而立，隔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第一层的门顶上竖挂一方牌匾，上书“奈何楼”，那里，就是城主府，也是苏帆的住所。
苏帆在前，孟无影跟随在后，一走城门，喧闹的街道鬼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各自退开到街道两边，让出宽敞大道出来，主仆二人穿过花灯长街，直到进府，所过之处，无人敢抬起头来，苏帆进府之后，身后才又恢复熙攘。
府门亦有数个鬼卫把守，进门便是一弯横拦整个楼层的曲尺柜，整个楼层空无别物。
孟无影绕到曲尺柜后的椅子坐下，把手中小鼎放到柜台上，将扣鼎的青花碗反了过来，变成碗口朝上而碗底盖鼎。
苏帆早已上了楼去，此刻，奈何楼一楼门庭若市，进府的人儿，皆尽排着队，排到孟无影端坐呃曲尺柜台前。
柜台上除了摆有孟无影方才的青花瓷碗和小鼎之外，碗旁还堆了一沓高至肩头的账簿，书封“无常”两个古字跃然纸上。
孟无影轻微抬起头，看着柜台前排在第一个的大腹便便的胖鬼，将碗往前一推，冷冷道：“想买什么梦？”
那胖鬼咧开嘴，脸颊两边的肥肉挤成一团，声音猥琐道：“春梦，前次我已花了三滴眼泪在无常谱上看到自己生前的遗憾是光棍到死，至死从未尝过女人香，如今就想去往阳人梦境尝一尝云雨巫山，嘿嘿。”
“先在无常谱上登记，价码和排号，等会儿自会唤你，滚一边去。”
孟无影厌恶地往柜台旁的墙角一指，那胖鬼乖乖听言行事，走到墙角等待着。
而此刻三楼，苏帆盘膝坐在矮桌前，背靠着楼栏，楼栏外，是奈何城满城花灯彩光。
在他的对面，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亦是盘膝而坐，矮桌上摆了一方棋盘，但棋局早已经过厮杀，互为均势，此局当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青衫人手执一枚白子，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棋盘，思考手中棋子该落何处，苏帆亦紧紧盯着棋局，博弈向来如此，总要分出输赢，方可称为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山水郎果然了得，纵使到了地府，亦能翻云覆雨。”
“不过顺势而为，顺了秦先生的风。”
“各取所需罢了。”
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各自都明白对方眼中瞳孔所收缩的色彩。
“公子，今晚想要买梦的鬼已经全部到齐，请公子定下价码。”
孟无影走上楼来，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青衫人，瞬间瞳孔收缩，不敢再往前半步，站在原地向苏帆低头请询。
苏帆侧头去摆手道：“按老规矩，把价格调到白日梦的一半，另外，把秦先生送来的新魂连同今日我渔来的新魂一起丢进幽冥池，明日，正好借秦先生的力量助我造这最后一批无常。”
啪！
青衫人突然把手中白子重重扣到棋盘上，然后双眼放光，尽是得意之色，哈哈大笑：“山水郎，大局已定！”
苏帆回头一看棋局，果然，原本势均力敌的局势已完全扭转，自己的黑棋，俨然死气一片，这局，看来是定了。
突然，目光瞥到棋盘旁散落的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探手将黑子抓到指尖，面对洋洋得意的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非也，此间格局太小，恐怕局外有局，先生莫忘了盘外尚有弃子。”
青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无影下楼而去的背影，点头道：“山水郎所言不错，棋随局变，局外有局则变数未定。”
孟无影下得楼来，重新端坐柜台后，满屋买梦的众鬼也已把无常簿中自己的生平憾事看过。
“一个一个来，奉城主口令，按老规矩来，平常白日梦是五滴冥液，夜里的梦调到一半，舍余不取，两滴冥液一个梦，同时，噩梦的价格加倍，把冥液哭到我的忘忧碗中去，开始吧！”
孟无影说完把那青花瓷碗连同小鼎往前推了推。
“感谢城主阴德！祝城主阴冥千秋！”
众鬼纷纷转身朝楼梯跪拜下去。
阴间的鬼，每年只能哭一次，每次只能哭出一滴鬼泪，所以鬼的眼泪珍惜无比。很多鬼为了买一个梦，都是存了好几年的眼泪才能实现，所以他们对城主的降价感恩戴德。
每一个鬼，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后，会把生前刻骨铭心的事情统统忘记掉，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记忆会永远消失。
相反，关于生前的记忆，会一点一滴慢慢重新恢复，这对鬼来说，是极其痛苦的，特别是北冥的鬼。
来到北冥的鬼，生前大多是奸恶狡诈之辈，皆非善类。这一类鬼最大的特点是死不瞑目，生前尚有诸多未了事，但他们又无法冲破十八层浮屠塔的镇压和封印回到阳间，所以寄希望于梦境。
而梦境，由掌管奈何城和忘川的苏帆控制，孟婆的忘忧碗，既盛忘忧汤，也能从忘川三千弱水中瓢出梦魇的眼泪。
梦魇的眼泪是梦境的根源，得到梦魇的眼泪滴到用冥纸折成的纸鹤上，将梦境希望写到纸鹤上，放进忘川随流去无极渊，便可通梦。
梦魇与彼岸花相生相伴，从彼岸花中生，到忘川河中死，死的时候会流一滴泪，悬浮外忘川水面之下，不融不化。
鬼身不可以下忘川，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苏帆，因为苏帆的特殊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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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并不算大，在北冥酆都治下十八座鬼城中，是最小的城，但位置特殊，乃是新死的恶魂进入北冥的要关口。
城墙五颜六色，就像死人下葬时纸糊的房子墙面，城门上挂两盏白纸灯笼，灯笼下，一黑一白两扇光门紧紧合拢成太极图案，门前静立着两个影子一般的蒙面鬼，也是一黑一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活像端午的大粽子，只有空洞的双眼露出来，手中各提一条通体赤红的铁链，铁链的两端，是布满倒刺的镣铐。
苏帆走到门前时，左右双手手指往两个鬼人眉心齐齐一抹，两个鬼人双眼恢复明光，却瞬间跪地低着头毕恭毕敬道：“恭迎城主。”
“守好鬼门。”
苏帆冷冰冰地下令，两个鬼得令起身各立一旁，至始至终不敢看一眼苏帆的眸子。
苏帆往太极光图中瞬点出三指，光门波纹一荡，黑白光影各朝两边退散。
挂满花灯的长街跃然眼前，街上熙熙攘攘，与世俗街景一般无二，汹涌喧嚣的鬼人潮和琳琅满目的花灯尽头，一座三层的楼阁傲然而立，隔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第一层的门顶上竖挂一方牌匾，上书“奈何楼”，那里，就是城主府，也是苏帆的住所。
苏帆在前，孟无影跟随在后，一走城门，喧闹的街道鬼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各自退开到街道两边，让出宽敞大道出来，主仆二人穿过花灯长街，直到进府，所过之处，无人敢抬起头来，苏帆进府之后，身后才又恢复熙攘。
府门亦有数个鬼卫把守，进门便是一弯横拦整个楼层的曲尺柜，整个楼层空无别物。
孟无影绕到曲尺柜后的椅子坐下，把手中小鼎放到柜台上，将扣鼎的青花碗反了过来，变成碗口朝上而碗底盖鼎。
苏帆早已上了楼去，此刻，奈何楼一楼门庭若市，进府的人儿，皆尽排着队，排到孟无影端坐呃曲尺柜台前。
柜台上除了摆有孟无影方才的青花瓷碗和小鼎之外，碗旁还堆了一沓高至肩头的账簿，书封“无常”两个古字跃然纸上。
孟无影轻微抬起头，看着柜台前排在第一个的大腹便便的胖鬼，将碗往前一推，冷冷道：“想买什么梦？”
那胖鬼咧开嘴，脸颊两边的肥肉挤成一团，声音猥琐道：“春梦，前次我已花了三滴眼泪在无常谱上看到自己生前的遗憾是光棍到死，至死从未尝过女人香，如今就想去往阳人梦境尝一尝云雨巫山，嘿嘿。”
“先在无常谱上登记，价码和排号，等会儿自会唤你，滚一边去。”
孟无影厌恶地往柜台旁的墙角一指，那胖鬼乖乖听言行事，走到墙角等待着。
而此刻三楼，苏帆盘膝坐在矮桌前，背靠着楼栏，楼栏外，是奈何城满城花灯彩光。
在他的对面，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亦是盘膝而坐，矮桌上摆了一方棋盘，但棋局早已经过厮杀，互为均势，此局当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青衫人手执一枚白子，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棋盘，思考手中棋子该落何处，苏帆亦紧紧盯着棋局，博弈向来如此，总要分出输赢，方可称为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山水郎果然了得，纵使到了地府，亦能翻云覆雨。”
“不过顺势而为，顺了秦先生的风。”
“各取所需罢了。”
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各自都明白对方眼中瞳孔所收缩的色彩。
“公子，今晚想要买梦的鬼已经全部到齐，请公子定下价码。”
孟无影走上楼来，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青衫人，瞬间瞳孔收缩，不敢再往前半步，站在原地向苏帆低头请询。
苏帆侧头去摆手道：“按老规矩，把价格调到白日梦的一半，另外，把秦先生送来的新魂连同今日我渔来的新魂一起丢进幽冥池，明日，正好借秦先生的力量助我造这最后一批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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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人突然把手中白子重重扣到棋盘上，然后双眼放光，尽是得意之色，哈哈大笑：“山水郎，大局已定！”
苏帆回头一看棋局，果然，原本势均力敌的局势已完全扭转，自己的黑棋，俨然死气一片，这局，看来是定了。
突然，目光瞥到棋盘旁散落的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探手将黑子抓到指尖，面对洋洋得意的青衫人，微微一笑，道：“非也，此间格局太小，恐怕局外有局，先生莫忘了盘外尚有弃子。”
青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无影下楼而去的背影，点头道：“山水郎所言不错，棋随局变，局外有局则变数未定。”
孟无影下得楼来，重新端坐柜台后，满屋买梦的众鬼也已把无常簿中自己的生平憾事看过。
“一个一个来，奉城主口令，按老规矩来，平常白日梦是五滴冥液，夜里的梦调到一半，舍余不取，两滴冥液一个梦，同时，噩梦的价格加倍，把冥液哭到我的忘忧碗中去，开始吧！”
孟无影说完把那青花瓷碗连同小鼎往前推了推。
“感谢城主阴德！祝城主阴冥千秋！”
众鬼纷纷转身朝楼梯跪拜下去。
阴间的鬼，每年只能哭一次，每次只能哭出一滴鬼泪，所以鬼的眼泪珍惜无比。很多鬼为了买一个梦，都是存了好几年的眼泪才能实现，所以他们对城主的降价感恩戴德。
每一个鬼，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后，会把生前刻骨铭心的事情统统忘记掉，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记忆会永远消失。
相反，关于生前的记忆，会一点一滴慢慢重新恢复，这对鬼来说，是极其痛苦的，特别是北冥的鬼。
来到北冥的鬼，生前大多是奸恶狡诈之辈，皆非善类。这一类鬼最大的特点是死不瞑目，生前尚有诸多未了事，但他们又无法冲破十八层浮屠塔的镇压和封印回到阳间，所以寄希望于梦境。
而梦境，由掌管奈何城和忘川的苏帆控制，孟婆的忘忧碗，既盛忘忧汤，也能从忘川三千弱水中瓢出梦魇的眼泪。
梦魇的眼泪是梦境的根源，得到梦魇的眼泪滴到用冥纸折成的纸鹤上，将梦境希望写到纸鹤上，放进忘川随流去无极渊，便可通梦。
梦魇与彼岸花相生相伴，从彼岸花中生，到忘川河中死，死的时候会流一滴泪，悬浮外忘川水面之下，不融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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