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瘦影自怜
人中龙凤！
这个多么好听的名义，可是这个雪羽楼已经不再是她留恋的地方了。
或许没了冰弦剑，她，便什么都不是。
而这个地方，再也不需要她。
紫薇凤星，也只是名义上的罢了！
当一个人的心里面充满了绝望的时，人跟野兽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更聪明，更有耐心了。
人的心可以忍耐的创伤程度是有限的，有些伤痛会记一生，虽然提起来难免隐隐作痛，但也警示自己以后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可是有些伤痛，还是忘掉的比较好。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阿婧站在白楼的石门旁边，看着屋中沈绛在独自一人整理文案，她也只是在门外没有进去，而那些来往的侍卫也只觉得这两个人都在闹小心思。
她不是不想进去，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这是一见三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雅，地上均铺白貂之皮，镶嵌宝石，悬着数把神兵利器。这应该是一个密室，却有两扇门，一左一右。右边的门微微敞开一线，是因为会有人来上交暗牒，方便进出，但是左边的门却犹自紧闭，不知通往何处。
缓缓信步，她髻间的流苏铃铛在徐徐声响，跟着她的步伐，依依摇晃。沈绛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是阿婧，赶紧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去接她。
或许是密室里面没有别的下属，他说话已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淡而威严，倒是带了些亲切。
“听说早晨我让侍卫去绛紫阁取文牒的时候，吵着你休息了！如今也没什么事情，你何不多休息休息呢？”
“楼主昨日还真的是好兴致，怎么想起去绛紫阁处理文案了……算了，你知道我睡意浅，醒了就睡不着了。”
这是在陌渊落下的习惯，当初她进入雪羽楼，被老楼主沈天鉴送进陌渊试炼，陌渊是什么样的地方，修罗场、杀手的禁地，她能进去却不能肯定的出来。每每傍夜时分，她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会有人在夜晚的时候下杀手。再加上她害怕杀人，虽然这么多年她杀了无数的人，那些罪大滔天的人、恶贯满盈的人在她手下，向来都是安乐死。她不愿见到那一张张恐怖的死相，慢慢地，在黑夜，她总是无眠，慢慢地熬，等熬过了便就到了清晨。就算是睡了，她也总是提防着周身的声音，一点都难以入眠。
“昨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公务，想来想去，这么大个雪羽楼也只有你绛紫阁这个地方了，可谁想到，你不在……”
安静？无非就是想见阿婧了！
她不在，他明明知道她不在！
就像之前，沈绛最喜欢在阿婧的绛紫阁处理那些文案卷轴了，阿婧砚墨，他便整理，像极了两两情侣的日常，但是现在却——
天地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人生之中，有些坚持，有些依恋，也许在旁人看来很不可理解，很盲目顽固，却也是异常珍贵的。
沈绛在坚持，可是阿婧呢？
“你不是有……”
——花溪！
阿婧是想说花溪，但是她看到了沈绛的眼神，不知为何却不忍心说出口，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了，为什么有一种痛感？为什么会那么的在乎？为什么会变得无法心静？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非常卑微。
一个男人，即使再无能，起码要会保护两样东西，脚下的土地，怀里的女人。
沈绛放在心怀里的女人，是阿婧啊！
“有什么？”沈绛步步逼近她的身边，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鲜亮的光线，让她的脸一下子被遮住。抬手轻柔地将她腮边的一缕发丝勾至身后，指尖却停留在她的发间，冰凉的目光渐渐化成一抹温柔，他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但是话到嘴边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言不语，唯有那指尖的温柔，眷恋的难以割舍。
沈绛抚住了阿婧的双肩，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舍不得这种眷恋。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守不住，是不是还不如别去在意它呢？但是，如果已经在意了的事情，是不是就一定要守住它？
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割舍不得。
是不是突然，又放不下了呢？
突然下意识感觉到她袖中的东西不存在了，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防身的神兵是从来不会离身，就像现在沈绛的额袖中也还有湮祭剑，即使是在雪羽楼，他们也要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
她没有袖中剑！
沈绛还是明白了些什么，能让阿婧放下袖中剑护身的，无非就是她对这个雪羽楼——失望了。但是不可以，就算她失望了，就算她想走了，沈绛也不会放她离开，这是她一生的必须坚持的宿命，这是她不可违背的承诺。
那一刻，他冰冷的眼神，突然地，变了——
“你昨日，去哪儿了。”
“潼中！”阿婧神色无异，依旧还是淡然琐碎，面无表情，冷若冰山，看不出一丝波澜不惊。
“潼中？是绿云山还是……”风吟苍穹，这个沈绛一直都不喜欢的帮派，一个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组织。
“都不是，我去见风霁了。”
没必要隐瞒了，可能沈绛早就知道，只是等着自己说出口罢了。
“荒唐，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去见风霁，会有多大的危险，若是他们有计划，那你岂不是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
人中之凤的名称，可不是徒有虚名，她这个婧姑娘也不是白叫的。
“你息婧宸再强，好歹也是雪羽楼的属下，明知道掩陵是我们的死敌，竟然和掩陵中人背地里勾结？不管你是谁，既然为我所用，就要有做下属的，规矩！”
她手中的拳头慢慢握紧，指甲戳进肌肤，就快要溢出鲜血了，脸色雪白，咬牙沉默，两人僵持的气愤竟是那么的可怕。
“对啊，阿婧僭越了，你是楼主，而我，只是为雪羽楼卖命的下属，罢了。”她自贬身份，不禁怀疑，难道在沈绛的眼里她就只是个利益的棋子。若不是当初被沈天鉴威胁，她也不会来这个一进不可出的深渊当中。
雪羽楼，他是主，而她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袖中曾经那把片刻不离的冰弦剑，这个绯衣女子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就算没有那把剑，平静的时候，也是光芒四射，有一种锋利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
“楼主，司苒见过楼主，婧姑娘。”
司苒的进入，打破了阿婧跟沈绛想要起争执的感觉，但是司苒进了这个石阁就发现，这里面的气氛，不太一般，总有一股要杀死人的感觉。
阿婧深吸一口气，挥袖转身，朝着案桌旁边的椅子坐下，轻轻拿起一旁几案上的茶壶，往杯子里自己斟水。拿起杯子泯了一口，渐渐地，她不把沈绛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对啊，她都已经对雪羽楼失望了，又何必那么在意呢。完成自己对雪羽楼的承诺便罢，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想理会了！
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针不刺到别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
何必放在心上——
“楼主，岚雪阁近日探得，掩陵内部出现重大分裂……风家相似有意脱离，风霁前些时日与宋家小姐宋临絮也起了争执，风家也在暗地里豢养死士。”
沈绛其实清楚，是阿婧让他查的，是阿婧的想法。
沉默中，沈绛沉吟片刻，忽然微微笑了起来，问：“你今天来石阁，原本是想和我说什么的吧，是不是，阿婧？”
阿婧迟疑一下，缓缓道：“算了，改天再说吧，今天不太合适。”
“为什么？”沈绛有些奇怪，“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你这般吞吞吐吐？司苒不是已经把你的疑问都解除了么！”
阿婧侧过头去，她完全想不到，沈绛心里清楚，很明白她近日来这里的目的。也对，昨日她不动声色的去见风霁，今日司苒就来禀报有关风家洗白的消息，的确是不得不让人怀疑。沈绛的脸色立即变了，目光又尖锐了起来，犹如利剑一般的逼视着阿婧，隐隐有愤怒。
愤怒的是，阿婧的知情不报；
愤怒的是，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事情的人。
“你知不知道掩陵与雪羽楼是怎样的仇恨，若是你想收留风霁，知不知道这会对楼中有多大的不利！”
“我知道。”阿婧平静的道，如水的双眸从脸庞上轻轻抬起，注视着沈绛。
沈绛皱了皱眉，在她对面坐下，平了平气，问：“那你怎么了？是糊涂了？”
“总是清醒也不太好，人一生总要糊涂几次的。”阿婧依然静静的说道。
“是么？我今天才知道你偶尔还喜欢犯糊涂。”沈绛冷冷一笑，苍白的脸上已有怒容，连一向温和从容的语音也变得咄咄逼人，一掌拍在岸上，“幸好我不糊涂！你昨日不在楼里我就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你，不若如此，你是不是还想再见一次宋临悉？”
阿婧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目光变幻不定，唇边忽然有莫测的冷笑。
“楼主，岚雪阁只是探得风霁与掩陵产生分裂，至于宋临悉，婧姑娘应该，会有分寸！”
“分寸！”沈绛不禁嗤笑。
“我见风霁，不过是为了非意！为了她的婚事！”阿婧不想再听沈绛如何讽刺机智，原本商量的事情在刚刚准备不说，但是现在是不得不说了。她侧身朝着司苒，示意他退下，司苒顿时明白了意思，朝着眼前两位福身作揖之后便离开了石阁，走的时候还让那些门外看守的人也远去了些。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阿婧怎敢忘，阿婧是先楼主带回来的人，是雪羽楼的婧姑娘。”这句话说得如此的漠然，她再也没有当初那一股稚嫩的感觉，总觉得言语中多了些深沉。
“你还知道你是雪羽楼的人，你还知道你是婧姑娘……你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爱上了她仇人的女人，就要求我跟掩陵联姻？”
他顿时站起了身，朝着阿婧犹如利剑般的锋芒逼入，愤怒不减。
“司苒已经查过，风家也欲脱离掩陵，若无意外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阿婧依旧端坐在他对面，目光始终在看着他，毫不回避，轻声道，“这么多年我们对掩陵都毫无办法，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风家原本就是朱雀大街上的旧族，若是得到他们家族势力，难道你不觉得击垮掩陵，轻而易举吗？”
雪羽楼的女领主突然低下头，叹息了一声：“就当是做点善事吧！你想想，在我们手底下杀了多少人了，流过多少血了？那样深重的罪……”
“婧儿，你是害怕了吗？”这一刻他的眼中确是满目柔情，看得出来，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所承受的无奈。对啊，她到雪羽楼来了之后，当初杀了南楚卫家满门，这十年间，跟着沈绛到处征战，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在她心里都觉得自己已经是罪孽深重、罪无可恕，更知死后必入地域。
她害怕，害怕罪孽，不是害怕入阿鼻地狱，只是害怕，害怕那些死人一张张熟悉的脸。
而她的甘愿，曾经是为了沈绛，现在确只是为了一句，脆弱的不能再脆弱的，承诺。
击杀风吟苍穹与“掩陵”帮派，帮沈绛完成一同中原，的心愿，让雪羽楼称霸整个武林！
但是这个承诺就像一个禁锢，她的剑，永远都不会再伸向自己的朋友了！
“她跟我其实挺像的，灭门、抛弃，既然她已经遇到了她的爱情，为什么我不能成全她呢！”
琴非意跟阿婧的身世，其实还是很相似的，她把非意当做朋友，就是看中了她们相同的命运。感同身受，很明白被灭门的感受，很明白被亲人抛弃的感受，既然能有一个男人可以好好的庇护她，那为什么不让她得到，为什么不让她好好幸福呢？
“那你为何不成全你自己呢？”
阿婧突然一惊，抬起头有一丝惊愕！
她明白，她应该明白沈绛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她想成全别人的幸福，那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心，她的幸福呢？
她的幸福呢——
弹指挥间，人事皆非，人间情难断。
不知韶华何处去，回首方知岁月晚。醉罢青岩黄粱梦，一念千寻落风尘。
她不敢去想象了，不知道当初的那些感情究竟是真是假，若她不是紫薇凤星的天选之人，沈绛还会这般对她么？花溪的出现让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男人的移情别恋，男人的不忠心，包括那日在绛紫阁沈绛做出的如此出格之举，她都不敢再去回想。
那些流年、那些颠狂、那些悲伤，在某个记忆里，已经尘埃落定。
“敢问楼主，我，如何成全我自己……”
“阿婧，你来雪羽楼已有十多余年，当初父亲飞升，让我娶你，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感情，难道你没有……”
不禁闭目，阿婧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犹如针刺一般的焦灼，难以忍受的痛苦。对，那么多年了，他们感情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比不过一个仅仅长得像她的女人。
他们既然是人中龙凤，竟然都比不过人心的猜忌！
“可我不敢想啊，你是高高在上的楼主，这是你沈家的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是那个江湖上杀人无数的血魔之女，怎可高攀雪羽楼的一切。让当初不是你父亲拿绿云山百余人的性命威胁，我不可能会来这里……只是一个承诺，就像是噩梦的开始，我尽心尽力为了这个雪羽楼，你们，又是如何来回报我的呢？我完全可以离开，这个雪羽楼，除了你还没人是我对手，但是我没有走，我坚持了那个承诺，可是你，坚持了什么？”
阿婧依旧坐着，冷冷的望着沈绛，眼中已明显的有热泪盈出，她苍白的脸上，竟显示出一丝病娇。
就像她对着沈天鉴灵位说的话，为了这个雪羽楼她未曾有过惭愧，可雪羽楼回报她，竟是如此的寒心！
宿命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位置，即使短暂的错位，也终要回归本位。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孽缘——
“雪羽楼，的确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些，其实可以……”
“不必了，我也不是贪欲权势的人，有些事情我不想计较太多，既然为你卖命了这么久，为了那个承诺，我不会走的！”
卖命！
现在在她眼里，留在雪羽楼，就变成了是卖命了吗？
“你为何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在雪羽楼怎成了卖命？”
“难道不是吗？统领陌渊，被说成独揽陌渊大权；掌握岚雪阁机密，被误会截断大小事务；出身不同，被误会与拜月教有染；手下背叛，被说成勾结掩陵谋逆。这桩桩罪行强加给我，我早就已经不知道是死过多少回了……我尽心尽力救的手下，现在一个个的怀疑我、猜忌我，就连你也不相信我，难道我在这里，还不能算作是卖命吗？”
这些委屈，她已经受的够多了，她不说是不想计较，但若是沈绛真的触及了这个误区，那就把话全部的都说的清楚。憋在心里不好受的，就全部都发泄出来，阿婧自认为对雪羽楼，是问心无愧，也就没必要顾虑别人的想法。
“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你何必当真。”
“既然楼主都说当真不可，那阿婧就大胆猜测，曾经的曾经，也不必当真了。”
曾经的曾经——
那是他们的感情！
千转百回，情深缘浅，一朝风月，湮灭几世清莲，静花无眠，凝落在指尖。
沈绛缓缓地朝着阿婧对面坐下，今日不管多说什么，其实阿婧早就已经是很明白了，她对这个地方已经是失望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留住她，其他的日后可以一一弥补。
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弥补的！
“阿婧认为，感情这种东西，稍有不慎，会要了人命的。万般红紫，在我眼中不过早就是过眼烟云，不足挂齿了，楼主何需执着呢？冰封了心，冰封了爱情，这样才会让人真正的看清楚周围的世界。阿婧还请楼主，把我当成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吧，就当我只是你的下属，从不有情！”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为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就当他们初遇的那一个时刻，就当他们曾经未曾有请，就当阿婧进入陌渊，埋葬了一切。
爱情这个词，害人害己，不敢涉足。
“若是风家愿意脱离掩陵，我便让琴非意下嫁。她如今虽是雪羽楼的人，但终是归于你的门下，就没必要召集商议了。”
“你答应了！”阿婧突然抬起头望着沈绛，诧异的不知言语，她原本以为沈绛不会同意的。
“你既然都已经见过风霁了，想必是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只是前来说服我而已的，我又何必这般坚持，不给你面子呢……但是收服风霁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宋临悉，没那么简单。”沈绛还是在生阿婧的气，气她的先斩后奏，气她竟然把别人的爱情放的比她自己的还要至关重要，气她冰封自己的真心。
“风霁如今还在潼中，你是否要……”
“阿婧，提醒你一句，琴非意嫁给风霁之后，就不再是我雪羽楼的人了，跟雪羽楼也不能有任何往来了。”
“为什么？风家若是掩陵，宋临悉绝对不会姑息，若是这个时候不管不顾，那他们岂不会白白送死，那这场婚姻岂不就是一场谋杀！”
“她要嫁给她自己的仇人，就应该要尝到自己要付出的代价！这个，你帮不到她。”
若是真的依照沈绛而言，在琴非意出嫁之后，就彻底与雪羽楼再无瓜葛，雪羽楼也没必要再过问她的事情。那这个时候，风家脱离掩陵，势必遭到掩陵追杀，难道刚刚新婚燕尔，就要变成亡命之徒？
“后面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怕你，再糊涂一次！”硬生生的调侃，不是怕她糊涂，而是怕她犯傻，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楼主既然都这样讲了，那阿婧，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婧端起身旁的茶杯，又轻轻地饮了一口，点点头，显然是答应了沈绛的言辞。
进入白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侍卫弟子全部都倚身与一楼，二楼的石阁门微微开了一个小缝，并没有人在周围看守。花溪经觉得奇怪，这不太像是平常她来找沈绛的样子啊，难道今天白楼是有什么客人在么？
“花溪姑娘，楼主在议事，还请不要打扰！”司苒禀报完事情已经走了，而剩下在白楼的侍卫都是认识花溪的，他们也知道阿婧现在跟花溪两方对峙的处境。知道阿婧现在正在跟沈绛商量事情，若是花溪在这么一觉和，那今天恐怕是又会承受一场莫名的火气了！
“我是来给公子整理东西的，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啊，不论石阁中有没有人，公子都允许我去啊……难道，你是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
花溪有一丝咄咄逼人，仗着沈绛对她的疼爱，在这白楼当中已经是目中无人了，恐怕她早就忘了自己是阿婧的门徒，早就忘了自己应该在岚雪阁做事。天天跑到白楼，难道还不怕外人说她狐媚成型，还在做之前的勾当，骨子里带出来的阴险。
“这……好吧，待我去通报一声，姑娘还请稍等！”
花溪，毕竟像阿婧，不禁神色，连脾气……
“禀楼主，花溪姑娘求见！”白楼大厅当中，有弟子上前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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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多么好听的名义，可是这个雪羽楼已经不再是她留恋的地方了。
或许没了冰弦剑，她，便什么都不是。
而这个地方，再也不需要她。
紫薇凤星，也只是名义上的罢了！
当一个人的心里面充满了绝望的时，人跟野兽其实是没有区别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更聪明，更有耐心了。
人的心可以忍耐的创伤程度是有限的，有些伤痛会记一生，虽然提起来难免隐隐作痛，但也警示自己以后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可是有些伤痛，还是忘掉的比较好。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阿婧站在白楼的石门旁边，看着屋中沈绛在独自一人整理文案，她也只是在门外没有进去，而那些来往的侍卫也只觉得这两个人都在闹小心思。
她不是不想进去，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这是一见三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雅，地上均铺白貂之皮，镶嵌宝石，悬着数把神兵利器。这应该是一个密室，却有两扇门，一左一右。右边的门微微敞开一线，是因为会有人来上交暗牒，方便进出，但是左边的门却犹自紧闭，不知通往何处。
缓缓信步，她髻间的流苏铃铛在徐徐声响，跟着她的步伐，依依摇晃。沈绛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是阿婧，赶紧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去接她。
或许是密室里面没有别的下属，他说话已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淡而威严，倒是带了些亲切。
“听说早晨我让侍卫去绛紫阁取文牒的时候，吵着你休息了！如今也没什么事情，你何不多休息休息呢？”
“楼主昨日还真的是好兴致，怎么想起去绛紫阁处理文案了……算了，你知道我睡意浅，醒了就睡不着了。”
这是在陌渊落下的习惯，当初她进入雪羽楼，被老楼主沈天鉴送进陌渊试炼，陌渊是什么样的地方，修罗场、杀手的禁地，她能进去却不能肯定的出来。每每傍夜时分，她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会有人在夜晚的时候下杀手。再加上她害怕杀人，虽然这么多年她杀了无数的人，那些罪大滔天的人、恶贯满盈的人在她手下，向来都是安乐死。她不愿见到那一张张恐怖的死相，慢慢地，在黑夜，她总是无眠，慢慢地熬，等熬过了便就到了清晨。就算是睡了，她也总是提防着周身的声音，一点都难以入眠。
“昨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公务，想来想去，这么大个雪羽楼也只有你绛紫阁这个地方了，可谁想到，你不在……”
安静？无非就是想见阿婧了！
她不在，他明明知道她不在！
就像之前，沈绛最喜欢在阿婧的绛紫阁处理那些文案卷轴了，阿婧砚墨，他便整理，像极了两两情侣的日常，但是现在却——
天地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人生之中，有些坚持，有些依恋，也许在旁人看来很不可理解，很盲目顽固，却也是异常珍贵的。
沈绛在坚持，可是阿婧呢？
“你不是有……”
——花溪！
阿婧是想说花溪，但是她看到了沈绛的眼神，不知为何却不忍心说出口，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了，为什么有一种痛感？为什么会那么的在乎？为什么会变得无法心静？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非常卑微。
一个男人，即使再无能，起码要会保护两样东西，脚下的土地，怀里的女人。
沈绛放在心怀里的女人，是阿婧啊！
“有什么？”沈绛步步逼近她的身边，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鲜亮的光线，让她的脸一下子被遮住。抬手轻柔地将她腮边的一缕发丝勾至身后，指尖却停留在她的发间，冰凉的目光渐渐化成一抹温柔，他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但是话到嘴边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言不语，唯有那指尖的温柔，眷恋的难以割舍。
沈绛抚住了阿婧的双肩，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舍不得这种眷恋。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守不住，是不是还不如别去在意它呢？但是，如果已经在意了的事情，是不是就一定要守住它？
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割舍不得。
是不是突然，又放不下了呢？
突然下意识感觉到她袖中的东西不存在了，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防身的神兵是从来不会离身，就像现在沈绛的额袖中也还有湮祭剑，即使是在雪羽楼，他们也要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
她没有袖中剑！
沈绛还是明白了些什么，能让阿婧放下袖中剑护身的，无非就是她对这个雪羽楼——失望了。但是不可以，就算她失望了，就算她想走了，沈绛也不会放她离开，这是她一生的必须坚持的宿命，这是她不可违背的承诺。
那一刻，他冰冷的眼神，突然地，变了——
“你昨日，去哪儿了。”
“潼中！”阿婧神色无异，依旧还是淡然琐碎，面无表情，冷若冰山，看不出一丝波澜不惊。
“潼中？是绿云山还是……”风吟苍穹，这个沈绛一直都不喜欢的帮派，一个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组织。
“都不是，我去见风霁了。”
没必要隐瞒了，可能沈绛早就知道，只是等着自己说出口罢了。
“荒唐，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去见风霁，会有多大的危险，若是他们有计划，那你岂不是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
人中之凤的名称，可不是徒有虚名，她这个婧姑娘也不是白叫的。
“你息婧宸再强，好歹也是雪羽楼的属下，明知道掩陵是我们的死敌，竟然和掩陵中人背地里勾结？不管你是谁，既然为我所用，就要有做下属的，规矩！”
她手中的拳头慢慢握紧，指甲戳进肌肤，就快要溢出鲜血了，脸色雪白，咬牙沉默，两人僵持的气愤竟是那么的可怕。
“对啊，阿婧僭越了，你是楼主，而我，只是为雪羽楼卖命的下属，罢了。”她自贬身份，不禁怀疑，难道在沈绛的眼里她就只是个利益的棋子。若不是当初被沈天鉴威胁，她也不会来这个一进不可出的深渊当中。
雪羽楼，他是主，而她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袖中曾经那把片刻不离的冰弦剑，这个绯衣女子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就算没有那把剑，平静的时候，也是光芒四射，有一种锋利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
“楼主，司苒见过楼主，婧姑娘。”
司苒的进入，打破了阿婧跟沈绛想要起争执的感觉，但是司苒进了这个石阁就发现，这里面的气氛，不太一般，总有一股要杀死人的感觉。
阿婧深吸一口气，挥袖转身，朝着案桌旁边的椅子坐下，轻轻拿起一旁几案上的茶壶，往杯子里自己斟水。拿起杯子泯了一口，渐渐地，她不把沈绛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对啊，她都已经对雪羽楼失望了，又何必那么在意呢。完成自己对雪羽楼的承诺便罢，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想理会了！
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针不刺到别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
何必放在心上——
“楼主，岚雪阁近日探得，掩陵内部出现重大分裂……风家相似有意脱离，风霁前些时日与宋家小姐宋临絮也起了争执，风家也在暗地里豢养死士。”
沈绛其实清楚，是阿婧让他查的，是阿婧的想法。
沉默中，沈绛沉吟片刻，忽然微微笑了起来，问：“你今天来石阁，原本是想和我说什么的吧，是不是，阿婧？”
阿婧迟疑一下，缓缓道：“算了，改天再说吧，今天不太合适。”
“为什么？”沈绛有些奇怪，“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你这般吞吞吐吐？司苒不是已经把你的疑问都解除了么！”
阿婧侧过头去，她完全想不到，沈绛心里清楚，很明白她近日来这里的目的。也对，昨日她不动声色的去见风霁，今日司苒就来禀报有关风家洗白的消息，的确是不得不让人怀疑。沈绛的脸色立即变了，目光又尖锐了起来，犹如利剑一般的逼视着阿婧，隐隐有愤怒。
愤怒的是，阿婧的知情不报；
愤怒的是，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事情的人。
“你知不知道掩陵与雪羽楼是怎样的仇恨，若是你想收留风霁，知不知道这会对楼中有多大的不利！”
“我知道。”阿婧平静的道，如水的双眸从脸庞上轻轻抬起，注视着沈绛。
沈绛皱了皱眉，在她对面坐下，平了平气，问：“那你怎么了？是糊涂了？”
“总是清醒也不太好，人一生总要糊涂几次的。”阿婧依然静静的说道。
“是么？我今天才知道你偶尔还喜欢犯糊涂。”沈绛冷冷一笑，苍白的脸上已有怒容，连一向温和从容的语音也变得咄咄逼人，一掌拍在岸上，“幸好我不糊涂！你昨日不在楼里我就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你，不若如此，你是不是还想再见一次宋临悉？”
阿婧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目光变幻不定，唇边忽然有莫测的冷笑。
“楼主，岚雪阁只是探得风霁与掩陵产生分裂，至于宋临悉，婧姑娘应该，会有分寸！”
“分寸！”沈绛不禁嗤笑。
“我见风霁，不过是为了非意！为了她的婚事！”阿婧不想再听沈绛如何讽刺机智，原本商量的事情在刚刚准备不说，但是现在是不得不说了。她侧身朝着司苒，示意他退下，司苒顿时明白了意思，朝着眼前两位福身作揖之后便离开了石阁，走的时候还让那些门外看守的人也远去了些。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阿婧怎敢忘，阿婧是先楼主带回来的人，是雪羽楼的婧姑娘。”这句话说得如此的漠然，她再也没有当初那一股稚嫩的感觉，总觉得言语中多了些深沉。
“你还知道你是雪羽楼的人，你还知道你是婧姑娘……你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爱上了她仇人的女人，就要求我跟掩陵联姻？”
他顿时站起了身，朝着阿婧犹如利剑般的锋芒逼入，愤怒不减。
“司苒已经查过，风家也欲脱离掩陵，若无意外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阿婧依旧端坐在他对面，目光始终在看着他，毫不回避，轻声道，“这么多年我们对掩陵都毫无办法，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风家原本就是朱雀大街上的旧族，若是得到他们家族势力，难道你不觉得击垮掩陵，轻而易举吗？”
雪羽楼的女领主突然低下头，叹息了一声：“就当是做点善事吧！你想想，在我们手底下杀了多少人了，流过多少血了？那样深重的罪……”
“婧儿，你是害怕了吗？”这一刻他的眼中确是满目柔情，看得出来，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所承受的无奈。对啊，她到雪羽楼来了之后，当初杀了南楚卫家满门，这十年间，跟着沈绛到处征战，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在她心里都觉得自己已经是罪孽深重、罪无可恕，更知死后必入地域。
她害怕，害怕罪孽，不是害怕入阿鼻地狱，只是害怕，害怕那些死人一张张熟悉的脸。
而她的甘愿，曾经是为了沈绛，现在确只是为了一句，脆弱的不能再脆弱的，承诺。
击杀风吟苍穹与“掩陵”帮派，帮沈绛完成一同中原，的心愿，让雪羽楼称霸整个武林！
但是这个承诺就像一个禁锢，她的剑，永远都不会再伸向自己的朋友了！
“她跟我其实挺像的，灭门、抛弃，既然她已经遇到了她的爱情，为什么我不能成全她呢！”
琴非意跟阿婧的身世，其实还是很相似的，她把非意当做朋友，就是看中了她们相同的命运。感同身受，很明白被灭门的感受，很明白被亲人抛弃的感受，既然能有一个男人可以好好的庇护她，那为什么不让她得到，为什么不让她好好幸福呢？
“那你为何不成全你自己呢？”
阿婧突然一惊，抬起头有一丝惊愕！
她明白，她应该明白沈绛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她想成全别人的幸福，那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心，她的幸福呢？
她的幸福呢——
弹指挥间，人事皆非，人间情难断。
不知韶华何处去，回首方知岁月晚。醉罢青岩黄粱梦，一念千寻落风尘。
她不敢去想象了，不知道当初的那些感情究竟是真是假，若她不是紫薇凤星的天选之人，沈绛还会这般对她么？花溪的出现让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男人的移情别恋，男人的不忠心，包括那日在绛紫阁沈绛做出的如此出格之举，她都不敢再去回想。
那些流年、那些颠狂、那些悲伤，在某个记忆里，已经尘埃落定。
“敢问楼主，我，如何成全我自己……”
“阿婧，你来雪羽楼已有十多余年，当初父亲飞升，让我娶你，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感情，难道你没有……”
不禁闭目，阿婧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犹如针刺一般的焦灼，难以忍受的痛苦。对，那么多年了，他们感情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比不过一个仅仅长得像她的女人。
他们既然是人中龙凤，竟然都比不过人心的猜忌！
“可我不敢想啊，你是高高在上的楼主，这是你沈家的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是那个江湖上杀人无数的血魔之女，怎可高攀雪羽楼的一切。让当初不是你父亲拿绿云山百余人的性命威胁，我不可能会来这里……只是一个承诺，就像是噩梦的开始，我尽心尽力为了这个雪羽楼，你们，又是如何来回报我的呢？我完全可以离开，这个雪羽楼，除了你还没人是我对手，但是我没有走，我坚持了那个承诺，可是你，坚持了什么？”
阿婧依旧坐着，冷冷的望着沈绛，眼中已明显的有热泪盈出，她苍白的脸上，竟显示出一丝病娇。
就像她对着沈天鉴灵位说的话，为了这个雪羽楼她未曾有过惭愧，可雪羽楼回报她，竟是如此的寒心！
宿命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位置，即使短暂的错位，也终要回归本位。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孽缘——
“雪羽楼，的确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些，其实可以……”
“不必了，我也不是贪欲权势的人，有些事情我不想计较太多，既然为你卖命了这么久，为了那个承诺，我不会走的！”
卖命！
现在在她眼里，留在雪羽楼，就变成了是卖命了吗？
“你为何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在雪羽楼怎成了卖命？”
“难道不是吗？统领陌渊，被说成独揽陌渊大权；掌握岚雪阁机密，被误会截断大小事务；出身不同，被误会与拜月教有染；手下背叛，被说成勾结掩陵谋逆。这桩桩罪行强加给我，我早就已经不知道是死过多少回了……我尽心尽力救的手下，现在一个个的怀疑我、猜忌我，就连你也不相信我，难道我在这里，还不能算作是卖命吗？”
这些委屈，她已经受的够多了，她不说是不想计较，但若是沈绛真的触及了这个误区，那就把话全部的都说的清楚。憋在心里不好受的，就全部都发泄出来，阿婧自认为对雪羽楼，是问心无愧，也就没必要顾虑别人的想法。
“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你何必当真。”
“既然楼主都说当真不可，那阿婧就大胆猜测，曾经的曾经，也不必当真了。”
曾经的曾经——
那是他们的感情！
千转百回，情深缘浅，一朝风月，湮灭几世清莲，静花无眠，凝落在指尖。
沈绛缓缓地朝着阿婧对面坐下，今日不管多说什么，其实阿婧早就已经是很明白了，她对这个地方已经是失望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留住她，其他的日后可以一一弥补。
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弥补的！
“阿婧认为，感情这种东西，稍有不慎，会要了人命的。万般红紫，在我眼中不过早就是过眼烟云，不足挂齿了，楼主何需执着呢？冰封了心，冰封了爱情，这样才会让人真正的看清楚周围的世界。阿婧还请楼主，把我当成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吧，就当我只是你的下属，从不有情！”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为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就当他们初遇的那一个时刻，就当他们曾经未曾有请，就当阿婧进入陌渊，埋葬了一切。
爱情这个词，害人害己，不敢涉足。
“若是风家愿意脱离掩陵，我便让琴非意下嫁。她如今虽是雪羽楼的人，但终是归于你的门下，就没必要召集商议了。”
“你答应了！”阿婧突然抬起头望着沈绛，诧异的不知言语，她原本以为沈绛不会同意的。
“你既然都已经见过风霁了，想必是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只是前来说服我而已的，我又何必这般坚持，不给你面子呢……但是收服风霁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宋临悉，没那么简单。”沈绛还是在生阿婧的气，气她的先斩后奏，气她竟然把别人的爱情放的比她自己的还要至关重要，气她冰封自己的真心。
“风霁如今还在潼中，你是否要……”
“阿婧，提醒你一句，琴非意嫁给风霁之后，就不再是我雪羽楼的人了，跟雪羽楼也不能有任何往来了。”
“为什么？风家若是掩陵，宋临悉绝对不会姑息，若是这个时候不管不顾，那他们岂不会白白送死，那这场婚姻岂不就是一场谋杀！”
“她要嫁给她自己的仇人，就应该要尝到自己要付出的代价！这个，你帮不到她。”
若是真的依照沈绛而言，在琴非意出嫁之后，就彻底与雪羽楼再无瓜葛，雪羽楼也没必要再过问她的事情。那这个时候，风家脱离掩陵，势必遭到掩陵追杀，难道刚刚新婚燕尔，就要变成亡命之徒？
“后面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怕你，再糊涂一次！”硬生生的调侃，不是怕她糊涂，而是怕她犯傻，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楼主既然都这样讲了，那阿婧，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婧端起身旁的茶杯，又轻轻地饮了一口，点点头，显然是答应了沈绛的言辞。
进入白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侍卫弟子全部都倚身与一楼，二楼的石阁门微微开了一个小缝，并没有人在周围看守。花溪经觉得奇怪，这不太像是平常她来找沈绛的样子啊，难道今天白楼是有什么客人在么？
“花溪姑娘，楼主在议事，还请不要打扰！”司苒禀报完事情已经走了，而剩下在白楼的侍卫都是认识花溪的，他们也知道阿婧现在跟花溪两方对峙的处境。知道阿婧现在正在跟沈绛商量事情，若是花溪在这么一觉和，那今天恐怕是又会承受一场莫名的火气了！
“我是来给公子整理东西的，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啊，不论石阁中有没有人，公子都允许我去啊……难道，你是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
花溪有一丝咄咄逼人，仗着沈绛对她的疼爱，在这白楼当中已经是目中无人了，恐怕她早就忘了自己是阿婧的门徒，早就忘了自己应该在岚雪阁做事。天天跑到白楼，难道还不怕外人说她狐媚成型，还在做之前的勾当，骨子里带出来的阴险。
“这……好吧，待我去通报一声，姑娘还请稍等！”
花溪，毕竟像阿婧，不禁神色，连脾气……
“禀楼主，花溪姑娘求见！”白楼大厅当中，有弟子上前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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