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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祸起萧墙

小说:陆家百年作者:柯桂陆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2 07:42:02
陆贤相惊恐万分差一差昏死过去,只道是落到陆荣廷手里。这也难怪,十来年了,除去抽大烟醉生梦死脑子里还有过什么?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似乎与他无缘,压根儿就没有往心里去过,这些日子困在香炉峰对外面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了,在他看来能追到香炉峰除了王婉兮出手还能有谁?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脑子自然比他多转了几圈。从长相看这个公子哥肯定就是在大湾镇酒楼守株待兔那位,照这么说让他“敬畏三分“的起码曹由之和岑春煊也够资格吧。论叱咤风云这两位均不在陆荣廷之下,历尽沧桑,都是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城府极深。别看曹由之在陆方晓夫妇面前说得动听,把他家人弄来到底想干什么、是谁的意思还真难猜出来;是三个人合谋也不一定。

        太爷爷真是个会讲故事的,绘声绘色让我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不敢作声只等着听个究竟。没想到他老人家仿佛故意吊我的胃口,一张嘴话题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我好像跟你说过要花功夫读几本书?”

        “记得,”我连忙一口气报出了书名,“《论语》、《史记》、《古文观止》、《孟子》、《诗经》、《庄子》、《战国策》……”

        “哦,看来你用心了。”我的回答显然让太爷爷满意,轻轻点了下头接着说,“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还不够……陆家世代崇尚佛学,你父母也算得上虔诚同我探讨过几次。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又勤奋上进,家里藏的佛学经典不少,你没翻阅过吗?。”

        “翻过两回,一句也不懂后来再也没动过。”太爷爷由报国寺一下扯到释迦摩尼让我诧异不已,却也不敢不顺着他说话。

        “是啊,佛理深奥,即使有缘之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领悟其中精髓,何况你只不过十五岁。”太爷爷似乎感慨万分。

        记得那一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到擦黑的时候,端州古城非但没有凉快下来,屋里还有些闷热呆不住人。我同太爷爷对坐在院子中央的凉亭下。月如银钩繁星闪烁,老人家默默地望着皎洁的夜空岔开话题突然问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是谁的诗?”

        我稍想了一下:“杜甫的《赠卫八处士》。”

        “说得不错,那想必你也知道,据《左传》记载夏朝始祖阙伯上合商星,而将夏朝始祖实沈喻为参星。两人本是亲兄弟却不和,最后闹得反目成仇兵戎相见。上苍震怒令这对星宿一东一西,一个白昼升起,另一个同时落下,彼此永生不得相见。仙家境地都有兄弟阋墙的传说,何况世间凡人呢。”在我印象中一向心如止水的太爷爷仿佛动了感情,“陆家惨祸转眼快二十年了。方明、方晓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启蒙读书开始,圣人之言自问没少同他们讲,最后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为此我自责了不知多少年,本以为岁月消磨这份伤痛已经平复了,谁想同你说起来还是难过不已。为求心静这些日子又重温了佛经,多少有些领悟想同你再唠叨几句,该不会嫌我啰嗦吧?”

        “那怎么会呢,太爷爷教诲我一定牢牢记住。”

        老人家神情严肃地说:“祸起萧墙的经过一五一十我都讲了,在你看来,家门不幸的缘由究竟何在呀?”

        “这——”我一下被问住了,前前后后发生过那么多事情,环环相扣,那个是因那个是果,三言两语怎么能说得清呢?

        太爷爷见我答不上来也没有责怪,闭上眼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我说:“人哪——佛说有五心:‘贪’、‘嗔’、‘痴’、‘慢’、‘疑’。”

        他停了停睁开眼看着我:“‘贪’有很多种,比如贪图‘财’、‘色’、‘名’、‘食’、‘睡’的欲望

        “‘嗔’就是起了嗔念,心生闷气不能忍受。

        “‘痴’也称作愚痴,就是不明事理,是非不分。”

        太爷爷一口气说了好多似乎有些口渴,扭脸做了个手势,一个俊俏的小丫环正倚门站着,忙应了一声‘知道了’转眼间就端出茶盘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太爷爷面前,小声说:“刚沏的上好香片,用的是浙江桐乡的胎菊,您最喜欢的。”见我拿眼直盯着她,含嗔带羞地白了我一眼,“看什么看。”

        这下可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梦里吧?谁认得你。”说完一乐忙捂住嘴撒腿就跑了回去。

        太爷爷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这个丫头越来越厉害了。你不认得啦?她和你同岁原来在你母亲房里做事的。小时候你们还常在一起玩,你母亲从娘家带过来个婆子很受宠信,自以为比其他下人高出一头,见到你跟这个小丫头在一块总很开心就不高兴,当着你面不说,背后动不动就骂她。有一回正好让我碰上,听她说‘没规矩,你一个卖身的丫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要多贱有多贱,以后离我们家少爷远点’。

        “我也是个从小卖身的当时就火了:‘谁说没名字?她叫秋菊,跟你们家主子说,这丫头我要了现在就带走。’你父母听说可吓坏了,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赔罪。”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后来怎么也找不着她,问谁谁也不说,为这个我还赌气不肯吃饭呢。哎,我怎么记得她没大名啊,我一直叫她‘三丫头’来着。”

        “她父母都不识字,那会给孩子命名,秋菊是我当场现起的,出自元稹的诗,‘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名字来历还真雅,我也想起一首咏菊的诗来。”

        “哦,说来听听。”

        “‘春花富红紫,黄菊与秋宜。

        风劲幽香怯,露曦寒艳滋。

        孤标虽独步,呈秀此何迟。

        欲待群芳歇,专荣占一时。’”

        “哦,这是苏门六君子’李廌所作。尽管苏轼称赞他的才能‘可万敌人’却为权贵不容一生清苦。这些当朝的家伙真是有眼无珠自以为是啊,殊不知正犯了佛家所言的‘慢’字:傲慢自负,看不起别人。你看这不是跟欺负秋菊那个婆子一模一样——心术不正。”

        太爷爷顿了顿:“我刚说到哪儿啦?”

        “刚讲了一个‘慢’字,佛家说的五心还有一个‘疑’字没给我解释呢。”

        “哦,‘疑’者从字面就好懂,但凡心患‘疑’者,往往无凭无据就怀疑和否定他人和万物,总是自以为是、想当然地下结论。佛家把‘疑’又细分为好几种,我就不多讲了,只给你说说最可憎的一种,高僧称之为‘邪见’,人世间有形形色色的想法都是不对头的,人不能自察固执己见就会导至恶业生起,凡此种种的思想念头都叫邪见……”

        太爷爷笑着端起盖碗送到嘴边又放下,眯起眼睛问:“我啰嗦了半天你听明白了吗?”

        说实在的,老人家每句话我都在认真听,我搞不懂,刚讲到陆贤良在香炉峰奇遇不速之客,怎么突然扯到佛理上。也许是福至心灵吧,我顺口回答:“这么说‘血染浔阳江口’也是邪见吧。”

        “‘孺子可教也。’”太爷爷欣慰地放下香茶,难得夸奖了一句,语重心长地告诫我:“所以佛家把贪、嗔、痴、慢、疑称之为‘五毒心’,一个人不知修行心魔不去就会造作恶业呀。‘痛定思痛’,多年来我总让陆家后人仔细研读《资治通鉴》,就是不想让你们重蹈覆辙。司马光说‘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这乃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太爷爷一番话语重心长,犹如醍醐灌顶我感到无比震撼,天晓得怎么会如此感慨,当时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课堂上听先生讲过,佛教文化是从印度传过来的,想不到彼此相隔千山万水,对人心的认识竟然都如此相似和深刻……”

        “这就叫‘人类文明’,都是祖先留下的。不管你生在哪儿,来自何方,也不管你是哪个种族,这种对世界的认识是属于全人类的。不说这个了。”太爷爷似乎有些伤感,“我这一辈子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读书,不单佛教经典,连基督徒的新旧约全书也不知翻阅过多少遍,主说‘我们都来自尘土,终将归于尘土。’这话一点也没有错,我也免不了这一天,按说活到这把年纪应该知足了,可我还是心有不甘,陆贤相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地撒手就走了呢……”

        我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太爷爷一辈子为我们操碎了心,大家都是知道的。不是说吗‘有其父必有其子’,陆贤相放不下邪见皆因身为不肖之后,您老人家没必要自责。”

        看得出来,太爷爷明白我在宽慰他可并没有释怀,他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去,仰望着群星灿烂的夜空,久久不语。我知道老人家肯定有话想对我说,静静地坐着等候。

        太爷爷终于开口了,神情显得有些落寞:“我八岁那年成了孤儿,卖身葬母到了夏家,蒙老爷垂爱得以习读经史,那一刻真如同在眼前打开了一个从未认识的世界,兴奋无比。有时更深人静仍舍不得放下书本,觉得留下教诲的先贤个个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常常夜望满天的繁星,遐想着到底谁对应着哪一颗,如今回忆起来这幕情景恍如昨日犹在眼前。”

        太爷爷并非我家血亲,这我早有耳闻,但听他亲口哀伤地述说自己幼年时的悲惨无助,还是第一次,心里的难过真是没有办法形容。

        太爷爷似乎在独自反省一生,自顾自地说下去:“几十年来我手不释卷,为人处事一心以圣人先贤为楷模。虽说做不到‘吾日三省吾身’,反思检讨自问是常有的。孔孟之言我曾以为字字珠玑从未质疑不敬过,如今这世上有些事依先贤遗训当为离经叛道,可偏偏就发生了,而且越来越多人真心地拥戴……也许是我老了,越来越解不透……”

        太爷爷的目光突然从浩渺的星空收回来,直视着我的脸:“既然今天谈起了,也许这就是你我有缘,我心里闷着些话多少年了一直没人得说,今夜只有你我索性一吐为快吧。”

        老人家严肃的神情让我一阵心跳,到底想让我分享什么样的秘密,竟然如此郑重?

        太爷爷看我紧张的样子突然慈祥地微笑起来:“害怕了不敢听?那就算了吧。”

        “不,我不怕。”

        “行,像个男人。”在晚辈面前一向不苟言笑的老人家居然笑容可掬地打趣我,“从哪儿说起呢?”

        他稍微思量一下接着讲下去:“其实我早想同你说说这些话,就是下不了决心,毕竟你年龄还小尚未成年,可我知道自己来日无多,生怕哪一天老天爷突然收了我去就没有机会了。还记得吧,你刚到家那天我就说‘陆家成年男丁无一例外都上了前线,这一去可说是慷慨赴死了,也许你是这个家最后一个男子汉了’。从你来到世上国家就没有一天安宁过,外有强敌不说,自家又内乱不已,世道如此将来你一步走错,明清两朝昌盛了几百年的陆家也许就曲终人散了。

        太爷爷话题沉重,我一个半大小子怎么会不紧张呢,一脸担心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太爷爷没有直接回答,可说出了一番话真把我吓着了:“前人曾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我笃信了几乎一生,老了老了,才觉得未必,孔孟先贤的教诲也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你刚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出自《孔丛子?居卫》,原文是‘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也。’。这话用在陆贤相身上倒是恰当,可以此定论天下并不尽然。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你海叔的母亲就是王婉兮——虽说至今你没见过,可论起辈分你应当叫奶奶。因为阿良小时候总爱坐在大海边呆呆地出神,一天一天盼着父亲回来,认祖归宗以后,我就在他的名字后边续了个‘海’字,从此就改叫陆良海了。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你婉兮奶奶怕陷入同夏苍的感情纠葛远避广州,结交了一位知心朋友。这个朋友在广东全省几乎是人尽皆知,不知有多少人都管他叫‘活菩萨”。他家境豪富,不提趁多少买卖了,单是家乡给他种田的就不下千人,对穷苦人盘剥之狠难以形容。可婉兮这位朋友竟然把自家的田地都无偿分给佃户,佃户不敢要,他索性当着大家面把田契全给烧了。你说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吗?家乡的穷人都流着眼泪说让他当皇帝,天下就太平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我不能当皇帝,天下从此不能有皇帝,我们农友真正当家做主,天下才能太平!”

        我吃惊地喊了起来:“这不是共匪吗!婉兮奶奶同他交往不怕被杀头?”

        “是匪不是匪,百年后史书自有评论,毕竟是你海叔母亲的至交,你年纪轻轻在外人面前切记不可妄言此事,否则说不定殃及陆家满门,你知道吗?”

        太爷爷表情极为凝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似乎在等着我一个发自内心的承诺。我庄重地点点头:“我明白,那——那个‘活菩萨’叫什么名字,后来怎么样了?”

        “叫彭湃。民国18年在上海被老蒋枪杀了,听说只有33岁。”

        “那我婉兮奶奶呢?”

        我惊恐地发现太爷爷昏花的老眼里似乎在闪着泪光,老人家如此动情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以后再也没有看见过。

        “杳无音信。事涉共党非同小可也不敢逢人就问,我只好托极可靠的人偷偷打听,一年盼一年,直到六七年前总算有了个回信,说是还在人世,其余的信息多一个字也没有。我反复琢磨了多少晚上才想通,兴许带话的人不是不知道,而是不便直说。这件事我一直闷在自己心里,陆夏两府对谁也没有说过,就连良海至今也不知道他母亲的生死去向。这说起来似乎有些残忍,世上能让儿子不知道妈的吗?可在当时的政局下我心中自有判断和分寸,不得不如此。我今天同你讲这个是想了很久才下决心的,有两个原因。”太爷爷手里把玩着青花细瓷盖碗,低着头轻声说“第一,是让你知道,你嘴里的‘共匪’天下却有人当他们是活菩萨;第二,自开战以来殉国的将军已逾百位,苍天眷顾你海叔有幸尚存。我自知来日不多,见不到中日大战的结局,如果打胜了依我对老蒋的了解,国共之间必有一战。你若有幸见到你海叔,转告他一句话——就说是我说的——‘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记住了。”

        “真记住啦?”

        我默默无言地点点头。

        太爷爷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悠然自得地掀开盖碗美滋滋地呷了一口:“对了,顺便跟你海叔再说一声,他在北平读书的时候养成了偏爱茉莉花茶的习惯,你告诉他还是菊花茶好,‘菊乃花中四君子之一,它即不与群芳争艳,也不趋炎附势,任凭秋风秋雨也无奈它何,依旧恬然自处,迎霜绽放。”

        太爷爷此时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也许是方才与我一席长谈,让他放下了心头事轻松了吧。老人家放下盖碗,舒舒服服地靠在圈椅上,眯起眼睛端详着我,这副样子怎么有些熟悉呢?我突然想起来,孩童时闯入太爷爷房间玩耍的时候,偶而撞上他老人家鉴赏书画,脸上就是这种神态。难道我有什么好研究的吗?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不由得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

        太爷爷果然是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来了,郑重地说:“你心里紧张了,想必已经觉察出来,我这个老头子今晚讲了这么多,大有把陆家未来托付给你的意思。这副担子你不想挑也得挑,心中怀有什么忧虑尽管说出来好了。”

        当时我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听了这番话心里不沉重才怪呢。我明白眼下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小小的留园看似平静也许危机四伏,能否自保天才能知道。

        我忧心忡忡地说:“去年我偶然听到父母闲谈,说是那个陆贤相当年不知被什么人从报国寺偷偷接走了,万一他要回来寻仇,我年纪小担心事到临头应付不来”。

        太爷爷不愧是陆氏一门的顶梁柱,听了这话只不过微微一笑:“又有何惧。十几年前我就预料到了,事发当天提醒过他们。当时你父母和东院当家大奶奶都在场,可惜谁都不信。说什么贤相把大烟都戒掉了,每天在山上清汤寡水白菜豆腐也毫无怨言,安之若素,这不是改过自新了吗!依着我当时就差人追赶,绝对可以在广西境内把他截住,无奈他们死活不同意,就是这一念之仁,放虎归山铸成大错。‘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怕只怕他与陆家的仇怨代代相传留园再无宁日了。”

        我听了难免有些心慌,仍然冀望这不会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也许我父母说得是对的:陆贤相真变好了。”

        太爷爷略微沉思一下问我:“你知道什么叫‘志坚行苦’吗?”

        “听说过这个成语,却不太了解它的意思。”

        “你要是知道这个典故的出处自然就明白了。唐代有部传奇小说《谢小娥传》,说的是这个谢姓女子八岁丧母,只剩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好在他父亲善于经商,成为巨富,并为她寻得一位如意郎君。谁知祸从天降,有一天翁婿同舟外出贩货遇上歹人,不但劫掠了全部财物还杀人灭口毁尸沉江。谢小娥得知真凶身份以后决意复仇,她不惜女扮男装,受雇仇家,忍辱负重若干年,终于寻到机会手刃凶犯。这就是一词的来历,她原本是富家小姐锦衣玉食,正因为她复仇的意思坚定,才能放弃这一切甘愿吃苦。想一想陆贤相吧,佛家所指的‘五毒心’他样样皆有,不经过长期的修行反省,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心魔尽去超凡入圣呢?谁都知道大烟鬼一旦断了顿是鼻涕眼泪一起流,只要能救了急把亲儿亲女卖了都有的是。陆贤相要不是父母惯坏了,原本是个才子坯子,经史典籍的造诣肯定在你之上。要想戒断大烟无疑是往鬼门关上闯一遭,难道会不知道?能够一夜之间下了这个狠心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什么?”

        “效法谢小娥‘志坚行苦’”

        老人家的分析合情合理,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怀疑,只剩下担忧:“太爷爷我懂了,只是现在不知陆贤相藏在什么地方,目前的处境是‘我在明人在暗’这实在难于提防了。”

        太爷爷显然觉得很欣慰,我甚至觉得看着我的目光隐隐还藏有几分欣赏:“好啊,知道动脑子了。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也不全对。天下学子都欣赏苏轼的名句‘事如春梦了无痕’为他击节叫好,我却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我跟在老爷身边做过二十年刑名师爷,见过的奇案怪案不计其数,任你奸人再狡猾总会有痕迹留下,之所以逃脱法网,不过是办案人没有留心到罢了。陆贤相从报国寺突然消失,也许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不然。老朽虽没在现场,可当天就把接应之人的来路算出个八九不离十,要不是顾忌当家大奶奶和你父母的面子,我只要心肠一硬,这些胆敢擅闯报国寺的就是插翅也难逃。”

        “真的?”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爷爷狡黠地一笑:“很想听下去是吗?我今天可是累了,秋菊过来,扶我歇着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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