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惺惺相惜
因为那晚阿婧动用了红莲业火，阴蚀之气一直在她身体之中挥之不去，就算是朱骨鸟的烈阳之气都无法化解。
什澈终究是不放心，阿婧本来就没有修炼过术法，全部都是凭借着自己身上流淌鲜血的宿命进行的尝试。这样来说，带来的反噬是无可估量的，更何况远离圣湖，远离苗疆，没有耳闻目睹、耳濡目染，她真的不会被月食力量吞噬吗？
阿婧盘膝坐在石阶上，什澈在阿婧身后施展着诡秘的术法，用充盈温润的灵力注入阿婧的身体。但像是被触及了伤处，阿婧只觉得喉咙腥甜，猛吐鲜血。
鲜血呈暗红色，阿婧的反噬已经深入心髓了。
“给你用冰髓之术疗解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这样子，你那天究竟用了几成术法？”什澈气急败坏，他只是一晚上没有陪护在她身边，想不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什澈每一次也会让阿婧使用术法，但是他毕竟已经是一个修炼多年的人，知道如何化解反噬之力。可阿婧不是，她没有修炼过，更是不会，这样一来，岂不是……
加上那天，红莲业火充盈了整条河流，一直到天明——
“不过是给逝者抛下业火，照亮天明罢了。最多气血翻腾半个多月罢了，我忍得住。”
“气血翻腾？你还是不了解术法反噬的威力，你现在已经是深侵心脉，幸好你体内有青珀给你撑着，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
阿婧撑着石台，缓缓站起身来，身子虚弱的感觉连风都能给她吹倒，“不用太过担心，死不了。”她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没有术法，她也想活得快乐。
“不过你现在竟然能自己掌握术法灵力，完全不靠修习，月神之血果然还是名不虚传。”月神子嗣，就算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不靠修习，也还是会术法的。若是后天强加学习，那也可以成为最强大的术士，这样的天分，是与生俱来的。
“术法威力，究竟有多强大？”
安静毕竟不是精通之人，无法了解术法当中的玄妙，但是莫名对此产生了心思。
“术法威力，深不可测……”什澈抬眼望着阿婧，只见她眉目之间有犹豫之色，有什么欲言又止？“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阿婧知道什澈会窥探人的心思，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低声喃喃：“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微微怔住，思虑片刻之后，“我想……我想修习术法。”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修习术法？
阿婧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对术法产生兴趣，只是魔怔一般的说出这些话。但是什澈却不是这么想，在潮城的时候，他第一次教阿婧唤醒血鬼降，后来又教她如何炼化红莲业火，如今阿婧是亲口言道想学巫法秘术了。
“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别太放心上。我只是想自己控制血鬼降罢了，若是不行，你就当我没说。”阿婧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一旁喃喃，像是个小孩儿在向大人撒娇一般的可爱。
这么多年了，还能看到阿婧对自己撒个娇，什澈也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阿婧八岁之前，可是一直喜欢跟什澈带着玩耍的……
只是后来产生变故，忘记了罢了。
“你若想学，我便教你。想学多少，我便教你多少。”什澈这般言语，像极了当初阿婧要他教自己武功的样子，犹如当初，从来不曾变过。
“什澈……叔叔……”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脑海中，她的记忆，不经意间出现的记忆，记得？还是不记得？
记忆是绯红色的，有个孩子用有些忧郁飘忽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冰冷的小手，抱住她的脖子，怯生生地唤她。这十五年的时间里，仿佛在一伸手触及的地方，一直存在着一个被锁住的小人。她微笑着伸出手，去抚摸孩子漆黑的头，然而，眼前忽然模糊了——血！
铺天盖地的血，忽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过来，夹杂着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瞬间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目的红血、红血…。那个孩子，那个有着忧郁亮眼睛的孩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媚允……小媚……阿婧。
在漫天的血腥中，她茫茫张开手，向四方探着，想抓住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你已经死了，息婧宸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你现在是小媚……拜月教的侍月神女！阿婧，那个阿婧已经死了！
息婧宸以前认识的人，都跟你无关！
耳边忽然有冷漠的声音传来，仿佛有穿透时空的能力，将微微怔住的绯衣女子从幻境中惊出。
阿婧猛然回头，看见什澈站在她的身侧，手中还念着奇怪的诀。
从未想过还能再次遇见自己的幻境，曾经以为是将永远错开的轨道，居然还有在此交错的一天。
星辰的轨道，已经开始交错了……
阿婧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幻境中见到这个小女孩儿了——
“镜里空花的蛊毒……你怎么会？”幻蛊之毒是上官小榭下的，但是都过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存在？难道是阿婧自己身体自主的原因，无法化解掉失去记忆带来的痛苦？除非她完全想起来，否则，终究是一直伴随。
“只是偶尔陷入幻境，我一直不明白，在我梦里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一直叫我小媚？但我每每想要靠近她、想要拉住她的时候，都会出现无数的红莲，熊熊焚烧的业火就要把我烧干净一般。”
“你对自己的记忆，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我不记得……我只要用力去想，我就会感到头痛欲裂，体内未央魔羽在翻腾，这么多年，不过也只是每每片段的残忆罢了。”
外面是下着雨的天明，宛如苗疆常年来的气候，风吹起，雨斜斜地扫过来，零落的雨敲醒了心里的一直无法挥之不去的记忆，恍如隔世。
阿婧低着头，看着雨点一点点地打在衣襟上，看着湿润慢慢沄开来。
趁着雨期，什澈用冰霜之术加持了阿婧冰心诀的功力，碎溧冰花，以灵力充斥双手，灌以术法之气，挥出去。让那些空
中零落的雨滴顿时变成冰花。
阿婧在冬日里能够驱动冰雪，完全是因为寒咒的力量，现在夏日酷热，若是加持冰心诀，或许更是高深造诣。
闭上双眼，手中精心幻化出一个诀，用幻空念力之术让它保持不变，加上原本冰心诀之术，后而合力激，眼前易落下来，瓣叶冰花。
“你很聪明。”什澈在一旁微微提点，阿婧便明白学会，一点就通。
照她这样的聪明劲儿，怕不是要过凫晨了。
“我想知道，红莲业火的修炼方法。”
“红莲业火是圣湖阴蚀之气的强大术法，你现在身处中原，若是修习不慎，会反噬的。”
“可是也只有红莲业火才能抑制鬼降，不是吗？”阿婧是为了自己，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依赖什澈的帮助，她想要的是自己强大。
十五年了，他从来都没有过改变过她自己的初心，哪怕付出一切，她都不要输给任何一个人，她只要自己强大。
“我可以帮你抑制鬼降，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我不想一直都依赖你们，再说了，我也没有说过我会真的加入拜月教。”阿婧眼色突然露出孤冷的锋芒，冷冷言道。虽然她接受了什澈的身份，接受了母亲和哥哥的身份，接受了自己身上有月神鲜血的事实，但是不代表她就会答应加入拜月
教。
正义这一边，不为名利，不认亲缘。
阿婧临风伸手，在雨中画了一个圈，指尖带到处，那些雨丝便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停滞在空中，沿着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流转，慢慢在空中汇集成一面透明的薄薄的瓣叶。
远方有一女子打着一把竹骨伞渐渐靠近庭院，阿婧还在仔细推敲着术法精髓，无暇顾及这些身外之事，只不过那人，微微开口，声音略微熟悉：“姑娘……”
阿婧突然被这个声音给怔住了，顿时停下手中的秘术。
什澈在阿婧身后，见到有外人出现，渐渐隐去身形，幻化成灵蝶，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姑娘。”那人声音略带哭腔，好像是见到了久违而没有见到的人一般。
“甄珞……你怎么会？”阿婧认出了来人，雪羽楼中绛紫阁的甄珞，也就是当初在雪羽楼的时候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但是今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绿云山，难道意味着，“他来了？”
是沈绛——
阿婧只觉得心里微微刺痛，说不上来的心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她离开雪羽楼也差不多也有两个月了，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反复的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究竟有多爱沈绛呢？
愿意为了他出生入死，可那本就是自己的使命；愿意为了他杀人，可身处江湖不可能不杀人；愿意为了他放弃身段，可一入雪羽楼之后她便就不再是息家大小姐了；愿意为了他放弃性命，那不过是别人拿来交换的筹码而已。
当不得真。
“楼主亲自前来，来请姑娘回去……”甄珞缓缓跪在地上，放下手中的散，微薄的身子淋在雨里，让阿婧看了也于心不忍。
但当初是阿婧亲口所说要离开雪羽楼的，不管谁来，她都不会再回去了。
“你走吧，我既已离开，便不可能再回去了……”阿婧退身回到房间当中，索然于心不忍，但是有些时候还是要下定决心，正等着要关上门的那一刻，庭院突然闯入了一些人。
瞿唐和司苒。
看来沈绛这一次是，志在必得！
“师姐，师父说庄内来了贵客，要你去前殿一趟。”其实也不难看出，瞿唐是被司苒威胁过来的，萧晗筝是不希望阿婧再见沈绛的，又怎么会让他来叫阿婧去迎客。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阿婧站在门庭中央，微微冷笑，泛起的嘴角带着莫名的冷意，“雪羽楼如今是来了多少人马？如此威胁，你们就不怕我自刎于此，让你们什么都带不走。”
“姑娘，司苒当年承蒙你的恩情，才在雪羽楼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姑娘有危机我又怎可不救姑娘于危难。”司苒站在雨中，单膝下跪，俯说着，阿婧的门生还真的是谁没有看错。
“那你就不该跟沈绛一起来，我不可能会回去了。”
“姑娘，姑娘你这般坚持可有想过绿云山众人性命？”司苒其实很清楚沈绛亲自前来的目的，其实不用大张旗鼓那么多人马，沈绛一人一剑就足以灭了绿云山满门。“姑娘自刎解脱，可想过庄内弟子性命？姑娘也是掌管过陌渊的人，也知道平常那些死士从哪里来。”
陌渊死士，大多都是从不肯归顺的帮派弟子，被驯化之后便没有了记忆，只有替雪羽楼送死的命，那就是陌渊所谓的死士。
“！？”阿婧不语，好像是被司苒的话给吓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得住。
但是沈绛不会真的做的这么绝吧。
“姑娘，你一定在想楼主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姑娘可有想过，当初紫薇凤星的缔约，一开始，是你先破坏的协约，现在楼主不论怎么做都是合情合理的。”
缔约！阿婧就知道，这个缔约一定会出事的，没想到竟会害的绿云山满门性命。
突然冷冷笑了一声，在阿婧脸上看到了从未看到的绝媚杀气，那是从心底冒出的，为什么沈绛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微微吹起的风带动了庭院中的铜制风铃，阿婧刚刚幻炼的冰花瞬间割断了风铃上的绳子，“啪”一声脆响，风铃整个被摔得粉碎。
雪羽楼虽然已经计划很久，但是最终前往绿云山的就只有沈绛和司苒两个人，甚至没有带任何的暗卫和陌渊死士。这样好的诚意，绿云山也没有回绝客人的道理，也只能邀请沈绛进入山庄了。
萧晗筝没有摆架子，但是对于雪羽楼没有善待阿婧的事情，她还是不能理解。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那样的急切，那样萧瑟和飘摇，仿佛是要洞彻逆旅里每一个孤客的骨髓，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故乡和温暖。
“承蒙萧前辈这些天对阿婧的照顾，在下特来此处，带阿婧回去。”
那个穿着白衣的贵公子在萧晗筝的面前弯腰，恭恭敬敬地对其行礼——而萧晗筝却不以为意，以她的年龄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沈绛的姑姑，但是雪羽楼根本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也并没有善待阿婧，她虽然成为了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婧姑娘，但她过的并不快乐。
“说话倒是客气，和你父亲一样……但你父亲当年答应过我的事情，不知道沈楼主如今可还记得？”
“萧庄主说的是？”
“不必一口一个萧庄主的叫我，你唤我一声姑姑便罢……”萧晗筝不喜欢繁琐的事情，对于称呼，她也不喜欢别人叫她庄主。“你父亲曾经在我这里取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说他会一生呵护，他不在了他会让他儿子娶她为妻，永远不辜负她，不知道沈楼主，可有做到？”
萧晗筝口中的那个她，就是阿婧。
当初沈天鉴来绿云山请阿婧出山的时候，曾经许诺萧晗筝，会让沈绛娶阿婧为妻，一声呵护，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他们将会是天造地设的人中龙凤。但是现在看来这么些年过去了，阿婧在雪羽楼过得并不好。
“姑姑，我……”
“我只知道婧儿在雪羽楼过得并不好，她虽然在名震江湖，可是背后她付出的，都是你们看不到的。她在陌渊那么多年，失去了安稳睡眠的时间，她其实也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找到良配就此婚嫁。就如你们所说，她是紫薇凤星，她有她自己的使命，但是沈楼主，你对婧儿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是真心对她的。”或许现在沈绛说这句话很可笑，会让别人以为他是在为了求阿婧回去说的花言巧语，但是事实就是真的。
“那你就娶她，不要再消耗她的青春……”
“谁要说嫁给他了——”
一声呵斥，打断了沈绛和萧晗筝的谈话，阿婧终于是出现了。
不知道司苒是怎么将她说动的，只是这一刻阿婧知道，眼前的男人她不能在轻易相信了。
沈绛一见到阿婧，边就想着要跟她单独说几句话：“姑姑，我跟阿婧有些话想单独说说，借一步了。”
话音刚落，沈绛就上前拉住阿婧的手腕，将她带到内阁的房中了，尽管阿婧在路途极力睁开身上的手，却奈何他握的太紧，男人手大力量足，女人弱小根本就挣不开。
窗外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阴冷的天气让阿婧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急切之下，沈绛适才松手。
“沈楼主如今大张旗鼓，究竟所为何事。”阿婧原本离沈绛很近，但是话语之间往后退了两步，硬生生拉出了距离。
“阿婧，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沈楼主莫不是用错词了，若我还是雪羽楼中人，出走闹闹脾气楼主还是可以这般形容。但我现在，跟雪羽楼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情也跟你，毫无关系。”
“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情，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阿婧迅的抢过沈绛的话，硬是拒绝他接下来的问题，“沈楼主手段高明，我绿云山不敢高攀。”
“阿婧，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不存在，我为什么要生气，若是为了在乎的人我或许会生气，但是对于你，我为什么要生气？”一词一句，字字珠玑，阿婧的言语中字字戳进了沈绛的心，阿婧现在对他已经毫不在乎了。
雾散，梦醒，终于看见真实，千帆过尽的沉寂。
阿婧或许是说着逆反的话，说着自己毫不在意他的感受，毫不在意他的安危，不过都是失望之后，不知道如何所措的感觉罢了。
“阿婧，我知道你一定是失望，一定是不会回去，但是你身为紫薇凤星的传人，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许下的承诺，不可以逆改了。”
沈绛终究是在威胁她，威胁她让她回去，不然这绿云山满门都将不得好死。
渐渐地，沈绛把阿婧逼得微微退后，阿婧一直推到墙角无法再退了，沈绛迎上她的身体，跟她贴得很近很近。“就算你现在恨我，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你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先违背协约，缔约是不可违背的东西，既然你已经先违背，那后面我要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是你拿绿云山庄这么多人的性命在玩笑。”
“你为什么偏偏要我回去呢？”阿婧的眼中莫名多了点点泪花，心中委屈一拥而上，“回去又如何，在这里又如何？我不
过都是你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有用的时候精心呵护，没用的时候便可以随意送予……”
阿婧在怪，在怪沈绛当初为何那边对待自己，其实阿婧一直在忍，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忍，唯独最后一次，沈绛为了花溪，竟然将拿阿婧的性命交换解药。
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雪羽楼，把自己的青春全部都奉献给了沈绛，最后回报她的确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在雪羽楼十年，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付出了比常人数倍的东西，可是换来的是你的猜忌，你的怀疑，你甚至一度认为我会夺你的楼主之位……。沈绛，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有真正相信过我？”
“你说你对我是真心地，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月圆之夜，我在北宫备受煎熬，我被尹沧用刑，这里，你看，就是这里，他在我身上绣花，我忍受痛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阿婧慢慢讲沈绛逼开，露出自己肩上梅花刺青的伤痕，那是尹沧对她施刑最狠毒的一次了。“众弟子求我去幻花宫救你，我去了，可是你呢？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交换解药的棋子，在你眼里，真的有真心待过我吗？”
“我已经把冰弦还给你了，我什么都不欠你了，你要冰弦剑法我也可以全部写给你，你完全可以换一个人执掌冰弦，你完
全可以换一个人和你再做人中龙凤，你为什么要纠缠我不放呢？”
“花溪既然已经得救，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我累了，我真的好累……”
阿婧一口气把她想说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些话是她经历委屈之后无法诉说的心里话，既然今日沈绛硬逼她回去，那也无妨将这些话说给他听了。
“阿婧，我知道当初那些事情是我不对，但你记着，我对你，是真心地，你可以指认我做过的任何错事，但是唯独对你，我是认真的。”沈绛信誓旦旦，将阿婧渐渐说动了，一个女人，面对着曾经自己深爱的男人，又怎么不被唬住呢？
“算了吧。”阿婧终归是不忍心，但是内心迫使自己不能相信，“在三护法把冰弦拿回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信你了。”
阿婧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沈绛突然从袖中抽出绯红色的长剑，映着阿婧的长衫，如同梦幻般的霜华。
那是她的冰弦。
剑的灵性还是存在的——
“阿婧，我们确实不能再回到当初。”沈绛微微走进，拉起阿婧的手，“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阿婧的眼睛顿时湿润了，不经意而起的情感充斥着她的内心，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她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万般柔情，竟然分不出现实和虚幻……
风卷走待伤的苦，雨洗走流光的腥，沙子弄脏的笑靥，依旧如襟花开得料峭。
沈绛还值得她再相信吗？
或许真的如沈绛所言，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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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澈终究是不放心，阿婧本来就没有修炼过术法，全部都是凭借着自己身上流淌鲜血的宿命进行的尝试。这样来说，带来的反噬是无可估量的，更何况远离圣湖，远离苗疆，没有耳闻目睹、耳濡目染，她真的不会被月食力量吞噬吗？
阿婧盘膝坐在石阶上，什澈在阿婧身后施展着诡秘的术法，用充盈温润的灵力注入阿婧的身体。但像是被触及了伤处，阿婧只觉得喉咙腥甜，猛吐鲜血。
鲜血呈暗红色，阿婧的反噬已经深入心髓了。
“给你用冰髓之术疗解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这样子，你那天究竟用了几成术法？”什澈气急败坏，他只是一晚上没有陪护在她身边，想不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什澈每一次也会让阿婧使用术法，但是他毕竟已经是一个修炼多年的人，知道如何化解反噬之力。可阿婧不是，她没有修炼过，更是不会，这样一来，岂不是……
加上那天，红莲业火充盈了整条河流，一直到天明——
“不过是给逝者抛下业火，照亮天明罢了。最多气血翻腾半个多月罢了，我忍得住。”
“气血翻腾？你还是不了解术法反噬的威力，你现在已经是深侵心脉，幸好你体内有青珀给你撑着，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
阿婧撑着石台，缓缓站起身来，身子虚弱的感觉连风都能给她吹倒，“不用太过担心，死不了。”她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没有术法，她也想活得快乐。
“不过你现在竟然能自己掌握术法灵力，完全不靠修习，月神之血果然还是名不虚传。”月神子嗣，就算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不靠修习，也还是会术法的。若是后天强加学习，那也可以成为最强大的术士，这样的天分，是与生俱来的。
“术法威力，究竟有多强大？”
安静毕竟不是精通之人，无法了解术法当中的玄妙，但是莫名对此产生了心思。
“术法威力，深不可测……”什澈抬眼望着阿婧，只见她眉目之间有犹豫之色，有什么欲言又止？“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阿婧知道什澈会窥探人的心思，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低声喃喃：“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微微怔住，思虑片刻之后，“我想……我想修习术法。”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修习术法？
阿婧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对术法产生兴趣，只是魔怔一般的说出这些话。但是什澈却不是这么想，在潮城的时候，他第一次教阿婧唤醒血鬼降，后来又教她如何炼化红莲业火，如今阿婧是亲口言道想学巫法秘术了。
“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别太放心上。我只是想自己控制血鬼降罢了，若是不行，你就当我没说。”阿婧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一旁喃喃，像是个小孩儿在向大人撒娇一般的可爱。
这么多年了，还能看到阿婧对自己撒个娇，什澈也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阿婧八岁之前，可是一直喜欢跟什澈带着玩耍的……
只是后来产生变故，忘记了罢了。
“你若想学，我便教你。想学多少，我便教你多少。”什澈这般言语，像极了当初阿婧要他教自己武功的样子，犹如当初，从来不曾变过。
“什澈……叔叔……”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脑海中，她的记忆，不经意间出现的记忆，记得？还是不记得？
记忆是绯红色的，有个孩子用有些忧郁飘忽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冰冷的小手，抱住她的脖子，怯生生地唤她。这十五年的时间里，仿佛在一伸手触及的地方，一直存在着一个被锁住的小人。她微笑着伸出手，去抚摸孩子漆黑的头，然而，眼前忽然模糊了——血！
铺天盖地的血，忽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过来，夹杂着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瞬间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目的红血、红血…。那个孩子，那个有着忧郁亮眼睛的孩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媚允……小媚……阿婧。
在漫天的血腥中，她茫茫张开手，向四方探着，想抓住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你已经死了，息婧宸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你现在是小媚……拜月教的侍月神女！阿婧，那个阿婧已经死了！
息婧宸以前认识的人，都跟你无关！
耳边忽然有冷漠的声音传来，仿佛有穿透时空的能力，将微微怔住的绯衣女子从幻境中惊出。
阿婧猛然回头，看见什澈站在她的身侧，手中还念着奇怪的诀。
从未想过还能再次遇见自己的幻境，曾经以为是将永远错开的轨道，居然还有在此交错的一天。
星辰的轨道，已经开始交错了……
阿婧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幻境中见到这个小女孩儿了——
“镜里空花的蛊毒……你怎么会？”幻蛊之毒是上官小榭下的，但是都过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存在？难道是阿婧自己身体自主的原因，无法化解掉失去记忆带来的痛苦？除非她完全想起来，否则，终究是一直伴随。
“只是偶尔陷入幻境，我一直不明白，在我梦里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一直叫我小媚？但我每每想要靠近她、想要拉住她的时候，都会出现无数的红莲，熊熊焚烧的业火就要把我烧干净一般。”
“你对自己的记忆，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我不记得……我只要用力去想，我就会感到头痛欲裂，体内未央魔羽在翻腾，这么多年，不过也只是每每片段的残忆罢了。”
外面是下着雨的天明，宛如苗疆常年来的气候，风吹起，雨斜斜地扫过来，零落的雨敲醒了心里的一直无法挥之不去的记忆，恍如隔世。
阿婧低着头，看着雨点一点点地打在衣襟上，看着湿润慢慢沄开来。
趁着雨期，什澈用冰霜之术加持了阿婧冰心诀的功力，碎溧冰花，以灵力充斥双手，灌以术法之气，挥出去。让那些空
中零落的雨滴顿时变成冰花。
阿婧在冬日里能够驱动冰雪，完全是因为寒咒的力量，现在夏日酷热，若是加持冰心诀，或许更是高深造诣。
闭上双眼，手中精心幻化出一个诀，用幻空念力之术让它保持不变，加上原本冰心诀之术，后而合力激，眼前易落下来，瓣叶冰花。
“你很聪明。”什澈在一旁微微提点，阿婧便明白学会，一点就通。
照她这样的聪明劲儿，怕不是要过凫晨了。
“我想知道，红莲业火的修炼方法。”
“红莲业火是圣湖阴蚀之气的强大术法，你现在身处中原，若是修习不慎，会反噬的。”
“可是也只有红莲业火才能抑制鬼降，不是吗？”阿婧是为了自己，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依赖什澈的帮助，她想要的是自己强大。
十五年了，他从来都没有过改变过她自己的初心，哪怕付出一切，她都不要输给任何一个人，她只要自己强大。
“我可以帮你抑制鬼降，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我不想一直都依赖你们，再说了，我也没有说过我会真的加入拜月教。”阿婧眼色突然露出孤冷的锋芒，冷冷言道。虽然她接受了什澈的身份，接受了母亲和哥哥的身份，接受了自己身上有月神鲜血的事实，但是不代表她就会答应加入拜月
教。
正义这一边，不为名利，不认亲缘。
阿婧临风伸手，在雨中画了一个圈，指尖带到处，那些雨丝便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停滞在空中，沿着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流转，慢慢在空中汇集成一面透明的薄薄的瓣叶。
远方有一女子打着一把竹骨伞渐渐靠近庭院，阿婧还在仔细推敲着术法精髓，无暇顾及这些身外之事，只不过那人，微微开口，声音略微熟悉：“姑娘……”
阿婧突然被这个声音给怔住了，顿时停下手中的秘术。
什澈在阿婧身后，见到有外人出现，渐渐隐去身形，幻化成灵蝶，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姑娘。”那人声音略带哭腔，好像是见到了久违而没有见到的人一般。
“甄珞……你怎么会？”阿婧认出了来人，雪羽楼中绛紫阁的甄珞，也就是当初在雪羽楼的时候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但是今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绿云山，难道意味着，“他来了？”
是沈绛——
阿婧只觉得心里微微刺痛，说不上来的心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她离开雪羽楼也差不多也有两个月了，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反复的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究竟有多爱沈绛呢？
愿意为了他出生入死，可那本就是自己的使命；愿意为了他杀人，可身处江湖不可能不杀人；愿意为了他放弃身段，可一入雪羽楼之后她便就不再是息家大小姐了；愿意为了他放弃性命，那不过是别人拿来交换的筹码而已。
当不得真。
“楼主亲自前来，来请姑娘回去……”甄珞缓缓跪在地上，放下手中的散，微薄的身子淋在雨里，让阿婧看了也于心不忍。
但当初是阿婧亲口所说要离开雪羽楼的，不管谁来，她都不会再回去了。
“你走吧，我既已离开，便不可能再回去了……”阿婧退身回到房间当中，索然于心不忍，但是有些时候还是要下定决心，正等着要关上门的那一刻，庭院突然闯入了一些人。
瞿唐和司苒。
看来沈绛这一次是，志在必得！
“师姐，师父说庄内来了贵客，要你去前殿一趟。”其实也不难看出，瞿唐是被司苒威胁过来的，萧晗筝是不希望阿婧再见沈绛的，又怎么会让他来叫阿婧去迎客。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阿婧站在门庭中央，微微冷笑，泛起的嘴角带着莫名的冷意，“雪羽楼如今是来了多少人马？如此威胁，你们就不怕我自刎于此，让你们什么都带不走。”
“姑娘，司苒当年承蒙你的恩情，才在雪羽楼有一方立足之地，如今姑娘有危机我又怎可不救姑娘于危难。”司苒站在雨中，单膝下跪，俯说着，阿婧的门生还真的是谁没有看错。
“那你就不该跟沈绛一起来，我不可能会回去了。”
“姑娘，姑娘你这般坚持可有想过绿云山众人性命？”司苒其实很清楚沈绛亲自前来的目的，其实不用大张旗鼓那么多人马，沈绛一人一剑就足以灭了绿云山满门。“姑娘自刎解脱，可想过庄内弟子性命？姑娘也是掌管过陌渊的人，也知道平常那些死士从哪里来。”
陌渊死士，大多都是从不肯归顺的帮派弟子，被驯化之后便没有了记忆，只有替雪羽楼送死的命，那就是陌渊所谓的死士。
“！？”阿婧不语，好像是被司苒的话给吓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得住。
但是沈绛不会真的做的这么绝吧。
“姑娘，你一定在想楼主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姑娘可有想过，当初紫薇凤星的缔约，一开始，是你先破坏的协约，现在楼主不论怎么做都是合情合理的。”
缔约！阿婧就知道，这个缔约一定会出事的，没想到竟会害的绿云山满门性命。
突然冷冷笑了一声，在阿婧脸上看到了从未看到的绝媚杀气，那是从心底冒出的，为什么沈绛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微微吹起的风带动了庭院中的铜制风铃，阿婧刚刚幻炼的冰花瞬间割断了风铃上的绳子，“啪”一声脆响，风铃整个被摔得粉碎。
雪羽楼虽然已经计划很久，但是最终前往绿云山的就只有沈绛和司苒两个人，甚至没有带任何的暗卫和陌渊死士。这样好的诚意，绿云山也没有回绝客人的道理，也只能邀请沈绛进入山庄了。
萧晗筝没有摆架子，但是对于雪羽楼没有善待阿婧的事情，她还是不能理解。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那样的急切，那样萧瑟和飘摇，仿佛是要洞彻逆旅里每一个孤客的骨髓，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故乡和温暖。
“承蒙萧前辈这些天对阿婧的照顾，在下特来此处，带阿婧回去。”
那个穿着白衣的贵公子在萧晗筝的面前弯腰，恭恭敬敬地对其行礼——而萧晗筝却不以为意，以她的年龄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沈绛的姑姑，但是雪羽楼根本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也并没有善待阿婧，她虽然成为了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婧姑娘，但她过的并不快乐。
“说话倒是客气，和你父亲一样……但你父亲当年答应过我的事情，不知道沈楼主如今可还记得？”
“萧庄主说的是？”
“不必一口一个萧庄主的叫我，你唤我一声姑姑便罢……”萧晗筝不喜欢繁琐的事情，对于称呼，她也不喜欢别人叫她庄主。“你父亲曾经在我这里取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说他会一生呵护，他不在了他会让他儿子娶她为妻，永远不辜负她，不知道沈楼主，可有做到？”
萧晗筝口中的那个她，就是阿婧。
当初沈天鉴来绿云山请阿婧出山的时候，曾经许诺萧晗筝，会让沈绛娶阿婧为妻，一声呵护，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他们将会是天造地设的人中龙凤。但是现在看来这么些年过去了，阿婧在雪羽楼过得并不好。
“姑姑，我……”
“我只知道婧儿在雪羽楼过得并不好，她虽然在名震江湖，可是背后她付出的，都是你们看不到的。她在陌渊那么多年，失去了安稳睡眠的时间，她其实也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找到良配就此婚嫁。就如你们所说，她是紫薇凤星，她有她自己的使命，但是沈楼主，你对婧儿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是真心对她的。”或许现在沈绛说这句话很可笑，会让别人以为他是在为了求阿婧回去说的花言巧语，但是事实就是真的。
“那你就娶她，不要再消耗她的青春……”
“谁要说嫁给他了——”
一声呵斥，打断了沈绛和萧晗筝的谈话，阿婧终于是出现了。
不知道司苒是怎么将她说动的，只是这一刻阿婧知道，眼前的男人她不能在轻易相信了。
沈绛一见到阿婧，边就想着要跟她单独说几句话：“姑姑，我跟阿婧有些话想单独说说，借一步了。”
话音刚落，沈绛就上前拉住阿婧的手腕，将她带到内阁的房中了，尽管阿婧在路途极力睁开身上的手，却奈何他握的太紧，男人手大力量足，女人弱小根本就挣不开。
窗外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阴冷的天气让阿婧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急切之下，沈绛适才松手。
“沈楼主如今大张旗鼓，究竟所为何事。”阿婧原本离沈绛很近，但是话语之间往后退了两步，硬生生拉出了距离。
“阿婧，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沈楼主莫不是用错词了，若我还是雪羽楼中人，出走闹闹脾气楼主还是可以这般形容。但我现在，跟雪羽楼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情也跟你，毫无关系。”
“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情，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阿婧迅的抢过沈绛的话，硬是拒绝他接下来的问题，“沈楼主手段高明，我绿云山不敢高攀。”
“阿婧，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不存在，我为什么要生气，若是为了在乎的人我或许会生气，但是对于你，我为什么要生气？”一词一句，字字珠玑，阿婧的言语中字字戳进了沈绛的心，阿婧现在对他已经毫不在乎了。
雾散，梦醒，终于看见真实，千帆过尽的沉寂。
阿婧或许是说着逆反的话，说着自己毫不在意他的感受，毫不在意他的安危，不过都是失望之后，不知道如何所措的感觉罢了。
“阿婧，我知道你一定是失望，一定是不会回去，但是你身为紫薇凤星的传人，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许下的承诺，不可以逆改了。”
沈绛终究是在威胁她，威胁她让她回去，不然这绿云山满门都将不得好死。
渐渐地，沈绛把阿婧逼得微微退后，阿婧一直推到墙角无法再退了，沈绛迎上她的身体，跟她贴得很近很近。“就算你现在恨我，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你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先违背协约，缔约是不可违背的东西，既然你已经先违背，那后面我要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是你拿绿云山庄这么多人的性命在玩笑。”
“你为什么偏偏要我回去呢？”阿婧的眼中莫名多了点点泪花，心中委屈一拥而上，“回去又如何，在这里又如何？我不
过都是你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有用的时候精心呵护，没用的时候便可以随意送予……”
阿婧在怪，在怪沈绛当初为何那边对待自己，其实阿婧一直在忍，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忍，唯独最后一次，沈绛为了花溪，竟然将拿阿婧的性命交换解药。
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雪羽楼，把自己的青春全部都奉献给了沈绛，最后回报她的确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在雪羽楼十年，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付出了比常人数倍的东西，可是换来的是你的猜忌，你的怀疑，你甚至一度认为我会夺你的楼主之位……。沈绛，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有真正相信过我？”
“你说你对我是真心地，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月圆之夜，我在北宫备受煎熬，我被尹沧用刑，这里，你看，就是这里，他在我身上绣花，我忍受痛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阿婧慢慢讲沈绛逼开，露出自己肩上梅花刺青的伤痕，那是尹沧对她施刑最狠毒的一次了。“众弟子求我去幻花宫救你，我去了，可是你呢？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交换解药的棋子，在你眼里，真的有真心待过我吗？”
“我已经把冰弦还给你了，我什么都不欠你了，你要冰弦剑法我也可以全部写给你，你完全可以换一个人执掌冰弦，你完
全可以换一个人和你再做人中龙凤，你为什么要纠缠我不放呢？”
“花溪既然已经得救，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
“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我累了，我真的好累……”
阿婧一口气把她想说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些话是她经历委屈之后无法诉说的心里话，既然今日沈绛硬逼她回去，那也无妨将这些话说给他听了。
“阿婧，我知道当初那些事情是我不对，但你记着，我对你，是真心地，你可以指认我做过的任何错事，但是唯独对你，我是认真的。”沈绛信誓旦旦，将阿婧渐渐说动了，一个女人，面对着曾经自己深爱的男人，又怎么不被唬住呢？
“算了吧。”阿婧终归是不忍心，但是内心迫使自己不能相信，“在三护法把冰弦拿回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信你了。”
阿婧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沈绛突然从袖中抽出绯红色的长剑，映着阿婧的长衫，如同梦幻般的霜华。
那是她的冰弦。
剑的灵性还是存在的——
“阿婧，我们确实不能再回到当初。”沈绛微微走进，拉起阿婧的手，“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阿婧的眼睛顿时湿润了，不经意而起的情感充斥着她的内心，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她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万般柔情，竟然分不出现实和虚幻……
风卷走待伤的苦，雨洗走流光的腥，沙子弄脏的笑靥，依旧如襟花开得料峭。
沈绛还值得她再相信吗？
或许真的如沈绛所言，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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