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后事
一夜吵闹，众人喝得七晕八倒，因女儿回来，洛山显得格外高兴，拉住她说了半宿话。
翌日，灵官府大门外，仆丁牵来两匹骏马，张英卓带着洛采薇共乘一匹，招呼道：“林师弟，你试着自己骑一匹，小心别摔下来。”
林逸跨上马背，真气到处，两腿紧衔，坐得稳稳当当，笑了笑：“张师兄，这样如何？”
张英卓阴阳怪气道：“哎哟，我家林师弟长能耐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少扯。”林逸板脸佯怒，转而又乐出来：“哈哈，师兄，你好像胖了不少。”
“嘿，小子给我等着，回来我就练出八块腹肌，让你仔细瞅瞅。”
林逸前不久刚骑过虎妖，如今一匹凡马，已难不倒他。当下勒动缰绳，顺着青石道，小跑而行。
张英卓纵马随后，三人出了庸州，往南驰去。
半道上，林逸忽然问道：“对了，张师兄，昨天赵小姐为何跟佃户们起了冲突？”
张英卓转念一想，迟迟道：“自打赵小姐进了灵官府，什么事都看不顺眼，觉得洛师父心善，太好相与，管不住下人，便自告奋勇，替他整理杂事。这次赵小姐打开粮仓检查，现数量与账本不合，遂叫来佃户对峙……后来经过，你也知道了。”
“李管家呢？”
“老李没用，师父当年看他老实，才收入府中。可这人憨头憨脑，总受长工欺负，还不敢说出来。”
“师父他不过问么？”
张英卓叹一口气，“师父懒得管，只想熬过任期，治好不能吸收灵气的隐疾，重回天册府，再下山云游除妖，对府中事物睁只眼闭只眼。如果没猜错，他故意让赵小姐出面，有意磨炼，将来好把灵官府移交给她。”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么……”林逸沉思片刻，肯道：“赵小姐青帮出身，余威尚在，的确是合适人选。”
转过头去，却见洛采薇趴在张英卓背上，如履平地，呼呼酣睡，心中无奈道：“小师姐也不嫌颠得慌。”
三人快马加鞭，白天赶路，夜里投宿，行了二十多日。这天傍晚，到达汜城境内，三人在驿站里栓住马，结伴入城。
此际正值春末，淮江上桨声灯影，河岸旁鸟语花香，街头屋宇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洛采薇眼前一亮，兴奋喊道：“林哥，你老家好繁华，快带我们去逛逛。”
时隔一年，重逢故土，林逸触景生情，想起旧日点点滴滴，不禁黯然神伤，讨饶道：“小师姐，下次再带你玩，今个还有它事。”
张英卓疑惑道：“林师弟，我们陪你策马赶到汜城，也该明言要办何事了吧？”
林逸望着江水，哀伤许久，才垂落眼帘，躬身请求道：“有劳两位师兄师姐……帮我遗母迁坟。”
两人吓了一跳，眼中流露震惊，张英卓咽了口唾沫，轻声问：“怎么做？”
林逸镇慑心神，将详情细细道来……
“等会我去订口薄棺材，几柄锹铲，晚上找个客栈落榻。待棺材打好，便挖出娘亲遗体，托车送往灵官府。”
他俩不苟言笑，肃然答应，随林逸去店里订了口棺材，老板告知，需等两日。
三人找了间客栈入住，林逸道了声有事，独自离开。两人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便结伴出门。
“妈妈，我想买那个！”一个小孩缠着娘亲，指着架上糖人吵道。
中年女子回过头，溺爱地抚摸孩子脑袋，笑道：“好，宝贝伢儿，都依你。”
群声熙攘，洛采薇嘴叼糖苹果，怀抱零食，挤出人群，跟着张英卓，在夜市里四处闲逛。
而另一边，林逸独自寻到那颗柳树前，伏身磕了几个响头，解下含光坐在一旁，望着河水，怔怔出神。
夜幕低垂，灯火飘零，江上画舫连群，天中月影朦胧，他嗫嚅道：“瞧这月色，明日要下雨了。”
忽闻一阵笛声远远飘来，如歌似泣，幽幽咽咽，婉转凄凉。林逸耳尖一颤，悲上心头，不能自已。那笛声越吹越凄厉，似从九天坠下，落至深渊，再乘风而起，高窜云霄。
“逸儿——”
一道游丝般的呻吟钻入耳中，林逸身子猛然定住，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柳树前飘着一个透明虚影。
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娘亲！
“娘？！”林逸傻傻望着她，手足无措，转息后，泪水夺眶而出，冲上去要搂住她，却抱了个空。
林逸双手从她体内穿过，念幽飘在树前，足不点地，身子苍白，如一缕青烟，摇摆不定。
“快走……那里危险……”她兀自说着，举手指向西方。
“娘，你怎么了！”林逸咆哮大吼，“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现在就去窄了他们！”
话音落地，苍啷声拔刀出鞘，顺着念幽所指，大步飞奔，快如惊风。
“回来，危险——”念幽虚影抖动，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水。
林逸怒冲冠，狼顾鸢视，疾奔数里，耳中笛声渐盛，不觉间，闯入一片密林内。几十道惨白人影，从各处出现，有老有少，面无表情，低头垂脑地向前方飘去。
放眼巡视，四周碑牌耸立，土包凸起，草木横生，原来是个乱坟岗。林逸踩过泥泞土地，磕磕绊绊，不得已放缓度，正走着，前方一处坟包突然裂开。
“咕啦！”一双腐朽的手臂破土而出，扒住地面，拉起残破的躯体，全身蛆虫遍布，筋露骨现，恶臭扑鼻。死尸呆立数息，继而追着笛声，连蹦带跳，手舞足蹈地离开。
乍见此景，林逸心里打了个唐突，随即愤怒盖过恐惧，挥扬长刀，凶神恶煞地跟在后面。大约行了七八百步，便看到尸群在颗槐树下集结，算上虚影，共百人有余，对着树顶跪拜。
他抬头望去，树杈上正坐着位女子，身着红衣，两足赤裸，手里捧着根长笛，尾端坠有红缨。定睛细瞧，那女子脸庞隐在树冠下，颈部戴着璎珞，膝上摆有一伞，脚脖套着串银铃。
见下面尸魂盘踞，女子咯咯直笑，脆如汀泉；林逸闻之心神摇晃，忍不住迈动步子，朝她走去。
正当此时，手中含光嗡颤，一股寒气自虎口涌入胸膛，林逸如被冰水灌顶，清醒过来，骇然藏身于林间，不敢动弹。
女子将长笛插入腰带，撑开膝上的花纸伞，翻身飘下，轻如鸿毛。落到地面，玉足离地三寸，鬼魅般浮空站定。
女子打着伞，转身徐行，腰肢款款，每走一步，脚上铃铛就出阵响声。幽魂腐尸们跟着一跳，追在后面，成群结队地离开坟岗。
林逸忘了是如何走下山岗，失神落魄地回到客栈，卧倒在床，突高烧，大病两日。
张洛二人候床照顾，问起原由，他却语无伦次，前后颠倒，讲得不明所以。
两天后，他高烧终于褪去，便挣扎起床，同二人出门，买了辆板车，又到店里取得棺材。
三人将棺材搬到车上，以马拉之，赶至江边，在柳树下挖出念幽残骸。
尸体早就腐朽不堪，张洛二人忍不住侧头捂鼻，林逸不顾异味，弯腰抱起尸骨，小心翼翼地放入棺中。再走到江边，磕下几个响头，拿了块灵牌，用刀尖刻下徐公名讳，塞到包裹中。
待准备妥当，林逸脱下外套，抖落蛆虫，跳入河中，洗净身体，再穿上衣裳，打道回庸州。
路上气氛沉重，三人没有太多交谈，驾车驶过官道，耗时两月有余，才返回灵官府。
当天，洛山号令全府家丁，大办葬礼。是夜，林逸守着灵堂，往铁盆里烧着纸钱，洛山带着女儿和英卓陪同。
林逸将一叠冥币放进火中引燃，呆呆说道：“师父……我想去天册府学艺。”
洛山屈膝坐下，好意劝说道：“想入天册府，先要通过总盟殿试，而总盟远在宋国，遥达万里，非几月能至。”
“师父，求您指路！”林逸躬身行礼，目光执着。
“想通过考核，最少要将气境练成圆满！”“可以在路上练。”“你一人太过危险——”
“爹爹！”洛采薇不满地插嘴，扯着他衣袖道：“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洛山竖起眉头，面色严峻。
“我本来就是灵峰上下来的，为什么不能回去。”洛采薇摇着他胳膊，嚷嚷道：“爹爹，我也想去嘛~~。”
洛山斟酌片刻，转头望向张英卓，“你要同行么？”
张英卓想都没想，就连连摆手道：“汝徒儿拒绝，我一个西荒妖兽，到那肯定受人欺凌。不如留在灵官府，陪着您老，好歹有个照应。”说着目露为难，似乎觉得很麻烦。
“你个懒胚！”洛山气道，伸手要敲他，吓得他滚身躲开。
林逸依旧盯着他，等候答复。
“唉——”洛山长叹一声，犹豫道：“你若真想入天册府，为师也不便阻拦，当日你成功登上昆仑，为师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师父？”林逸脸上终于浮现两分喜色。“去吧！”洛山微笑道。
林逸满怀感激：“谢师父！”
“爹爹~~”洛采薇又缠住他。
洛山转眼扫过去，柔声道：“丫头，爹爹让你独自游历西荒，便是为了今朝。”
“爹爹，那您的意思？”洛采薇睁大双眼，翘以待。
“一起去罢！”洛山哼哼抱怨：“反正女大不中留。”
“耶！”洛采薇欢呼雀跃。正当两人高兴时，赵绮曼风尘仆仆地冲进灵堂，喘着粗气道：“喂，小子，玉牌的来路我查到了。”
“真的？”林逸赶紧转过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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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干什么？”洛山竖起眉头，面色严峻。
“我本来就是灵峰上下来的，为什么不能回去。”洛采薇摇着他胳膊，嚷嚷道：“爹爹，我也想去嘛~~。”
洛山斟酌片刻，转头望向张英卓，“你要同行么？”
张英卓想都没想，就连连摆手道：“汝徒儿拒绝，我一个西荒妖兽，到那肯定受人欺凌。不如留在灵官府，陪着您老，好歹有个照应。”说着目露为难，似乎觉得很麻烦。
“你个懒胚！”洛山气道，伸手要敲他，吓得他滚身躲开。
林逸依旧盯着他，等候答复。
“唉——”洛山长叹一声，犹豫道：“你若真想入天册府，为师也不便阻拦，当日你成功登上昆仑，为师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师父？”林逸脸上终于浮现两分喜色。“去吧！”洛山微笑道。
林逸满怀感激：“谢师父！”
“爹爹~~”洛采薇又缠住他。
洛山转眼扫过去，柔声道：“丫头，爹爹让你独自游历西荒，便是为了今朝。”
“爹爹，那您的意思？”洛采薇睁大双眼，翘以待。
“一起去罢！”洛山哼哼抱怨：“反正女大不中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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