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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昨非

小说:深谷为陵作者:流影扶疏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3 01:47:32
“回陛下,此乃起居郎当时与祖父探讨兵法时所注的,算起来也是《起居注》。先皇当时留给了祖父,当时二人的话,是一字不差的。”明月奴提醒着,陛下看看切面,还有陛下的私章盖了印呢,还有起居郎的私章。”

        武后看看切面,的确有两个旧年的红印,其中一个是褚遂良。她笑了:“难怪觉得眼熟,这褚遂良当年若不那样的反对我,倒是可以留下的。”

        武后没细看,只说:“不错。”随后又道:“你与你兄长得你祖父亲授兵法、武功,想这卫国公之帅才,天下无双,想来你的兵法也不差。今年春日里,洮河道大总管、安抚大使李敬玄意欲开伐吐蕃,而今八月将毕,准备了这么久,也该开战了。那吐蕃钦陵非等闲之人,李敬玄与工部尚书刘审礼领兵十八万于青海湖,开战在即,你怎么看?”

        “这……事关前方战事,怎可妄论?”

        “怎么,你不愿谈?我招了北门女学士来,解解闷儿总可以吧?哎,人老了,总想听听过去的战事,一来解闷,二来温故而知新嘛。你不愿谈眼前的,谈谈以前的可好?那个,就说说大非川一役?”

        明月奴稍有推辞:“明月可以一谈一己之见,只怕给人落下话柄,说是事后诸葛、马后炮。”

        “无妨,只管谈谈就是。”武后合上兵书,拭目以待。

        明月奴开口道:“大非川之役,薛举带领将士与吐蕃初战,取得小胜。可惜的是,主抓粮草锱重的郭待封,擅自作主,中了敌军奸计,粮草锱重全失,薛举不得不改变既定方案,继而方寸大乱,中了吐蕃的埋伏,致使我大唐热血男儿埋骨他乡,死得极其的冤。”

        “有理。”武后点头,有些不忿:“这帮二世祖,为了争功而不顾大局,着实可恶。”

        明月奴甚是婉惜:“据可靠消息,是吐蕃安排了奸细有意挑唆,郭待封才临时起意。此役一败,我大唐多年来再无力与吐蕃一战。”

        “是啊,可惜了大唐兵强马壮的十万人马。十万个希望,十万个家,十万个母亲的盼望。”武后眼中滴出泪来。

        明月奴情绪甚是低落:“恕我直言。这一战耗尽大唐的壮年男丁,后继无力,种田的劳力缺失,国库内耗巨大。只是这几年才有所恢复。”

        武后点头,很是赞同。

        明月奴话锋一转:“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继续讲。”

        “天后陛下,恕下官不敬之罪。”

        “恕你无罪。”

        “此役与远征辽东高句丽不无关联。”

        这是一重磅火药,天后不解问:“此话怎讲?”

        “先皇远征辽东,无功而返,事后先皇曾问祖父为何,祖父说:‘此李道宗可解。’先皇愧悔未曾听李道宗之言。先皇初逝,今上初登大宝,再次远征辽东,一洗前耻,得胜而归。然国库金银耗费太重,壮丁损失亦不在少数,府兵制又牵连着田地收成。之后吐蕃数次来犯,而我大唐人疲马倦,尚需休整喘息。而吐蕃正是看清这一点,屡犯我边境,大唐彼时无力回击,只能无奈坐视吐蕃壮大,养虎为患。”

        明月奴说完这些,恭敬的低头。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武后念叨着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

        武后明白了:“先人驾崩之时,吐蕃赞普曾说:‘若有……’看来,是有预谋。大唐那时兵多将广,让他领兵来长安,岂非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啊。”

        “正是文成公主和亲,带去数百工匠、种子,才促使吐蕃各行各业突飞猛进的改良,三十年休养生息,才有今日之盛,喂饱了豺狼,豺狼反咬了救助之人,以怨报德。”

        “所谓和亲,是为免征战劳役之苦,化干戈为玉帛。当年大唐四周祥和,先帝本不愿大唐宗室女子去偏远之所受苦,说是没那必要。后来看那吐蕃大论和赞普还算诚心,便先了李道宗之女和亲,带去无数玉帛、能工巧匠。谁知多年后,这些玉帛在吐蕃人手里成了干戈利器,要了我大唐多少男儿的性命!”

        “吐蕃人垂涎我大唐富饶,数次挑衅,掠我人口,连文成公主如今也遭人亵渎。”

        “自她的夫君去了以后,她的境况就不如以前了。不光是文成公主受苦,我们的另一个公主也遭了不少罪呀。”

        “陛下……”

        “大唐第一个和亲远嫁的公主——弘化公主,这个女子,既有帼之贤,又有须眉之勇。只是颠沛流离、辗转半生,失了国、丢了家。”

        “天后不必过于悲伤,有时候也是定数。像武王建周,命里该有八百年江山,便是摇摇欲坠、四分五裂,也够八百年的气候了,非他朝可比。”

        “你说的对。明月,陇西李乾佑,与你们可是一宗?”

        “回陛下,倒是同一宗。只不过,已然出了五服。”

        “是这么个情况,五姓七望女,婚姻必得圣上首肯才得嫁娶。前些日子,弘化公主来旨请婚,偏吐谷浑族中一王子就看上了李乾佑的孙女,说是偶然得见,还曾一席用饭,那个女子我倒不曾见过。陛下有意准允,我是想看看这双方可否般配,你们是大族,家教自然是坏不了,嫁给这么个落魄王族,且是别枝,倒是绰绰有余的,就怕到时候还弄成一对怨偶来,就不是功、倒是过了。”

        “那陛下……”

        “这几日慕容家的人要来,可能是这男子的长辈,要到三原李乾佑家,你呢,这两日回去看看情况,圣上才好定夺。一来,你是女子二来那里是你娘家,这话是好说的。看了那家人的状况,圣上才好定夺。”

        “陛下思虑周全,下官便收拾动身。”

        “好极。我与圣上来洛阳小半年了,不日就要回长安,你们先行,办完了这件事再去大明宫看看,这边好准备回去。”

        “是,陛下。”明月奴见她面有疲色:“陛下累了,明月先行回去。”

        “都是这两个不懂事的武家儿,搅了兴致。你回去歇着吧,来日在长安再叙,这回,我仍派你兄长带三卫护送你回长安。”

        出了宫门,天色黑暗,李彩终于轻松了不少,夜风吹过,不那么热了:“姐姐,姐后日便回长安吗?”

        “是啊,你要与我一同回去呢。南城书院被毁,将来还不知怎样呢。你父亲母亲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呢。”

        “不是吧?”

        第二日一大早,有两个丫头敲门,打开一看,李彩乐了:“你们怎么来了?”

        “夫人担心娘子,派我们前来侍奉。”

        “哦。”

        水涨了,大河水涨,小河的水也跟着涨。鱼儿如泄水这洪般被浪卷着冲到岸上,可以去捡了吗?别慌,紧接着又一个浪头打来,会把捡鱼的人卷跑的。越是如此,越有胆大的人要在浪里搏了性命寻生活。险中取食犹如火中取栗,虎口拔牙。有机灵的捡了鱼,躲过一浪便离去了。

        原来浪小,后来的浪花一个比一个大,拾鱼的人散去了。

        “为何早冒了险也要捉鱼吃?”

        “姑娘不知,此时的鱼最鲜美,百姓家粮食不足,青黄不接的,只好如此。有钱人想吃,只好拿钱去买,穷人家拿这鱼换了钱,也好过生活。”

        三人往前走,丫头拦住了:“娘子不可前行,危险。”

        浪花卷来,白色的浪头上似乎有一个黑点,像人的头。李彩指着问:“那是什么?”

        “怕是一个人吧?”二丫看看,“真是的,看样子像是个孩子,被卷了,怕是难以活命了。”

        大丫:“这能怪谁,为了口中美食连性命都不要了。”

        李彩大急:“咱们得救他呀。”

        “为何要救,自己不爱惜自己,倒叫咱们去。犯不着。”

        “我去。”李彩平静的说。

        果真是个男孩儿,这浪花又把男孩儿冲到了岸上,趴在泥沙上。

        “姑娘过去怕也难救活她,还是不出手的好。”

        二丫倒赞成:“好吧,姑娘在这儿拉着绳子,姑娘比我大,待会儿把我们拉上来。”“奴婢会水,姑娘放心吧。”二丫把绳子系在腰上,绳子一头递给李彩:“姑娘,奴婢把性命交到姑娘的手上了。”

        浪花一个接着一个,二丫到了河滩上,几乎被浪花打倒,浪花卷着腥臊的气味儿,不见小男孩儿,在李彩看来,这人在水中犹如沧海一粟。浪过后,四下寻时,终于见了男孩儿黑黑的头发,湿湿的,二丫往深水里走,终于抱住那孩子,李彩二人忙拉绳子,唯恐再被浪花卷走。无奈两人力气太小,“小妍,在等着,我下去看看。”

        “阿弥陀佛,姑娘心善,只是这样不行的,贫僧来吧。”却是一个沙弥,跟李彩向量不相上下。“阿弥陀佛,师父加把力,应当能把她们救回岸上来。”

        三人合力,终于把人拉出了深水区。

        沙弥已不省人事,手里还紧紧抓着两条鱼。沙弥见状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从男孩腹腔控出许多水来,男孩儿咳了两声,迷糊着问:“我这是到了哪儿,没下地狱?你们是仙女吗?”

        “我们不是仙女,你去鬼门关走了一圈,阎王嫌你身上腥又放了回来。”大丫没好气的说。

        “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

        “是我们姑娘非要救你,我妹妹差点儿丢了性命了。”

        男孩儿清醒了些:“多谢救命之恩。”挣扎着要起来,一个孩子刚历经生死,哪还有力气?、

        李彩安抚他:“先躺会儿吧,过会送你回去。”

        大丫问:“这鱼?”

        “放生吧。”李彩拿了绢子给男孩拭去脸上的水草、泥沙。挺漂亮的一个孩子。

        男孩睁开眼道:“莫要,莫要放生。鱼我要拿回去,祖父吃。”

        “这鱼有什么好,竟让你不顾性命?为了吃口鱼,小命不要了吗?你祖父若知道,也不会吃的,孙儿的命还不如他口中的美味,竟以性命相搏?”大丫没好气的抢白。

        “呐,你看,已经死了。”大丫还是那副语气,拿了鱼约他二人看,那鱼被水草扎着,已没了呼吸。

        “姐姐不知,这鱼非我吃的。是给我祖父的,祖父想了一年,一年也就吃这么一回了。”

        僧人见了摇头,惋惜道:“阿弥托佛。能上山,莫下海,为了口中食,便不顾性命了。”

        “师父不知道,我家祖父病生,今年若吃不着,兴许明年就吃不上了呢。”

        “好吧,你把鱼带回去吧。”

        僧人边说边抱着男孩儿上了马。

        李彩道:“师父这是要送他回去?”

        “是啊,天色不早,家里会担心的。”

        “只怕马上厮得厉害,我们的马车就在大树后头,让他坐车上吧。”

        僧人听了,抱男孩儿上了车,问:“你叫啥名儿,家在何处?”

        男孩道:“我叫小彩,”

        二丫一听,笑了:“你一个男孩儿,怎么跟我家姑娘一样儿的名”

        男孩儿没理她,接着说:“家在塔里的塔中。”

        这叫什么地方,塔里的塔中?

        “这地儿贫僧倒是知道,不介意我们送你吧?”

        男孩儿道:“僧人哥哥,我还有宝贝没带呢。”

        “什么东西?”

        往东边走。走了一里多地,男孩指着一蒌子,里面都是土:“这便是我的宝贝了,要带回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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