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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小说:河州遗恨作者:太子山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2 22:45:38
宁王清丽时常想,再也不能在满腹心事的时候找上几个闺蜜在街边夜市,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喝着啤酒。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而她的闺蜜也都老了。在少女时期,她有时偏执泠烈,有时亦温柔静好,像初春的天气,乍暖乍寒,阴晴不定。遇到不太熟悉的人,性格投和,就坐下来,喝酒谈天;不投和,不顺眼,就双手合十,迅速走开了。

        “嗯,终于到家了,还是自己的家好。”少女的宁王清丽在外面玩耍,累瘫了才回家,一咕噜躺在炕上,望着顶棚。

        疲倦消失了,晚饭也熟了。吃过饭后,宁王清丽洗澡,而后贴一张面膜盖住黑眼圈,打开收音机,放一首旋律简单的民谣。然后给花烧水,自己泡茶,随意哼歌,自得其乐。她天真单纯,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望,只愿自己在纷繁的世界,活出简单的自己。如果这个世上有她的父母始终呵护她的涉世未深,那么她就会很幸福。

        “你若想要遇见明月般的爱人,首先自己的心要先成为一面澄湖。这才能够两相映照。彼此的心房都要干净,住进来的人才会舒适,也才能长久。”有时候,宁王清丽突然写上这么两句话,寄给她的第一个情人沈复。

        沈复接到信,看后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回信,因为怕落到别人手中成为把柄,或者影响宁王清丽父女的感情。

        每当连天阴雨的时候,宁王清丽的烦闷难解,便又给沈复写上两句话:

        ”那是下雨的聲音,潮濕的氣息.....當我擁抱你的時候,其实我已经溜入了梦乡”。

        宁王清丽发的信多了,沈复不能不回,于是跟宁王清丽谈史论道论人:

        “我最不喜欢的词就是人走茶凉,因为太过绝情,于是我和老友见面,都是喝酒不喝茶。红泥火炉,温一壶加了枸杞冰糖的黄酒,即使人走,酒也是热的,还能散发甜香的气息。

        ”你看上一个人,往往是因为看到了他某个毫不自知的时刻,眼底的雪意,或者孤岛。总之,一见钟情,难以忘怀。”

        ”遇到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该这样,有缘见过,不留执念,随缘就好。顺其自然。”沈复回信也很简短。

        ”复哥,不知道为什么?偶尔有的时候,我的想法是很奇怪的,不想要婚姻却想要一个女儿,然后和小姑娘住在雾气缭绕的青山之中,想那山中,有月有泉有轻风,每天用爱陪伴着孩子,坐看云起云落,云卷云舒。一杯温茶衬山景,清宁氤氲小女梦。尽去尘间无聊事,静待世外夕阳红。”

        “本人纵横酒场二十余载,杀敌三千喝哭若干,如今已过了喝酒的黄金年龄,酒量骤降。无论什么白酒啤酒红酒,一杯头晕、两杯酒醉、三杯人事不知,人送外号“三杯倒”,且酒后声音大,脾气差,胡言乱语,谁都不服只服墙。为了酒后不得罪朋友,且感情还要维持,决定放下酒杯,举起茶杯,从今往后以茶会友,谈人生、谈理想、谈棉花、就是不谈升官。”沈复喝醉时,信上胡言乱语的写上这么几句。

        但是沈复说什么话,宁王清丽都喜欢听。

        忽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传来,宁王清丽抬起头来——她才从美好的回忆中醒过来。花园栅栏外面,两三对男女青年走过来,男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女的化着精致的妆容在踩着高跟鞋散步,一边温柔的讲话,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与之有明显的是自己孤单忧郁的独步着,谁能知道她内心的凄凉呢?

        那几对男女渐渐走远了,只留下笑声,在花园中飘荡。

        宁王清丽又陷入沉思,陷入遐想。

        曾几何时,宁王清丽独自来到一个村庄,进入一家小茶店。古色古香的茶几,温润的白瓷碗,加上琥珀一样的茶。然后静坐着,慢慢啜一口茶,心中浮现一段往事,茶水滋润过喉咙,心也如那茶一样圆润而沉静了。

        “心清一杯茶,诗酒趁年华。”宁王清丽低声吟咏。

        “曾经希望跟沈复有一个小姑娘,每个周末自己会陪女儿去上钢琴课,女儿在教室,自己在楼下的咖啡店里,点一杯果汁,看着西厢记诸宫调,或者拿起纸笔写一些温柔干净的小故事,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讲给女儿听。估摸她快下课的时候,买一块她最爱吃的奶油蛋糕,带着微笑接她回家。”想到这里,宁王清丽不由得微笑了。

        “唉,如果有来生,不要生在将相家里,而是生在普通百姓家,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起,洗刷装扮,而后变成顾盼神飞的职业女性。中午去快餐店选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窗外的柳绿花红,一边大口的吃汉堡薯条,如果天热就喝杯冰镇的可乐,天冷就来杯热热的咖啡。一点钟抱着大桶的爆米花看动画电影,肆意大笑,也可以流出矫情的泪水。看完后逛逛街道吹吹风,抬头挺胸,走路婀娜多姿。晚饭后,悠悠的喝杯酸奶,然后洗漱贴面膜,总之,没有人限制我的自由。”

        宁王清丽走近铁丝栅栏,望着静静的小巷子,忽然发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扎着简单的长辫,皮肤白皙,穿着民族风情的长裙,还有手工缝制的鞋子,前面看不到,只看到她的侧脸和玉石耳坠,这个女子身上有股强烈的宁静的气息,映衬得更美!

        “唉!她就是我的影子!不看也罢,还是回想过去,倒是好受。”宁王清丽喃喃自语,回过头,又沿着花园中的窄小的水泥路踱步。

        “曾经的古代,人们这样悠闲的过着春天:水榭桃花,金色余晖,木拱桥,松下庭院。春游晚归的士人,正叩门投宿,门里的仆人提着灯笼来应门;远处的村野小径上,荷锄归家的夫妻;再远处农舍房前的空地上,一名农妇正喂食家禽。我很想往这种田园生活,你呢?“宁王清丽曾经对沈复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有生之年,养一只鸟儿,种几棵桂花,交几个知己。单身的话,就闭心修行,看书作乐。倘若有你,便草舍为家,煮茶谈天。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清瘦,如水,但在柔弱恬淡中却犹见风骨。这大概就是苏轼所说的’人生有味是清欢,’对吗?复哥”。当时宁王清丽喃喃地说,沈复微笑着听。

        “往事如烟,曾经的愉如昨,而今安在哉!”两颗泪珠簌簌落下,宁王清丽也不去擦。

        “读书的时光更有趣,喜欢拾掇一些形状好看颜色鲜妍的叶子,压在书里笔记里字典里,然后就忘记了。后来整理时翻来,叶面泛黄,纹路清晰而明朗,像古旧的书签一样,让人不禁回忆过往。于是在某个清晨我又选了一片叶子想送给你来纪念我的青春,上面再赋上一句:“赠你,惟愿无事常相见。”但那叶子最终被我斟酌后丢弃,跟了流水而去。或者写上我想和你在微风和朗的午后,煮一盏清茶,坐在藤椅上,看天边的浮云漂过,手中的书页散漫的拂过指尖,伴着你眸里安暖的笑。这样的生活如此美好,如此难。再附上一片白纸信简:刚才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中的我跟你去了一个人迹稀少的村庄生活。清晨的时候,你在院子里搬出小桌椅,放上茶具,烧一壶滚烫的开水冲泡茶叶,香气扑鼻。而我就依偎在你的旁边,从邻居家讨来的猫咪在我脚上磨蹭玩耍,麻雀欢悦的在房檐上蹦跳。到了夜晚,就一起在树下喝酒聊天,直到凉风习习,露水清凉,然后相拥着在树下疲累而眠。

        夜色温柔的春季尾巴,泛旧的棉布碎花睡裙随着我的走动轻拍着裸露的小腿。夏天就要到了,女孩儿们开始添置花花绿绿的衣裙了。其实大可不必去买名牌包包和衣服,对于我而言,五块钱的草编凉鞋就可以过一个夏天。所以你不必因为我是大小姐而为了经济犯愁。

        星期天,走出去晒晒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真的很好。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流、郊外的农田,镇内的高楼,走在街道的陌生人以及同我自己的灵魂,一切都被沐浴得那么温暖、和煦、澄澈。如果我们不静下心来,就不会注意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和它的馈赠。”这是宁王清丽写给沈复的信,至今还保存着。

        “你是给我在写信,还是自己写散文抒情,一――不过都很好,“沈复回信问宁王清丽。

        宁王清丽不管沈复怎么问,她照旧写了给沈复寄去。

        “想孤身前往杭州游览一下西湖,如果午后微雨突袭,你恰好渡船而过,不妨让我们在春柳拂面的断桥相见,或者古镇街头,在一个濛濛细雨日子,穿着盘扣的棉布旗袍,手提着装有零碎的小皮箱,撑着有小碎花的雨伞,站立在行人匆匆中,静静等待着你,然后偷偷和你私奔,挤在又旧又破的客车里,颠簸到一个落后又偏僻的村庄小住几日,晚上喝些温热的酒,晨起携手走在田梗上看麦穗,——复哥,你同意我的想法吗?“

        “以后有个小女孩,我俩静静看着慢慢长大,像关注一颗种子的萌芽,成长。希望她长大之后,气质像妈妈,恬静美好,没有世俗的气息。如果是儿子就像你。复哥,你看怎么样?”

        “碧空无云,我们把被褥搬出去晒,晚上在被枕间可以隐约闻到太阳气味。这是一种温暖又幸福的味道,足够让我俩带着笑容安眠。嘿嘿!”回忆到这里,宁王清丽露出久违的微笑。

        ”我们的女儿长成少女后,穿碎花长裙,白布衣,花朵头饰,珠子项链,随意的长发,摘海娜(凤仙花)染指甲..…我会毫不吝啬的培养女儿对美的追求,要简单不矫作,有种接近自然的归真,宁静寡淡如冰玉。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富养女孩。其实小孩实在不必接触什先进科技,什么时尚前沿,什么名牌效应,有个人好好教导就够了。复哥,同意我的观点吗?”

        “我只想做这样一个女子,安安心心的做一份能够温饱的工作,闲暇的时光心无旁骜的读读书,培养三两爱好,抚琴、写字、品茗,三五好友数日小聚,生活就该如此。

        “寒来暑往几时休,光阴逐水流。浮云身世两悠悠,何劳身外求。天上月,水边楼。须将一醉酬。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过去写的这首词,又默念起来。

        “唉,往日生活的痕迹荡然无存了,我只能用回忆打发时光。”宁王清丽仰头看看天。

        天暗下来了,丫鬟在喊她吃饭。宁王清丽在陆督军家里时,有时可以出门上街,虽然卫兵跟着,还有点自由,到了荒蒿家里,除了花园,不准到任何地方去。

        夜十二点,宁王清丽穿着白色睡裙轻手轻脚踱步到阳台,当荒蒿发现后,对荒蒿借口说想看看这个时候还没睡的人是什么样子。

        路灯下的行人脚步匆匆,神色萎靡。而宁王清丽却没有困顿,精神异常兴奋。阳台上,宁王清丽忍不住舞了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也许是晚饭后的那杯浓茶从体内散发起了作用。宁王清丽望着窗外傻笑的姑娘,觉得离她很近很近。荒蒿以为宁王清丽已经习惯他家了,也不在监视。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宁王清丽看着街道低声吟咏诗词。

        夜晚总是逃不开那些愁到甜的心事,不依不饶千丝万缕的纠缠,并且许多时候,一念之间,竟持续了天长地久。她的执念,她的久久,沈复能感受到吗?

        今夜,宁王清丽真想漫步于宁静的夜空,似乎屏息海洋深处。然后她微笑着过去,留下一缕倩影,世界安静得只听见她的心跳。宁王清丽闭着双眼幻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街上的路灯全熄灭了。

        ”楼外雨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深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真真到了夜间,宁王清丽开始恐惧了。

        这时候,宁王清丽多想身后有一股冷烈酒香和淡淡烟草的味道靠近,然后有一双手臂抱住她,轻轻讲:别想穿越,我就是沈复。宁王清丽下意识的回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第二天清晨,宁王清丽的内心中的恐惧消失了,觉得金州的春天虽然来得迟,但还是让人高兴,让人憧憬。

        四月将至,春天算是悄悄地来了,天气虽然有些反复,可喜的是寒冷已漫漫退去。那条寂静的小巷两边垂柳,细枝抽出了娇嫩的新芽,尤其在夕阳的眷顾下,嫩于金色软于丝。天空碧澈,流云如薄纱拂过。清徐徐风掠过,柳枝摆动,有一种默默的伤感。

        宁王清丽贪恋着眼前的春景,天却又暗了下来。温润的春夜总是藏着一份淡淡的幽静,灯火阑珊,这条小道今晚却不见人影,空见柔枝鹅黄。

        “唉,沈复不知在何处,无声的岁月里,再有谁与我诉说衷肠,让我等待杏花盛开呢?”宁王清丽的内心又陷入恐怖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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