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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卷五 雪草芥 37

小说:九回书作者:言蔬字数:0更新时间 : 2020-04-10 21:50:16
符沅乃符戟的侄子。羌域首领符戟好戮,与南国对峙多年,骚扰犯边没有休止过。偏偏乖滑,每次打完就跑,屡屡又重整卷土再来。不论成败,不较输赢,不知疲怠,着实头疼。而那符沅,王昭云更是见过的。此人智谋筹策过人,不可等闲视之。

        早前符沅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兖关,目的必不单纯,怕会是个隐患。

        思及此王昭云心绪阴郁,眉拧在一处。

        显然江怜也思到了这一处。这只是江怜担心的其中之一。

        另一事已有些苗头。只要作局破了对方计划,自能引蛇出洞。

        如今王昭云刚去小妹,精神极不好,江怜怜之,拿不得这事去分他的精神。

        今日也只做来祭奠念念,江怜未有多与之谈其他过多。

        告别了王昭云,江怜出关令府直回了营。在营里批了会儿军文,吃过晚饭天已经大黑。营中也已燃起炭火和柴火。深冬了,风呼呼刮个不停,帐外火盆上的火被吹的偏苗,柴火噼啪跳起火星苗子。

        吭噌吭噌的脚步声和甲胄晃动的声音渐近,未久,帐帘自外面掀开。江怜放下手中军文,眼睛异常亮,神色略略有些兴奋和无情。

        “如何?”他问。

        来人半跪在地上禀道:“不出江将军所料,他果然去了。”

        闻言江怜眼中潋射了寒芒,冷笑的样子映着火光有些骇人。来禀的打了个冷颤。他一向温和略玩世不恭。尤其王将军坐镇营中时候,江副使脾气都是最好的,近来越发锋芒寒漏了。近来何止边境不平,连自家营中后院也起火冒出叛徒。大约是威胁到王将军的安危,才使得他这般上心。说得直白,江将军接这个圣旨,也不过看在王将军份上。若没有王将军在,他未必就不敢抗旨,连他们都晓得。

        今有人背信弃义,要王昭云死,更要其苦心守护的疆域四分五裂,江怜如何能放得过?!

        这天下,没有谁能伤得王昭云。至今陈继没有要得他命,别人也不行!

        “把丘外营的守卫撤回来,今夜子时前巡夜不要巡到那边去。找几人扮成守卫,提前躺过去,不要露出破绽。人一旦入来套,当即斩杀。伏处埋设靠溪,不要给他放出信号的机会。”江怜叮嘱。

        要让驻在一水之隔的羌人看得到烟火信号,郭孝存必来无疑。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没有里外应和,符沅就是再筹谋精明过人,也无法顾及周全。这条路王昭云走的辛苦,除帮他铲掉绊脚石,也做不得其他。

        世人都觉得王昭云迂腐,年纪轻轻,琅琊王氏风华绝代的相貌和器度,样样出类拔萃,哪不羡煞人的。行事却仁儒的像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慈不掌兵,少了杀伐决断。江怜却深觉,那是天下难得的好将军。行走坐卧,俯仰皆不愧于天地黎民。醉的人有多少,醒的人有多少,皆无愧他成为王昭云。

        无意做将军和士兵,却愿意为了他留下来。这大概就是自己欠王昭云的,江怜如是想。

        炭火添了两回,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外面的人以为他已经睡去。没一会儿,守卫隔着帐在门外小声喊了一声“江将军,已万事俱备”

        只待请君入瓮。

        话音刚落,帐帘从里面掀起,出来人。江怜甲胄加身,一身铁寒。门口的人愣了愣,随即抱拳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人会在亥时三刻到,伏已设好。”只要人一到,绝对退不出去。

        “嗯”江怜问:“可追清楚他心腹的动向?”

        “江将军请放心,杨庭川会抄小路涉峦江会羌族的奉宥,属下的人早伏在平隘,人一出去,人赃并获。”

        江怜点头。

        郭孝存通敌,三族难逃罪诛。届时王昭云身边最大的毒瘤和威胁根除,退身回江湖了,自己也放心。他做他的将军,自己行自己的江湖路,他们都有最好的归宿,这是最好的结局。知己要天涯相望才有念想,人生不用太过完满,因为盈过是亏。这样已经很好。

        那是他安排的,也设想的最好的结果。

        是夜,江边雾白风冷,一丛丛枯芦苇沿堤岸矗立,像一个个索命的瘦鬼。江面笼雾,天幕低垂,萧瑟而肃杀。风吹过卷起的声音比马嘶还长绝。

        江怜是耐心奇好的,好饭不怕晚。并未等多久,那人就到了。

        来人披了很厚很厚的斗篷,步子不是很快。在将要走到伏圈时,那人停下脚步来。

        似发现不对劲,原地环视一圈后,人慢慢往后退去。

        江怜一挥手,隐藏于四周的人训练有素的冒出,只在一瞬便将人围困住。侍卫谨遵江怜之前的吩咐,二话不说就要将那人斩杀。来人身手不差,虽年过不惑,不算年轻,但是久经沙场到底气势不减,其迅速将斗篷脱下迅雷之速悬腿一扫,便给自己争取到了有利的空间。

        “江将军,大半夜不睡觉,莫不是雅兴一起,江边夜垂!”郭孝存讽笑,一点都没有被人围困的后顾之忧。

        江怜冷笑:“是啊,运气不差,钓着一条大鱼,还是拖家带口,一盆端,忠勇侯给薄面。”

        “哼”郭孝存拍拍身上,从新抖了披风斗篷穿上,这才慢条斯理不无警告道:“你一个江湖中人,老夫劝你莫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仔细祸难当头。”

        “忠勇侯真是久居高位惯了,莫不是忘记家国兴亡匹夫有责这话,大概也真是忘记自己当初如何得了圣恩泽陂这才脱去匹夫泥腿的皮鱼跃龙门,平步青云披红挂紫。”

        若论毒舌,江怜没有输过几人,此番他不欲跟这老匹夫掰扯,当即挥手让人拿下。

        郭孝存活这大岁数除年轻那会儿未封官拜侯受过白眼,这些年久居高位,哪个不是对其笑脸相迎捧之不及。富贵莫论从前。人一贵恨不能与从前不贵的自己一刀两断,更莫说有人刻意提及,光彩否且不论,不是剜伤疤是哪样。

        这个胎发还没有去掉的黄口小儿,竟敢如此无礼!

        郭孝存自斗篷里摸出烟火信号,便要放出。江怜清楚他来此地的目的才摆了局等他来赴,如今又如何能让他得逞。

        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手落刀劈,对面的人便愣住再也不动。

        江怜冷笑着,泠泠吐出两个字:“不送!”

        郭孝存到死都不信自己会丧命在一个江湖纨绔瘪三手中。是他最看不起的人,死时以最尊贵的身份。

        动用私刑戮杀三公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颗毒瘤,江怜帮王昭云除,本可以等的,不过江怜等不及了。兖关和天下的百姓等不及。若待羌人的铁蹄踏入兖关那日,才是追悔莫及。火热电子书

        他筹谋这一日已经颇久,费不少力气。终于解了王昭云后顾之忧。。王昭云既然要护家国天下,那讲怜就只护他一个。一切都是值得。

        为防羌军强涉蓑河,江怜调了人驻在距此地二里的地方。嘱咐有异常立即禀报。

        而才一回到营中,平隘那边便传来消息。杨庭川没有截住,已涉峦江投靠驻在峦讲北岸的奉宥。

        如何会没有截住?

        江怜细究才知,原是杨庭川使用金蝉脱壳之计掩人耳目,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偷偷涉水投会了奉宥,而这边截住的人是一西贝货。想来不是走漏风声,便是符沅早有预防。

        杨庭川手上有通敌的铁证,是定罪忠勇侯余党的指证,让其逃脱,实在百密一疏。

        江怜大为光火。

        这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寅时初刻一点,营中就响起角吹告急。驻蓑河对岸的羌军渡水来袭。

        敌军不过百人,说是来袭,恐是探虚实。闻尚节亲率驻守,在敌军还没有完全渡河便中途将起击溃掉头四逃了。颇有乌合之众之态。

        符沅,这场筹谋背后的操控人,仿若风一样,空闻其声,不见其人。论起狠毒,不比其叔父心慈手软,阴险诡诈,城府极深,其过之而无不及。

        而羌兵犯边未过多日,不知从何方传出流言,王昭云与敌国有勾结,其妻宋城,更甚救过羌族奸细。夫妻二人,通敌卖国,狼狈为奸。证据乃其亲笔书信数封,兼南国圣上御赐如意。

        证据乃是岭关官道出口的搜查中,自一中原打扮的羌族细作身上搜出来的。细作当场自尽,证据立马由驿臣快马呈上上都,马不停蹄。

        圣上的御裁还未到达兖关前,陈继接到半个月前从上都传来的御令,着其调回西羯,抗胡。

        这个凛冬不凑巧,所有的事情都集到一起了。似预兆一个多事之冬殇。不很吉利。

        临走时候陈继来了王昭云的关令府。

        寒冬了,院子里一小片的荷花池塘早已荷枯,池塘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枯枝残荷穿过寒冰支在塘面上,越发萧索冬藏。

        王昭云正坐在一旁的回廊上自斟自酌,明朗温润,着一身白衣,平添几分冷意。

        看到陈继,王昭云倒是讶异,面微僵色,之后脸上挂了一个极浅的笑。

        “来了”王昭云遥遥笑问。

        经年翩翩公子年少郎,打马而去再未归来。时过早已境迁。物换星移,谁都再笑不清澈。

        陈继没有应,走了过去。

        走进才看清他喝的是茶,不是酒。

        是了,他的小妹妹才过世,他又是那样的疼爱,怎能喝酒。

        王昭云倒了杯茶递过去,茶未满,恰到好处。茶香缭缭。

        陈继未接。

        王昭云苦笑,顾自放在了他面前。

        “听闻圣上将你调回西羯,一路多保重。”他说完,抬起面前先喝了一杯。以茶代酒是敬人,也是送别。他们到底没有折柳相送的情谊了,天公亦不作美,冬未过,春未至,无柳。

        陈继藏在衣袖下的手紧了又紧,面色铁青,眼睛有些微红,不知是隐忍还是愤怒,又或其他。无人知晓。

        他张张口,挣扎着,有一句话想要说,几度也没有吐出口。

        僵坐许久,陈继起身整理衣裳出了廊亭。

        终究是没有说一句话。

        再等等吧,待从西羯归来,自己能说出原谅的话。

        再等等。

        等归来。

        在他走出去五步远距离的时候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陈继没有回头,只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像一棵被霜雪压枝而不佝腰的柏。挺而秀直。

        身后有人如是道:“舟孟,此番路上小心,万事莫要逞能,早些回来。我煮好酒等你。”

        陈继身子狠狠僵了一下,喉咙火辣辣炭烧一般。若他此刻回头看一眼,定可以看到王昭云温柔如柳絮一样的笑,配得一身雪白,高迈如竹。是风华绝代,颜色不改。琅琊王氏的素华谪仙人,世出无二。那是陈继曾亲口夸过的话。

        陈继“嗯”了一声,细若蚊蝇,头也不回出了去。更不知身后的人听到否。

        待归来时,是你我摒弃前嫌之日。

        这一天,定不会远。

        王昭云望着陈继的背影,目里带笑,温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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