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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前世今生

小说:灰色临界作者:期待可能性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3 09:34:50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今年的寒潮来的比往年要早得多,二九刚至,龙城户家窗台下就挂满了冰锥。

        任凯独自走在元月二号的夜里,昂贵的红酒早已化为冷汗,带着一身热量悄然离去,只留下干瘪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寒风的凛冽可以让眼睛流泪,也可以让脑袋清醒。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的让人眼花缭乱,难以招架。

        邝聋子死了,很多故事都会淹没在尘埃里。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儿。马二拐的崛起也将变的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不过,丁建国始终是个隐患,要提防他借尸还魂,毕竟邝聋子的死忠也不少。

        相较之下,牛洪宇的死就让自己有些被动了。

        洪宇集团靠走私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因缘际会之下,与马小力的天南路遥集团有了交集,并逐渐合流,形成一个集产、运、销为一体的庞大的走私航母。

        经济上的膨胀必然导致权力寻租。于是,慕天源出现了。他所代表的公权力的加入,使得这艘超级航母开足马力,一路狂奔。短短几年,这艘航母代表的财富成几何式的增长。

        在这个走私怪物中,慕天源、马小力为头脑,牛洪宇为爪牙。头脑精密,爪牙尖利,一主一辅,横行天南。

        夜路多了,难免遇鬼。

        慕天源、马小力接连落网,牛洪宇也被迫反水。航母沉了,可航道还在。慕天源、马小力是话事人不假,可他们也就分钱在行,对如何运做怕是一窍不通。牛洪宇就不同了,所有事务,无论巨细,都从他那过手,有些紧要关节更是单线联系。

        自慕天源案曝出以来,据任凯掌握的消息来看,这条地下走私通道已经化整为零,彻底的休眠了。而他看中的就是,隐藏在这条走私链条下的渠道以及掌握渠道的人脉。为此,不惜花费大人情也要保住牛洪宇。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唉,怎么就死了?亏本买卖啊。”他哈出一口寒气,喃喃低语。

        牛洪宇一死,再想把这条地下通道连接起来,势比登天!

        正沿着街边走着,眼角的余光一扫,无意中看到一辆车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他打了个激灵,霍然转身。

        一辆没有开行车灯的黑色宝马740缓缓滑到身边,车窗摇下来,温如玉笑靥如花的说道,“我不想回家,你有地方吗?”

        任凯左右看看,走到女人跟前,挑起她的下巴,邪邪的一笑,“小娘子,前方不远便是兰若寺,主人极为好客,不如小生引你前去,也好结个善缘。你看如何?”

        温如玉“噗嗤”笑出声来,一时间如寒乍暖,春意融融。白了他一眼,嗔道,“还不上车?”

        任凯皱了皱眉头,把车门拉开,说道,“刚才我回去,侍应生说你已经结账走了。酒味儿这么重,又去哪喝了。还是我来开车吧。”

        女人呵呵一笑,也不走车门,直接转身往后座上爬,浑圆1翘臀把长裙崩得恰到好处,又是一番美景尽收眼底。

        车刚行了没一会儿,女人的酒劲儿已然发作,车里车外吐的一塌糊涂。任凯有心去酒店开间房,想了想,还是算了。这要是被巡夜的110当作卖1淫1嫖1娼抓个现行,那可真是只能抱着这女人跳楼了。

        一路吐一路笑,他还不敢加速。回到四合院已经半夜了。

        把女人身上沾满呕吐物的衣服扒下来,用毛巾沾着清水反复在她身体上擦洗了几次,才算去掉异

        味,好在头发上没粘到,否则就麻烦了。

        女人可能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时哭时笑,反复念叨三个人,丁丁、高斌、任凯。至于念叨谁几次,他没数。

        一晚上吐了三次,搞得任凯基本没怎么睡,直到凌晨六点才安稳下来,他却睡不着了。

        看看床上鼾声大作的女人,有些哭笑不得。反正也睡不着,就冲了个澡,换了身运动衣,推门出来了。

        慢跑了半个小时,东方渐白。他已经累的跟狗似的了,满头满脸热气蒸腾,像极了倒练九阴真经的欧阳锋。真想躺在广袤的大地上睡一觉。

        走在回家的路上,腿肚子直哆嗦,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的早点摊上,点了碗豆腐脑和三根油条。

        天已经亮了,不过太阳还未升起。正是老百姓所说的冷风明,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

        早点摊的生意很好,学生与送外卖的居多,求学不易,生活亦不易。

        一对母子与他拼桌,母亲一个劲儿的劝儿子多吃,儿子只是低头,显然有些不耐烦。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多伦多习惯吗?那里的冬天会不会比天南更冷?

        一阵微风拂过,眼角有些湿润。

        今生的儿子,是前世的债主,来追未还的债。

        “听说了吗?翟克俭昨天在常委扩大会议上,指着鼻子骂菅长江,说他好大喜功,不分轻重,只管嘴上吃的香,不管屁股拉的臭。贻误战机,浪费了龙城百年难遇的发展机遇,是龙城的罪人。”一个年逾半百的戴皮帽子的男人边咬着馄饨边嬉笑着说道。

        “嗯,菅长江也真够倒霉的,走了个强势的袁大头,来了个更强势的铁娘子。他这千年老二不容易啊。”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眼睛男笑道。

        “狗屁!那是骂菅长江吗?指桑骂槐,分明是冲着袁大头去的。你们看着吧,这女人狠起来比男人厉害多了,袁大头走了,他的那些虾兵蟹将怕是要遭殃喽。”一个身材瘦小的罗锅笑骂道。

        “那是,就像杜子峰,除了舔腚眼,他吗的还能干什么?整天就知道跟在袁大头屁股后面说,记下来,把袁书记说的都记下来。”皮帽男学的惟妙惟肖,引来哈哈大笑。

        任凯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事情也只有上年纪的知情人才敢不分场合的谈论,一来,他们已经没有上升空间,混个工资退休,还怕个鸟。二来,他们资历老,眼睛毒,确实能看出一些门道,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只是没想到,翟克俭居然刚上来就给袁大头一个冲天炮,丝毫不留余地。摆明了要赶尽杀绝。

        “杜子峰的老丈人可是廖德兴,老头手底下也有一票小弟的。逼急了,是要鱼死网破的。”眼镜男摇头笑道。

        “老头被他家老三,搞得灰头土脸,腰都直不起来了,哪还敢叫板。诶,说起廖老三,听说最近他得罪了大人物,被圈起来了。”皮帽男神秘的看了看,却有意抬高声音。

        “什么大人物,无非是那个发出江湖令的黑师爷。不过,廖老三也就该这种人收拾他。”瘦小罗锅慢慢的拈了油条揪成小块,泡在豆腐脑里,用筷子搅了搅。

        “老刘,感情你知道啊,快讲讲,这顿我请。”眼镜男急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黑师爷姓任,跟我是同乡,都是若虚县里子乡的,论起辈分来,那小子要叫我一声叔。”瘦小罗锅慢悠悠的说

        道,语气说不出的沧桑。

        任凯笑了笑,看着自己的老叔,想了想确定不认识。不过那么大个乡镇,可能真是老叔当面也说不准。

        “他家的祖屋正房紧靠着我家的南房,两家算是走的很近。”老叔继续装深沉。

        任凯笑了,他家祖屋被一片坟地包围着,早已破败不堪。

        “怎么,听别人讲自己很有趣吗?”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过来,随即就听到温如玉的声音。

        任凯有些意外,抬眼望去,只见温如玉穿着自己的老棉袄,围着自己的花围巾,把手拢在袖口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怎么不多睡会儿?”任凯向一旁让了让,把长凳让出一半。

        女人笑着坐下,说道,“醒来就睡不着了,顺着路走过来,告诉自己,如果遇不到你,就一直走下去。结果……”说着抿嘴一笑,说不尽的温柔娇媚。

        其时,东方的太阳腾空而起,一缕阳光正投在她的脸上,纤毫毕现,仿佛每个毛孔都洋溢着圣洁的笑容。

        任凯痴痴的望着她,无喜无悲,心中一片宁静。

        “谢谢你。”女人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中情意满满,什么只走肾不走心,早已抛在脑后。

        任凯被惊醒,晃了晃脑袋,淡淡说道,“你太客气了。”语气极尽疏离,目光有些躲闪,哪还有昨日采花大盗的嬉笑怒骂。

        女人心中一痛,笑声越大,“吃干抹净就想跑?想的美。快跟我回家。”说着放下钱,就去拉扯男人。

        任凯哭笑不得,只好尴尬的冲周围的人笑笑,随后起身相伴而去。

        女人搂着男人的胳膊慢慢的走在路上,好半天才笑道,“说好了只走肾不走心,你躲什么?怕我粘住你?小腊肠。”

        男人淡淡笑道,“某朝代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某天成亲。可到了那一天,女人却另嫁他人。书生不解,一病不起。”

        女人其实听过这个故事,也不打断,依旧搂着他的臂膀,静静听着他娓娓道来。

        任凯目视远方,神情专注,“有一游方僧人听说此事,上得门来,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也走了。再路过一人,于心不忍,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

        任凯说到这,低头看了女人一眼,目光闪烁,接着说道,“僧人解释,那具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病愈。”

        话音未落,远处一座寺庙的大钟正好响起,浑厚深沉,庄严肃穆。

        钟声里,任凯站定对女人笑笑,说道,“昨晚照料了你一夜,有些累了。咱们就在这分手。你去上班,我去睡觉。如何?”

        女人凝视他一会儿,绽颜一笑,说道,“好,下班后,我去找你。”

        男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去。

        钟声戛然而止,余音袅袅。

        温如玉望着被初升太阳照的满是金光的男人背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哭的那么无助,那么肆无忌惮。

        人跪在佛前,问曰,谁是前世埋我的人?

        佛听了,先是摇头,继而微笑道,前世已定,自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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