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智者家书
一时间风平浪静。周家几人每晚都秘密前往乌鸡山北面山脚打坐，功力长进不少。尤其是陈晟，自身拥有打坐修炼正法，修为进步之快，迅猛无比。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思考《绝欲心经》的旨意。每日服用一枚绝欲丹以辅佐消化经文。如此一来，他对经文的要义渐渐融会贯通。
乌鸡山所逸散的能量开始只有一小部分被他吸收，而几日以来，随着渐渐熟练，他吸入身体的能量越来越多，修为呈指数型增长，。而他的实力增长多少，因未与人比武，并没有仔细测量过。
那本《器经》也让他背得滚瓜烂熟，理解得差不多了。只是最深奥的一章节，却无论如何苦苦思索也无法理解透彻。他自笑道，要是能理解，自己岂不也能炼成玉清丹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国王要见你，你好好准备准备。”晚上，周猩猩突然到他房间告诉他。
他有些惊讶，想起在游乐场那天国王英武的身影，蓦然感到有些颤栗，问道：“国王找我干嘛？”
“把《器经》带上，记住，国王是不知道你有《炼性心经》的，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周猩猩说道。
陈晟茫然说道：“好吧。”从床底下摸出来个黑箱子，里面藏着焱顶弓和《器经》。他把《器经》取出，然后和周猩猩到了乌鸡山正南方。
国王郑寒烟的宫殿就在那里，和乌鸡山遥遥相对，不算豪华，也不大气，却庄严肃穆，略显古朴。陈晟抬头看它，或许是受心理的作用，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走入宫殿，其内空空荡荡，四下无人。周猩猩带着陈晟进了侧方一个长廊内，顿时漆黑一片，不见灯光。周猩猩停了下来，对陈晟道：“走到尽头的小屋，然后进去，不要慌，他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
“你，你不进去吗？”陈晟问道。
“我无权进入——你莫怕，国王又不会吃了你，去吧。”周猩猩笑道。
“哦。”陈晟只好一人进入。不知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会有什么鬼名堂，搞得心情很紧张。僵直走过长廊，到尽头，推门而入，屋内银光扑面而来。银光照耀着的，正是他脑海中威风凛凛的国王，郑寒烟。
此时的郑寒烟却显平和许多，精神饱满的面容，端正而坐的身板，正是一副事业上升期的中年男子模样，只是两颊后些许白发暴露了他的苍老。陈晟看到他时，反而不那么慌张，跪拜行礼道：“小人陈晟，见过国王陛下。”
郑寒烟示意他站起，起身仔细打量了陈晟几眼，随后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陈晟，直入话题，缓缓问道：“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吗？”
陈晟来不及细细思索，二话不说拿出来《器经》双手奉上。
郑寒烟收下，却并不看，将它仍在桌上，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不是因为自己受周家保护吗？陈晟不敢多言，诚惶诚恐说道：“小人不知。”
郑寒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察言观色，仔细看他表情。陈晟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感觉浑身不自然。僵持半晌之后，郑寒烟似乎看透了陈晟的内心，突然大笑不止，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笑了好久，他才坦然说道：“玉天传你《炼性心经》，自有他的目的，当然，或许是天意。”
玉天是谁，难道他是——海皇？陈晟的直觉马上出现了海皇的身影，想起了十多年前在海宫古迹的生死门中见到的男子。他马上反应过来，难道郑寒烟不杀他，是因为海皇选中了自己吗，还是天意选中了自己？
“我和玉天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若不犯我，我也不会犯他——你记清楚了吗？”郑寒烟的语气突然改变，如一根钢针刺入陈晟的脑海。
陈晟被郑寒烟压得有些窒息，胆战心惊的他立刻知晓其中利害，快速地组织语言说道：“小人身在都佑国中，便是国中臣民，自当为陛下忠心耿耿，为国家辛苦效劳。”
“谁让你表忠心了。当然，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可要好好表现。”郑寒烟语气缓和许多。
“小人一定牢记在心。”陈晟恭敬说道，语毕，抬头看时，却早不见郑寒烟的身影，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此来无影去无踪，也只有他这般人物才能做到。
陈晟走到殿外，长舒一口气。见周猩猩正在广场上等着他，两人结伴回了周府。“你说，国王既然知道我有《炼性心经》，为什么他不强迫我将心经背诵给他听？”回家后，陈晟问道。
“因为他过于自信了。郑家所持重的经书叫作《明心经》，为郑家赖以立足于落荒大陆的绝密法宝。虽然修炼的过程旁门左道多一点，却能达到《炼性心经》所不能达到的效果。而《炼性心经》虽然为天下第一正法，但它已经几十万年没有到过大陆了，一直为海皇所有。以郑寒烟的性格，他并不屑于修炼海皇的心法。再者，可能他认为，即使你照着那心经修炼，在短期内，也对他构成不了威胁，因为他不会想到，乌鸡山裂开的那条小缝，竟然会爆发出无穷大的能量。”
“他可能还不知道乌鸡山出现了裂缝。”陈晟道。
“我很早就跟他说了，只是他不相信我的话而已。你想，乌鸡山是所有生灵赖以生存的圣山，是完美的理念中才有的东西，怎能会露出微瑕呢？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谁也不会相信。”周猩猩道。
“我想知道，如果乌鸡山的裂缝处没有溢出来丰厚的能量让我来吸收的话，我会修炼多久才能达到周力族长、郑寒烟国王等人的水平？”陈晟问道。
“我自己估计，最少也要修炼二百年，甚至若你天赋不足，可能永远也不会达到。”周猩猩道。
“哦，我还以为——”陈晟倒吸一口凉气。
“你以为《炼性心经》是万能的吗？其实每一种心经都有它的瓶颈，而且人的潜力不是无限的。你还好啦，天赋不错。对于绝大多数人，纵然给他一部《炼性心经》，让他在乌鸡山裂缝处打坐修炼，恐怕他能量还没吸收一点，就被乌鸡山上的烈火烧死了。”周猩猩安慰他道。
“哦，听到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到时候等我达到郑寒烟等族长们的水平，是不是他们的修行又上了一个新台阶？”陈晟又问道。
“不太可能。等到你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时，想要提升，空间将会越来越小，已经非常困难。你看像我父亲周力，以及其他家族的族长，就算享受着最好的丹药，最好的打坐台，几十年来，也不还是没什么长进。”周猩猩说道。
“看来我希望很大呀，因为我不仅有《炼性心经》，还有另外两本绝世心经呢——郑寒烟的《明心经》比之《器经》和《绝欲心经》如何？”陈晟问道。
周猩猩不假思索地道：“我们九大家族已经在陆地上存在了近百万年，能够如此长久地统治大陆，正是因为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一套心法。而每套心法都各有千秋，不分伯仲，若非要排出个名次的话，《明心经》当为第一。”
陈晟哑然，竟然对《明心经》有了一种视若神圣的向往，同时，这种神圣感也体现在了《器经》和《绝欲心经》以及其他六大家族的六本还未知名的传世经书上面，沉思默想许久。
周猩猩突然又道，“今天晚上你不去乌鸡山下打坐了，等到三更时分，你到我房间里来。”
陈晟答应了，却不知什么事好神秘兮兮的。回去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些什么，挨到半夜三更，偷摸跑到了周猩猩的房间。敲门却不应，进去后才发现周猩猩不在屋里。
他要我来干嘛？陈晟内心揣摩之际，在黑暗中瞅到桌子上一张纸，正是周猩猩的笔迹，纸上写着：打开床板钻进去——看后销毁。
陈晟忙将那团纸揉成灰烬，因怕被人看见屋子里的动静，所以不敢用明火，又把手中的灰咽进肚里，才满怀好奇地到了周猩猩睡觉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床板掀起，正看见床下是个黑黑的通道。
原来是个密室，他好奇心起，对周猩猩也十分信任，料到里面有什么秘密。跳入密室之内，摸黑踱步，初宽阔，而后越往前空间越狭窄，并有些刺鼻的人骨头味洋溢于空气中。随着味道渐渐浓郁，陈晟寻思着，不会进入了个墓里面吧。
果然他随手摸到一个圆形硬物，正是个头盖骨，立刻感到手上如触电一样，传来阵阵钻心的痛，忙收起手。仔细看，那白森森骸骨的正前方立着一个牌子。他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牌子上写着：周家第十代族长之灵位。
陈晟心里一慌，忙再看那具骸骨，莫名感觉它似乎多了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神气傲然地注视着自己。他大惊，刹那间，几百具整体排列在密道两边的骸骨同时亮了起来。亮得十分诡异，因为密道仍然黯淡无光。
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不能控制自己。他只觉得身子在盲目地颤抖，不管是心脏，还是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脑浆都在颤抖，而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任何部位。他绝望地想到，要是继续这样颤抖不出五秒钟，他就要死了。
他知道现在已经濒临死亡，危难中，当机立断，凭借仅存的一丝意识念起《炼性心经》中最深奥的章节。五秒钟苍茫而过，他终于安静下来，身子变平稳，止住内心的慌乱，也活了过来。
缓过神来的陈晟忙睁开眼，继续看刚才同时亮起的一具具骸骨，却觉它们平和了许多，散发出一种祥和的气质。他心中大喜，蓦然发觉脚下的土地多了一滩水，而自己的衣服早被汗水浸湿。原来刚才的惊魂一刻让他流出了这么多汗水。
他想，此处定是周家祠堂所在，祠堂地底便埋葬着历代族长的尸骨。他们虽然死去多年，却依然能够用自身强大的气场来保持安息之地的神圣性。难怪刚才并没有任何东西伤害到他，却也能让他无缘无故地体验到死亡濒临。
看来，他来这里，冒犯了历代周家族长，但周猩猩让他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是周猩猩让我来的，各位前辈可别错怪俺。”他朝着满地骸骨说道。
周猩猩是他们的嫡系后辈，肯定没问题了，哈哈，他自语道。心境稍安，却仍有余悸，跪下来朝骸骨们一一祭拜，才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去。
终于到了密道尽头，将周猩猩的祖先们抛在了脑后。刺鼻的人骨头味消失，祥和的气质也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盛的光芒，从陈晟的头顶上照了下来。他抬头向上望，发现头顶一个小口，光芒就是从小口里照射进来的。而他现在才发觉，他所在的密道简直就是一个洞穴，里面徘徊着觥筹交错的影子，影子里充满着晦暗的虚幻。
他迫不及待地从小口爬出洞穴，紧随着，更强盛而威严的光芒照射他脸，而刚才在洞穴中感受到的光芒与现在的光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感受到了光的祥和，举目四望，发觉是一个开阔的大厅。令他惊奇的是，他竟然又看到了几百具整齐排列在大厅墙角处的骸骨！每一具骸骨前都摆着灵牌。而每一具骸骨与洞穴中的相比，形体、摆放顺序、灵牌上的字体和内容都别无二致，但它们简直就是毫无瑕疵的艺术品，比洞穴中的完美多了。
难道是我弄错了？洞穴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朦胧徘徊中，他突然看到了那张床。
理念床，周家之至宝，可预知一切的神圣之物。陈晟只看了它一眼。
这一眼，如同当头一棒，足以让他醒悟到，洞穴中的世界并不是虚幻，祠堂大厅内光芒照耀之地作为彼岸，和洞穴里同样真实。而洞穴和祠堂都不可避免地面临着一个问题，即存在。他不敢再看理念床第二眼，因为第一眼传达给他的信息，已经让他产生了幻想破灭之感。此时他才体味到至深的、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好像受到强烈的刺激，想歇斯底里地大喊，却选择了长跪床前，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孤独与绝望冲击着他的心灵。他不敢去想人活于世之血淋淋的处境，不敢去想他沉沦于生活，茫然却有措地生存的状态。
良久之后，他抬头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如梦如幻的、充满完美之光的地方，竟然是那么真实，真实得有些粗糙。周家祖先们的骸骨依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除此之外，大厅内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和那张理念床。
理念床看上去实在不像一张可以让人安睡的床，只是几根烂木头架着一张硬铁板。没什么称奇的地方，却给陈晟的心打上了烙印，让他不敢再看它一眼，更别说在上面睡觉了。
他产生了渴望快快解脱的想法，以安慰自己悸动而迷乱的心，咕噜噜转的眼珠找到了一本荒废掉的书。
这本书被其中那具最古老的骸骨的双手捧着，藏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貌似已经几百年没有人动它了。陈晟如同得到了粮食一般，飞向它，看到书皮上写着——“智者家书”。
他翻开书，慢慢读下去，才知道它是周家开山祖师也就是第一代族长写给他儿子的信，语言亲切而感情浓郁，满含敦敦教导，令他读罢略增伤感。读至往后，渐渐被其吸引而心无旁骛。不过，吸引他的不是周家祖先的父子之情，而是这本《智者家书》，明明就是一本上乘经书。
陈晟发现，里面记载着的绝不是普通的心法，而是最深奥的练功法门，并与周家以提炼智慧为鹄的的修炼思路一脉相承。整本书所体现的，只是两个大写的字：理性。
理性之光照耀着自然中的每一处角落，它无处不在，却又只存在于人的脑海中，正因如此，它让存在更加扑朔迷离，同时也是使存在给意志带来的恐惧得以解脱的唯一出路。
陈晟看到深处，越觉它晦涩难懂，便只好冥思苦想，费心费力理解经文大意。心神之外的事物变化，都被他忘却，而全心神游于《智者家书》之中。
或许知识是最良好的解药，通过参悟《智者家书》中暗藏的智慧，陈晟渐入佳境，已忘却刚才那股切肤之痛。当然他只是忘却，并不会完全解脱。时间悄然而逝，已是第二天凌晨佛晓。陈晟依旧沉浸于书中而全然不觉。
直到祠堂外传来人声，陈晟才从全神贯注中惊觉，原来是去乌鸡山打坐的周家四人已经回来。周猩猩似乎故意让祠堂里的陈晟听到，经过祠堂门口时，放大声音喊：“哎呀有点累，我回房吃饭去了。”
陈晟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心慌，知道他一个外人闯入周家祠堂，必是死罪。不敢闹出半点动静，唯恐被周力听到。等到外面人已走远，才计划钻出祠堂，回自己屋，但慌慌张张地思索半天，仍在原地踟蹰不动，急得挠头抓腮，晃悠到了中午时分。
他心境渐渐缓和，索性决定在里面憋到晚上，等周家人去了乌鸡山下再出去。由此，他端坐在地上，对着满地已成骷髅的周家祖先，慢慢回味一晚上阅读《智者家书》后的收获。
让他吃惊的是，辛苦了一晚上，他的修行竟然没有任何变化！真是不可思议，他初次修炼《炼性心经》《器经》《绝欲心经》的时候，心脉都会泛起一丝丝涟漪，修为都会略有提高。而《智者家书》明明也是练功法门，为何就与众不同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智者家书》明明是本心经，但依照它修炼，却并没有达到所要的效果。只好再次翻开书，细细琢磨，如此不觉又到晚上。
随着天色渐暗，约莫猜到周力等人已经去了乌鸡山下，便将《智者家书》放回到那具古老的骷髅手中，不再去想烦心事。如此一来，他心境平淡，静静地沿着进来的路，进入洞穴密道，回到周猩猩的房间，走出了祠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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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要见你，你好好准备准备。”晚上，周猩猩突然到他房间告诉他。
他有些惊讶，想起在游乐场那天国王英武的身影，蓦然感到有些颤栗，问道：“国王找我干嘛？”
“把《器经》带上，记住，国王是不知道你有《炼性心经》的，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周猩猩说道。
陈晟茫然说道：“好吧。”从床底下摸出来个黑箱子，里面藏着焱顶弓和《器经》。他把《器经》取出，然后和周猩猩到了乌鸡山正南方。
国王郑寒烟的宫殿就在那里，和乌鸡山遥遥相对，不算豪华，也不大气，却庄严肃穆，略显古朴。陈晟抬头看它，或许是受心理的作用，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走入宫殿，其内空空荡荡，四下无人。周猩猩带着陈晟进了侧方一个长廊内，顿时漆黑一片，不见灯光。周猩猩停了下来，对陈晟道：“走到尽头的小屋，然后进去，不要慌，他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
“你，你不进去吗？”陈晟问道。
“我无权进入——你莫怕，国王又不会吃了你，去吧。”周猩猩笑道。
“哦。”陈晟只好一人进入。不知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会有什么鬼名堂，搞得心情很紧张。僵直走过长廊，到尽头，推门而入，屋内银光扑面而来。银光照耀着的，正是他脑海中威风凛凛的国王，郑寒烟。
此时的郑寒烟却显平和许多，精神饱满的面容，端正而坐的身板，正是一副事业上升期的中年男子模样，只是两颊后些许白发暴露了他的苍老。陈晟看到他时，反而不那么慌张，跪拜行礼道：“小人陈晟，见过国王陛下。”
郑寒烟示意他站起，起身仔细打量了陈晟几眼，随后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陈晟，直入话题，缓缓问道：“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吗？”
陈晟来不及细细思索，二话不说拿出来《器经》双手奉上。
郑寒烟收下，却并不看，将它仍在桌上，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不是因为自己受周家保护吗？陈晟不敢多言，诚惶诚恐说道：“小人不知。”
郑寒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察言观色，仔细看他表情。陈晟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感觉浑身不自然。僵持半晌之后，郑寒烟似乎看透了陈晟的内心，突然大笑不止，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笑了好久，他才坦然说道：“玉天传你《炼性心经》，自有他的目的，当然，或许是天意。”
玉天是谁，难道他是——海皇？陈晟的直觉马上出现了海皇的身影，想起了十多年前在海宫古迹的生死门中见到的男子。他马上反应过来，难道郑寒烟不杀他，是因为海皇选中了自己吗，还是天意选中了自己？
“我和玉天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他若不犯我，我也不会犯他——你记清楚了吗？”郑寒烟的语气突然改变，如一根钢针刺入陈晟的脑海。
陈晟被郑寒烟压得有些窒息，胆战心惊的他立刻知晓其中利害，快速地组织语言说道：“小人身在都佑国中，便是国中臣民，自当为陛下忠心耿耿，为国家辛苦效劳。”
“谁让你表忠心了。当然，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可要好好表现。”郑寒烟语气缓和许多。
“小人一定牢记在心。”陈晟恭敬说道，语毕，抬头看时，却早不见郑寒烟的身影，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如此来无影去无踪，也只有他这般人物才能做到。
陈晟走到殿外，长舒一口气。见周猩猩正在广场上等着他，两人结伴回了周府。“你说，国王既然知道我有《炼性心经》，为什么他不强迫我将心经背诵给他听？”回家后，陈晟问道。
“因为他过于自信了。郑家所持重的经书叫作《明心经》，为郑家赖以立足于落荒大陆的绝密法宝。虽然修炼的过程旁门左道多一点，却能达到《炼性心经》所不能达到的效果。而《炼性心经》虽然为天下第一正法，但它已经几十万年没有到过大陆了，一直为海皇所有。以郑寒烟的性格，他并不屑于修炼海皇的心法。再者，可能他认为，即使你照着那心经修炼，在短期内，也对他构成不了威胁，因为他不会想到，乌鸡山裂开的那条小缝，竟然会爆发出无穷大的能量。”
“他可能还不知道乌鸡山出现了裂缝。”陈晟道。
“我很早就跟他说了，只是他不相信我的话而已。你想，乌鸡山是所有生灵赖以生存的圣山，是完美的理念中才有的东西，怎能会露出微瑕呢？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谁也不会相信。”周猩猩道。
“我想知道，如果乌鸡山的裂缝处没有溢出来丰厚的能量让我来吸收的话，我会修炼多久才能达到周力族长、郑寒烟国王等人的水平？”陈晟问道。
“我自己估计，最少也要修炼二百年，甚至若你天赋不足，可能永远也不会达到。”周猩猩道。
“哦，我还以为——”陈晟倒吸一口凉气。
“你以为《炼性心经》是万能的吗？其实每一种心经都有它的瓶颈，而且人的潜力不是无限的。你还好啦，天赋不错。对于绝大多数人，纵然给他一部《炼性心经》，让他在乌鸡山裂缝处打坐修炼，恐怕他能量还没吸收一点，就被乌鸡山上的烈火烧死了。”周猩猩安慰他道。
“哦，听到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到时候等我达到郑寒烟等族长们的水平，是不是他们的修行又上了一个新台阶？”陈晟又问道。
“不太可能。等到你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时，想要提升，空间将会越来越小，已经非常困难。你看像我父亲周力，以及其他家族的族长，就算享受着最好的丹药，最好的打坐台，几十年来，也不还是没什么长进。”周猩猩说道。
“看来我希望很大呀，因为我不仅有《炼性心经》，还有另外两本绝世心经呢——郑寒烟的《明心经》比之《器经》和《绝欲心经》如何？”陈晟问道。
周猩猩不假思索地道：“我们九大家族已经在陆地上存在了近百万年，能够如此长久地统治大陆，正是因为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一套心法。而每套心法都各有千秋，不分伯仲，若非要排出个名次的话，《明心经》当为第一。”
陈晟哑然，竟然对《明心经》有了一种视若神圣的向往，同时，这种神圣感也体现在了《器经》和《绝欲心经》以及其他六大家族的六本还未知名的传世经书上面，沉思默想许久。
周猩猩突然又道，“今天晚上你不去乌鸡山下打坐了，等到三更时分，你到我房间里来。”
陈晟答应了，却不知什么事好神秘兮兮的。回去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些什么，挨到半夜三更，偷摸跑到了周猩猩的房间。敲门却不应，进去后才发现周猩猩不在屋里。
他要我来干嘛？陈晟内心揣摩之际，在黑暗中瞅到桌子上一张纸，正是周猩猩的笔迹，纸上写着：打开床板钻进去——看后销毁。
陈晟忙将那团纸揉成灰烬，因怕被人看见屋子里的动静，所以不敢用明火，又把手中的灰咽进肚里，才满怀好奇地到了周猩猩睡觉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床板掀起，正看见床下是个黑黑的通道。
原来是个密室，他好奇心起，对周猩猩也十分信任，料到里面有什么秘密。跳入密室之内，摸黑踱步，初宽阔，而后越往前空间越狭窄，并有些刺鼻的人骨头味洋溢于空气中。随着味道渐渐浓郁，陈晟寻思着，不会进入了个墓里面吧。
果然他随手摸到一个圆形硬物，正是个头盖骨，立刻感到手上如触电一样，传来阵阵钻心的痛，忙收起手。仔细看，那白森森骸骨的正前方立着一个牌子。他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牌子上写着：周家第十代族长之灵位。
陈晟心里一慌，忙再看那具骸骨，莫名感觉它似乎多了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神气傲然地注视着自己。他大惊，刹那间，几百具整体排列在密道两边的骸骨同时亮了起来。亮得十分诡异，因为密道仍然黯淡无光。
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不能控制自己。他只觉得身子在盲目地颤抖，不管是心脏，还是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脑浆都在颤抖，而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任何部位。他绝望地想到，要是继续这样颤抖不出五秒钟，他就要死了。
他知道现在已经濒临死亡，危难中，当机立断，凭借仅存的一丝意识念起《炼性心经》中最深奥的章节。五秒钟苍茫而过，他终于安静下来，身子变平稳，止住内心的慌乱，也活了过来。
缓过神来的陈晟忙睁开眼，继续看刚才同时亮起的一具具骸骨，却觉它们平和了许多，散发出一种祥和的气质。他心中大喜，蓦然发觉脚下的土地多了一滩水，而自己的衣服早被汗水浸湿。原来刚才的惊魂一刻让他流出了这么多汗水。
他想，此处定是周家祠堂所在，祠堂地底便埋葬着历代族长的尸骨。他们虽然死去多年，却依然能够用自身强大的气场来保持安息之地的神圣性。难怪刚才并没有任何东西伤害到他，却也能让他无缘无故地体验到死亡濒临。
看来，他来这里，冒犯了历代周家族长，但周猩猩让他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是周猩猩让我来的，各位前辈可别错怪俺。”他朝着满地骸骨说道。
周猩猩是他们的嫡系后辈，肯定没问题了，哈哈，他自语道。心境稍安，却仍有余悸，跪下来朝骸骨们一一祭拜，才大大方方地往前走去。
终于到了密道尽头，将周猩猩的祖先们抛在了脑后。刺鼻的人骨头味消失，祥和的气质也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盛的光芒，从陈晟的头顶上照了下来。他抬头向上望，发现头顶一个小口，光芒就是从小口里照射进来的。而他现在才发觉，他所在的密道简直就是一个洞穴，里面徘徊着觥筹交错的影子，影子里充满着晦暗的虚幻。
他迫不及待地从小口爬出洞穴，紧随着，更强盛而威严的光芒照射他脸，而刚才在洞穴中感受到的光芒与现在的光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感受到了光的祥和，举目四望，发觉是一个开阔的大厅。令他惊奇的是，他竟然又看到了几百具整齐排列在大厅墙角处的骸骨！每一具骸骨前都摆着灵牌。而每一具骸骨与洞穴中的相比，形体、摆放顺序、灵牌上的字体和内容都别无二致，但它们简直就是毫无瑕疵的艺术品，比洞穴中的完美多了。
难道是我弄错了？洞穴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朦胧徘徊中，他突然看到了那张床。
理念床，周家之至宝，可预知一切的神圣之物。陈晟只看了它一眼。
这一眼，如同当头一棒，足以让他醒悟到，洞穴中的世界并不是虚幻，祠堂大厅内光芒照耀之地作为彼岸，和洞穴里同样真实。而洞穴和祠堂都不可避免地面临着一个问题，即存在。他不敢再看理念床第二眼，因为第一眼传达给他的信息，已经让他产生了幻想破灭之感。此时他才体味到至深的、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好像受到强烈的刺激，想歇斯底里地大喊，却选择了长跪床前，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孤独与绝望冲击着他的心灵。他不敢去想人活于世之血淋淋的处境，不敢去想他沉沦于生活，茫然却有措地生存的状态。
良久之后，他抬头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如梦如幻的、充满完美之光的地方，竟然是那么真实，真实得有些粗糙。周家祖先们的骸骨依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除此之外，大厅内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和那张理念床。
理念床看上去实在不像一张可以让人安睡的床，只是几根烂木头架着一张硬铁板。没什么称奇的地方，却给陈晟的心打上了烙印，让他不敢再看它一眼，更别说在上面睡觉了。
他产生了渴望快快解脱的想法，以安慰自己悸动而迷乱的心，咕噜噜转的眼珠找到了一本荒废掉的书。
这本书被其中那具最古老的骸骨的双手捧着，藏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貌似已经几百年没有人动它了。陈晟如同得到了粮食一般，飞向它，看到书皮上写着——“智者家书”。
他翻开书，慢慢读下去，才知道它是周家开山祖师也就是第一代族长写给他儿子的信，语言亲切而感情浓郁，满含敦敦教导，令他读罢略增伤感。读至往后，渐渐被其吸引而心无旁骛。不过，吸引他的不是周家祖先的父子之情，而是这本《智者家书》，明明就是一本上乘经书。
陈晟发现，里面记载着的绝不是普通的心法，而是最深奥的练功法门，并与周家以提炼智慧为鹄的的修炼思路一脉相承。整本书所体现的，只是两个大写的字：理性。
理性之光照耀着自然中的每一处角落，它无处不在，却又只存在于人的脑海中，正因如此，它让存在更加扑朔迷离，同时也是使存在给意志带来的恐惧得以解脱的唯一出路。
陈晟看到深处，越觉它晦涩难懂，便只好冥思苦想，费心费力理解经文大意。心神之外的事物变化，都被他忘却，而全心神游于《智者家书》之中。
或许知识是最良好的解药，通过参悟《智者家书》中暗藏的智慧，陈晟渐入佳境，已忘却刚才那股切肤之痛。当然他只是忘却，并不会完全解脱。时间悄然而逝，已是第二天凌晨佛晓。陈晟依旧沉浸于书中而全然不觉。
直到祠堂外传来人声，陈晟才从全神贯注中惊觉，原来是去乌鸡山打坐的周家四人已经回来。周猩猩似乎故意让祠堂里的陈晟听到，经过祠堂门口时，放大声音喊：“哎呀有点累，我回房吃饭去了。”
陈晟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心慌，知道他一个外人闯入周家祠堂，必是死罪。不敢闹出半点动静，唯恐被周力听到。等到外面人已走远，才计划钻出祠堂，回自己屋，但慌慌张张地思索半天，仍在原地踟蹰不动，急得挠头抓腮，晃悠到了中午时分。
他心境渐渐缓和，索性决定在里面憋到晚上，等周家人去了乌鸡山下再出去。由此，他端坐在地上，对着满地已成骷髅的周家祖先，慢慢回味一晚上阅读《智者家书》后的收获。
让他吃惊的是，辛苦了一晚上，他的修行竟然没有任何变化！真是不可思议，他初次修炼《炼性心经》《器经》《绝欲心经》的时候，心脉都会泛起一丝丝涟漪，修为都会略有提高。而《智者家书》明明也是练功法门，为何就与众不同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智者家书》明明是本心经，但依照它修炼，却并没有达到所要的效果。只好再次翻开书，细细琢磨，如此不觉又到晚上。
随着天色渐暗，约莫猜到周力等人已经去了乌鸡山下，便将《智者家书》放回到那具古老的骷髅手中，不再去想烦心事。如此一来，他心境平淡，静静地沿着进来的路，进入洞穴密道，回到周猩猩的房间，走出了祠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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