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录：心魔
“风楼主远道而来，页冬有失远迎。”
风百阁点头回应，他看得出来，页冬骨子里其实是个十分倨傲的人，有野心、有心计、能屈能伸，与此类人为敌是为大忌。
“阿里，我的房间在哪儿？”
“楼、楼上，但是……”风里摸了摸脖子，稍微有那么点儿尴尬，身后页冬但笑不语，“咳——但是只有一间房，我没想到兄长会带个小孩儿。”
“无妨，他与我同房便是。”
“啊？！隔——”风里一惊，华丽丽的打了个嗝儿……风百阁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抱着孩子往楼上去了，活像一名成功的奶爸。
天哪！
是没睡醒吧？还是……
我有小侄子了？
咔嗒——咔嗒——
不好!
咔——哒、哒！
楼梯口处，黑发的少年玄衣黑甲，手持黑金长刀，曳地而横刃，锋芒毕露。
“阿仑！”风里站在楼下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形，吓得直冒了一身冷汗。
怎么还是堵上了？
明明瞒的死死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房间里打游戏才对啊！
“风楼主，海角龙纹树族——龙仑，初次见面，请指教。”
风百阁挑眉，他听说过龙问天这个缠人的小表弟，但相见还是第一次。还有些青涩的面庞略显刚毅，与龙问天的妖冶、明媚相去甚远。而这厢，龙仑也在打量着风百阁，平平常常的白衬衫、浅灰色休闲裤，外加一张平平凡凡的路人脸。若不是那双波澜不惊夹带戏谑的眼睛，鬼都不知道他是那个名震天涯的风鼓楼第八代楼主，也难怪他会在澳洲跟袋鼠苦苦斗争了数日而无人问津了。
“小子，你在想什么?”
“我——嗯？！”
风百阁与龙仑齐齐地看向扒在脖子上满脸不悦的某娃，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
等小龙表弟回过神来那一大一小早就不知去向了，只剩下风里站在楼梯上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儿地互瞅，心下一阵烦躁，抬起脚丫子就给风小炮来了一脚“白虹贯日”。当下，风里就跟球一样，很利索地滚了下去……
而此时，房间里的白小雕却正被风百阁盯得发毛，怂怂的把身体控制权交了回去。
“我去洗澡了。”
水是早就放好的，许是设了什么结界，所以温度刚刚好。瓷石很滑，比木桶好很多，当然……比不得风鼓楼的霜影池，虽只入得一次，已足以。
“怎么？方才那般牛气，眼下倒是怂了？”
【与你何干。】
“若不是我，你以为我们还会好好地呆在这儿？你别狡辩了，这样骗自己真的有意思吗？别忘了你是怎么被侮辱，是怎么被丢出风鼓楼的，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兰骨去死的。难道你忘了，是谁在你被废了内力向垃圾一样丢在原野里时救了你？又是谁，把你丢在烈日下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连将军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还有，难不成你忘了……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啊。啊？哈~”
【你想做什么？】
“冥顽不灵。”
【复活将军的话……我帮你。】
似乎是因为达成了某种共识，脑袋里违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白雕转了转脖子，血红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厉色。偏又得了一副天真干净的面孔，没有来的让人自心底里发寒。
游戏，才刚刚开始……
{天涯，枉神殿}
……
“你还好吗？”兰骨离开星隐楼的暖阁后，暗室中走出个人影，夜行衣贴身绑着，个子不算高，甚至有些瘦小。
苏黎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他抬起头，一张脸无喜无悲，像极了善机。窗前映着婆娑的影子，前几日，还能看到那密匝匝的红绿。
起身，轻薄的鞋袜踩在地毯上，压下、移开，细软的绒毛快速弹起、恢复，不留丝毫痕迹。苏黎放下厚重的帘子，暖阁中只剩几盏昏黄的火烛灯，小几边的炭火盆闪着明明灭灭火光，在枯狸木小几上打出一片橙红的光影，像一出布影戏。
页冬接替了兰骨的位置，跪坐在那里，自顾自的更换了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漆木盒子来，放在桌上：“新炼的丹药，每日两颗，对你的伤有好处。”
“你怎么来了？”
“牙汐说你伤了，我来看看，顺便给你送药。”
苏黎背对着页冬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整个人都融成了这暖阁里的摆件儿。
“你身上伤的太重，最好不要久站，你的手已经废了，不想脚也留不下吧？”
“过几年，天海会堂那边，你带风里跟龙仑这两个孩子去吧。”
“一文一武，你倒是会挑人。是想把他们从这场游戏中摘出来？难得，你也有心软的时候。你是觉得他们，跟兰骨、龙问天有相似之处？其实，若你觉得对不住兰骨的话……现在还来得及。”页冬见苏黎不答话，兀自笑了笑，“好歹我也虚长你百岁，小小年纪的，逞什么强。”
苏黎回身，踩着平稳的步子踱回，取了盒中的药含进去，不咸不淡地说：“兰骨，该死。”他没护好那人，又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伤害过她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个也不会留。
“至于风里他们……你也不想，还没长大的幼崽，被人轻而易举地吞吃入腹吧？而那之后，又由谁来替你卖命？”
“你觉得，兰骨会相信你吗？”
“不会。”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如果兰骨不仅不信，反而对你起了疑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贪婪、自私、恐惧……都是人性的弱点，有时候只需要稍稍推一把，他就会自己……走向地狱。”
“兰骨，他不像是……这个人忠、义、勇、智、信俱全，怎么看都是铁板一块。”
“恐惧。”
“他……他害怕什么？他有什么可恐惧的？”
“正因为他的人格太过完美，所以他恐惧。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谗言肆虐的朝堂……都会令他忧心。人有所求，就会有欲望，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求而不得的恐惧。”
外面的雨又起了，风扯着梧桐树枝剐蹭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声响。页冬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在有情与无情间来回转换，与他合作真不知是福是祸，即便有了善机的压制，他也是个不定因素。
“星隐楼既知天命，自然不会违天逆道。”
这是在提醒自己，他的忠心？不，他没有忠心，他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星隐楼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合作将继续。
这真是，有趣的很。
“你让盯着云姬天府的人小心些，别让兰骨看出端倪，到时候，只保下云极一人便可。”
“之后呢？要把他藏在我那儿吗？”
“不用，丢到离王庭远一些的地方，派人跟着，但不要插手，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那你要他何用？云极再怎么出色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爷，仅仅是在同类人里算上进些的罢了，我可不指望他能自己爬起来。”页冬说着，有些不满，他觉得苏黎是在公报私仇。
其实，页冬虽然下手干脆利落，不喜欢折磨人，但他并不厌烦手段狠毒的人。不过，这个人如果是苏黎的话，难免让人失望，而且……他也不喜欢给人当刀使。
“人不跌进泥里，你怎么知道，他究竟是龙……还是虫？”
……
黑暗中，少年猛然睁开双眼，满目痛恨狰狞，然而不过片刻，遂又恢复了懵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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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百阁点头回应，他看得出来，页冬骨子里其实是个十分倨傲的人，有野心、有心计、能屈能伸，与此类人为敌是为大忌。
“阿里，我的房间在哪儿？”
“楼、楼上，但是……”风里摸了摸脖子，稍微有那么点儿尴尬，身后页冬但笑不语，“咳——但是只有一间房，我没想到兄长会带个小孩儿。”
“无妨，他与我同房便是。”
“啊？！隔——”风里一惊，华丽丽的打了个嗝儿……风百阁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抱着孩子往楼上去了，活像一名成功的奶爸。
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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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咔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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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仑！”风里站在楼下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形，吓得直冒了一身冷汗。
怎么还是堵上了？
明明瞒的死死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房间里打游戏才对啊！
“风楼主，海角龙纹树族——龙仑，初次见面，请指教。”
风百阁挑眉，他听说过龙问天这个缠人的小表弟，但相见还是第一次。还有些青涩的面庞略显刚毅，与龙问天的妖冶、明媚相去甚远。而这厢，龙仑也在打量着风百阁，平平常常的白衬衫、浅灰色休闲裤，外加一张平平凡凡的路人脸。若不是那双波澜不惊夹带戏谑的眼睛，鬼都不知道他是那个名震天涯的风鼓楼第八代楼主，也难怪他会在澳洲跟袋鼠苦苦斗争了数日而无人问津了。
“小子，你在想什么?”
“我——嗯？！”
风百阁与龙仑齐齐地看向扒在脖子上满脸不悦的某娃，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
等小龙表弟回过神来那一大一小早就不知去向了，只剩下风里站在楼梯上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儿地互瞅，心下一阵烦躁，抬起脚丫子就给风小炮来了一脚“白虹贯日”。当下，风里就跟球一样，很利索地滚了下去……
而此时，房间里的白小雕却正被风百阁盯得发毛，怂怂的把身体控制权交了回去。
“我去洗澡了。”
水是早就放好的，许是设了什么结界，所以温度刚刚好。瓷石很滑，比木桶好很多，当然……比不得风鼓楼的霜影池，虽只入得一次，已足以。
“怎么？方才那般牛气，眼下倒是怂了？”
【与你何干。】
“若不是我，你以为我们还会好好地呆在这儿？你别狡辩了，这样骗自己真的有意思吗？别忘了你是怎么被侮辱，是怎么被丢出风鼓楼的，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兰骨去死的。难道你忘了，是谁在你被废了内力向垃圾一样丢在原野里时救了你？又是谁，把你丢在烈日下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连将军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还有，难不成你忘了……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啊。啊？哈~”
【你想做什么？】
“冥顽不灵。”
【复活将军的话……我帮你。】
似乎是因为达成了某种共识，脑袋里违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白雕转了转脖子，血红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厉色。偏又得了一副天真干净的面孔，没有来的让人自心底里发寒。
游戏，才刚刚开始……
{天涯，枉神殿}
……
“你还好吗？”兰骨离开星隐楼的暖阁后，暗室中走出个人影，夜行衣贴身绑着，个子不算高，甚至有些瘦小。
苏黎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他抬起头，一张脸无喜无悲，像极了善机。窗前映着婆娑的影子，前几日，还能看到那密匝匝的红绿。
起身，轻薄的鞋袜踩在地毯上，压下、移开，细软的绒毛快速弹起、恢复，不留丝毫痕迹。苏黎放下厚重的帘子，暖阁中只剩几盏昏黄的火烛灯，小几边的炭火盆闪着明明灭灭火光，在枯狸木小几上打出一片橙红的光影，像一出布影戏。
页冬接替了兰骨的位置，跪坐在那里，自顾自的更换了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漆木盒子来，放在桌上：“新炼的丹药，每日两颗，对你的伤有好处。”
“你怎么来了？”
“牙汐说你伤了，我来看看，顺便给你送药。”
苏黎背对着页冬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整个人都融成了这暖阁里的摆件儿。
“你身上伤的太重，最好不要久站，你的手已经废了，不想脚也留不下吧？”
“过几年，天海会堂那边，你带风里跟龙仑这两个孩子去吧。”
“一文一武，你倒是会挑人。是想把他们从这场游戏中摘出来？难得，你也有心软的时候。你是觉得他们，跟兰骨、龙问天有相似之处？其实，若你觉得对不住兰骨的话……现在还来得及。”页冬见苏黎不答话，兀自笑了笑，“好歹我也虚长你百岁，小小年纪的，逞什么强。”
苏黎回身，踩着平稳的步子踱回，取了盒中的药含进去，不咸不淡地说：“兰骨，该死。”他没护好那人，又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伤害过她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个也不会留。
“至于风里他们……你也不想，还没长大的幼崽，被人轻而易举地吞吃入腹吧？而那之后，又由谁来替你卖命？”
“你觉得，兰骨会相信你吗？”
“不会。”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如果兰骨不仅不信，反而对你起了疑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贪婪、自私、恐惧……都是人性的弱点，有时候只需要稍稍推一把，他就会自己……走向地狱。”
“兰骨，他不像是……这个人忠、义、勇、智、信俱全，怎么看都是铁板一块。”
“恐惧。”
“他……他害怕什么？他有什么可恐惧的？”
“正因为他的人格太过完美，所以他恐惧。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谗言肆虐的朝堂……都会令他忧心。人有所求，就会有欲望，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求而不得的恐惧。”
外面的雨又起了，风扯着梧桐树枝剐蹭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声响。页冬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在有情与无情间来回转换，与他合作真不知是福是祸，即便有了善机的压制，他也是个不定因素。
“星隐楼既知天命，自然不会违天逆道。”
这是在提醒自己，他的忠心？不，他没有忠心，他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星隐楼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合作将继续。
这真是，有趣的很。
“你让盯着云姬天府的人小心些，别让兰骨看出端倪，到时候，只保下云极一人便可。”
“之后呢？要把他藏在我那儿吗？”
“不用，丢到离王庭远一些的地方，派人跟着，但不要插手，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那你要他何用？云极再怎么出色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爷，仅仅是在同类人里算上进些的罢了，我可不指望他能自己爬起来。”页冬说着，有些不满，他觉得苏黎是在公报私仇。
其实，页冬虽然下手干脆利落，不喜欢折磨人，但他并不厌烦手段狠毒的人。不过，这个人如果是苏黎的话，难免让人失望，而且……他也不喜欢给人当刀使。
“人不跌进泥里，你怎么知道，他究竟是龙……还是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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