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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左手甜蜜,右手忧伤(四)

小说:三十年轮回路作者:欧九尘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2 08:43:33
莫莎莎当天晚上就回宿舍了。一个个惊讶之余,莫莎莎从包里拿出一大袋子糖果,各式各样的,像是要喜糖。那时莫莎莎的心情就跟那五彩缤纷的糖果一样,鲜活而有朝气,而我的心已凉透。

        “大当家的,你是不是打火箭去的北京!‘嗖’一下到了北京,再‘嗖’一下回到长沙。”

        “肯定是让咱姐夫给半路劫道了!准是姐夫偷着早早地来了长沙,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然后就是久久的拥抱,再然后就是…长长的…热吻。”

        丫的,就你俩聪明,糖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俩傻白甜的话,句句戳我心。我那胆怯的小眼神却又不乖张地时不时往莫莎莎的脸上瞥,她满是幸福的面容。

        莫莎莎叫我们各自收拾好自己的狗窝,男方头次见我们这群娘家人,决不许我们丢她的脸面。俩傻白甜偷偷问我男方是不是很帅,我真想就着手中的书本“啪啪”给两耳光,可我终究还是回了句实话:“帅!”

        很帅,很帅!早已碎在了我的心底!

        莫莎莎把墙上脱落的海报重新贴好,在四个墙角挂了彩带,在宿舍中央掉了一扎五颜六色的大气球。要是把她那床嫣红的床单往门口一铺,便是瞩目的红地毯!这宛如婚礼的殿堂,莫莎莎就是待嫁前夕的新娘。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里写了这么一段话:

        “她应是表白成功了,而他也有了第一个女朋友。我应该高兴,因为女方是我可亲的姐妹!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是他!若我能有足够的幸运,亲眼目睹他俩走进婚姻的殿堂,那时的我是否有勇气大方地说句‘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夜并不静。我的思绪涟漪不平,我的泪水和着莫莎莎起伏的鼾声。明明早已说好只为一个真相,可在真相即揭开前却又是如此地担惊受怕。

        我是凌晨睡着的。睡了两三个小时后惊醒,太阳已爬得老高了,和熙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锃亮的地板上。我得赶紧离开,越快越好,赶在他们回宿舍前。像一个逃避婚礼的前女友,踮着匆匆跑出的脚步,神情悲伤。操场跑道上,我双脚蹬地跳,时左时右侧晃着脑袋,要把泪水倒腾回去,或是让它从耳角流出来,这样或许能表现得足够大气潇洒!

        太阳越爬越高了,我仍坐在操场的草地上。也许下一秒莫莎莎就会打来电话,向我请帖。我是可以关机的,但没有。我没有回宿舍的勇气,也没有关机的勇气。我起身在林荫道上游走,低头一步一步地数着步子。脚上的橘色球鞋很好看,可我却成意将它往树底下的泥巴上踩。待走过一段长长的距离抬头向前看时,莫莎莎莫玖的身影闪现在我眼前。我慌乱中急转过身来,是头也不回地径直跑开?还是转头迎上去万分尴尬地笑着打招呼?黑魔鬼与白天使在我心间决逐,原地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尊有着急骤心跳的雕像。

        “姐夫!”

        “姐夫…真的好帅!”

        像是三妞四妞从他俩身后迎上来了,四人的脚步一步步逼近。

        “二当家,你干嘛呢?”三妞诧异地觉了我。

        “嗯?”我佯装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我擦鞋呢,鞋踩泥巴上了。”

        “姐夫,好久不见!”我伸出了那只沾有泥巴的手。

        “你怎也跟着她俩瞎起哄!看你那黄泥巴手,快去洗洗,咱一起吃饭去。”还是那熟悉的声音,他莫玖所特有的语调,可那刻的我却是一颗旁观者的心。

        不知我那只黄泥巴的手是怎生尴尬缩回的,也不知三妞四妞俩傻白甜是以怎样的眼神在注视我怎样的神情,更紧要的是那时的莫莎莎是怎样的神情。

        从伸出那只黄泥巴手到吃完饭,我始终没敢注视莫玖的脸。莫玖坐我对座,挨着莫莎莎。他那握筷子的手不停忙碌着,给莫莎莎夹完菜又给我夹,然后又被俩傻白甜要挟往她们碗里夹菜。我曾有无数次被那只手牵住的机会,而到如今只能低头巴巴看着,且是偷瞄,不敢正视。

        就剩下我俩了,我才抬起头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莫玖也安静地看着我。我瞬间饱满了那弱不禁风的热泪,就像离别的孩子见到了久违的妈妈,却不敢走上前去,因为妈妈已另嫁人有了别的孩子。莫玖却上前来把我揽在怀里,静静地,我有了呜咽。我没有良心谴责般地去想莫莎莎,而是贪婪着这怀里的温暖。

        我要大声地骂一句“莫莎莎,你丫的就是个大骗子”!不仅要指着莫莎莎的鼻子骂,还要当着三妞四妞的面,还要提高嗓门让隔壁宿舍、隔隔壁宿舍、正对面宿舍、斜对面宿舍的所有同学都能听见!你害我整夜担惊受怕睡不着,你害我糟蹋了多少无辜的方便面…你害得我好苦。老实把我床头的那张莫玖替我画的自画像还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晚上装扮宿舍时把它撕下来了!

        莫莎莎与莫玖间,我当然选择相信莫玖。把我揽在怀里时,我觉得莫玖是真诚地。许久沉默后,俩人坐在了石板凳上,他终于先开口说话了。他说他才从莫莎莎那得知我也在这,所忐忑地跟着莫莎莎来了。接着又是许久的沉默,然后努力地尴尬笑说:

        “记得吗?我开玩笑说过,你要是没能考上北京的大学,我会杀了你。回想,觉得也实可笑!当时我雄心壮志,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准能通过竞赛拿奖被保送上清华,没料在竞赛中接二连三地失力,然后…”

        然后…然后就在绝望中放弃了,再然后也没选择去北京上大学。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份量,当初的玩笑似的承诺,在他心中却如此珍重!他说不是羞于面子不肯联系我,而是愧疚,为我也为他自己。我俩就如斯在这段长长的日子里煎熬,不过莫玖家底比我厚,他照样考上了咱省的一流大学,我却是咱省的二流。

        我当然记得,也一直在等你这杀人者来犯案,要是再迟来一点,我这被杀者都要去杀人了!绝幸,老天终究让我们再相见了。

        莫莎莎质问我:“我骗你啥了?骗你财了还是骗你色了!我长假出门就一定是去北京?我糖果就非得是喜糖?是你自己脑补太快,这锅我不背…”

        我嘻哈哈去捂莫莎莎的嘴:“姐,亲姐,我错了!我深情道歉,明天起为你买一个月的泡面。不过…不过那张画像你得还我。”

        “谁稀罕你那破画像,画上又不是我!早搁在你柜里头了。”

        倒回,向我可亲可爱的莎莎姐庄严地道声“谢谢”!要不是她告知莫玖,鼓劲莫玖前来,但凡我与莫玖彼此多想念,恐怕也没能再次相见了!

        普遍大学生的生活,就是如胶似漆的恋爱中夹带着一些考试前的焦虑与各类论文评比时的恐慌。那时仿佛变着法子的“玩”才是主旋律,学习是次要的。

        在咱学校的主流贴吧里看到过这样一段吐槽:大一时,面对学长的撩拨,娇羞怯怯地一句“学长,人家还小!”;大二时,面对学弟的示爱,家长似地训句“屁孩,来学校干吗的,来学习的!”;大三时,眯着眼睛迷之微笑“学长,我怎么样啊?学弟,学姐我还ok不啦!”;大四时,看着路上各对醉男痴女,只能独自蹲地抱膝黯然神伤,却心中的星火仍可燎原“抓住时间的尾巴,我抢也要抢个男朋友!学弟,你别跑嘛!”。这看似玩笑的段子,却真真切切地透露了女生们在大学期间的心理路程。大学了,女生都期待着一场戏剧而张狂的爱情,跟她们在大半夜里整个宿舍人围在电脑前稀里哗啦看韩剧的心一样的!

        女生们大半夜追韩剧,而男生们大半夜在电脑前叼着烟头玩游戏。次日早晨,男男女女们一个个都睡不醒,闹钟响了又关关了又响。挣扎着爬起来套上衣服就跑,却仍有那么个“死”在被窝里。老师的那句“ii11ca11thero11beforec1ass!”,就像魔音般震心,随后就有后排的几个女生偷偷往宿舍打电话:“老师要点名,来!”再随后就有了门口的声音“老师,我肚子不舒服,迟到了!”“老师,学生会执勤,所迟到了!”。碰巧老师心情好,姑且幸免一次,绝大多数情况是冷冷地送你一句:“身体不舒服,就不必劳驾了,回宿舍继续躺着吧!”

        更可怕的是那暴跳如雷的一句“haveimademyse1fc1ear!”——我没讲明白吗!

        ——你讲明白了,你不讲明白我们也明白,迟到旷课意味着离挂科更近了!

        学姐学长们流传一句话:“挂一次科,谈一场恋爱,拿一次奖学金,大学生活才算圆满。”大学已过半,这所谓的三大事,我仅做到了一件——挂科。宿舍四人齐刷刷地各挂科一次,可三妞四妞已有了爱情的主。

        如果可说是爱情的话,那与三妞四妞各自的不同,我这所谓的爱情是三个人的——我与莫玖,加莫莎莎。

        莫玖学校离这就六站公交站的距离,此后每个周末莫玖都会如期到来,混迹在我们校园里。我们仨一起出没在学校的图书馆、学校的各大食堂,一起去看电影,一起逛学校的后街。在这所谓的三人爱情里,我与莫莎莎,谁也说不上谁是第三者。

        每每我与莫玖旁若无人,语气暧昧时,莫莎莎总会给我个狠眼色。我明白,此时此刻得为这大当家买泡面去。不就是欠你一个月的泡面嘛,还偏说一次性买完不准账,必须随时随地听你的召唤,供你所需。变态!变变态!每次莫莎莎与莫玖聊起劲时,我也总会恼气地打断:“别老是往我们学校跑,你自己没学校啊!”

        “就兴许你们学校有你俩的存在,不许我跑来联络联络下咱们的感情啊。再说我那一大班子的光棍,还期许我能给他们稍回个女朋友呢!”还是那种久扎在我印象里的嬉皮笑脸。

        “稍吧,稍吧,把莫莎莎稍回给你光棍哥们当女朋友!”我心里傻乐期许。

        也许莫莎莎心里也在期许:“稍吧,稍吧,把九尘稍回去给你光棍哥们当女朋友!”

        之前逛街,我是不习惯背包包的。见每次逛街,莫莎莎的包都是由莫玖提着,我便有了逛街带包的习惯。两人的包左一个右一个地横跨在莫玖的腰间,他受宠却不惊,一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面容。学校后街里,男生替情侣提包的比比皆是,而莫玖腰间的这两包,身旁这一前一后的两大美女,势必会让男生们心里质问与诅咒的。

        “咋了?一男人带两女人逛街不许啊!一个是姐,一个是准女朋友。”

        单咀嚼莫玖的这句话,话中的“姐”更多可能指莫莎莎。

        俩傻白甜说莫玖花心,在两个女人间摇摆。俩傻白甜在情场中历练有一段时间了,她俩经常警戒男朋友的一句话——除了我,其他女人在你眼里只能是男人!每每听到这句话,我与莫莎莎也难免不笑。而她俩又以一个情场前辈的姿态说,莫玖更多地喜欢我,言外之意是莫莎莎是插足这爱情的第三者。莫莎莎这大当家的话在俩妞前也不怎好使了,俩傻白甜有意无意既碍于又非碍于情面,不再唯马是瞻。

        莫莎莎的生日偏巧不巧地赶在了光棍节这天,她几次打电话给莫玖,而莫玖说有事要忙不能来。宿舍里,举着与莫莎莎碰杯酒的手停在了空中,另只手在敲字给莫玖信息。

        “在干嘛呢?不知今天是莎莎的生日吗!”

        “在澄清一件事!最近你们宿舍谣言说我喜欢你,我要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

        这玩笑似的段子,我却起了阵阵波澜。绚烂!灿烂!泛滥!手中的酒就差跳跃着洒出来。

        而莫莎莎却咕噜咕噜独自喝完了一整罐啤酒。俩傻白甜不是单身狗却非要过光棍节,与男友约会后冒雨匆匆赶回了宿舍。有丝醉意的莫莎莎朝她俩说:

        “白天湿身,准备晚上失身?”

        “湿身?失身?失身,还远着呢!”俩傻白甜顿时脸色红润,跟莫莎莎醉红的脸一样。

        “不远,留着能卖钱?都大姑娘了。可有人早早那啥了,怀了骨肉,然后又成了杀人凶手…”

        冷不丁地冒一句,俩傻白甜听得云里雾里,而我知道莫莎莎口中的杀人凶手指的是我。只过是她把我堕胎蓄意说成了杀人,可总不至于“可有人早早与男人睡觉,怀了孩子,又堕胎…婊子还要立牌坊!”这般难听。

        终究是有人知道。莫莎莎是认识林杨的,我也跟林杨说过莫莎莎是我的好姐妹。在我瞒着学校请假回家堕胎的时间里,林杨去过教室找我,却好巧不巧地碰见了莫莎莎。在没一点点防备下,林杨把我俩间的事在我这所谓的好姐妹前说漏了嘴。叩谢莫莎莎的不杀之恩,她并未与任何人说起这事!

        秘密是沉重的,坚守秘密的人更是痛苦的。莫莎莎为我守住了这个秘密,直到她在宿舍糖果的那天。那天,她终于把秘密说了出来,告知了莫玖。她糖果为了庆幸自己的解脱,而我却悲哀无知地误认为是喜糖。

        莫莎莎的告知,似乎并未影响到莫玖的感情取向。此刻,我能想象到她内心难言的复杂。她又开了一罐酒,俩傻白甜熏熏地躲被窝去了,只剩我俩各自闷声喝着。

        几番周折轮回,我们惊醒现自己也只不过是介凡夫俗子,开心了会笑,痛了会流泪。这世上最难的修行,就是在红尘里修炼而不染上尘世!活在尘世里,又如何能不活成尘俗!一向淡定自若、自信孤娇的莫莎莎流泪了,我未去理会她的哭泣,思绪又回到了高中那段痛苦中。

        不是时间冲淡了疼痛,而是时间尘封了记忆。当记忆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疼痛一不可收拾。一次次要把过往埋葬,就算赔上一辈子也要去忘记,却在一次次的忘记中又刷新,在刷新中又试着去遗忘。那段不堪的过往,那把埋葬悲伤的铁锹,要怎生才能遗忘!

        这世上没有灵丹妙药,时间也不是解药,只愿解药藏在时间里。我不得不再一次选择把痛苦交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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