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屋中两三语，初定雁门郡
晋阳是整个天下一十三州比较尴尬的存在，隶属于雁门郡，却比雁门郡城更大些。即使比并州州府太原城都不逞多让。这么大的一个城池不是州府就算了，竟然还不是郡府。
但晋阳是整个并州北境最重要的军镇。几乎于雁门郡成一线。北边的胡人，尤其是前朝的北狄人，一般南下的线路第一先下娄烦城，第二需要攻克的并不是雁门而是晋阳。如果攻下晋阳后顺着黄河往南走便就是太原。如果再拿下太原城，整个中土腹地将门户洞开，是去长安还是去洛阳那就是任君选择了。
整个雁门郡少县城，除了本朝在晋阳北边设立的娄烦供投降而来的北狄人居住，也就是西边快到了凉州才有一个正经的县城。究其原因，整个雁门郡的设立就是为了北拒胡人。这片赤黄的干裂的土地上，不知战死过多少英灵。
并州建造城池的选址与荆、扬截然相反。荆州、扬州的城池都是建在河流以南，而并州的城池都设立在河流以北。不信你看，都说长江天险，有几个说黄河天险的？因为胡人南下也缺水，不能把水源让到北面给敌人喝不是？这可能也和南北之人的性格有些关系。不过，现在谁都别喝了，那自天而来的九曲黄河，也干枯的见到河底、河床了。
全中土的人都知道并州骑兵甲天下，幽凉次之。中土的重骑兵、铁骑兵无不是出自并州。论起马踏大地，山河惧，还得说咱并州的铁骑。也就是如此，并州的民风彪悍，青壮之人拿起武器就是兵。以前在幽州多山匪，并州这里可是响当当的马匪。那可是敢于和官军和胡人面对面冲锋的存在。前些年，青徐匪患严重，如若是把并州军和青徐的官军对调，那所谓的青徐二州的匪患，保管半年便销声匿迹。
还记得袁之铭在马邑养马时，有一伙人数不算多的并州马匪来抢马，用以壮大实力。面对十倍于自己的幽州军，冲锋前高喊：“死战！”也就是有天下第一善守的袁之铭坐镇罢了，如若不然这并、幽两州交接处的马邑，数万匹军马都得被掠夺、屠杀一空。即使这样，那伙马匪无不是全部战死，无一被俘虏或逃走。当真是死战呐。
一行三人一狗跟着手持长枪的彭飞进了城，泫渊在前，孟倩抱着孩子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便是都为白色的踏元道人和大白。
城中的大街上，鹿角遍布，街边也时常见到百姓装菜用的竹筐，不过筐内装的却不是菜而是一些土造的箭矢。城中的百姓尽是妇孺，除了手持长矛，补刀的士兵之外，见不到年轻男子。
刚进城门不久，便有一间铁匠铺，里面有一位把羊皮裘反穿的老头在打铁，这老头须皆白却精神抖擞，看着虽瘦小，但羊皮裘之外却露着精壮的腱子肉。挥舞铁锤的每一下都有如开山。旁边的石台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柄长剑，都无剑鞘，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具不是凡品。
反穿羊皮裘的老头看见泫渊等人，眼神尤其在泫渊身后背负的鬼将上停留些许，流露出不屑之色，而后一口大粘痰啐到地上。
彭飞刚在城门外对踏元等人虽多有高傲、轻蔑之色，对待城中类似百姓之人倒毫无架子，显得和蔼可亲。
只听彭飞对正在打铁的老头开玩笑般的喊道：“李头，一百柄剑可还剩三天！到时如若交不齐，一滴酒都别想入嘴。”
那不知为何把羊皮裘反穿的老头，会心的一笑回道：“你大爷玩了一辈子剑，区区一百把算什么？要不你吼声‘剑来’？现在就让你看看有多少把！”
彭飞笑着回道：“得嘞！我李大爷还是我李大爷！”说着竖起拇指冲着那打铁的老头一比划。
晋阳城占地颇大，一行人感觉走了很久。那彭飞把他们一行三人安排进靠近城中的一间稍大的屋内，便言道：“在下还有些事，需要去处理，晚点再过来告罪。”不待踏元、泫渊、孟倩说话，就又自顾自的走了。
彭飞走后，泫渊看踏元面色严肃至极，难压心中怒火。坐到凳子上，笑着对踏元道人说：“这彭飞是谁啊，能把我们的大真人气成这样。”
孟倩一边用手给怀中的孩子扇风，一边对泫渊说：“没看到踏元师兄生气，你还逗他。”说完无奈的摇摇头。
泫渊把踏元道人按到凳子上坐下，而后对孟倩说道：“倩儿，你不懂，荆州的夏日有冰镇西瓜吃，能消火去暑。这到了烈日炎炎的并州，连口水都找不到，我们的大真人是吃惯西瓜了的，难免有些火气。”
踏元道人也不恼怒泫渊，叹了口气，而后语气平淡的说道：“这天机阁一直以来亦正亦邪。乃当初秦王所创建。”
孟倩把怀中的孩子交到泫渊手里，便提着摆在桌上空空如也的茶壶出去了。黄平的儿子黄明泫渊也是自小照看过的，所以照看起孩子来，倒也勉强算是得心应手。他一边听着踏元道人说话，一边对着怀中的婴儿自言自语着：“伦儿，这并州也太热了些，有机会给你送去罗刹，那里凉快，你也学我三师兄，长大了弄个罗刹女子当媳妇儿。”
踏元道人继续道：“天机阁初始只对秦王一人负责，暗查天下，上到君王下到百姓，无所不入。秦王在长安为王，自恃功高震天，竟在长安有一个小庙堂，这个小朝廷运转完全依靠天机阁。先帝和身在洛阳的群臣也不敢管。但是自秦王死后，这长安的小朝廷也就没了，其天机阁也慢慢的沦为江湖门派，但极少有弟子出江湖行走。说他们是坏人吧，却嫉恶如仇，专杀那些为富不仁的巨贾士绅。说他们是好人吧，却又心狠手辣，往往一出手就是灭人满门，而且对江湖各门各派都格格不入，曾经把同在太白山中的太虚观掌教无故打成重伤。时日一久太虚观与天机阁虽都在太白山，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展成血海深仇。”
孟倩进得屋来，把装满冰凉井水的茶壶放到桌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许多旧布。泫渊边听着踏元讲述天机阁，边把孩子的襁褓打开，方便孟倩给孩子换尿布。踏元又在桌前上摆好三个茶碗，依次倒满井水。
孟倩一边忙着手中的孩子，一边说道：“这太虚观，以前我听爹说过，好像很厉害，虽然没有你们紫霄宫传承的时日久，但是其道法却有独到之处。”
踏元点点头道：“我大师兄当年下山历练，去的就是太白山，也差一点被天机阁的人打成重伤。这天机阁的擅长阵法，尤其那八荒宙火阵霸道至极。“
孟倩若有所思的回应道：“我爹说过，紫霄宫的法阵也很厉害啊。”
踏元道人答道：“我不太懂的法阵，只是略有了解，各有所长吧。我紫霄宫的点苍山水阵除了师父，只有我大师兄能够驾驭，只需一人便能动，但是难学，大师兄在这阵上侵淫了几十年。那天机阁的八荒宙火阵，需要八个人才能动。”
泫渊笑道：“那他们八个打你大师兄一个，岂不是以多欺少？不丢人。”
踏元摇头苦笑：“这个八荒宙火一旦动可抵千军万马，毫不夸张。要不是同在太白山的太虚观一众道友念在都是同道同教的份上，倾全门之力，救出我大师兄，我大师兄不见得能活着走出那八荒阵。”
孟倩重新把孩子包裹好，抱在怀里，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呐呐的言道：“王家妹妹不是出身天机阁吗？早知道问问她好了。”
泫渊拿起桌上的一碗水，装作没听到般的一饮而尽，而后若有所思。
踏元道人最后缓缓言道：“所以，我们进了晋阳城很危险。”
泫渊拍了拍踏元道人的肩膀笑道：“踏元师兄不要担心，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踏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泫渊只好继续言道：“整个并州大地旱灾严重，边境也是偶有争战。天灾与人祸总是并存。这晋阳城其实比郡城甚至州府都不小，他刚说他杀了晋阳守将，以踏元师兄刚刚对天机阁言论，加上刚进城之时，街上士兵百姓的状态我觉得八成是真的。”
踏元疑惑的问道：“这晋阳乃重镇，擅杀守将不仅是重罪，而且是在这关键时候，更说明他别有用心啊。”
泫渊摇了摇头，言道：“非也，据我们了解，现在雁门地界的各个县城，差不多十室九空，都逃往南方避难。并州军追击胡人总是不得其法，干脆守城不出，这晋阳正北方向就是北狄叛军，那么为什么这晋阳城依然有这么多百姓？而且，表面上这晋阳是没有军队的，但是百姓们都是枕戈待旦，显然有统一指挥，经过一定的训练。晋阳不缺粮吗？粮食从哪里来？”
踏元听完泫渊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皱起眉头后，又摇了摇头言道：“不知道。”
泫渊表情渐渐有些严肃的言道：“我猜是从娄烦叛军那里来。现在整个并州不缺粮食、不会被饿死的地方只有三个。一是在雁门，雁门至晋阳一线自古就是防御北方的重镇，洛阳定会安排一位能征善战的人来坐镇，这雁门太守虽追击胡人骑兵不得法，但是懂得聚粮而守，只要雁门在，胡人就不敢大举南侵，像一颗钉子钉在胡人准备南下的路上。二是在晋阳，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这街上百姓穿衣戴甲的也就罢了，连街上的妇孺也不像挨饿的。三是在娄烦，这雁门太守我料想他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太把娄烦的北狄叛军当回事，所以摆在晋阳这里的兵马较少，让一个天机阁的人轻轻松松把一座大城给夺了。雁门的军马更不敢出来了。只好任由这位彭少侠胡作非为喽。”
踏元道人不太相信般的接口道：“你是说，这彭飞串通北狄？”
泫渊又摇了摇头言道：“如果他暗通娄烦叛军，那些北狄们又怎么会只据娄烦一县？早就南下开疆拓土了，不过即使彭飞不通北狄，北狄叛军也会在胡人的支持下攻打晋阳，雁门的大门户打不开，只好打晋阳这个小门户。所以，彭飞不仅没和北边暗通款曲，还积极招募兵马，估计已经和娄烦的北狄人接过几仗了，而且都胜了。要不然单以晋阳原有的粮米也不会能支持这么百姓吃了一年多。”
一袭白衣道袍的小道士踏元一直沉思不语，听着泫渊的分析，最后开口说道：“那我们……？”
泫渊笑笑：“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中间也肯定还有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我们不知道，他能这么简单放我们进城，自是已经知道了幽州军在通缉我们。”
孟倩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幽州军通缉，他也算是并州军的敌人，所以想我们联手？”
泫渊点头。
踏元又问：“那他为什么只放我们进城，对那些难民又不管不顾？”
泫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会儿我们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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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雁门郡少县城，除了本朝在晋阳北边设立的娄烦供投降而来的北狄人居住，也就是西边快到了凉州才有一个正经的县城。究其原因，整个雁门郡的设立就是为了北拒胡人。这片赤黄的干裂的土地上，不知战死过多少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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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倩进得屋来，把装满冰凉井水的茶壶放到桌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许多旧布。泫渊边听着踏元讲述天机阁，边把孩子的襁褓打开，方便孟倩给孩子换尿布。踏元又在桌前上摆好三个茶碗，依次倒满井水。
孟倩一边忙着手中的孩子，一边说道：“这太虚观，以前我听爹说过，好像很厉害，虽然没有你们紫霄宫传承的时日久，但是其道法却有独到之处。”
踏元点点头道：“我大师兄当年下山历练，去的就是太白山，也差一点被天机阁的人打成重伤。这天机阁的擅长阵法，尤其那八荒宙火阵霸道至极。“
孟倩若有所思的回应道：“我爹说过，紫霄宫的法阵也很厉害啊。”
踏元道人答道：“我不太懂的法阵，只是略有了解，各有所长吧。我紫霄宫的点苍山水阵除了师父，只有我大师兄能够驾驭，只需一人便能动，但是难学，大师兄在这阵上侵淫了几十年。那天机阁的八荒宙火阵，需要八个人才能动。”
泫渊笑道：“那他们八个打你大师兄一个，岂不是以多欺少？不丢人。”
踏元摇头苦笑：“这个八荒宙火一旦动可抵千军万马，毫不夸张。要不是同在太白山的太虚观一众道友念在都是同道同教的份上，倾全门之力，救出我大师兄，我大师兄不见得能活着走出那八荒阵。”
孟倩重新把孩子包裹好，抱在怀里，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呐呐的言道：“王家妹妹不是出身天机阁吗？早知道问问她好了。”
泫渊拿起桌上的一碗水，装作没听到般的一饮而尽，而后若有所思。
踏元道人最后缓缓言道：“所以，我们进了晋阳城很危险。”
泫渊拍了拍踏元道人的肩膀笑道：“踏元师兄不要担心，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踏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泫渊只好继续言道：“整个并州大地旱灾严重，边境也是偶有争战。天灾与人祸总是并存。这晋阳城其实比郡城甚至州府都不小，他刚说他杀了晋阳守将，以踏元师兄刚刚对天机阁言论，加上刚进城之时，街上士兵百姓的状态我觉得八成是真的。”
踏元疑惑的问道：“这晋阳乃重镇，擅杀守将不仅是重罪，而且是在这关键时候，更说明他别有用心啊。”
泫渊摇了摇头，言道：“非也，据我们了解，现在雁门地界的各个县城，差不多十室九空，都逃往南方避难。并州军追击胡人总是不得其法，干脆守城不出，这晋阳正北方向就是北狄叛军，那么为什么这晋阳城依然有这么多百姓？而且，表面上这晋阳是没有军队的，但是百姓们都是枕戈待旦，显然有统一指挥，经过一定的训练。晋阳不缺粮吗？粮食从哪里来？”
踏元听完泫渊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皱起眉头后，又摇了摇头言道：“不知道。”
泫渊表情渐渐有些严肃的言道：“我猜是从娄烦叛军那里来。现在整个并州不缺粮食、不会被饿死的地方只有三个。一是在雁门，雁门至晋阳一线自古就是防御北方的重镇，洛阳定会安排一位能征善战的人来坐镇，这雁门太守虽追击胡人骑兵不得法，但是懂得聚粮而守，只要雁门在，胡人就不敢大举南侵，像一颗钉子钉在胡人准备南下的路上。二是在晋阳，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这街上百姓穿衣戴甲的也就罢了，连街上的妇孺也不像挨饿的。三是在娄烦，这雁门太守我料想他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太把娄烦的北狄叛军当回事，所以摆在晋阳这里的兵马较少，让一个天机阁的人轻轻松松把一座大城给夺了。雁门的军马更不敢出来了。只好任由这位彭少侠胡作非为喽。”
踏元道人不太相信般的接口道：“你是说，这彭飞串通北狄？”
泫渊又摇了摇头言道：“如果他暗通娄烦叛军，那些北狄们又怎么会只据娄烦一县？早就南下开疆拓土了，不过即使彭飞不通北狄，北狄叛军也会在胡人的支持下攻打晋阳，雁门的大门户打不开，只好打晋阳这个小门户。所以，彭飞不仅没和北边暗通款曲，还积极招募兵马，估计已经和娄烦的北狄人接过几仗了，而且都胜了。要不然单以晋阳原有的粮米也不会能支持这么百姓吃了一年多。”
一袭白衣道袍的小道士踏元一直沉思不语，听着泫渊的分析，最后开口说道：“那我们……？”
泫渊笑笑：“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中间也肯定还有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我们不知道，他能这么简单放我们进城，自是已经知道了幽州军在通缉我们。”
孟倩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幽州军通缉，他也算是并州军的敌人，所以想我们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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