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段青锋瞥眼看见不远处有座假山，当下奔去，双足一点，跃上小山，接着又借力跃上主峰。他执剑斜睇，衣袂飘飘，潇洒之极。林天豹气喘吁吁奔到假山下面，仰头道：＂臭小子，躲在假山上算甚么东西？有种就滚下来。〃段青锋心中冷笑，学着他的口气道：＂有种的就上来。〃林天豹最是受不得激，当下道：＂你以为爷爷上不去吗？〃他不会轻功，只得手足并用，向假山主峰爬去。假山高达数丈，怪石嶙峋，不易攀爬，林天豹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吸了几口粗气，叫道：＂小子，你无路可走了，接招。〃最后一字话音刚落，钢叉已然扫了出去。段青锋却不与他硬碰硬，道：＂咱们地上去打。〃说着翻身而下，飘然落地。
林天豹不禁暴跳如雷，怒道：＂你只会逃命，算得甚么打法？〃四恶也鼓噪起来，赵其英道：＂喂，你只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逃跑吗？〃钱其雄道：＂咱们师叔武功盖世，打遍天下少有敌手，你趁早投降磕头罢。〃林天豹道：＂你呆在地上别逃，爷爷这便下来，咱们接着打。〃蹑手蹑脚下来假山，这么一上一下，虽然不至累得精疲力尽，却也手足酸软。
段青锋手摇折扇，看着林天豹下来，显得悠闲之极。林天豹道：＂臭小子，你不逃了吗？爷爷不在你身上刺十七八个窟窿，就不姓林了。〃说着疾步而上，抄起钢叉便刺。段青锋已然看清林天豹叉法路数，不过凶狠而已，算不得上乘武功。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便不退让躲避了，眼见钢叉刺来，反而提步上前。其实林天豹武功不弱，钢叉施展开来，招式凶狠，虎虎生威。段青锋上前一步看似容易，实则极是凶险，没有高超的武艺、敏锐的目光，绝难做到。林天豹见段青锋不逃，心中大喜，钢叉攻得更猛了。可是他高兴的太早，渐渐的越打越是心惊肉跳。原来段青锋步步进逼，手中宝剑灵如游蛇矫若惊龙，出招每每匪夷所思。段青锋渐逼渐近，林天豹有如被甚么东西束缚一样，钢叉越来越重，越来越施展不开。不惟宁是，还要防备宝剑，已然手忙脚乱。到得后来，只有招架之力，出招已然顾不上了。
段青锋踏上一步，宝剑斜劈，林天豹急忙举叉封架。段青锋早就料到林天豹必会如此，出剑之间，左掌跟着拍出。剑劈是假，掌击才是真的，林天豹不察，胸口被打个正着。林天豹只觉这一掌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心中一乐，虽然胸口一阵冰冷，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忍不住叫道：＂这一掌没有一点力道，抓痒都嫌轻了，你没有吃饭吗？〃段青锋冷笑不语，犹是掌剑齐施。过不多时，林天豹接连中掌，每一掌虽仍然力道不大，但却越来越冷，到得后来已是奇寒彻骨，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里一般。
林天豹再傻也猜到了段青锋的掌法大有古怪，百忙之中觑眼望去，只见段青锋手掌成了白色，仿佛裹满了冰雪。他吃了一惊，叫道：＂你这是甚么掌法？〃再看段青锋，他的脸面也是一片苍白，宛然罩上了一层寒霜，看上去着实阴森恐怖。段青锋使得是雪山派绝学＇寒冰掌｀，他功力不深，因此施展开来肤色苍白。若是练到最高一层，不仅肤色不变。一掌打在人身上，血脉即刻凝结成冰。而他此时功力尚浅，只能使对手觉得寒冷而已。难得有林天豹这个武功不高不低的人练掌，如此大好机会岂能错过？正因段青锋要拿林天豹习练磨砺＇寒冰掌｀，所以才耐心的不紧不慢和他过招，不然早就痛下杀手了。
林天豹眼见段青锋一掌劈来，急忙闪身躲避，虽然侥幸躲开，但寒冷的掌风扫在脸上隐隐生痛，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越打越是心惊肉跳，心想这么打下去，不被冻死才怪。念及于此，钢叉疾扫，逼得段青锋退了一步。林天豹虽然鲁莽，但是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当下趁机撒腿就跑。虽然仍是你追我赶，可是局面逆转，变成了段青锋追林天豹逃。四恶见师叔落荒而逃，大出意料之外，俱都大失所望。李其杰道：＂师叔给那小子打得逃之夭夭了，咱们快去帮忙。〃赵其英道：＂师叔都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咱们帮忙有个屁用。〃钱其雄问道：＂难道不管师叔了？〃赵其英道：＂咱们俱都受伤，到时见机行事便是。〃四人当下沿着林天豹逃跑路径寻去。
段青锋一直把林天豹追到岛边，林天豹眼见前面是一望无垠、碧波荡漾的太湖，已然没有了去路，于是转过身来，道：＂你想赶尽杀绝吗？须知爷爷可不是好惹的。〃段青锋面无表情，冷冷道：＂得罪了本公子，绝不会有好下场，看剑。〃说着挥剑刺出。数招过后，林天豹险象环生。段青锋左掌忽然猛击，将林天豹打下岛去。他神情冷漠，看着林天豹落入太湖，收回宝剑，与丁紫云联袂而去。
四恶匆匆赶到，孙其豪道：＂师叔落水了，咱们快下去救他。〃赵其英道：＂难道你望了师叔的绰号吗？师叔既然叫作青面夜叉，水性极好，用得着咱们救吗？〃话声刚落，林天豹果然钻出了水面。四恶七手八脚将他拉上岸来。赵其英道：＂师叔，你也不是那小子的对手，那该如何是好？〃林天豹怒道：＂爷爷怎么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刚开始那小子不是被爷爷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吗？不过他后来却突然反败为胜了。〃来回踱了几步，又道：＂这小子的掌法冰冷异常，好生古怪，我见识虽广，却也看不透门道。〃赵其英道：＂他是西域雪山派的。〃林天豹道：＂雪山派吗？爷爷没有听说过，多半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因此没有甚么名气。〃钱其雄道：＂师叔，现在怎么办？〃林天豹骂道：＂你们四个没用的东西，居然给别人打得挂了彩，真是丢尽爷爷的脸了。〃李其杰大着胆子道：＂你不是也给那小子一掌打得飞入了太湖，险些喂了王八。〃林天豹大声道：＂放屁，爷爷打得浑身臭汗，因此到太湖里洗澡。〃赵其英道：＂那小子武功太高，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等到师父来了再说。〃
琴先生和书先生带领元清平二人来到一座木亭旁，罗本见亭柱上写了一付对联，上联是：无踪无影飞神剑，下联是：天高地阔任逍遥。他走上前去，凝眸谛视，柱上十二字都凹了进去，看上去似是刀斧之类的利器镌刻出来的，却又浑然天成，丝毫没有凿刻的痕迹。若以书法而论，算不德是上乘字迹。但是字迹瘦削隽朗，潇洒飘逸，亦张亦驰，外刚内柔，锋芒毕露之中又隐隐然有几分似水柔情。柱上字迹大对罗本脾胃，当下脱口赞道：＂好字，好字！〃当下询问出自何人之手。
琴先生道：＂柱上书法是本派开派师祖的墨宝，请问小友，好在何处？〃罗本心知他在考究自己，当下道：＂这书法外刚而内柔，如渊渟岳峙，似行云流水，挺拔无比而又飘逸绝伦，岂非妙不可言？〃琴先生和书先生见他对祖师的书法推崇倍至，而又品评中肯，毫无奉承之态，当下相视一笑。罗本又道：＂常言道：字如其人。依我看来，贵派师祖一定是一位洒脱不羁、风流潇洒、快意恩仇、侠骨柔情的奇人。〃琴先生微笑道：＂小友真是好眼力。〃
木亭中一人坐在地上下棋，另一人则站在石桌旁秉笔作画。罗本见那人独自下棋，心中大奇，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下棋？〃那人叹道：＂没人陪我下棋，我只好左手与右手下了。〃罗本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棋先生了？〃那人点了点头。罗本道：＂经纬纵横天地何宽，黑白风明谁主浮沉。先生左手与右手对弈，岂不寂寞？我与你对弈如何？〃棋先生求之不得，当下抚掌称好。罗本盘膝坐下，看清棋路，于是拈子落下。他的棋路攻伐凌厉，锋芒毕露。起初攻得棋先生顾此失彼，稳住阵脚之后，抽丝剥茧，渐渐化解了罗本的攻势，最后局势逆转，罗本反被攻得手忙脚乱，终于输了这一局。他的棋艺虽然平等，但从不服人，向来以天下无双自居，自是不肯弃子认输，于是两人接着再下。他性情狂傲，棋艺也是只攻不守，拙于变化，远远不及棋先生棋路变化莫测，手法层出不穷，自是一输再输。
木亭石桌旁有口瓷缸，里面放着许多卷轴。石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画先生正自凝神贯注，俯身绘画。众人见他潜心作画，生怕扰乱了他的心神，于是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画先生身形微胖，高额长脸。虽然凝望画纸，目不斜视，元清平仍然感到他双目奕奕有神。
画先生手持碳笔，轻轻在纸上勾勒线条。线条轻淡细密，若隐若现。元清平目光随着他手里的碳笔移动，看出勾勒的是马匹及人物。线条勾勒完成之后，画先生又换了一枝纤细致密的狼毫描画马匹及人物线条。只见笔势时轻时重，线条起伏折转，刚柔疏密，画得是五个人各牵一匹骏马。马匹背腹鬃尾的线条圆润流畅，而腿蹄的线条则微显凝重遒劲。人物的线条也是亦刚亦柔，尤其衣裳褶皱的线条或飘逸或挺直，层次分明。纵观全画，马匹和人物的线条笔墨简洁，收放自如，无一不恰到好处。
画先生濡墨画出第一匹马的鬃毛及尾须之后，换了一枝柔软的画笔，先在盛满清水的瓷钵里洗了洗画笔，而后蘸了墨汁，在马身上点了几点。墨汁散开，成了几团黑色斑点，原来这是一匹黑白相间的駹马。画第二匹马时方法却又不同，先让画笔吸饱墨汁，而后放入清水之中。画笔入水即出，手法极快。随即横握画笔，缓缓转动，笔端墨汁一滴滴落入瓷钵之中。墨汁将尽未尽之时，持笔着墨。连涂三次，第二匹马已是通体灰色。每一匹马及人物的画法不尽相同，或涂或点或描或带，极尽变化之致。
图画绘就，画先生放下画笔，仔细端详。元清平已然辨出这是临摹李公麟的《五马图》。李公麟是北宋画师，官至朝奉郎。当时论者谓其鞍马逾韩幹，佛像追吴道子，山水似李思训，人物若韩滉，潇洒如王维，为宋画第一。入仕元朝的宋室宗室赵孟頫题此画真迹曰：五马何翩翩，潇洒秋风前。君王不好武，驺粟饱丰年。朝入阊阖门，暮秣十二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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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锋瞥眼看见不远处有座假山，当下奔去，双足一点，跃上小山，接着又借力跃上主峰。他执剑斜睇，衣袂飘飘，潇洒之极。林天豹气喘吁吁奔到假山下面，仰头道：＂臭小子，躲在假山上算甚么东西？有种就滚下来。〃段青锋心中冷笑，学着他的口气道：＂有种的就上来。〃林天豹最是受不得激，当下道：＂你以为爷爷上不去吗？〃他不会轻功，只得手足并用，向假山主峰爬去。假山高达数丈，怪石嶙峋，不易攀爬，林天豹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吸了几口粗气，叫道：＂小子，你无路可走了，接招。〃最后一字话音刚落，钢叉已然扫了出去。段青锋却不与他硬碰硬，道：＂咱们地上去打。〃说着翻身而下，飘然落地。
林天豹不禁暴跳如雷，怒道：＂你只会逃命，算得甚么打法？〃四恶也鼓噪起来，赵其英道：＂喂，你只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逃跑吗？〃钱其雄道：＂咱们师叔武功盖世，打遍天下少有敌手，你趁早投降磕头罢。〃林天豹道：＂你呆在地上别逃，爷爷这便下来，咱们接着打。〃蹑手蹑脚下来假山，这么一上一下，虽然不至累得精疲力尽，却也手足酸软。
段青锋手摇折扇，看着林天豹下来，显得悠闲之极。林天豹道：＂臭小子，你不逃了吗？爷爷不在你身上刺十七八个窟窿，就不姓林了。〃说着疾步而上，抄起钢叉便刺。段青锋已然看清林天豹叉法路数，不过凶狠而已，算不得上乘武功。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便不退让躲避了，眼见钢叉刺来，反而提步上前。其实林天豹武功不弱，钢叉施展开来，招式凶狠，虎虎生威。段青锋上前一步看似容易，实则极是凶险，没有高超的武艺、敏锐的目光，绝难做到。林天豹见段青锋不逃，心中大喜，钢叉攻得更猛了。可是他高兴的太早，渐渐的越打越是心惊肉跳。原来段青锋步步进逼，手中宝剑灵如游蛇矫若惊龙，出招每每匪夷所思。段青锋渐逼渐近，林天豹有如被甚么东西束缚一样，钢叉越来越重，越来越施展不开。不惟宁是，还要防备宝剑，已然手忙脚乱。到得后来，只有招架之力，出招已然顾不上了。
段青锋踏上一步，宝剑斜劈，林天豹急忙举叉封架。段青锋早就料到林天豹必会如此，出剑之间，左掌跟着拍出。剑劈是假，掌击才是真的，林天豹不察，胸口被打个正着。林天豹只觉这一掌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心中一乐，虽然胸口一阵冰冷，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忍不住叫道：＂这一掌没有一点力道，抓痒都嫌轻了，你没有吃饭吗？〃段青锋冷笑不语，犹是掌剑齐施。过不多时，林天豹接连中掌，每一掌虽仍然力道不大，但却越来越冷，到得后来已是奇寒彻骨，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里一般。
林天豹再傻也猜到了段青锋的掌法大有古怪，百忙之中觑眼望去，只见段青锋手掌成了白色，仿佛裹满了冰雪。他吃了一惊，叫道：＂你这是甚么掌法？〃再看段青锋，他的脸面也是一片苍白，宛然罩上了一层寒霜，看上去着实阴森恐怖。段青锋使得是雪山派绝学＇寒冰掌｀，他功力不深，因此施展开来肤色苍白。若是练到最高一层，不仅肤色不变。一掌打在人身上，血脉即刻凝结成冰。而他此时功力尚浅，只能使对手觉得寒冷而已。难得有林天豹这个武功不高不低的人练掌，如此大好机会岂能错过？正因段青锋要拿林天豹习练磨砺＇寒冰掌｀，所以才耐心的不紧不慢和他过招，不然早就痛下杀手了。
林天豹眼见段青锋一掌劈来，急忙闪身躲避，虽然侥幸躲开，但寒冷的掌风扫在脸上隐隐生痛，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越打越是心惊肉跳，心想这么打下去，不被冻死才怪。念及于此，钢叉疾扫，逼得段青锋退了一步。林天豹虽然鲁莽，但是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当下趁机撒腿就跑。虽然仍是你追我赶，可是局面逆转，变成了段青锋追林天豹逃。四恶见师叔落荒而逃，大出意料之外，俱都大失所望。李其杰道：＂师叔给那小子打得逃之夭夭了，咱们快去帮忙。〃赵其英道：＂师叔都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咱们帮忙有个屁用。〃钱其雄问道：＂难道不管师叔了？〃赵其英道：＂咱们俱都受伤，到时见机行事便是。〃四人当下沿着林天豹逃跑路径寻去。
段青锋一直把林天豹追到岛边，林天豹眼见前面是一望无垠、碧波荡漾的太湖，已然没有了去路，于是转过身来，道：＂你想赶尽杀绝吗？须知爷爷可不是好惹的。〃段青锋面无表情，冷冷道：＂得罪了本公子，绝不会有好下场，看剑。〃说着挥剑刺出。数招过后，林天豹险象环生。段青锋左掌忽然猛击，将林天豹打下岛去。他神情冷漠，看着林天豹落入太湖，收回宝剑，与丁紫云联袂而去。
四恶匆匆赶到，孙其豪道：＂师叔落水了，咱们快下去救他。〃赵其英道：＂难道你望了师叔的绰号吗？师叔既然叫作青面夜叉，水性极好，用得着咱们救吗？〃话声刚落，林天豹果然钻出了水面。四恶七手八脚将他拉上岸来。赵其英道：＂师叔，你也不是那小子的对手，那该如何是好？〃林天豹怒道：＂爷爷怎么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刚开始那小子不是被爷爷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吗？不过他后来却突然反败为胜了。〃来回踱了几步，又道：＂这小子的掌法冰冷异常，好生古怪，我见识虽广，却也看不透门道。〃赵其英道：＂他是西域雪山派的。〃林天豹道：＂雪山派吗？爷爷没有听说过，多半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因此没有甚么名气。〃钱其雄道：＂师叔，现在怎么办？〃林天豹骂道：＂你们四个没用的东西，居然给别人打得挂了彩，真是丢尽爷爷的脸了。〃李其杰大着胆子道：＂你不是也给那小子一掌打得飞入了太湖，险些喂了王八。〃林天豹大声道：＂放屁，爷爷打得浑身臭汗，因此到太湖里洗澡。〃赵其英道：＂那小子武功太高，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等到师父来了再说。〃
琴先生和书先生带领元清平二人来到一座木亭旁，罗本见亭柱上写了一付对联，上联是：无踪无影飞神剑，下联是：天高地阔任逍遥。他走上前去，凝眸谛视，柱上十二字都凹了进去，看上去似是刀斧之类的利器镌刻出来的，却又浑然天成，丝毫没有凿刻的痕迹。若以书法而论，算不德是上乘字迹。但是字迹瘦削隽朗，潇洒飘逸，亦张亦驰，外刚内柔，锋芒毕露之中又隐隐然有几分似水柔情。柱上字迹大对罗本脾胃，当下脱口赞道：＂好字，好字！〃当下询问出自何人之手。
琴先生道：＂柱上书法是本派开派师祖的墨宝，请问小友，好在何处？〃罗本心知他在考究自己，当下道：＂这书法外刚而内柔，如渊渟岳峙，似行云流水，挺拔无比而又飘逸绝伦，岂非妙不可言？〃琴先生和书先生见他对祖师的书法推崇倍至，而又品评中肯，毫无奉承之态，当下相视一笑。罗本又道：＂常言道：字如其人。依我看来，贵派师祖一定是一位洒脱不羁、风流潇洒、快意恩仇、侠骨柔情的奇人。〃琴先生微笑道：＂小友真是好眼力。〃
木亭中一人坐在地上下棋，另一人则站在石桌旁秉笔作画。罗本见那人独自下棋，心中大奇，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下棋？〃那人叹道：＂没人陪我下棋，我只好左手与右手下了。〃罗本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棋先生了？〃那人点了点头。罗本道：＂经纬纵横天地何宽，黑白风明谁主浮沉。先生左手与右手对弈，岂不寂寞？我与你对弈如何？〃棋先生求之不得，当下抚掌称好。罗本盘膝坐下，看清棋路，于是拈子落下。他的棋路攻伐凌厉，锋芒毕露。起初攻得棋先生顾此失彼，稳住阵脚之后，抽丝剥茧，渐渐化解了罗本的攻势，最后局势逆转，罗本反被攻得手忙脚乱，终于输了这一局。他的棋艺虽然平等，但从不服人，向来以天下无双自居，自是不肯弃子认输，于是两人接着再下。他性情狂傲，棋艺也是只攻不守，拙于变化，远远不及棋先生棋路变化莫测，手法层出不穷，自是一输再输。
木亭石桌旁有口瓷缸，里面放着许多卷轴。石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画先生正自凝神贯注，俯身绘画。众人见他潜心作画，生怕扰乱了他的心神，于是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画先生身形微胖，高额长脸。虽然凝望画纸，目不斜视，元清平仍然感到他双目奕奕有神。
画先生手持碳笔，轻轻在纸上勾勒线条。线条轻淡细密，若隐若现。元清平目光随着他手里的碳笔移动，看出勾勒的是马匹及人物。线条勾勒完成之后，画先生又换了一枝纤细致密的狼毫描画马匹及人物线条。只见笔势时轻时重，线条起伏折转，刚柔疏密，画得是五个人各牵一匹骏马。马匹背腹鬃尾的线条圆润流畅，而腿蹄的线条则微显凝重遒劲。人物的线条也是亦刚亦柔，尤其衣裳褶皱的线条或飘逸或挺直，层次分明。纵观全画，马匹和人物的线条笔墨简洁，收放自如，无一不恰到好处。
画先生濡墨画出第一匹马的鬃毛及尾须之后，换了一枝柔软的画笔，先在盛满清水的瓷钵里洗了洗画笔，而后蘸了墨汁，在马身上点了几点。墨汁散开，成了几团黑色斑点，原来这是一匹黑白相间的駹马。画第二匹马时方法却又不同，先让画笔吸饱墨汁，而后放入清水之中。画笔入水即出，手法极快。随即横握画笔，缓缓转动，笔端墨汁一滴滴落入瓷钵之中。墨汁将尽未尽之时，持笔着墨。连涂三次，第二匹马已是通体灰色。每一匹马及人物的画法不尽相同，或涂或点或描或带，极尽变化之致。
图画绘就，画先生放下画笔，仔细端详。元清平已然辨出这是临摹李公麟的《五马图》。李公麟是北宋画师，官至朝奉郎。当时论者谓其鞍马逾韩幹，佛像追吴道子，山水似李思训，人物若韩滉，潇洒如王维，为宋画第一。入仕元朝的宋室宗室赵孟頫题此画真迹曰：五马何翩翩，潇洒秋风前。君王不好武，驺粟饱丰年。朝入阊阖门，暮秣十二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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