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闻香不识人
梁水又做春梦了。
幸好在发生不可言说的事情前，梦中的另一个梁水强迫他醒了过来，因为另一个梁水提醒他，他还没有女朋友。梁水喘着气坐起来，很是羞愧，也感沮丧。做人真是失败，即是在梦中，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女朋友的。他模糊记得梦中的“女神”容貌，似乎就是前些天他的相亲对象。这令他更恼怒自己，嗯？这算什么呀！自己也太贱了。
那次相亲经历极大地打击了梁水的自尊心。在此之前，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如此不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老家亲戚的亲戚知道他在省城工作，便给他介绍了隔壁村同在省城打拼的一个女孩。梁水和女孩通过电话，约定在商业街的上岛咖啡馆见面。那天梁水接待了一个比较麻烦的客人，等处理好才发觉约会的时间要到了，就骑了店里为员工配备的代步用的电瓶车，穿着工作服，急匆匆往约会地方赶。
在咖啡馆门口，梁水的电瓶车差点和一辆红色的轿车相撞。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梁水道了歉，急忙让开了路。但轿车并没开走，相反车里人摇下车窗，叫住了梁水。这是一张精心打扮过的俏丽的脸庞，梁水看着一时之间有点呆怔。
女孩并没下车，只是淡淡笑着，上上下下打量梁水，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叫梁水？”这种客气的，显示距离的微笑产生了压迫感，使梁水喉咙干涩，头脑无法反应。他茫然应道：“是------是的，我是梁水。”
女孩点点头，道：“我是张玉，你的相亲对象。你瞧，我们不合适。既然我们见过了，那就这样吧。再见！”在梁水的目瞪口呆之中，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就这样，梁水的第一次相亲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尽管腹诽了千百遍，在心里万般不屑，但也不能使自己高大起来，因为距离放在那里。窝在二十平方大的出租屋里，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如何能怪别人嫌弃自己？
所以，这些天梁水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何如此落魄？作为房产经纪人，他走的路并不顺畅。房地产市场起起落落，有些地方抢房抢得头破血流，有些地方却是半死不活。房产经纪主要还是二手房的生意，吊诡的是，新楼盘新房总能很快清光，但二手房实际上却是有价无市。毕业两年多了，自己还是“三无”人员——无房，无女朋友，无车。
一开始梁水也去挤公务员这条路，后来发觉没有后台根本就走不通，只好又回到省城打拼。现在梁水深切地感受到，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改变自己，翻天覆地一般地改。先要改变思想，所谓思路一变天地宽嘛。同村土豪梁天亮和梁水比较就是一个醒目的例子。
想到梁天亮，梁水更烦躁了。他晃晃头，不愿再想。便起身往卫生间去，一边顺手拿起了手机。时间还早，但他不想再睡了。
在城市完全清醒之前，空气是难得的清新。秋天到了，天空似乎突然就高朗起来，令得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开阔。梁水边走边活动身体，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农贸市场。市场附近街道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拥挤而糟杂。但梁水却很满意，买东西，吃饭都很方便，而且便宜。只要没带着客人四处看房，梁水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附近的小吃店、快餐店、面店解决。
吴叔吴婶的小吃店就在农贸市场门口。店里有包子、油条、烧卖等十多个品种，每次来这里，梁水都很感慨，吴叔夫妻就两双手，不知如何做到的？梁水不需要赶时间准点上班，就进店想吃了再走。吴叔吴婶满脸笑容地跟他打招呼。夫妻俩和梁水一样也来自偏远的小县城，和梁水是同乡。
店里还不忙。梁水在此吃了两年早餐，把这当成了自家的厨房，一边自己动手，一边随意地和吴婶说话。
小吃店斜对面有一间彩票店，这会儿店主老周正站在人字梯上，努力把一条长长的横幅往门顶上挂。横幅很长，一头拖在地上，老周肥胖的身体阻碍了他，使得上下很不方便。梁水见了，忙吞下最后半个包子，跑过去帮忙。
梁水也是隔三差五地买彩票。这也算是对生活有追求的表现吧？老周的彩票店开了十几年，附近的人没有不熟悉的。见到梁水过来帮忙，老周笑逐颜开地道：“小梁哪，今儿我这店开大张了，昨晚双色球有一注特等奖就是从我店里卖出的。”
特等奖？梁水忙展开那横幅看，果然大红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本店开出双色球特等奖一注，奖金738万元”。哦！不知是谁这么幸运呢？梁水一时百感交集。
有人搭手，很快挂好了横幅。老周志得意满地站在门口，胖胖的圆脸愈加发亮。一边和周围的人胡乱打着招呼，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他获奖了呢。老周得意够了，就招呼梁水进屋，低声笑问梁水道：“你也经常买彩票的，不会是你中了特等奖吧？”梁水苦笑摇头：“我没那么好命。昨天我都没有买彩票呢。”自己也真是没运道！
老周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道：“没事，有的是机会。不过另有一个发小财的途径，要不要听？”老周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愿收购特等奖中奖彩票。你若知道是谁中奖，能牵线搭桥的话，给十万介绍费。”
梁水没明白过来，惊讶问道：“购买中奖彩票？这是干什么？”老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道：“不懂了吧？这事可对双方都有利，买的人愿付一半的彩票所得税。这样一来，卖了彩票的人可多进账七十多万元钱，而买的人也有了正大光明的收入。”
梁水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洗钱。他的第一反应是排斥，从小到大，远离非法之事已成了习惯。但是------但是，另一个声音在说，只是居中牵个线，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不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吗？就从现在开始吧。
于是，梁水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神情。继而，俩人相视着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一直到上了地铁，梁水还在想着这件事。越思考越觉得不应该排斥这种事情，自己以前可能就是太死板了，才没抓住许多发财机会，落魄到如今地步。
想到彩票，梁水记起了早晨梦中的情景，当时面前的美女除了粘着他之外，还向他伸出了食、中两个指头。现在想来，这是表示“二”的意思，是不是预示着下期彩票的第一个数字是“2”呢？
梁水觉得豁然开朗，情不自禁高叫了一声，同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的声音和夸张的动作成功地引来了车厢内的众多白眼。梁水浑没在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等车厢内关门的警告声响起时，梁水才回过神来，已经到站了。他慌忙冲出车厢，虽然没被门夹住，脑袋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的脑袋上。梁水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似有一颗地雷在里面炸响，随即眼前一片漆黑。梁水心道坏了，自己的老毛病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
被撞的人一见梁水的痛苦样子，不想惹麻烦，骂了一句，管自走了。梁水大睁着眼睛，实际眼前却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四周的东西都在旋转。他挥舞着双手，努力想找个依靠。但站台上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快步离开。
梁水跌跌撞撞，惶急之下不由高叫起来：“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正当他将要摔倒时，一双手扶住了他，一个轻柔的女声说道：“你不要动。我扶你去那边椅子上坐下。”梁水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女孩有点吃痛，皱了皱眉头，但并没说什么，扶着梁水到旁边的一排长椅上坐下。
梁水这是老毛病了。往往情绪激动或脑袋受到震动时，就天旋地转，变成了一瞎子，每次都要过半个小时眼睛才能重新看到东西。偏偏发作时表面看起来一如往常，毫无异样。一开始家里人还以为他是假装的。去医院检查过多次，各方面都查了，却又没发现任何问题。医生只给了一个不负责任的诊断：“一过性失明”。
坐在椅子上，梁水渐渐平静下来，向着旁边的女孩道了谢。女孩看着梁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也是奇怪，举起右手在梁水的眼前晃了几下，见梁水没反应，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到医院去？”梁水摇头说道：“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休息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女孩很是惊奇，问道：“是这样吗？你这是什么病？”梁水摊开双手，说道：“医生也查不出原因。不过真是谢谢你，一般人遇到我这样的事，躲避都来不及呢。”
女孩不自觉地俏脸一红，说道：“我是医生啊。”幸而梁水也看不见。女孩偷瞥一眼端正坐着的梁水，不由一阵恍惚。刚刚在后面看见梁水的背影，像极了她魂牵梦绕的人，明知已不可能再见到他，她还是几欲脱口而出喊他的名字。坐在梁水旁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梁水眼睛看不见了，其它的感觉就变得特别灵敏。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清新，没有任何甜腻的味道，非常舒服。若有若无的，他把头转向女孩这一边，气味更明显。显然那香味是从女孩身上发出的，梁水有点心醉，贪婪地品味着。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一切，是梁水的手机响了。这时旁边的女孩默然起身，深深看梁水一眼，悄然迈步离去。梁水感觉到了，他忙站起身，“哎”了一声，又伸出了右手，似乎想要去拉住她。但最终梁水只是张了张嘴，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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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在发生不可言说的事情前，梦中的另一个梁水强迫他醒了过来，因为另一个梁水提醒他，他还没有女朋友。梁水喘着气坐起来，很是羞愧，也感沮丧。做人真是失败，即是在梦中，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女朋友的。他模糊记得梦中的“女神”容貌，似乎就是前些天他的相亲对象。这令他更恼怒自己，嗯？这算什么呀！自己也太贱了。
那次相亲经历极大地打击了梁水的自尊心。在此之前，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如此不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老家亲戚的亲戚知道他在省城工作，便给他介绍了隔壁村同在省城打拼的一个女孩。梁水和女孩通过电话，约定在商业街的上岛咖啡馆见面。那天梁水接待了一个比较麻烦的客人，等处理好才发觉约会的时间要到了，就骑了店里为员工配备的代步用的电瓶车，穿着工作服，急匆匆往约会地方赶。
在咖啡馆门口，梁水的电瓶车差点和一辆红色的轿车相撞。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梁水道了歉，急忙让开了路。但轿车并没开走，相反车里人摇下车窗，叫住了梁水。这是一张精心打扮过的俏丽的脸庞，梁水看着一时之间有点呆怔。
女孩并没下车，只是淡淡笑着，上上下下打量梁水，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叫梁水？”这种客气的，显示距离的微笑产生了压迫感，使梁水喉咙干涩，头脑无法反应。他茫然应道：“是------是的，我是梁水。”
女孩点点头，道：“我是张玉，你的相亲对象。你瞧，我们不合适。既然我们见过了，那就这样吧。再见！”在梁水的目瞪口呆之中，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就这样，梁水的第一次相亲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尽管腹诽了千百遍，在心里万般不屑，但也不能使自己高大起来，因为距离放在那里。窝在二十平方大的出租屋里，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如何能怪别人嫌弃自己？
所以，这些天梁水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何如此落魄？作为房产经纪人，他走的路并不顺畅。房地产市场起起落落，有些地方抢房抢得头破血流，有些地方却是半死不活。房产经纪主要还是二手房的生意，吊诡的是，新楼盘新房总能很快清光，但二手房实际上却是有价无市。毕业两年多了，自己还是“三无”人员——无房，无女朋友，无车。
一开始梁水也去挤公务员这条路，后来发觉没有后台根本就走不通，只好又回到省城打拼。现在梁水深切地感受到，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改变自己，翻天覆地一般地改。先要改变思想，所谓思路一变天地宽嘛。同村土豪梁天亮和梁水比较就是一个醒目的例子。
想到梁天亮，梁水更烦躁了。他晃晃头，不愿再想。便起身往卫生间去，一边顺手拿起了手机。时间还早，但他不想再睡了。
在城市完全清醒之前，空气是难得的清新。秋天到了，天空似乎突然就高朗起来，令得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开阔。梁水边走边活动身体，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农贸市场。市场附近街道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拥挤而糟杂。但梁水却很满意，买东西，吃饭都很方便，而且便宜。只要没带着客人四处看房，梁水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附近的小吃店、快餐店、面店解决。
吴叔吴婶的小吃店就在农贸市场门口。店里有包子、油条、烧卖等十多个品种，每次来这里，梁水都很感慨，吴叔夫妻就两双手，不知如何做到的？梁水不需要赶时间准点上班，就进店想吃了再走。吴叔吴婶满脸笑容地跟他打招呼。夫妻俩和梁水一样也来自偏远的小县城，和梁水是同乡。
店里还不忙。梁水在此吃了两年早餐，把这当成了自家的厨房，一边自己动手，一边随意地和吴婶说话。
小吃店斜对面有一间彩票店，这会儿店主老周正站在人字梯上，努力把一条长长的横幅往门顶上挂。横幅很长，一头拖在地上，老周肥胖的身体阻碍了他，使得上下很不方便。梁水见了，忙吞下最后半个包子，跑过去帮忙。
梁水也是隔三差五地买彩票。这也算是对生活有追求的表现吧？老周的彩票店开了十几年，附近的人没有不熟悉的。见到梁水过来帮忙，老周笑逐颜开地道：“小梁哪，今儿我这店开大张了，昨晚双色球有一注特等奖就是从我店里卖出的。”
特等奖？梁水忙展开那横幅看，果然大红横幅上写着“热烈祝贺本店开出双色球特等奖一注，奖金738万元”。哦！不知是谁这么幸运呢？梁水一时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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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道：“没事，有的是机会。不过另有一个发小财的途径，要不要听？”老周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愿收购特等奖中奖彩票。你若知道是谁中奖，能牵线搭桥的话，给十万介绍费。”
梁水没明白过来，惊讶问道：“购买中奖彩票？这是干什么？”老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道：“不懂了吧？这事可对双方都有利，买的人愿付一半的彩票所得税。这样一来，卖了彩票的人可多进账七十多万元钱，而买的人也有了正大光明的收入。”
梁水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洗钱。他的第一反应是排斥，从小到大，远离非法之事已成了习惯。但是------但是，另一个声音在说，只是居中牵个线，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不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吗？就从现在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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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彩票，梁水记起了早晨梦中的情景，当时面前的美女除了粘着他之外，还向他伸出了食、中两个指头。现在想来，这是表示“二”的意思，是不是预示着下期彩票的第一个数字是“2”呢？
梁水觉得豁然开朗，情不自禁高叫了一声，同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的声音和夸张的动作成功地引来了车厢内的众多白眼。梁水浑没在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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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水跌跌撞撞，惶急之下不由高叫起来：“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正当他将要摔倒时，一双手扶住了他，一个轻柔的女声说道：“你不要动。我扶你去那边椅子上坐下。”梁水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女孩有点吃痛，皱了皱眉头，但并没说什么，扶着梁水到旁边的一排长椅上坐下。
梁水这是老毛病了。往往情绪激动或脑袋受到震动时，就天旋地转，变成了一瞎子，每次都要过半个小时眼睛才能重新看到东西。偏偏发作时表面看起来一如往常，毫无异样。一开始家里人还以为他是假装的。去医院检查过多次，各方面都查了，却又没发现任何问题。医生只给了一个不负责任的诊断：“一过性失明”。
坐在椅子上，梁水渐渐平静下来，向着旁边的女孩道了谢。女孩看着梁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也是奇怪，举起右手在梁水的眼前晃了几下，见梁水没反应，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到医院去？”梁水摇头说道：“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休息一会儿就能看见了。”女孩很是惊奇，问道：“是这样吗？你这是什么病？”梁水摊开双手，说道：“医生也查不出原因。不过真是谢谢你，一般人遇到我这样的事，躲避都来不及呢。”
女孩不自觉地俏脸一红，说道：“我是医生啊。”幸而梁水也看不见。女孩偷瞥一眼端正坐着的梁水，不由一阵恍惚。刚刚在后面看见梁水的背影，像极了她魂牵梦绕的人，明知已不可能再见到他，她还是几欲脱口而出喊他的名字。坐在梁水旁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梁水眼睛看不见了，其它的感觉就变得特别灵敏。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清新，没有任何甜腻的味道，非常舒服。若有若无的，他把头转向女孩这一边，气味更明显。显然那香味是从女孩身上发出的，梁水有点心醉，贪婪地品味着。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一切，是梁水的手机响了。这时旁边的女孩默然起身，深深看梁水一眼，悄然迈步离去。梁水感觉到了，他忙站起身，“哎”了一声，又伸出了右手，似乎想要去拉住她。但最终梁水只是张了张嘴，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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