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寄情
是夜罗本敲开房扉，舒琴素来不喜他倨傲狂妄的习气，自是不给好脸色看了，板起面孔诘问：＂你三更半夜敲我房门，是何居心？〃罗本笑道：＂我之赤心全在这一片枫叶上，姑娘过目之后自会心领神会。〃交给舒琴一片彤红枫叶之后，转身而去。枫叶上题有一诗：一片枫叶寄深情，伊人应知君之心；插菊剪梅吟长歌，情意绵绵两心映。罗本枫叶寄情，舒琴于诗中心仪爱慕之意一目了然，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水灵灵乌莹莹的眼珠转了几转，狡黠一笑，已有计较。
次日舒琴回赠一物，此物装在一个布囊之中，说道：＂昨夕你枫叶寄情，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我回赠一物。〃罗本见她抿嘴翘眉，似笑非笑，模样俏皮可爱，不禁心花怒放，于喜不自禁之中寻思：＂我有爱慕之意，她欣然接受枫叶，还回赠礼物，这可真是两情相悦双心相映。〃猜想布囊之中不是佩玉就是相思豆之类的定情信物。打开一看，惊愕之下，傻目瞵瞪，原来囊中竟是一只媸丑无比的癞蛤蟆。其意不言而喻，那是讥嘲罗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那只癞蛤蟆瞪着罗本，咕咕叫了两声，突然蹦到罗本身上。罗本一气之下，将其扔得远远。他生性狂狷，与众迥异，不惟不怨怼觖望，反而心志弥坚，心中揆思：＂常言道：日久生情，我与她相处日浅时薄，难怪她不领情。〃抱怨自己行事过于草率莽撞，时长日久之后再倾诉曲衷、袒呈襟臆，岂不水到渠成？现下就表白，自是唐突佳人了。
此日罗本央邀舒琴结伴出游，舒琴见他谈笑自若、气逸神闲，毫无羞赧惭愧之色，心想：＂昨日挖掘机了他，今日却了若无事，脸皮可真比城墙还厚。好罢，既然如此纠缠不休，终须好生戏弄一番，好叫他知难而退。〃心念及此，于是欣然答允。两人信步而行，一路上罗本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舒琴不禁蹙眉，心想：＂这人像只苍蝇，驱之不散挥之不去，终须要他吃些苦头。
走不多远，只见一户人佳门前吹吹打打来者往者都喜气盈面，好不热闹。舒琴不禁寻思：＂这户人家在办喜事，倘若激他进去大闹，主人家激愤之下必定会大加斥责，岂不大快心膺？〃瞧了一阵，眼见这户人家门楣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下面一付对联，当下计上心来，说道：〃你自负文采斐然，能不能不改门上对联，只添上数字，使喜事变成悲事愁事怀事？〃罗本见上联是：金榜题名时，下联是：洞房花烛夜，当下笑道：＂这有何难，我只须在二语之后各添两字，便可使对联之意面目全非。〃舒琴假装不信，道：＂好大的口气，我却不信，有本事你改给我瞧瞧。〃罗本面有难色，说道：＂人家在操办喜事，岂可造次胡闹？〃舒琴面露轻贱之色，讥道：＂我就知道你改不了，也不敢改，平素自负才学渊博，胆气过人，事到临头却又畏首畏尾，亏我当你是人间奇男儿，却不料竟然看走了眼。〃罗本不知是计，就算知道，当这这番奚落也必沉不住气，当下昂然道：＂改就改，惊世之叹骇俗之举，没有我不敢为的。只是没有笔墨，如之奈何？〃嘱咐舒琴略等片刻，说是去去就来。
不移多时，罗本双手各执一张白纸回来，说道：＂你看。〃啪啪两声，各将一张纸贴在一联之下。舒琴凝目一看，不禁莞尔，原来那副对联成了金榜题名时——他人，洞房花烛夜——不举。虽然每联之下只增添两字，但容貌皆非，意思转变。舒琴心想：＂这家伙也真够尖酸刻薄的。〃等着瞧接下来的好戏。
在门口迎迓宾客的仆人看见有人捣乱，连忙进去通报。过不多时，一名身穿吉服的青年在三亲六朋、仆从下人的簇拥下大步而出。那名报信的仆人指着罗本道：＂少爷，就是他捣乱。〃新郎及众人看了看被篡改的对联，无不勃然大怒。新郎端相良久，只觉罗本面生得紧，竟是不识，心中寻思：＂此人是谁？在我大喜之日捣乱实是欺人太甚。〃众人团团围住罗本，怒吼咆哮，有的早已捋袖揎拳，叫嚷着要教训罗本。舒琴见群情汹涌激愤，心想这许多人一齐动手，只怕要把罗本撕成碎片、砸成粉齑，这个玩笑可开大了。自觉闯了祸事，心中自是惴惴不安起来。
罗本神色不改，负手而立，丝毫不把这些振臂攥拳、怒眈叫骂的人们放在眼里，兄当他们是一群愤怒的蚂蚁，不足为道。新郎自知在娶亲的大喜日子不能动怒生气，以免触了霉头，一生不幸，只得强抑怒气，问道：＂朋友，我们认识吗？有过仇怨吗？〃罗本大大方方道：＂咱们素未平生，亦无宿怨。〃新郎见他答得干脆爽快，自己反而一怔，又道：＂咱们既然没有怨仇，你却为何要捣乱闹事，不觉欺人太甚吗？〃罗本毫无惭意愧色，说道：＂我乃文人，最喜舞文弄墨。你家门上对联原本写得是大喜之事，给我添了两字，面目全非，成了大大的不幸。我不改对联，只添片字，意思大变，改得好不好？〃
罗本若是认错赔罪，新郎念在大喜之日，说不定不予计较。但是他不仅不赔罪致歉，反而询问改得好不好，大有探究之意。新郎再也忍无可忍，气得浑身颤抖，大声道：＂你…你欺人太甚！〃罗本嘻嘻笑道：＂不过文字游戏而已，何必大动肝火？〃新郎再也按耐不住，吩咐众仆按住罗本。众仆早已磨拳砺掌、跃跃欲试，当下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罗本死死按在地上。罗本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想干什么？瞧你生得白白胖胖、斯斯文文，看来也是读书之人，如何这般待人？〃新郎手指对联，问道：＂那两张纸上的字是不是你写得？〃罗本坦然道：＂是啊，正是我的手笔，写得好不好？〃新郎面色铁青，沉声道：＂我也不和你这无赖生气，只想让你知道什么是自食其果。〃罗本驳道：＂我是饱读诗文的书生，可不是什么泼皮无赖，你可要看清楚了。什么自食其果，你意欲何为？〃但见新郎把那两张纸揉在一起，捏成一团，终于憬悟什么是自食其果，心想：＂想把纸团塞进我的嘴里，谈何容易，哼哼，我不张嘴，你们能奈我何。〃心念及此，当下紧咬牙关，竟是密不露缝。
新郎愤然道：＂撬开这厮的嘴巴。〃众仆捏的捏扳的扳，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撬开了罗本的嘴巴。新郎咬牙切齿道：＂咽下自己写得字，这就叫自食其果。〃罗本拼命挣扎，但是手足脑袋皆被摁得牢牢，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他喉头滚动，舌尖伸缩，一阵怪声从喉咙里传出，依稀听得在说：＂不要，不要。〃但嘴唇不能启阖，话音走调，听上去像是在说：＂吾要，吾要。〃既然索求讨要，怎好拒绝推辞，当然是要成人之美了。新郎更不多言，将纸团塞进罗本口里，逼他嚼烂咽下。
舒琴躲在远处捧腹噱笑，眼见罗本捂着肚子走来，笑道：＂纸墨的味道如何？〃罗本虽知此乃舒琴存心戏弄，其时爱意方浓，毫不介怀觖望，一笑而已。
第十日清晨，罗本和书童买了鸡鸭鱼肉和一大堆时蔬干果回来。罗本道：＂今日我为你们做几道菜，不过要等到晚间方可享用。〃舒琴道：＂一顿饭要做一天，你做事也太慢慢吞吞了。〃罗本道：＂做出美味佳肴当然要费些时间花些工夫了，随随便便炒几样小菜，快是快了，可是不够精致佳妙，愧对了佳客。你们就耐心等一天罢。〃说罢反插门闩，紧闭窗牗，只可闻厨房里宰鸡斫肉的声音，不知里面的详情。元清平猜想罗本有什么不宣之密，怕人觇窥偷看，顾而阖门闭牗，于是叫舒琴不要从门缝里偷看。
天色刚刚抹黑，罗本打开厨房门扉，恭请元清平兄妹入内。两人行止门口，阵阵异香扑面而来，不觉大奇。三人落座，但见桌上早已摆了三付玉碗银箸。元清平叹道：＂又是玉碗又是银箸，这可太过铺张奢靡了。〃他虽出生于皇室，但是生性简朴，从未用过玉碗银箸吃饭。罗本不以为然，笑道：＂食之一道，讲究色香味形器，五者缺一不可。美食还须佳器映衬，此不为过。〃书童送上三盅江米酒，每盅酒里沉着腌制过的青梅。罗本道：＂先喝米酒，开开胃口。〃米酒甜中有酸，既醇且甘。三人饮罢，满口生津，胃口顿时大开。
书童端上菜肴，舒琴见是蒸豆腐、烩鸽蛋、焖笔笋、豆芽炒鸡丝，还有一碗清澈见低的汤，不禁大失所望，道：＂我道你会烹出什么珍馐美味奇菜异肴，原来只是些家常小菜，这可小题大作了。〃元清平道：＂虽只是几样小菜，但却是罗兄的一番盛情厚意，不可不领。〃罗本笑道：＂你们太也小觑我了，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之厨艺天下无双，我若自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你们莫要小瞧了。〃舒琴不信，嗤之以鼻，道：＂蒸豆腐、烩鸽蛋，谁不会做？胡夸什么海口？〃罗本道：＂蒸豆腐确是人人都会，但要蒸好却非易事，这盘蒸豆腐有样味道，你先尝尝再做定论。〃
舒琴将信将疑，当下尝了一块，不但爽滑细嫩，果真如罗本所言，另有几样味道，细细品别，分别是火腿、鸡、鱼、猪、鹿肉五种味道，当下道：＂只有五种味道。〃罗本道：＂有六种，还有一种你没有品出来，再仔细尝尝。〃舒琴依言又尝了一块，诸般鲜美味道之中竟然透着丝缕花香，若有若无，隐约可辨，只是品不出是什么花香，当下道：＂另有一种花香，只是品不出是什么花。〃罗本含笑道：＂洛阳什么花最有名？〃舒琴这才知道答案，当下道：＂是牡丹花。小小一块豆腐居然有六种味道，其艺之巧、其味之美，你是如何做得？〃罗本当下倍细道出烹饪方法，一道蒸豆腐不惟烹饪繁杂，而且所费甚多，远远胜过寻常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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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罗本敲开房扉，舒琴素来不喜他倨傲狂妄的习气，自是不给好脸色看了，板起面孔诘问：＂你三更半夜敲我房门，是何居心？〃罗本笑道：＂我之赤心全在这一片枫叶上，姑娘过目之后自会心领神会。〃交给舒琴一片彤红枫叶之后，转身而去。枫叶上题有一诗：一片枫叶寄深情，伊人应知君之心；插菊剪梅吟长歌，情意绵绵两心映。罗本枫叶寄情，舒琴于诗中心仪爱慕之意一目了然，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水灵灵乌莹莹的眼珠转了几转，狡黠一笑，已有计较。
次日舒琴回赠一物，此物装在一个布囊之中，说道：＂昨夕你枫叶寄情，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我回赠一物。〃罗本见她抿嘴翘眉，似笑非笑，模样俏皮可爱，不禁心花怒放，于喜不自禁之中寻思：＂我有爱慕之意，她欣然接受枫叶，还回赠礼物，这可真是两情相悦双心相映。〃猜想布囊之中不是佩玉就是相思豆之类的定情信物。打开一看，惊愕之下，傻目瞵瞪，原来囊中竟是一只媸丑无比的癞蛤蟆。其意不言而喻，那是讥嘲罗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那只癞蛤蟆瞪着罗本，咕咕叫了两声，突然蹦到罗本身上。罗本一气之下，将其扔得远远。他生性狂狷，与众迥异，不惟不怨怼觖望，反而心志弥坚，心中揆思：＂常言道：日久生情，我与她相处日浅时薄，难怪她不领情。〃抱怨自己行事过于草率莽撞，时长日久之后再倾诉曲衷、袒呈襟臆，岂不水到渠成？现下就表白，自是唐突佳人了。
此日罗本央邀舒琴结伴出游，舒琴见他谈笑自若、气逸神闲，毫无羞赧惭愧之色，心想：＂昨日挖掘机了他，今日却了若无事，脸皮可真比城墙还厚。好罢，既然如此纠缠不休，终须好生戏弄一番，好叫他知难而退。〃心念及此，于是欣然答允。两人信步而行，一路上罗本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舒琴不禁蹙眉，心想：＂这人像只苍蝇，驱之不散挥之不去，终须要他吃些苦头。
走不多远，只见一户人佳门前吹吹打打来者往者都喜气盈面，好不热闹。舒琴不禁寻思：＂这户人家在办喜事，倘若激他进去大闹，主人家激愤之下必定会大加斥责，岂不大快心膺？〃瞧了一阵，眼见这户人家门楣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下面一付对联，当下计上心来，说道：〃你自负文采斐然，能不能不改门上对联，只添上数字，使喜事变成悲事愁事怀事？〃罗本见上联是：金榜题名时，下联是：洞房花烛夜，当下笑道：＂这有何难，我只须在二语之后各添两字，便可使对联之意面目全非。〃舒琴假装不信，道：＂好大的口气，我却不信，有本事你改给我瞧瞧。〃罗本面有难色，说道：＂人家在操办喜事，岂可造次胡闹？〃舒琴面露轻贱之色，讥道：＂我就知道你改不了，也不敢改，平素自负才学渊博，胆气过人，事到临头却又畏首畏尾，亏我当你是人间奇男儿，却不料竟然看走了眼。〃罗本不知是计，就算知道，当这这番奚落也必沉不住气，当下昂然道：＂改就改，惊世之叹骇俗之举，没有我不敢为的。只是没有笔墨，如之奈何？〃嘱咐舒琴略等片刻，说是去去就来。
不移多时，罗本双手各执一张白纸回来，说道：＂你看。〃啪啪两声，各将一张纸贴在一联之下。舒琴凝目一看，不禁莞尔，原来那副对联成了金榜题名时——他人，洞房花烛夜——不举。虽然每联之下只增添两字，但容貌皆非，意思转变。舒琴心想：＂这家伙也真够尖酸刻薄的。〃等着瞧接下来的好戏。
在门口迎迓宾客的仆人看见有人捣乱，连忙进去通报。过不多时，一名身穿吉服的青年在三亲六朋、仆从下人的簇拥下大步而出。那名报信的仆人指着罗本道：＂少爷，就是他捣乱。〃新郎及众人看了看被篡改的对联，无不勃然大怒。新郎端相良久，只觉罗本面生得紧，竟是不识，心中寻思：＂此人是谁？在我大喜之日捣乱实是欺人太甚。〃众人团团围住罗本，怒吼咆哮，有的早已捋袖揎拳，叫嚷着要教训罗本。舒琴见群情汹涌激愤，心想这许多人一齐动手，只怕要把罗本撕成碎片、砸成粉齑，这个玩笑可开大了。自觉闯了祸事，心中自是惴惴不安起来。
罗本神色不改，负手而立，丝毫不把这些振臂攥拳、怒眈叫骂的人们放在眼里，兄当他们是一群愤怒的蚂蚁，不足为道。新郎自知在娶亲的大喜日子不能动怒生气，以免触了霉头，一生不幸，只得强抑怒气，问道：＂朋友，我们认识吗？有过仇怨吗？〃罗本大大方方道：＂咱们素未平生，亦无宿怨。〃新郎见他答得干脆爽快，自己反而一怔，又道：＂咱们既然没有怨仇，你却为何要捣乱闹事，不觉欺人太甚吗？〃罗本毫无惭意愧色，说道：＂我乃文人，最喜舞文弄墨。你家门上对联原本写得是大喜之事，给我添了两字，面目全非，成了大大的不幸。我不改对联，只添片字，意思大变，改得好不好？〃
罗本若是认错赔罪，新郎念在大喜之日，说不定不予计较。但是他不仅不赔罪致歉，反而询问改得好不好，大有探究之意。新郎再也忍无可忍，气得浑身颤抖，大声道：＂你…你欺人太甚！〃罗本嘻嘻笑道：＂不过文字游戏而已，何必大动肝火？〃新郎再也按耐不住，吩咐众仆按住罗本。众仆早已磨拳砺掌、跃跃欲试，当下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罗本死死按在地上。罗本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想干什么？瞧你生得白白胖胖、斯斯文文，看来也是读书之人，如何这般待人？〃新郎手指对联，问道：＂那两张纸上的字是不是你写得？〃罗本坦然道：＂是啊，正是我的手笔，写得好不好？〃新郎面色铁青，沉声道：＂我也不和你这无赖生气，只想让你知道什么是自食其果。〃罗本驳道：＂我是饱读诗文的书生，可不是什么泼皮无赖，你可要看清楚了。什么自食其果，你意欲何为？〃但见新郎把那两张纸揉在一起，捏成一团，终于憬悟什么是自食其果，心想：＂想把纸团塞进我的嘴里，谈何容易，哼哼，我不张嘴，你们能奈我何。〃心念及此，当下紧咬牙关，竟是密不露缝。
新郎愤然道：＂撬开这厮的嘴巴。〃众仆捏的捏扳的扳，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撬开了罗本的嘴巴。新郎咬牙切齿道：＂咽下自己写得字，这就叫自食其果。〃罗本拼命挣扎，但是手足脑袋皆被摁得牢牢，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他喉头滚动，舌尖伸缩，一阵怪声从喉咙里传出，依稀听得在说：＂不要，不要。〃但嘴唇不能启阖，话音走调，听上去像是在说：＂吾要，吾要。〃既然索求讨要，怎好拒绝推辞，当然是要成人之美了。新郎更不多言，将纸团塞进罗本口里，逼他嚼烂咽下。
舒琴躲在远处捧腹噱笑，眼见罗本捂着肚子走来，笑道：＂纸墨的味道如何？〃罗本虽知此乃舒琴存心戏弄，其时爱意方浓，毫不介怀觖望，一笑而已。
第十日清晨，罗本和书童买了鸡鸭鱼肉和一大堆时蔬干果回来。罗本道：＂今日我为你们做几道菜，不过要等到晚间方可享用。〃舒琴道：＂一顿饭要做一天，你做事也太慢慢吞吞了。〃罗本道：＂做出美味佳肴当然要费些时间花些工夫了，随随便便炒几样小菜，快是快了，可是不够精致佳妙，愧对了佳客。你们就耐心等一天罢。〃说罢反插门闩，紧闭窗牗，只可闻厨房里宰鸡斫肉的声音，不知里面的详情。元清平猜想罗本有什么不宣之密，怕人觇窥偷看，顾而阖门闭牗，于是叫舒琴不要从门缝里偷看。
天色刚刚抹黑，罗本打开厨房门扉，恭请元清平兄妹入内。两人行止门口，阵阵异香扑面而来，不觉大奇。三人落座，但见桌上早已摆了三付玉碗银箸。元清平叹道：＂又是玉碗又是银箸，这可太过铺张奢靡了。〃他虽出生于皇室，但是生性简朴，从未用过玉碗银箸吃饭。罗本不以为然，笑道：＂食之一道，讲究色香味形器，五者缺一不可。美食还须佳器映衬，此不为过。〃书童送上三盅江米酒，每盅酒里沉着腌制过的青梅。罗本道：＂先喝米酒，开开胃口。〃米酒甜中有酸，既醇且甘。三人饮罢，满口生津，胃口顿时大开。
书童端上菜肴，舒琴见是蒸豆腐、烩鸽蛋、焖笔笋、豆芽炒鸡丝，还有一碗清澈见低的汤，不禁大失所望，道：＂我道你会烹出什么珍馐美味奇菜异肴，原来只是些家常小菜，这可小题大作了。〃元清平道：＂虽只是几样小菜，但却是罗兄的一番盛情厚意，不可不领。〃罗本笑道：＂你们太也小觑我了，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之厨艺天下无双，我若自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你们莫要小瞧了。〃舒琴不信，嗤之以鼻，道：＂蒸豆腐、烩鸽蛋，谁不会做？胡夸什么海口？〃罗本道：＂蒸豆腐确是人人都会，但要蒸好却非易事，这盘蒸豆腐有样味道，你先尝尝再做定论。〃
舒琴将信将疑，当下尝了一块，不但爽滑细嫩，果真如罗本所言，另有几样味道，细细品别，分别是火腿、鸡、鱼、猪、鹿肉五种味道，当下道：＂只有五种味道。〃罗本道：＂有六种，还有一种你没有品出来，再仔细尝尝。〃舒琴依言又尝了一块，诸般鲜美味道之中竟然透着丝缕花香，若有若无，隐约可辨，只是品不出是什么花香，当下道：＂另有一种花香，只是品不出是什么花。〃罗本含笑道：＂洛阳什么花最有名？〃舒琴这才知道答案，当下道：＂是牡丹花。小小一块豆腐居然有六种味道，其艺之巧、其味之美，你是如何做得？〃罗本当下倍细道出烹饪方法，一道蒸豆腐不惟烹饪繁杂，而且所费甚多，远远胜过寻常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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