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患
古板的宫墙湿嗒嗒的。温热的雾气从石质的墙砖缝中冒出来，油绿的苔藓在黑云的笼罩下染成了墨儿色，成片成片的扒在石头墙上，勾勒成各种模糊的形态，狗头形、眼睛形，亦有巨大的牛兽、人脸，心中戚戚的猛一瞧见定要吓得三魂震荡。
天地之间风云变化，由蓝转红，红中带着摄入眼目的黄灿。转眼之间又黑云压顶，看不清周围的景致了。浓重的血气弥漫，混合着不知是人还动物的尿液膻气。
宫墙之间的树影微微晃动，似乎有风，但被沉闷之气笼罩的整个宫城，丝毫感觉不到风动。
“这怪天，让人闷得透不过气，却忍不住的想打寒战，要不要抽一口。”一个年长士兵身穿黑色的皮质外袍，动作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从靴子中抽出一个烟枪，灰黑的沾满了油垢，看不出材质。他在胸前坚硬的盔甲上敲了几下，有细细的烟灰沫磕落在他靴子尖上，他抬起另一只靴子，用脚跟蹭了蹭，烟灰沫剐蹭的没了踪迹，却留下几道泥巴印。他吸了吸鼻子，浑身抖了一抖，不知是烟瘾发作，还是真冷的。
另一个年纪轻的士兵，厌恶的看了一眼那杆脏兮兮烟枪，又看一眼年长士兵的靴子，破旧的边沿向外翻着皮，时不时有飞虫在周围徘徊，能想象得出，那味道并不怎么样。他向地下狠狠啐了一口说：“让我来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这日子活生生的挨死人。”
“小兵崽子，别那么多牢骚话，看看那边的天，定是出大事发生了。我们能在这里守着，虽然没有立功的机会，无聊了些，但至少能活着喘口匀乎气儿。刀剑无眼，那边就保不准了。”年长的士兵边说边四下看了看，转到不远处的转角蹲下身子，续上烟叶，点上了烟枪。吧嗒吧嗒的吸着。
烟星点点，发着白黄的光，袅袅的青烟从口中吐了出来。
他过瘾的吸上一口，舒坦得抬头看向远方。顿时手像是长了刺一般将宝贝烟枪甩了出去，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手指保持着持烟的动作，不住的颤抖，他人已经呆滞、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烟枪坠地，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年纪轻的士兵长了一双白长的尖耳，随着他的挑眉，向后摆动着。
“瞅你那怂样。”他绕过老士兵看了过去。
年纪轻的士兵跌跌撞撞的向后逃窜，口中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泪水横流，哭天喊地、悲伤至极。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人就开始不停的向后退，他跑的越快，后退的速度越快，直到被无形的力量拉入灰暗之中。
哭嚎的呻吟声低哑的如同在嗓子眼中发出，带着瑟瑟的颤抖。
空气中的血腥和屎尿的臭气越发浓重，几个黑影在宫墙上跳跃穿梭，无声无息。
伊田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指着灰暗的巨大影子问：“看，那是什么东西？”
虞古缓了缓动作，眼底印出那个影子的轮廓。一只灰白的兽，它身长数丈，类牛，青色的眼，在隐隐的月光照耀下异常明亮，暗夜中，透着锁魂的鬼气，让人有种想死的悲伤。它四脚似乎生在土中，上下抬起踏下，却止步不前。獠牙如同锯子，那吓的丢了魂的年轻士兵的上半身正被叨在口中，而腿悬空，不停的抽搐。
“患。”虞古轻轻的开口，声音低垂，她的奔跑跳跃的速度极快，青丝如同琴弦上跳动的音符，悠扬的在空中飞舞，莹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血色。她看了天，黑色的夜行衣将她内心的不安收敛于无形。
奉天高高竖起的头发一丝不苟，偏偏留着几缕不羁的发丝挡住了眉眼，移动之间在眼前乱晃。他中规中矩的面上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好眼，他眼波一转带着一股子痞劲，让他呆板的五官有了一些生气。
他的脚不着地，却像是在飘，他探究的看着吞食了人之后隐隐壮大的兽。不见惊不见恐，他低笑几声说：“却是患，此处竟生了这等趣物。此物乃忧伤之气所聚，能感染人的心情，唯灌酒能消，酒可忘忧。”
他说到此处，幽幽一叹：“我有幸生还，再得见月华。”
阴恻恻的天不见月华，他讪讪的抽了抽嘴角，转而清了清嗓子说：“呃，明月羞得见我。我有幸生还，得见乌漆嘛黑的天空，要是有酒岂不美哉。”
奉天絮絮叨叨的说着，没人睬他。周遭已没有多少活人，几人避绕开患，朝着东南方的宫殿奔跑。
伊田朝着患的方向看上几眼，见最初的那个士兵已经被吞入了患口，另一老兵像是魔怔了，站在了患的面前。肩膀被重重一拍，伊田回神，奉天凑过来的大脸映在他面前。只听他呵呵的笑着说：“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伊田哼了几声，刚想说话，肚子不合时宜的咕起声来。
虞古丢出两物，一物落入伊田手中，是一袋肉干，另一物落在奉天的怀中，她头也不回的对奉天说：“此去凶险，你既得生，就速速离开吧。”
奉天看着怀中的白瓷小坛，刚刚握于手掌中。且不说瓷瓶的质地多细腻、润泽，单单是拇指粗细的封口中的木塞就极其精巧。
“妙，妙，妙，软木塞柔软且有弹性，与酒液接触胀开，既能塞紧了坛口的空隙，阻止酒液渗漏，又能让酒液通过软木塞自身的微孔接触微量的空气，吸收自然灵气，这定是好酒呀。”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妙，自顾自的拔开木塞，甚而重之的在鼻尖嗅了一下。呼吸绵长，清润的气息扑鼻透体，这一嗅顿时犹如醍醐灌顶。
“好酒，好酒。”他雀跃不已，只怕没手舞足蹈了。
他身形快移几下来到虞古身边，跟上她的节奏，大点其头的说：“酒香清丽宛如天山的雪莲，绵绵不绝如活泉的细流，又似是极寒之地千年不化的雪，滋润如春风入怀，柔情爱意暖人心；似雪中寒梅，凛冽彻骨动人情；又似海洋中的波涛万顷，沉浮之间翻云雨。”
酒的诱惑开始起作用了，他说着迫不及待的仰头呷了一小口凉酒，开始很苦，而后有淡淡的香，他顿时眼中精亮，华光大胜，舒服的呼出一口气似喜似悲的说：“妙，妙不可言。”
他面容一改，目光灼灼的看着虞古问：“我刚看你打那红毛甚是爽，你那一招勾拳力道惊人，稳准狠。那红毛活了不下千年，却被你烧得哇哇叫娘。还有，还有，你是怎么让那么软柔的细丝旋转并形成一个风口袋的，真是了不起。”
“我并没有信心将它制服，那丝是突变的鬼背蜘蛛所有，极有韧性。你看我狼狈不堪，像个乞丐一般，哪里当得上了不起。”虞古低叹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银色身影，收回视线。
卓一凡刻意放慢速度让她们察觉身形，他虽只带着二十几个护卫，但依旧坦然自若的在宫城内部署着。
“明知不敌依旧全力以赴，这份坚定对手也畏惧。”奉天一张巧嘴，死人都能说活。
他突然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愉悦得继续说：“我见那血王傲气冲天，不知冷热，后面这个小个儿能力太差，还得你来相救，都配不得你。你既然救了我，我当回报，我现在截然一身，孤苦伶仃。不然，就以身相许好了，你拿我当男人用也可，拿我当护卫也可，抑或当个摆设也成，反正我这下半生，就是你的了。”
伊田跟在后面，神情落寞，无精打采。听到奉天的话怒吼道：“喂，你说谁没用了。你放马过来，我们比试比试。”他面色通红，一双虎眼本来就大，黑瞳圆瞪像是要跳出眼眶一般。
“你被患勾了心智，他有意刺激你。那患最好影响人心，心思沉重的人，难逃它口，心思少轻的人，也免不了被它纠缠，平白的让人心情堵闷。”虞古的面上无波无澜，但看向奉天时多了几分探究。此人看似平凡，却心思敏锐，极善察言观色。他前后一番话，就让两个情绪低落的人，转移了注意力。
她不去考量他话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她说：“去留随你。”
奉天摇头叹息，玩味着手中的酒坛吟咏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怕再难寻觅。能得饮此美酒，怕是其他的酒再难入口了，这一生似要悲剧收场了。我这余生只能回味它的味道，聊以度日了。”
“世间美酒千万种，才饮一坛，就决定余生了，说得要死要活的。不就是酒吗，喝光了再酿就是了。”伊田听了虞古的话，羞恼的面色减了不少，听到奉天的话依旧不忘讽刺几句。
“世间美酒千万种，唯此一坛。此酒再酿，已是新酒，再不是此坛的滋味了。”说完他将小酒坛收入袖中，还小心的轻拍了几下。
“神神叨叨的。”伊田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挠着头不屑的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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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风云变化，由蓝转红，红中带着摄入眼目的黄灿。转眼之间又黑云压顶，看不清周围的景致了。浓重的血气弥漫，混合着不知是人还动物的尿液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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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怪天，让人闷得透不过气，却忍不住的想打寒战，要不要抽一口。”一个年长士兵身穿黑色的皮质外袍，动作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从靴子中抽出一个烟枪，灰黑的沾满了油垢，看不出材质。他在胸前坚硬的盔甲上敲了几下，有细细的烟灰沫磕落在他靴子尖上，他抬起另一只靴子，用脚跟蹭了蹭，烟灰沫剐蹭的没了踪迹，却留下几道泥巴印。他吸了吸鼻子，浑身抖了一抖，不知是烟瘾发作，还是真冷的。
另一个年纪轻的士兵，厌恶的看了一眼那杆脏兮兮烟枪，又看一眼年长士兵的靴子，破旧的边沿向外翻着皮，时不时有飞虫在周围徘徊，能想象得出，那味道并不怎么样。他向地下狠狠啐了一口说：“让我来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这日子活生生的挨死人。”
“小兵崽子，别那么多牢骚话，看看那边的天，定是出大事发生了。我们能在这里守着，虽然没有立功的机会，无聊了些，但至少能活着喘口匀乎气儿。刀剑无眼，那边就保不准了。”年长的士兵边说边四下看了看，转到不远处的转角蹲下身子，续上烟叶，点上了烟枪。吧嗒吧嗒的吸着。
烟星点点，发着白黄的光，袅袅的青烟从口中吐了出来。
他过瘾的吸上一口，舒坦得抬头看向远方。顿时手像是长了刺一般将宝贝烟枪甩了出去，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手指保持着持烟的动作，不住的颤抖，他人已经呆滞、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烟枪坠地，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年纪轻的士兵长了一双白长的尖耳，随着他的挑眉，向后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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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的士兵跌跌撞撞的向后逃窜，口中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泪水横流，哭天喊地、悲伤至极。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人就开始不停的向后退，他跑的越快，后退的速度越快，直到被无形的力量拉入灰暗之中。
哭嚎的呻吟声低哑的如同在嗓子眼中发出，带着瑟瑟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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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古缓了缓动作，眼底印出那个影子的轮廓。一只灰白的兽，它身长数丈，类牛，青色的眼，在隐隐的月光照耀下异常明亮，暗夜中，透着锁魂的鬼气，让人有种想死的悲伤。它四脚似乎生在土中，上下抬起踏下，却止步不前。獠牙如同锯子，那吓的丢了魂的年轻士兵的上半身正被叨在口中，而腿悬空，不停的抽搐。
“患。”虞古轻轻的开口，声音低垂，她的奔跑跳跃的速度极快，青丝如同琴弦上跳动的音符，悠扬的在空中飞舞，莹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血色。她看了天，黑色的夜行衣将她内心的不安收敛于无形。
奉天高高竖起的头发一丝不苟，偏偏留着几缕不羁的发丝挡住了眉眼，移动之间在眼前乱晃。他中规中矩的面上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好眼，他眼波一转带着一股子痞劲，让他呆板的五官有了一些生气。
他的脚不着地，却像是在飘，他探究的看着吞食了人之后隐隐壮大的兽。不见惊不见恐，他低笑几声说：“却是患，此处竟生了这等趣物。此物乃忧伤之气所聚，能感染人的心情，唯灌酒能消，酒可忘忧。”
他说到此处，幽幽一叹：“我有幸生还，再得见月华。”
阴恻恻的天不见月华，他讪讪的抽了抽嘴角，转而清了清嗓子说：“呃，明月羞得见我。我有幸生还，得见乌漆嘛黑的天空，要是有酒岂不美哉。”
奉天絮絮叨叨的说着，没人睬他。周遭已没有多少活人，几人避绕开患，朝着东南方的宫殿奔跑。
伊田朝着患的方向看上几眼，见最初的那个士兵已经被吞入了患口，另一老兵像是魔怔了，站在了患的面前。肩膀被重重一拍，伊田回神，奉天凑过来的大脸映在他面前。只听他呵呵的笑着说：“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伊田哼了几声，刚想说话，肚子不合时宜的咕起声来。
虞古丢出两物，一物落入伊田手中，是一袋肉干，另一物落在奉天的怀中，她头也不回的对奉天说：“此去凶险，你既得生，就速速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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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妙，软木塞柔软且有弹性，与酒液接触胀开，既能塞紧了坛口的空隙，阻止酒液渗漏，又能让酒液通过软木塞自身的微孔接触微量的空气，吸收自然灵气，这定是好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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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好酒。”他雀跃不已，只怕没手舞足蹈了。
他身形快移几下来到虞古身边，跟上她的节奏，大点其头的说：“酒香清丽宛如天山的雪莲，绵绵不绝如活泉的细流，又似是极寒之地千年不化的雪，滋润如春风入怀，柔情爱意暖人心；似雪中寒梅，凛冽彻骨动人情；又似海洋中的波涛万顷，沉浮之间翻云雨。”
酒的诱惑开始起作用了，他说着迫不及待的仰头呷了一小口凉酒，开始很苦，而后有淡淡的香，他顿时眼中精亮，华光大胜，舒服的呼出一口气似喜似悲的说：“妙，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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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愉悦得继续说：“我见那血王傲气冲天，不知冷热，后面这个小个儿能力太差，还得你来相救，都配不得你。你既然救了我，我当回报，我现在截然一身，孤苦伶仃。不然，就以身相许好了，你拿我当男人用也可，拿我当护卫也可，抑或当个摆设也成，反正我这下半生，就是你的了。”
伊田跟在后面，神情落寞，无精打采。听到奉天的话怒吼道：“喂，你说谁没用了。你放马过来，我们比试比试。”他面色通红，一双虎眼本来就大，黑瞳圆瞪像是要跳出眼眶一般。
“你被患勾了心智，他有意刺激你。那患最好影响人心，心思沉重的人，难逃它口，心思少轻的人，也免不了被它纠缠，平白的让人心情堵闷。”虞古的面上无波无澜，但看向奉天时多了几分探究。此人看似平凡，却心思敏锐，极善察言观色。他前后一番话，就让两个情绪低落的人，转移了注意力。
她不去考量他话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她说：“去留随你。”
奉天摇头叹息，玩味着手中的酒坛吟咏道：“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怕再难寻觅。能得饮此美酒，怕是其他的酒再难入口了，这一生似要悲剧收场了。我这余生只能回味它的味道，聊以度日了。”
“世间美酒千万种，才饮一坛，就决定余生了，说得要死要活的。不就是酒吗，喝光了再酿就是了。”伊田听了虞古的话，羞恼的面色减了不少，听到奉天的话依旧不忘讽刺几句。
“世间美酒千万种，唯此一坛。此酒再酿，已是新酒，再不是此坛的滋味了。”说完他将小酒坛收入袖中，还小心的轻拍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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