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飞花逐蝶
“你记住，你叫息媚允，记住你自己的名字，不要永远活在别人的世界里……”空虚荒芜当中，有着一点点微茫的光晕，闪闪烁烁，回回荡荡。在一片模糊的朦胧当中，就只是听见暗处有人说出这么一句话，依旧在回转飘荡。
白衣孤女站在黑暗的中心，整个虚幻的空镜当中，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个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的人影。
“你在告诉我是谁？”她在问，她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宿命，只有整日破碎而又残缺的回忆。
“你是圣主，是最高贵的月神，是我拜月教百年一遇的希望……”拜月教，又是拜月教，看来这一次又是陷入在了玉屏当中了。孤女不明其意，懵懵懂懂、难以思想，这是拜月教的地盘，她踩着的是拜月教的月神殿。
息媚允，神一般存在的名字，一直困扰她多年的名字，因为一场灾难，支离破碎。现在的这般如此，因为了护花铃，因为玉屏的血祭。当日在昙顶独峰之上的时候，她为了救安梓若，不顾自己身体安危，触发了未央魔羽的发作。护花铃生生作响，若真的是与拜月教毫无关系，又怎么会听到那种声音而头痛欲裂呢？
我不是——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阿婧的额间，绛紫阁进进出出、个个都小心谨慎。沈绛一直都将阿婧抱在怀里不离手，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墨大夫依旧是用银针施术，缓解她的痛苦，但是痛苦毕竟只是暂时的，有些东西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她的生活，完完全全植入了她的记忆。
沈绛双手附力于她身上的灵台穴，缓缓将温润的内力输入她虚寒的身体当中。墨大夫向着她的头颅穴位扎了几针，顿时从她口中吐出大口鲜血出来。
然而幻境中，因为白衣孤女的难以承认，逐渐逐渐燃烧起了红莲圣火，逐步逐步将她吞噬干净。“你就是息媚允，这是你不能选择的人生，你就是月神传人……”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要……”
一股强大的内力从身体中迸发而出，一道光圈出现，击走了一切红莲业火之外的东西。不承认，不否认，不相信，不熟知。她不想知道、不想清楚，只因为这个中原武林对她而言就是天下。那个远处在澜沧江的苗疆之地，只是江湖上所传闻的邪魔外教，她是怎么都不想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
因为梦境当中的强大内气弹出，让神志不清的阿婧渐渐地走出了那段镜里空花当中。
“我不是……”
忽然惊醒——
猛的睁开的双眼，久久没有缓过神来，那段镜里空花被血咒纠缠了太多，很难一下子就平复。她很害怕，在她的记忆里，没有那些什么奇妙诡谲的拜月规矩，她只是八岁被灭门的小姑娘。转圜之后，忽然保住了沈绛，双手环抱与他的腰间，就像是个胆小的女人，需要强大的人来保护。
“你们都退下吧！”沈绛屏退左右，房中只留下的甄珞跟墨大夫。这个强大的人中之凤，这个无所畏惧的婧姑娘，终究只是个女人，女人就是需要男人的保护，这是真理。
谁也没想到过，那个曾经无所畏惧的女强人，在沈绛面前，依旧还是变回了小鸟依人。沈绛抚住她的肩膀，让她轻轻依靠在自己肩头，相融入怀，多么的甜蜜呢！无论她做过什么，到了最后在沈绛这里，总是可以得到原谅，一个能够忍受自己错误的男人，真的很值得。
“别怕，我在这，别害怕……”
“婧姑娘在梦里看见什么了？”
阿婧有些心虚，她不敢把自己梦中的事情告诉别人，包括沈绛也是一样的。她看到的是自己十几年来不明不白的身世，是拜月教的百年秘密，这些东西岂能轻易告诉别人。加她这次营救安梓若失败之后，败落了身份，她若是不给一个交代，恐怕就会被外人说起是跟拜月教产生勾结。试问这么多原因之下，她又怎么能把梦中有关拜月教的事情讲出来。
“是梦魇，没什么，我只是看见了十几年前息家的大火……”的确是大火，业火红练的灼烧，她哥哥的抛弃，息家的满门，这些东西也就是历历在目。
“既然是梦魇那就没什么事情……臣下斗胆敢问婧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昙顶独峰，而且还是在拜月教的前面，这么巧合的事情，恐怕不太更够服众……”
“你怀疑我勾结拜月教……”
“阿婧，这件事，你也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一番冷笑，嗤嗤自嘲——“呵，你也不信我吗？……我不太舒服，有些东西不想说……但是沈绛你记住，我为了雪羽楼出生入死、赴汤蹈火，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它的……至于拜月教，我跟它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心里想什么？”这是质问么？
“……”
一言不语，阿婧抬起头，眼神尖利的望着沈绛，不是因为她在隐藏什么，而是现在她发觉了，沈绛开始不相信她了。人中龙凤，需要的就是信任，无论发生过任何事情，不用过问原因经过，内心独独相信就足够了。但是从开始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从她九天玄女功名震江湖之后，他们就开始对这个绿云山庄出来的人有所怀疑了。对这个师出大漠，法源东瀛的女人来说，他们开始忌讳她功高盖主的地位了，一人独自执掌整个陌渊，将雪羽楼整个大权尽收己手，迟早有一天会盖不住她的野心。沈绛相信了尹沧的说辞，开始对于阿婧有所保留，开始对于阿婧有所防备，开始把阿婧手上的大权旁分。
拜月教，就是最开始的忌讳。
阿婧莫名其妙营救安梓若、莫名其妙迎上拜月教，又莫名其妙在拜月教出现之后未央发作。而现在，又极力隐瞒未央魔羽的开始，极力隐瞒营救的原因，试问谁能够相信她？
她跟沈绛是情侣，相爱多年，难道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她说没有，就是没有——难道就不相信吗？
沈绛松开了抱住阿婧的双手，缓缓从床榻站起身来，目光凌厉，气氛有些低沉。“阿婧，你不说我就不能帮你解决，有些东西藏着不一定藏得住……我是相信你，但是我毕竟是一楼之主，我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就放着楼中众人的言语不顾，你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我知道你有苦衷，你觉得安梓若跟你从小的身世相似，你想留她一命，我也答应过你。但我们毕竟要为了雪羽楼的安危考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放弃了楼中的大事于不顾……这几天你先休息吧，你用再去丹霞宫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可放她出绛紫阁！”
微微闭上双眼，一滴不明物从脸颊划过，她失望了。
其实沈绛说的也对，他是一楼之主，他要为了楼中的任何人负责。虽然阿婧跟他并驾齐驱，虽然阿婧跟他是情侣，但是也不能因为发生了事情就偏袒，这样总不会服众的。生在此处，就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意气用事，任何一切都要保持理智，不是沈绛相信了，就所有人都相信了。
大门紧闭，绛紫阁陷入了一番清寂当中，这还是第一次，还是第一次沈绛这样对她。平常的时候，他们都会拿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理由来说明这个地方是谁强大谁就是真理。但是这一次，还的确是出乎意料，还的确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她爱的男人会这般如此……
秋寒至才知风雨有力能刺骨，故人散方悟相思千行无笔书。
翌日，丹霞宫。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沈绛缓缓走上宝座，带着一丝威严，也带着一丝隐忍，众人起身朝拜，对着宝座上的金龙盘凤，鞠躬福身。
阿婧并未出现——
“楼主，婧姑娘她？”
“楼主，婧姑娘昨日的做派可有违正道之人，她勾结拜月教营救安梓若，之后又借未央魔羽的发作来为拜月教开脱，这恐怕难以让我们相信这是婧姑娘的作为…。还请楼主查清楚息婧宸的真实身份。”
“你是从哪里看出她勾结拜月教了？又是从何处知道她未央魔羽发作是因为拜月教？”
“楼主，臣下觉得，婧姑娘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背叛雪羽楼，或许拜月教的事情，真的是巧合呢！”
“巧合，那人家拜月教的人都说谢过她婧姑娘了，这还能有假，难道这不是勾结吗？”
“阿婧的身份，几年前都已经查证过了，你难道觉得不对吗？”
“司苒，宁惋都是她的人，司苒还能用什么来尽心尽力的查她的身份……”
“放肆，阿婧的身份，早在十几年前老楼主就已经查明清楚过，现在还要轮到你来说教？尹沧，注意你的身份，不要以为你是二楼主我就不敢动你。你想想你自己，当日绛紫阁我极力阻止阿婧前往昙顶独峰，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察觉安梓若火焚之刑的事情。她前往昙山完全是因为你的提醒，跟她拜月教的出现没有一丝关系，这点你还得给我一个交代。相信大家应该知道，阿婧为了这个雪羽楼做过什么，她的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试问在座的每一个人，有谁跟她一样的付出那般过。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现在大敌当前，要的就是信任，难道就凭这般的相互猜忌，就能够平定叛乱了？别说我有私心袒护她，若是你们谁更强大，我一样给他独断的权利，一样让他坐上与我并驾齐驱的位置。但是现在，说一不二，阿婧的事情我已经处理，细枝末节就没必要向二楼主交代了吧！”
在这个楼里，阿婧的呼声要比尹沧的大，相信阿婧的人还是比较多的。虽然平日里看着婧姑娘是那么的生人勿进，不敢目视，但是在于公事之后，阿婧还是很平易近人的。更何况她是老楼主看中的人才，是老楼主钦点的陌渊领主，这个位置还是无法撼动的。
“看来沈楼主事物有些繁多啊……”
忽然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外门多了数名来历不明的人物。为首的头目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武功深不可测，温文尔雅，他是对完美的最好诠释。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他美丽得似乎模糊了男女，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
“潼中风吟苍穹卫祈暝，见过沈楼主！”
“原来是卫门主，想不到我才发出的讯息，你就来的这么么快，你的千骑不亏出名。”
自从当初阿婧离开潼中的时候，沈绛就像风吟苍穹发出了合作的文书通牒。武林中原应该投仇敌忾、同气连枝，共同对抗拜月教为主流。他沈绛愿意不追究当初攻山的事情，来和平的跟风吟苍穹合作，至于什么回报，那都是阿婧已经洽谈好的事情。
丹霞上座，他带着七杀手，招摇过市了些。丹霞宫内部分局，宁惋与司苒等陌渊、岚雪阁、白楼人士坐在左右三居之下，三楼主位居座二之位，阿婧的位置摆在距离楼主之下的一格台阶，位居右风。而这次卫祈暝的到来，竟然把座位摆在尹沧的旁边，平起平坐，那可是曾经三楼主的位置。现在为了和平，竟然是这般的……
“今日我请卫门主前来，是为了商议南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拜月教现在胡作非为，无事人命，若不除去，恐怕是为祸天下百姓。但毕竟拜月教巫蛊秘术诡谲，我们不敢硬生生的抗衡。单凭我雪羽楼一击势力难以抵抗，中原武林现在应该不计前嫌共同合作，所以请卫门主相助此事……”
“禀报楼主，岚雪阁已查明，如今拜月教正处在侍月神女失踪的状态。熟知侍月神女是他们的天神，是他们圣湖的鲜血支撑，没有神女他们很难抵抗得住二十年一遇的血月天劫。现在教中除了月神血脉的凫晨大祭司之外，再无月神血脉，拜月教主也是之前雪谷老人的弟子颜巧儿，根本就不是苗疆中人。加上他们的左右使者，司星女史，花姬子之外，在无人能够抗衡得住圣湖下的恩怨。况且凫晨大祭司生是男儿，在月神那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的血根本抵抗不了血月天劫。若是我们能在他们抵抗天劫，毫无防备的时候，南下攻打，一定能让他们重创，最后再加上他们自己的天劫，拜月教必毁无疑……”
“拜月天劫当真有这么恐怖？”
“二楼主，百晓生书记当中有写，十八年前的拜月天劫，火光冲天，红莲业火充盈了整片圣湖，整个拜月天宫焚烧的七零八落。若不是当初拜月教的绮真教主，用自己的秘术解救了那一次的劫难，恐怕现在就没有拜月教的存在。当然了，绮真教主也因为那场劫难用尽秘术，魂葬圣湖了。”
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若不是拜月教中人，谁还能知道雪羽楼的岚雪阁有这么大的能耐。江湖百晓生的传人，他司苒果然是名不虚传。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还请沈楼主择日，我与婧宸一同南下了！”
婧宸？他叫她婧宸？这简直是笑话！在这个雪羽楼里面，谁不知道阿婧是他沈绛的女人，竟然一个外人都能将她叫的如此亲昵。看来恐怕他们之前的关系不仅仅是师兄妹的关系，妒忌的火烧起来，恐怕是泛滥无此。
“卫门主，婧姑娘的闺名还请您不要直呼！”
旁人提醒，若不提醒，恐怕着台上的两个人真的要成了情敌了！
不，他们本来就是情敌！
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绛紫阁前的花林，阿婧飞身于那丛丛林木当中，红绫挥舞急速，一步步都是果断的步伐，这练功倒像是在发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若是眼前的林木都是人，恐怕已经一个个的到在阿婧的身前了吧。舞起宝剑来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那剑舞得果然不错，剑过处，习习生风，吹动树上一片片白花瓣飘落下来。按剑在手，收敛笑容，刷地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势，精神抖擞地舞起来。凌空一跃，将身后的红绫尽数挥出，缠绕在了眼前的林木之上，回旋瞬间，林木上的花瓣尽数被剥落下来，整片林木就剩下秃枝残叶了。
缓缓地落地，那些花瓣也跟随她的身影而下，就像是散花天女一般的出尘，但这一次，她是在发泄。
“练功这么狠，你不怕遭到反噬伤了自己吗？”
是沈绛，刚刚从阿婧折断树枝哪儿就在一直在这里了，他知道，这其实是在怨他。她明白阿婧的内心，但是总觉得有不明白，因为刚刚在丹霞宫的时候，卫祈暝叫她婧宸，那晚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
“我听说了前殿的事情，多谢楼主解围了……卫祈暝是到了吗？”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此次南下，路途险峻，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自己，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
双眸微微抬起，谁都知道此次南下攻击拜月教是九死一生，楼主既然已经派出婧姑娘前往就应该是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但是这一次，沈绛以楼主的命令要求她，不论事情结尾如何，她必须活着回来复命。
他不希望看着一具冰冷的躯体。
他未曾提起潼中那晚的事情，其实这是个鸿沟，若是不跨过去，永远在心里都是个隔阂。可是沈绛不敢问，他怕问了是真的，那他曾将想娶为妻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了。这些东西，还是难以忍受。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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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孤女站在黑暗的中心，整个虚幻的空镜当中，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个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的人影。
“你在告诉我是谁？”她在问，她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宿命，只有整日破碎而又残缺的回忆。
“你是圣主，是最高贵的月神，是我拜月教百年一遇的希望……”拜月教，又是拜月教，看来这一次又是陷入在了玉屏当中了。孤女不明其意，懵懵懂懂、难以思想，这是拜月教的地盘，她踩着的是拜月教的月神殿。
息媚允，神一般存在的名字，一直困扰她多年的名字，因为一场灾难，支离破碎。现在的这般如此，因为了护花铃，因为玉屏的血祭。当日在昙顶独峰之上的时候，她为了救安梓若，不顾自己身体安危，触发了未央魔羽的发作。护花铃生生作响，若真的是与拜月教毫无关系，又怎么会听到那种声音而头痛欲裂呢？
我不是——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阿婧的额间，绛紫阁进进出出、个个都小心谨慎。沈绛一直都将阿婧抱在怀里不离手，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墨大夫依旧是用银针施术，缓解她的痛苦，但是痛苦毕竟只是暂时的，有些东西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她的生活，完完全全植入了她的记忆。
沈绛双手附力于她身上的灵台穴，缓缓将温润的内力输入她虚寒的身体当中。墨大夫向着她的头颅穴位扎了几针，顿时从她口中吐出大口鲜血出来。
然而幻境中，因为白衣孤女的难以承认，逐渐逐渐燃烧起了红莲圣火，逐步逐步将她吞噬干净。“你就是息媚允，这是你不能选择的人生，你就是月神传人……”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要……”
一股强大的内力从身体中迸发而出，一道光圈出现，击走了一切红莲业火之外的东西。不承认，不否认，不相信，不熟知。她不想知道、不想清楚，只因为这个中原武林对她而言就是天下。那个远处在澜沧江的苗疆之地，只是江湖上所传闻的邪魔外教，她是怎么都不想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
因为梦境当中的强大内气弹出，让神志不清的阿婧渐渐地走出了那段镜里空花当中。
“我不是……”
忽然惊醒——
猛的睁开的双眼，久久没有缓过神来，那段镜里空花被血咒纠缠了太多，很难一下子就平复。她很害怕，在她的记忆里，没有那些什么奇妙诡谲的拜月规矩，她只是八岁被灭门的小姑娘。转圜之后，忽然保住了沈绛，双手环抱与他的腰间，就像是个胆小的女人，需要强大的人来保护。
“你们都退下吧！”沈绛屏退左右，房中只留下的甄珞跟墨大夫。这个强大的人中之凤，这个无所畏惧的婧姑娘，终究只是个女人，女人就是需要男人的保护，这是真理。
谁也没想到过，那个曾经无所畏惧的女强人，在沈绛面前，依旧还是变回了小鸟依人。沈绛抚住她的肩膀，让她轻轻依靠在自己肩头，相融入怀，多么的甜蜜呢！无论她做过什么，到了最后在沈绛这里，总是可以得到原谅，一个能够忍受自己错误的男人，真的很值得。
“别怕，我在这，别害怕……”
“婧姑娘在梦里看见什么了？”
阿婧有些心虚，她不敢把自己梦中的事情告诉别人，包括沈绛也是一样的。她看到的是自己十几年来不明不白的身世，是拜月教的百年秘密，这些东西岂能轻易告诉别人。加她这次营救安梓若失败之后，败落了身份，她若是不给一个交代，恐怕就会被外人说起是跟拜月教产生勾结。试问这么多原因之下，她又怎么能把梦中有关拜月教的事情讲出来。
“是梦魇，没什么，我只是看见了十几年前息家的大火……”的确是大火，业火红练的灼烧，她哥哥的抛弃，息家的满门，这些东西也就是历历在目。
“既然是梦魇那就没什么事情……臣下斗胆敢问婧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昙顶独峰，而且还是在拜月教的前面，这么巧合的事情，恐怕不太更够服众……”
“你怀疑我勾结拜月教……”
“阿婧，这件事，你也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一番冷笑，嗤嗤自嘲——“呵，你也不信我吗？……我不太舒服，有些东西不想说……但是沈绛你记住，我为了雪羽楼出生入死、赴汤蹈火，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它的……至于拜月教，我跟它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心里想什么？”这是质问么？
“……”
一言不语，阿婧抬起头，眼神尖利的望着沈绛，不是因为她在隐藏什么，而是现在她发觉了，沈绛开始不相信她了。人中龙凤，需要的就是信任，无论发生过任何事情，不用过问原因经过，内心独独相信就足够了。但是从开始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从她九天玄女功名震江湖之后，他们就开始对这个绿云山庄出来的人有所怀疑了。对这个师出大漠，法源东瀛的女人来说，他们开始忌讳她功高盖主的地位了，一人独自执掌整个陌渊，将雪羽楼整个大权尽收己手，迟早有一天会盖不住她的野心。沈绛相信了尹沧的说辞，开始对于阿婧有所保留，开始对于阿婧有所防备，开始把阿婧手上的大权旁分。
拜月教，就是最开始的忌讳。
阿婧莫名其妙营救安梓若、莫名其妙迎上拜月教，又莫名其妙在拜月教出现之后未央发作。而现在，又极力隐瞒未央魔羽的开始，极力隐瞒营救的原因，试问谁能够相信她？
她跟沈绛是情侣，相爱多年，难道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她说没有，就是没有——难道就不相信吗？
沈绛松开了抱住阿婧的双手，缓缓从床榻站起身来，目光凌厉，气氛有些低沉。“阿婧，你不说我就不能帮你解决，有些东西藏着不一定藏得住……我是相信你，但是我毕竟是一楼之主，我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就放着楼中众人的言语不顾，你得给他们一个交代。我知道你有苦衷，你觉得安梓若跟你从小的身世相似，你想留她一命，我也答应过你。但我们毕竟要为了雪羽楼的安危考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放弃了楼中的大事于不顾……这几天你先休息吧，你用再去丹霞宫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可放她出绛紫阁！”
微微闭上双眼，一滴不明物从脸颊划过，她失望了。
其实沈绛说的也对，他是一楼之主，他要为了楼中的任何人负责。虽然阿婧跟他并驾齐驱，虽然阿婧跟他是情侣，但是也不能因为发生了事情就偏袒，这样总不会服众的。生在此处，就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意气用事，任何一切都要保持理智，不是沈绛相信了，就所有人都相信了。
大门紧闭，绛紫阁陷入了一番清寂当中，这还是第一次，还是第一次沈绛这样对她。平常的时候，他们都会拿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理由来说明这个地方是谁强大谁就是真理。但是这一次，还的确是出乎意料，还的确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她爱的男人会这般如此……
秋寒至才知风雨有力能刺骨，故人散方悟相思千行无笔书。
翌日，丹霞宫。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沈绛缓缓走上宝座，带着一丝威严，也带着一丝隐忍，众人起身朝拜，对着宝座上的金龙盘凤，鞠躬福身。
阿婧并未出现——
“楼主，婧姑娘她？”
“楼主，婧姑娘昨日的做派可有违正道之人，她勾结拜月教营救安梓若，之后又借未央魔羽的发作来为拜月教开脱，这恐怕难以让我们相信这是婧姑娘的作为…。还请楼主查清楚息婧宸的真实身份。”
“你是从哪里看出她勾结拜月教了？又是从何处知道她未央魔羽发作是因为拜月教？”
“楼主，臣下觉得，婧姑娘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背叛雪羽楼，或许拜月教的事情，真的是巧合呢！”
“巧合，那人家拜月教的人都说谢过她婧姑娘了，这还能有假，难道这不是勾结吗？”
“阿婧的身份，几年前都已经查证过了，你难道觉得不对吗？”
“司苒，宁惋都是她的人，司苒还能用什么来尽心尽力的查她的身份……”
“放肆，阿婧的身份，早在十几年前老楼主就已经查明清楚过，现在还要轮到你来说教？尹沧，注意你的身份，不要以为你是二楼主我就不敢动你。你想想你自己，当日绛紫阁我极力阻止阿婧前往昙顶独峰，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察觉安梓若火焚之刑的事情。她前往昙山完全是因为你的提醒，跟她拜月教的出现没有一丝关系，这点你还得给我一个交代。相信大家应该知道，阿婧为了这个雪羽楼做过什么，她的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试问在座的每一个人，有谁跟她一样的付出那般过。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现在大敌当前，要的就是信任，难道就凭这般的相互猜忌，就能够平定叛乱了？别说我有私心袒护她，若是你们谁更强大，我一样给他独断的权利，一样让他坐上与我并驾齐驱的位置。但是现在，说一不二，阿婧的事情我已经处理，细枝末节就没必要向二楼主交代了吧！”
在这个楼里，阿婧的呼声要比尹沧的大，相信阿婧的人还是比较多的。虽然平日里看着婧姑娘是那么的生人勿进，不敢目视，但是在于公事之后，阿婧还是很平易近人的。更何况她是老楼主看中的人才，是老楼主钦点的陌渊领主，这个位置还是无法撼动的。
“看来沈楼主事物有些繁多啊……”
忽然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外门多了数名来历不明的人物。为首的头目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武功深不可测，温文尔雅，他是对完美的最好诠释。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他美丽得似乎模糊了男女，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
“潼中风吟苍穹卫祈暝，见过沈楼主！”
“原来是卫门主，想不到我才发出的讯息，你就来的这么么快，你的千骑不亏出名。”
自从当初阿婧离开潼中的时候，沈绛就像风吟苍穹发出了合作的文书通牒。武林中原应该投仇敌忾、同气连枝，共同对抗拜月教为主流。他沈绛愿意不追究当初攻山的事情，来和平的跟风吟苍穹合作，至于什么回报，那都是阿婧已经洽谈好的事情。
丹霞上座，他带着七杀手，招摇过市了些。丹霞宫内部分局，宁惋与司苒等陌渊、岚雪阁、白楼人士坐在左右三居之下，三楼主位居座二之位，阿婧的位置摆在距离楼主之下的一格台阶，位居右风。而这次卫祈暝的到来，竟然把座位摆在尹沧的旁边，平起平坐，那可是曾经三楼主的位置。现在为了和平，竟然是这般的……
“今日我请卫门主前来，是为了商议南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拜月教现在胡作非为，无事人命，若不除去，恐怕是为祸天下百姓。但毕竟拜月教巫蛊秘术诡谲，我们不敢硬生生的抗衡。单凭我雪羽楼一击势力难以抵抗，中原武林现在应该不计前嫌共同合作，所以请卫门主相助此事……”
“禀报楼主，岚雪阁已查明，如今拜月教正处在侍月神女失踪的状态。熟知侍月神女是他们的天神，是他们圣湖的鲜血支撑，没有神女他们很难抵抗得住二十年一遇的血月天劫。现在教中除了月神血脉的凫晨大祭司之外，再无月神血脉，拜月教主也是之前雪谷老人的弟子颜巧儿，根本就不是苗疆中人。加上他们的左右使者，司星女史，花姬子之外，在无人能够抗衡得住圣湖下的恩怨。况且凫晨大祭司生是男儿，在月神那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的血根本抵抗不了血月天劫。若是我们能在他们抵抗天劫，毫无防备的时候，南下攻打，一定能让他们重创，最后再加上他们自己的天劫，拜月教必毁无疑……”
“拜月天劫当真有这么恐怖？”
“二楼主，百晓生书记当中有写，十八年前的拜月天劫，火光冲天，红莲业火充盈了整片圣湖，整个拜月天宫焚烧的七零八落。若不是当初拜月教的绮真教主，用自己的秘术解救了那一次的劫难，恐怕现在就没有拜月教的存在。当然了，绮真教主也因为那场劫难用尽秘术，魂葬圣湖了。”
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若不是拜月教中人，谁还能知道雪羽楼的岚雪阁有这么大的能耐。江湖百晓生的传人，他司苒果然是名不虚传。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还请沈楼主择日，我与婧宸一同南下了！”
婧宸？他叫她婧宸？这简直是笑话！在这个雪羽楼里面，谁不知道阿婧是他沈绛的女人，竟然一个外人都能将她叫的如此亲昵。看来恐怕他们之前的关系不仅仅是师兄妹的关系，妒忌的火烧起来，恐怕是泛滥无此。
“卫门主，婧姑娘的闺名还请您不要直呼！”
旁人提醒，若不提醒，恐怕着台上的两个人真的要成了情敌了！
不，他们本来就是情敌！
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绛紫阁前的花林，阿婧飞身于那丛丛林木当中，红绫挥舞急速，一步步都是果断的步伐，这练功倒像是在发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若是眼前的林木都是人，恐怕已经一个个的到在阿婧的身前了吧。舞起宝剑来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那剑舞得果然不错，剑过处，习习生风，吹动树上一片片白花瓣飘落下来。按剑在手，收敛笑容，刷地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势，精神抖擞地舞起来。凌空一跃，将身后的红绫尽数挥出，缠绕在了眼前的林木之上，回旋瞬间，林木上的花瓣尽数被剥落下来，整片林木就剩下秃枝残叶了。
缓缓地落地，那些花瓣也跟随她的身影而下，就像是散花天女一般的出尘，但这一次，她是在发泄。
“练功这么狠，你不怕遭到反噬伤了自己吗？”
是沈绛，刚刚从阿婧折断树枝哪儿就在一直在这里了，他知道，这其实是在怨他。她明白阿婧的内心，但是总觉得有不明白，因为刚刚在丹霞宫的时候，卫祈暝叫她婧宸，那晚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
“我听说了前殿的事情，多谢楼主解围了……卫祈暝是到了吗？”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此次南下，路途险峻，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自己，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
双眸微微抬起，谁都知道此次南下攻击拜月教是九死一生，楼主既然已经派出婧姑娘前往就应该是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但是这一次，沈绛以楼主的命令要求她，不论事情结尾如何，她必须活着回来复命。
他不希望看着一具冰冷的躯体。
他未曾提起潼中那晚的事情，其实这是个鸿沟，若是不跨过去，永远在心里都是个隔阂。可是沈绛不敢问，他怕问了是真的，那他曾将想娶为妻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了。这些东西，还是难以忍受。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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