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广陵散》
透过茫茫无尽的历史云烟，追思于不太遥远的三国魏晋年间，曾有过七位文学名士大家，他们是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这七人的共同特点是，崇尚自然、无为而治的老庄之学，不拘礼法，性格狂放不羁。因常聚于山阳（今河南修武）的竹林之中肆意酣畅饮酒会友，绘画赋诗，故被世人称为“竹林七贤”。这其中的第一位嵇康尤擅长文学，喜欢绘画，更酷好音乐，而使他名扬天下，千古留名的是一首古乐曲：《广陵散》。
嵇康年轻时，有一次夜宿洛西华阳亭，明月夜，云淡风轻，使他雅兴顿发，就弹起琴来。不觉之间夜已深沉，时已三鼓，他刚要收琴起身，却见身后不远站立着一位听琴的老者，这人佝偻着身躯，干瘦如柴，双目黯淡，唯一身洁净的白衣飘飘似仙。嵇康乃大家名士风度翩翩，便朝老者拱手行礼，随口问道：
“这位老人家会弹琴吗？敢请指教？”
老者谦逊的一笑，说：
“略知一二。”
嵇康年轻气盛，自负满腹才华，还罕有人能与之一比高下。便存心试老人一试，又说：
“请老人家不吝赐教，指点晚辈，琴艺有哪些不足之处？”
老人身子一动，昂首望于空中，拈着胡须说：
“您的指法很熟练，可惜神韵不够啊，您把悲壮的曲子弹得过于柔弱婉转了。”
嵇康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叟竟懂得音乐，还挑出了自己的毛病。立刻涨红了脸，但觉得老人讲的有道理，遂诚恳的求教于老人。
这老者也不推辞，让嵇康点燃一柱紫檀香，自己净了手，整整衣冠，盘膝端坐良久，闭目顷刻，老人才从容拨动琴弦。桐琴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响声，仿佛黑云压城，令人顿有压抑窒息之感，继而，老人又奏出铿锵有力的旋律，犹如云开月朗，给人以希望、信心和鼓舞。一双枯瘦的手在琴弦上挥舞，旋律变化万千，时如惊涛拍岸，时如温言私语。最后，琴弦又发出了悲壮凄凉的哀鸣，如泣如诉，琴声环绕于空中，湖水似乎也在呜咽---。
琴声戛然而止，嵇康方如梦初醒，再看那老人，竟变得双目晶亮，神采奕奕。嵇康佩服的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恳请老人家把这绝技传授与他。老人欣然允诺，就给他讲起了这首曲子的来历。
原来，这首曲子流传在广陵（今扬州），名为《广陵散》。“散”是一种琴曲的名称，这《广陵散》却是描写勇士聂政刺杀韩王的故事。
聂政本是一名风流倜傥才华出众的少年郎，他的父亲是位技艺超群非常有名的铸剑师，被韩王强行抓去为他铸剑，后又无辜被杀害。聂政立志为父报仇，混进王宫想刺杀韩王，却不幸被宫中侍卫发觉没有成功，逃进了深山。他听说韩王饮酒时喜欢听琴，就想扮做琴师接近韩王，以谋再次刺杀。
深山里，聂政请了一位琴师教他弹琴，旦夕苦练不辍。为了通过进宫时的检查不被人识出，他以漆涂免，用石头砸掉牙齿改变自己的脸色和面容。为了改变声音，他吞炭火把嗓子弄哑。年深日久，他终于弹得一手好琴。
一天，他在京城楼下弹琴乞讨，优美的琴声妙如天籁，引起轰动，”观者如堵，马牛止听”，韩国人都被这琴曲倾倒。很快，韩王就得知民间竟有这样一位弹琴高手，急忙派人把他带进宫中献艺。
报仇的机会来了，聂政把匕首藏进琴腹，他弹的琴曲搏的韩王和群臣的一致赞扬。韩王命赐酒，聂政以不善饮酒推辞，韩王因非常欣赏聂政，便亲自前来劝饮，就在这时聂政突然拔出匕首，抓住韩王，连捅数刀，把韩王刺死。随后为免祸及家中母亲，又以刀削毁自己的面容，自刎而死。
韩人将他暴尸于街头，悬赏千金，征问这刺客的姓名和籍贯。
聂政的母亲闻听了这个消息，她心中猜想只有自己的儿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来到了尸体旁，仔细查看，果然是自己久已不见的儿子。她抱起尸体放声大哭，对着周围的人说：
“这是我的儿子聂政，他是为报父仇，杀死暴君！可怕累及家人而毁容，但是，我怎能贪生怕死，而不让儿子名扬于世呢！”，
她哭的死去活来，最后气绝身亡。
后来，聂政的琴师就作了这首气势悲壮，义薄云天的琴曲《广陵散》。
老人家讲完这个故事，嵇康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一时说不出话来。老人沉默良久，才又说：
“弹琴，单靠指法熟练还不够，要把自己的心融化进去，又像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世人看，才能动人心弦。”
接着，老人就指点着嵇康弹奏。
夜更深了，嵇康全神贯注于琴曲的弹奏之中，不知何时老人早已不见了。从此，嵇康的《广陵散》弹得精妙绝伦，这支古典名曲同嵇康的名字连在一起，名闻天下。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几年后，“竹林七贤”在司马氏势力的威胁、利诱下逐渐瓦解。阮籍做了官，无所事事，山涛、王戎、向秀则投靠了司马氏，刘伶醉酒一生，阮咸纵情越礼，诸人各分道扬镳。唯嵇康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始终不肯阿附司马家族，终于给自己招来了灾祸。他们罗织罪名，要杀了他。
公元262年，统治者司马昭下令处死嵇康。在刑场上，有三千太学生向朝廷请愿，请求赦免嵇康，并要拜嵇康为师，但不被司马昭允许。而此刻，嵇康所担忧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那首美妙绝伦的音乐后继无人。他昂首挺胸的站立在高高的刑台上，面对千万前来为他送行的人们，要来一张琴，然后盘膝而坐，弹奏起《广陵散》。
铮铮的琴声，神秘的曲调，飘进每一个人的心了。那激越悲壮的琴声，感动得周围的人们为之饮泣洒泪。他收住琴，对天长叹道：
“吾死不足惜，可惜《广陵散》要失传了！”
弹毕，嵇康从容引颈就戮，时年仅三十九岁。
但嵇康并没有失望，《广陵散》也没有失传，它先是由太学生们手口相传，各大乐坊琴师争相演奏，一直流传至今九百余年。终被有心的大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喜欢音乐的宁王朱权发现，他把它整理记录在《神奇秘谱》一书中。该曲分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五大部分。连开指共四十五段，成为今日得见的最长的古琴曲之一。
暮色苍茫，一片寂静，明月楼，紫轩苑，月光之下，身着素衣，青丝无钗，清丽苍白的云娘，静立花榭边，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口中低吟的是南宋文学家、诗人陆游的一首诗词《卜算子.咏梅》，词中颇有些孤芳自赏，并充满了失意和无望，犹如她自己。但她也记得同样是仿佛淡泊名利的陆游，他也曾写过“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的名句。叹人世沉浮，世事无常啊，就犹如满腹经纶，才气无双的方大人。有志男儿，哪个不是曾经壮志凌云，梦想过封公封侯，光宗耀祖，名垂青史。
香炉中燃起袅袅烟柱，漫入暮色的天空中，琴音清越，如歌如泣，如烟似梦，时而婉转，如溪水流淌，时而宁静如高山玄月。琴声忽然高亢激荡，如铁马奔腾，如银瓶绽裂，她弹奏的是古典名曲《广陵散》。
“铮！”
弦忽然断了。就像乱世中的生死离别般的痛心，夜静的可怕，连呼吸也停止了。
“云娘！”
一声轻呼，又把她拉回了人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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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年轻时，有一次夜宿洛西华阳亭，明月夜，云淡风轻，使他雅兴顿发，就弹起琴来。不觉之间夜已深沉，时已三鼓，他刚要收琴起身，却见身后不远站立着一位听琴的老者，这人佝偻着身躯，干瘦如柴，双目黯淡，唯一身洁净的白衣飘飘似仙。嵇康乃大家名士风度翩翩，便朝老者拱手行礼，随口问道：
“这位老人家会弹琴吗？敢请指教？”
老者谦逊的一笑，说：
“略知一二。”
嵇康年轻气盛，自负满腹才华，还罕有人能与之一比高下。便存心试老人一试，又说：
“请老人家不吝赐教，指点晚辈，琴艺有哪些不足之处？”
老人身子一动，昂首望于空中，拈着胡须说：
“您的指法很熟练，可惜神韵不够啊，您把悲壮的曲子弹得过于柔弱婉转了。”
嵇康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叟竟懂得音乐，还挑出了自己的毛病。立刻涨红了脸，但觉得老人讲的有道理，遂诚恳的求教于老人。
这老者也不推辞，让嵇康点燃一柱紫檀香，自己净了手，整整衣冠，盘膝端坐良久，闭目顷刻，老人才从容拨动琴弦。桐琴发出了阵阵沉闷的响声，仿佛黑云压城，令人顿有压抑窒息之感，继而，老人又奏出铿锵有力的旋律，犹如云开月朗，给人以希望、信心和鼓舞。一双枯瘦的手在琴弦上挥舞，旋律变化万千，时如惊涛拍岸，时如温言私语。最后，琴弦又发出了悲壮凄凉的哀鸣，如泣如诉，琴声环绕于空中，湖水似乎也在呜咽---。
琴声戛然而止，嵇康方如梦初醒，再看那老人，竟变得双目晶亮，神采奕奕。嵇康佩服的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地恳请老人家把这绝技传授与他。老人欣然允诺，就给他讲起了这首曲子的来历。
原来，这首曲子流传在广陵（今扬州），名为《广陵散》。“散”是一种琴曲的名称，这《广陵散》却是描写勇士聂政刺杀韩王的故事。
聂政本是一名风流倜傥才华出众的少年郎，他的父亲是位技艺超群非常有名的铸剑师，被韩王强行抓去为他铸剑，后又无辜被杀害。聂政立志为父报仇，混进王宫想刺杀韩王，却不幸被宫中侍卫发觉没有成功，逃进了深山。他听说韩王饮酒时喜欢听琴，就想扮做琴师接近韩王，以谋再次刺杀。
深山里，聂政请了一位琴师教他弹琴，旦夕苦练不辍。为了通过进宫时的检查不被人识出，他以漆涂免，用石头砸掉牙齿改变自己的脸色和面容。为了改变声音，他吞炭火把嗓子弄哑。年深日久，他终于弹得一手好琴。
一天，他在京城楼下弹琴乞讨，优美的琴声妙如天籁，引起轰动，”观者如堵，马牛止听”，韩国人都被这琴曲倾倒。很快，韩王就得知民间竟有这样一位弹琴高手，急忙派人把他带进宫中献艺。
报仇的机会来了，聂政把匕首藏进琴腹，他弹的琴曲搏的韩王和群臣的一致赞扬。韩王命赐酒，聂政以不善饮酒推辞，韩王因非常欣赏聂政，便亲自前来劝饮，就在这时聂政突然拔出匕首，抓住韩王，连捅数刀，把韩王刺死。随后为免祸及家中母亲，又以刀削毁自己的面容，自刎而死。
韩人将他暴尸于街头，悬赏千金，征问这刺客的姓名和籍贯。
聂政的母亲闻听了这个消息，她心中猜想只有自己的儿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来到了尸体旁，仔细查看，果然是自己久已不见的儿子。她抱起尸体放声大哭，对着周围的人说：
“这是我的儿子聂政，他是为报父仇，杀死暴君！可怕累及家人而毁容，但是，我怎能贪生怕死，而不让儿子名扬于世呢！”，
她哭的死去活来，最后气绝身亡。
后来，聂政的琴师就作了这首气势悲壮，义薄云天的琴曲《广陵散》。
老人家讲完这个故事，嵇康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一时说不出话来。老人沉默良久，才又说：
“弹琴，单靠指法熟练还不够，要把自己的心融化进去，又像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世人看，才能动人心弦。”
接着，老人就指点着嵇康弹奏。
夜更深了，嵇康全神贯注于琴曲的弹奏之中，不知何时老人早已不见了。从此，嵇康的《广陵散》弹得精妙绝伦，这支古典名曲同嵇康的名字连在一起，名闻天下。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几年后，“竹林七贤”在司马氏势力的威胁、利诱下逐渐瓦解。阮籍做了官，无所事事，山涛、王戎、向秀则投靠了司马氏，刘伶醉酒一生，阮咸纵情越礼，诸人各分道扬镳。唯嵇康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始终不肯阿附司马家族，终于给自己招来了灾祸。他们罗织罪名，要杀了他。
公元262年，统治者司马昭下令处死嵇康。在刑场上，有三千太学生向朝廷请愿，请求赦免嵇康，并要拜嵇康为师，但不被司马昭允许。而此刻，嵇康所担忧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那首美妙绝伦的音乐后继无人。他昂首挺胸的站立在高高的刑台上，面对千万前来为他送行的人们，要来一张琴，然后盘膝而坐，弹奏起《广陵散》。
铮铮的琴声，神秘的曲调，飘进每一个人的心了。那激越悲壮的琴声，感动得周围的人们为之饮泣洒泪。他收住琴，对天长叹道：
“吾死不足惜，可惜《广陵散》要失传了！”
弹毕，嵇康从容引颈就戮，时年仅三十九岁。
但嵇康并没有失望，《广陵散》也没有失传，它先是由太学生们手口相传，各大乐坊琴师争相演奏，一直流传至今九百余年。终被有心的大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喜欢音乐的宁王朱权发现，他把它整理记录在《神奇秘谱》一书中。该曲分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五大部分。连开指共四十五段，成为今日得见的最长的古琴曲之一。
暮色苍茫，一片寂静，明月楼，紫轩苑，月光之下，身着素衣，青丝无钗，清丽苍白的云娘，静立花榭边，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口中低吟的是南宋文学家、诗人陆游的一首诗词《卜算子.咏梅》，词中颇有些孤芳自赏，并充满了失意和无望，犹如她自己。但她也记得同样是仿佛淡泊名利的陆游，他也曾写过“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的名句。叹人世沉浮，世事无常啊，就犹如满腹经纶，才气无双的方大人。有志男儿，哪个不是曾经壮志凌云，梦想过封公封侯，光宗耀祖，名垂青史。
香炉中燃起袅袅烟柱，漫入暮色的天空中，琴音清越，如歌如泣，如烟似梦，时而婉转，如溪水流淌，时而宁静如高山玄月。琴声忽然高亢激荡，如铁马奔腾，如银瓶绽裂，她弹奏的是古典名曲《广陵散》。
“铮！”
弦忽然断了。就像乱世中的生死离别般的痛心，夜静的可怕，连呼吸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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