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人市 2
这事就好似叶子掠过水面,惊起淡淡的涟漪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马车缓缓进城,城里的主道两边开设了不少饭馆客栈,悬挂的幌子随风而扬。
虽瞧着热闹,但进出这些店里的人却少得可怜,有不少招揽客人的伙计,靠在门打盹。
“瞧着,这生意却是不怎么好。”张瑛自言自语。
外头的何管家听了,点头应是,说:“总得缓缓。”
马车出了主道,到了一条名为宣成的街道,头一间店铺便是张家的,大大的店面上挂着‘安和成衣’的牌匾。
此时店门敞开,张瑛一眼看去,一个客人也无。
张瑛被刘氏抱下马车,看了眼出来迎她的人,捧着暖炉走进店里,看几眼后,问:“谁是店里掌柜。”
“姐儿,是小的。”一个穿着暗青色衣袍,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走到她身旁来,麻利的行礼:“小的李长恩。”
细眼大耳,下巴稍长,长得倒是精打细算的主,张瑛眼一转,问:“这些日子,店里生意如何?”说着话,她渡步看着店里墙上挂着的布料、成衣。
样式一般,料子也一般,店里做的应是普通人家的生意。
李长恩虽是第一次见张瑛,但对张瑛的行事,早有些耳闻,因此,听到这问话,心里有点忐忑,不禁看了眼何管家,何管家点了下头,示意让他如实说了。
李长恩也就没再迟疑,回:“这些日子生意不好。”说完这个,他又补充道:“其他家也不好,要看起色,怕是要等明年开春了。”
“明年若还是这局势,怕是好不到哪去。”张瑛眼微微沉了下来,在人祸天灾不断的冲击下,受害最重是普通百姓,就算冲击过后,修生养息至少也得几年时间。
这个时候,他们也没闲钱购置新衣,就算有钱,他们想的也是购置粮食、药材和......盐。
听了此言,李长恩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沉默以对,但何管家却不同,他早知张瑛做事说话风格,当即问道:“姐儿,是有其他想法?”
张瑛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一眼就大概能知晓李长恩在想些什么,开口:“我先问问李掌柜,是所有店铺的生意都不好吗?”
李长恩一愣,道:“城里的生意确实不好。”
“真的是所有生意都不好做?”张瑛又问。
“是......”李长恩顿时有点迟疑起来,但还是说:“回姐儿,近些日子,生意都不好。”
张瑛却笑出声,又问:“你去看过粮铺、药铺的生意了?”
这下不止李长恩,连不打理生意的何管家都愣住了。
张瑛顿时收了笑意,看着李长恩,一字一句的说:“这两种生意咱们不涉及,倒不好说掌柜你怎会不知的话,但咱们在做的盐,生意如何?李掌柜不知?”
李长恩定定的看着张瑛,忽的觉得传言府里姐儿智多近妖的话,真不是夸大了说,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都未到城里来过的姐儿,是怎知晓这些的。
他细想了下,拱手长鞠躬:“还请姐儿赐教。”
张瑛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人祸受害最重是普通人家,此时他们只会想着吃饱保命,有钱也是买粮食、药材、和日日离不开的盐。因此,这三行生意最好。”
在一边听着的何管家、李长恩和刘氏,都有种糊涂灌顶之感。
“城外的荒凉,大家也瞧得见,想缓过来,何止一年。就算一年能缓过来,但这一年里有多少人会来买新衣?难不成店里跟着等,跟着亏损一年?”张瑛继续说着,眼不离李长恩的神情变化,自家生意自家急,若是这个掌柜是个扶不起的,那她得想法子换个行的上。
这些话让李长恩燥得脸上有点红,又是行礼:“是小的短见了,还望姐儿指个路。”
张瑛见此颇为满意,柔和下语气,说:“成衣铺可继续做,但要专做富人生意。”
“姐儿,这又是为何?”何管家有点想不明白。
李长恩也是满眼求知。
张瑛道:“这个时候,普通人家会屯粮,相应的,富人会屯金银。”
“若是屯金银,那他们可就不会买衣裳了。”听了许久的刘氏,忍不住开口。
但她说的话,引得何管家、李长恩侧目,心里摇头,这大约是真的头长,见识短。
张瑛轻笑了声:“我说的屯银,是指他们会缩小生意规模,但物质生活上他们却是不会缩减的。”顿了下,觉得说的词汇,古人可能理解不了,便指着自己,现身举例:“瞧瞧自家,在过日子上的支出可缩减过?”自家田庄可是毁坏严重,但物质生活可一点也不见变动。
许是这般举例颇为趣味,何管家、李长恩和刘氏都有些忍俊不禁。
李长恩笑完,说:“姐儿,这富人生意不好做......”
张瑛将暖手炉交给旁边的刘氏,抬手拍拍挂着的成衣,道:“就这样的自然不成。”说完这话,心里猛的想起一件事,低语:“若是缩小布料成本,降低价格,这普通人生意还真能做得了。”
“什么?”李长恩隐约听到降低价格四字。
张瑛回神,笑着摇头:“没什么,这事我回去会和林管家商讨,很快就有结果。”
李长恩虽好奇,但姐儿不说,他也不好再问,行礼应:“是!”
张瑛见他还是能听得进去,学得进去,倒也还不错,就开口建议:“平日里无事,你多到外头走走瞧瞧,多了解其他生意是如何做的。”
“姐儿可是想开粮铺或是药铺?”李长恩却是眼一亮。
张瑛:“......”
“到时再说罢。”张瑛摸了下额头,这开店是说开就开的么,她心里暗暗摇头,然后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何叔,带我去人市瞧瞧吧。”
“是。”何管家、刘氏连忙跟上。
‘人市’就设在宣城街的最尾端。
一大块空地,聚满了人,与外头不同,这里人声嘈杂,吆喝声四起。
这里才真的算是个集市,但不同的是,这里卖的是人。有的是自卖,有的是卖儿卖女,有的是贩主不知从哪里拉来的人,一群一群的挤在一块。
前面两种人还好,至少还有些尊严的等着人询价,后头的那些人,就真的好似牲畜一般,等着人过去挑,看面捏手脚,掰嘴看牙......
张瑛一到这里,脸色就有些不好,何管家很有眼色的在她身旁说:“姐儿,里头乱糟糟的,不如到一边店里等着,我这就去选了人过来给您瞧,瞧中了再留下?”
刘氏也劝着:“对啊,姐儿,就不进去了,里头人多,可别磕到碰到。”
“好。”张瑛想了下,点头,但该嘱咐的还是没忘:“选人时,有木匠石匠或是大夫都可要。”
见她答应,何管家心下一松,连忙应下,然后安排人护着张瑛进了一家饭馆,自己带了个家丁就进了‘人市’挑人去。
张瑛刚坐下,凳子都还没坐热,饭馆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声。
“别拉我孙子!我孙子不卖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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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进城,城里的主道两边开设了不少饭馆客栈,悬挂的幌子随风而扬。
虽瞧着热闹,但进出这些店里的人却少得可怜,有不少招揽客人的伙计,靠在门打盹。
“瞧着,这生意却是不怎么好。”张瑛自言自语。
外头的何管家听了,点头应是,说:“总得缓缓。”
马车出了主道,到了一条名为宣成的街道,头一间店铺便是张家的,大大的店面上挂着‘安和成衣’的牌匾。
此时店门敞开,张瑛一眼看去,一个客人也无。
张瑛被刘氏抱下马车,看了眼出来迎她的人,捧着暖炉走进店里,看几眼后,问:“谁是店里掌柜。”
“姐儿,是小的。”一个穿着暗青色衣袍,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走到她身旁来,麻利的行礼:“小的李长恩。”
细眼大耳,下巴稍长,长得倒是精打细算的主,张瑛眼一转,问:“这些日子,店里生意如何?”说着话,她渡步看着店里墙上挂着的布料、成衣。
样式一般,料子也一般,店里做的应是普通人家的生意。
李长恩虽是第一次见张瑛,但对张瑛的行事,早有些耳闻,因此,听到这问话,心里有点忐忑,不禁看了眼何管家,何管家点了下头,示意让他如实说了。
李长恩也就没再迟疑,回:“这些日子生意不好。”说完这个,他又补充道:“其他家也不好,要看起色,怕是要等明年开春了。”
“明年若还是这局势,怕是好不到哪去。”张瑛眼微微沉了下来,在人祸天灾不断的冲击下,受害最重是普通百姓,就算冲击过后,修生养息至少也得几年时间。
这个时候,他们也没闲钱购置新衣,就算有钱,他们想的也是购置粮食、药材和......盐。
听了此言,李长恩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沉默以对,但何管家却不同,他早知张瑛做事说话风格,当即问道:“姐儿,是有其他想法?”
张瑛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一眼就大概能知晓李长恩在想些什么,开口:“我先问问李掌柜,是所有店铺的生意都不好吗?”
李长恩一愣,道:“城里的生意确实不好。”
“真的是所有生意都不好做?”张瑛又问。
“是......”李长恩顿时有点迟疑起来,但还是说:“回姐儿,近些日子,生意都不好。”
张瑛却笑出声,又问:“你去看过粮铺、药铺的生意了?”
这下不止李长恩,连不打理生意的何管家都愣住了。
张瑛顿时收了笑意,看着李长恩,一字一句的说:“这两种生意咱们不涉及,倒不好说掌柜你怎会不知的话,但咱们在做的盐,生意如何?李掌柜不知?”
李长恩定定的看着张瑛,忽的觉得传言府里姐儿智多近妖的话,真不是夸大了说,可他还是想不明白,都未到城里来过的姐儿,是怎知晓这些的。
他细想了下,拱手长鞠躬:“还请姐儿赐教。”
张瑛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人祸受害最重是普通人家,此时他们只会想着吃饱保命,有钱也是买粮食、药材、和日日离不开的盐。因此,这三行生意最好。”
在一边听着的何管家、李长恩和刘氏,都有种糊涂灌顶之感。
“城外的荒凉,大家也瞧得见,想缓过来,何止一年。就算一年能缓过来,但这一年里有多少人会来买新衣?难不成店里跟着等,跟着亏损一年?”张瑛继续说着,眼不离李长恩的神情变化,自家生意自家急,若是这个掌柜是个扶不起的,那她得想法子换个行的上。
这些话让李长恩燥得脸上有点红,又是行礼:“是小的短见了,还望姐儿指个路。”
张瑛见此颇为满意,柔和下语气,说:“成衣铺可继续做,但要专做富人生意。”
“姐儿,这又是为何?”何管家有点想不明白。
李长恩也是满眼求知。
张瑛道:“这个时候,普通人家会屯粮,相应的,富人会屯金银。”
“若是屯金银,那他们可就不会买衣裳了。”听了许久的刘氏,忍不住开口。
但她说的话,引得何管家、李长恩侧目,心里摇头,这大约是真的头长,见识短。
张瑛轻笑了声:“我说的屯银,是指他们会缩小生意规模,但物质生活上他们却是不会缩减的。”顿了下,觉得说的词汇,古人可能理解不了,便指着自己,现身举例:“瞧瞧自家,在过日子上的支出可缩减过?”自家田庄可是毁坏严重,但物质生活可一点也不见变动。
许是这般举例颇为趣味,何管家、李长恩和刘氏都有些忍俊不禁。
李长恩笑完,说:“姐儿,这富人生意不好做......”
张瑛将暖手炉交给旁边的刘氏,抬手拍拍挂着的成衣,道:“就这样的自然不成。”说完这话,心里猛的想起一件事,低语:“若是缩小布料成本,降低价格,这普通人生意还真能做得了。”
“什么?”李长恩隐约听到降低价格四字。
张瑛回神,笑着摇头:“没什么,这事我回去会和林管家商讨,很快就有结果。”
李长恩虽好奇,但姐儿不说,他也不好再问,行礼应:“是!”
张瑛见他还是能听得进去,学得进去,倒也还不错,就开口建议:“平日里无事,你多到外头走走瞧瞧,多了解其他生意是如何做的。”
“姐儿可是想开粮铺或是药铺?”李长恩却是眼一亮。
张瑛:“......”
“到时再说罢。”张瑛摸了下额头,这开店是说开就开的么,她心里暗暗摇头,然后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何叔,带我去人市瞧瞧吧。”
“是。”何管家、刘氏连忙跟上。
‘人市’就设在宣城街的最尾端。
一大块空地,聚满了人,与外头不同,这里人声嘈杂,吆喝声四起。
这里才真的算是个集市,但不同的是,这里卖的是人。有的是自卖,有的是卖儿卖女,有的是贩主不知从哪里拉来的人,一群一群的挤在一块。
前面两种人还好,至少还有些尊严的等着人询价,后头的那些人,就真的好似牲畜一般,等着人过去挑,看面捏手脚,掰嘴看牙......
张瑛一到这里,脸色就有些不好,何管家很有眼色的在她身旁说:“姐儿,里头乱糟糟的,不如到一边店里等着,我这就去选了人过来给您瞧,瞧中了再留下?”
刘氏也劝着:“对啊,姐儿,就不进去了,里头人多,可别磕到碰到。”
“好。”张瑛想了下,点头,但该嘱咐的还是没忘:“选人时,有木匠石匠或是大夫都可要。”
见她答应,何管家心下一松,连忙应下,然后安排人护着张瑛进了一家饭馆,自己带了个家丁就进了‘人市’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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