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日宴
卓展还想再问点儿什么，却感觉那只大手飞速的撤离，等他回头时，那别着黑领章的男子已不见了踪影。而眼前，段飞、段越兄妹已信步朝他走了过来。
卓展没露声色，自己回想着黑领章说的每一句话，心乱如麻。
段越往上拉了拉围巾，只露出那双汪着水的大眼睛，不停地向校园内张望着。
段飞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脚瞪在小黄车的后座上，抱怨道：“哎哟，壮子咋这么慢，亏我中午还提醒他了。”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正说着，壮子呼哧带喘跑过来了。
“你又什么情况啊？”段越倒是不着急，但她也喜欢时不时打趣一下壮子。
“哎呦，越越，这个可真不赖我，我这一下午乖的跟鹌鹑似的，看了四节课漫画，谁知快放学的时候肚子不得劲儿了，估计是中午剧烈跑完就吃饭喝冰可乐了。”
“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了？”卓展抬眼看了眼壮子，赶忙问道。
“不疼了，一泻千里之后舒服多了。”正说着，壮子脸色一沉，猛一拍脑门：“哎哟！今天是动漫城新品手办发布日，俺老婆蕾姆的新手办啊，女仆装新姿势啊，几点几点了？”
“都快6点半了，赶紧走吧，今天卓展生日，再不过去文叔急死了。都这时候了，等你到了动漫城，你老婆早跟别人回家了，除非你打飞的。”段飞不耐烦道。
“唉，得得，事后我再从网上加价收吧，走，给卓展过生日去！哎，卓展，也就是你，我才放弃了第一时间接我老婆，若不是生死之交我是万万不会滴。”
“行了，知道啦，一会儿让文叔给你加两个菜行不？”
“现在就加，赶紧给文叔发微信，糖醋排骨和锅包肉！”
“好腻……”段越不禁嘀咕了一句。
“哎，壮子，我说你这老婆一个季度一换啊？从小学五年级时的安娜到现在得蕾姆，这都几十个了吧？”段飞嘴上总是饶不了壮子。
“哪有，这回壮爷可是专一的很，从去年4月份到现在蕾姆可是稳坐正宫之位，但是壮爷俺滴后宫庞大，有时候也得雨露均沾不是？”
“别贫了，快骑车，走了。”段飞催促道。
“嗬，今天这风，又冷又硬。都说风像妈妈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我们，今天的风就像后妈的手，大嘴巴子往死里扇啊！别骑什么小黄车了，拉的我也没什么力气再蹬车了，叫辆滴滴吧，我请大家坐车回去。”壮子从来不差钱，但他很少在大家面前使钱，除非特殊情况，比如今天这种。
江家的别墅无论来多少次都会让人叹为观止。
错落而叠的三层板楼极具视觉冲击，凹凸不一的砖墙上是一朵朵没有规律的云形的拱窗，白色灰泥墙与绛色屋瓦相映成辉，每面墙的转角石上都嵌满了五颜六色的随形彩石，淡彩的彩石石砌既不喧宾夺主又点缀的恰到好处。
虽然墙上的爬山虎已经在入冬后中掉光了叶子，但庭院内白色、玄色鹅卵石铺排而成的旱池景观及庭心太湖石造景，还是让院子里在冬日也充满盎然生机。
别出心裁的设计和搭配让这个家看起来既别致优雅，又不过分雍容奢华，浪漫与庄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这个庭院里相得益彰。
这个江宅是卓家和段家父母共同的老师江酉国的家。四年前江老同卓展的父母一同遇难，老管家文叔就把卓展接到这里照顾，江老唯一的孙女江雪言也住在这里，但升入大学后，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宿舍了。
卓展一行推开大门，就看到跟往年一样布置的漂漂亮亮的大厅，文叔熟悉的身影认真地忙碌着。晚餐的桌子餐布刀叉已摆放妥当，看来就差上菜了。
“文叔，我们回来了！”
“快进来，今天冻坏了吧。”一张胖胖的慈祥的脸庞笑着迎了出来，这便是江家的管家文泰，卓展他们都叫他文叔。
文叔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江老的助手，但他深知自己天资愚钝、修为有限，再到后来就帮不上什么忙了，随着江老唯一的孙女江雪言的回来，打理好江老的后院就成了文叔最大的任务了，于是这江家的官家一做就是十几年。
卓展脱下外套，看了眼文叔，淡然一笑：“还好，坐滴滴回来的，不冷。”
“赶紧赶紧，洗洗手落座，菜都准备好了，加的两道菜也准备好了，我又研究了几道新菜式，你们尝尝怎么样，也给文叔提提意见。”显然，文叔并没有注意到卓展的心事重重。
“文叔做的菜都好吃，我们啊没有不爱吃的，有时间一定要好好跟您学学手艺。”段越一脸真诚的肯定道。
“文叔你若不是要照顾卓展，我真想挖你到我家，天天吃你做的菜，太幸福了！”壮子这个吃货从小学开始就拜倒在文叔的围裙下，他随着父母没少吃高档餐厅，但他还是坚称文叔的手艺是他的最爱。
“文叔忙活一天累坏了吧？”段飞关切地问道。
“也没，今天雪言帮我一起忙活的，不累不累。”文叔摆了摆手。
“谁叫我？”江雪言一身黑色紧身衣裤，围着一件小猪佩奇的围裙从厨房闪了出来，对于江雪言这样长相洋气的美女，这样的搭配反而有种时尚的错觉。
江雪言高挑精瘦，黑而直的头发高高的束起马尾，利索而干练，肌肤似雪般剔透，细长的凤眼流露出三分高傲三分冰冷。“你们到了啊，等着，我这就去拿菜。”
“雪言姐今天没课吗？”段飞问道。
“早上两节课，下午的计算机课没去上，大学很宽松，不像你们高中。”
说着说着，菜已摆满桌面，众人一一入座，文叔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的菜肴：“这是卓展最爱吃的蒜蓉生蚝和茄汁大虾，这是壮子点的糖醋排骨和锅包肉，还有段飞喜欢的脆皮羊排，段越最喜欢的桂花糯米糕，雪言爱吃的时蔬木薯圆子。还有这几道，我研究的新菜式，橙皮藕粉盅、香菇酿鹌鹑蛋、剁椒牛肚，都尝尝，都尝尝……”
晚餐幸福而欢乐，有壮子这个活宝在，气氛总是能很热烈。然而卓展这个寿星却一直心不在焉，他不时瞄着文叔，不知该如何开口。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心思机敏的江雪言也在瞄着他，从吃饭开始到现在。
不知不觉满桌盛宴已变残局。没有生日蛋糕，这是卓展四年前要求取消的，他怕回想起跟父母一起吹蜡烛许愿的场景，于是便直接进入下一个约定俗成的环节，送礼物。
段越兴奋地送出了她准备了一个星期的礼物，不，一年吧，上次送完生日礼物就开始准备这次的了。一双棕色翻皮手套，卓展平淡地说了句“喜欢”，段越便瞬间心花怒放，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段飞送了卓展一件小猪施魏因施泰格在拜仁慕尼黑的31号白色球服，虽然现在卓展已不参加学校足球队，但段飞知道他有的时候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在社区的球场踢闷球，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运动，不是轻易就能舍弃的。
壮子送的是一架高清航拍无人机，江雪言则是送了一支黄花梨做的横笛。都是卓展从前的爱好，因为大家实在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卓展喜欢什么，只能送他从前喜欢的东西。
卓展知道最后是文叔要送了，但文叔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神情也有些反常。卓展向前探过身子，凝重地盯着文叔，半晌，终于开口：“文叔，我爸妈和江老……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司空到底是什么？”
文叔骤然敛起慈祥的的笑容，皱了皱眉：“有人……去找过你了？”
卓展没想到文叔会这么快猜到，有些怔愣，点了点头：“今天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没看到样子，但那人戴着黑手套，领子上还别了一枚很特别的黑领章。”
“黑领章？呵呵……”文叔冷冷一笑，“那我知道了，是顾三的人。”
“文叔……”卓展再次开口，却立马被起身的文叔打断了：“等我一会儿。”
文叔一脸严肃走向储藏室，随后抱出来一大一下两个满是灰尘的带锁木箱子。他移开狼藉的餐具，把两个箱子依次放在了桌子上，拿出汗巾擦掉了箱子上面厚厚的灰，又从西服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两把包着手绢的钥匙，打开了大箱子的锁。
“卓展，今天你满十六岁了，就算你不问我，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和你父亲都觉得这是可以让你知道真相的年龄了。”文叔严肃且坚定地望着卓展。
还带着饭香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沉重的压的人无法呼吸。除了江雪言镇定如常，其他四人早已是一脸震惊与不解，卓展甚至连咽口水都做不到了。
“卓展，说起卓枫他们的死，就是四年前的那场‘山海祸’，你们几个作为家属肯定都有所耳闻，但料你们知道得也没多少。”文叔凌厉地说道，锐利的眼神扫向众人。
“雪言的爷爷江老、卓展的父母都在那次事故中遇难，段飞段越的父亲虽然逃出生天，但现在已是将死不活，你们都是局内人。壮子，你是局外人，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十分凶险。”
“不，我不走！卓展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卓展、段飞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了，我那个家里只有个阿姨，我爸妈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那根本不是我的家。我胆子大、有力气，不让我参与进来我还担心他俩的安危呢。”
“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父母……”
“壮子不用回家。文叔，让他听。”卓展少见的打断了文叔的话，平静而肯定。
“好，既然你们都已做好了心里准备，那我就继续说了。”文叔叹了口气，顿了顿，悠悠道：“我想你们都知道，你们父母的老师，江酉国教授，自小痴迷《山海经》，他一直认为众人口中荒诞不经的山海世代是客观存在的，那些奇人诡事、那些兽怪巫神也都是真实的……”
文叔提到的江老，就是这个宅子从前的主人，江酉国。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拿下了物理学、矿物学、哲学三个博士学位，被学术界称为‘鬼才’。但江老又绝不是个天天只知道做实验写论文的老学究，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果决行动力，让不了解他底细的人觉得他更像一个浪子、诗人。
因此他做研究从来不啃前人剩下的饽饽，向来都是独辟蹊径，这也是他没有循规蹈矩地就职于中科院，而选择自己成立单独实验室的原因。
但这样的行事风格与处世方式，在世俗人眼中却是极其不靠谱的，很少能有人义无反顾地追随江老搞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
卓展的父母，还有段飞段越的父亲，就是少数的几个另类，他们从做江老的研究生开始，就跟着江老，不遗余力地为帮助江老实现一个又一个大胆的猜想。
当年卓展的父亲卓枫博士毕业的时候，接到好几家顶尖机构的高薪聘请，各大科研所也纷纷抛出橄榄枝，但卓枫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是他要跟江老一同实现一个伟大梦想。
段飞的父亲段承奎也是，这么多年好了坏了都没说过离开。不过好在实验室的小成果不断，商业转化率也很高，江老一直没让这帮人穷着、饿着。
“……江老一直没有忘记探寻儿时那个山海经之梦，与其说是梦想，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执念。通过研究，江老发现，山海经所处的那个上古时代，天地间的气、磁场、规律正处于远古混沌和后世文明世界之间的分化阶段，自然界中的各种能量都在剥析、分层，这样的演化让时空运行规律变得并不那么严谨了。”文叔神情凝重，严肃说道。
“然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也是新旧时代的一个分化点，从长达几千年的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占主导地位的旧型社会关系，转化为电子科技网络的现代文明不过才百年光阴，社会也是在处在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裂变时期，时空壁垒同样脆弱，这才有了将两个时空通过某个介质联系起来的可能。”
“文叔，你的意思是……两个世界可以相通？”段飞瞪大眼睛，惊讶地望向文叔。
文叔神秘一笑，点了点头：“江老的研究团队花了十数年的时间，终于发明出一种能够联系两个时空的介质，‘司空’，就是这个东西。”
文叔说着从大木箱里拿出一个陶瓷盒子，打开盖子后，一个银色圆饼形的精密仪器映入他们眼帘。
这司空的的样子很像指南针，只不过它是有三组指针，且指针是半圆弧形，中间还有一个凹进去的圆形小表盘，小表盘里面不知是什么物质，像水银一样可以流动，但颜色却是变幻无穷的，犹如变幻莫测的宇宙星云，很是迷人，似乎看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一样。小表盘的外围、指针的内侧，还精密地镶了三圈细小的彩石，有几十种之多。
“这个司空世上仅此一个，”文叔不觉叹了口气：“哎……江老死后，司空的制作方法也被带进坟墓了。这四年，不知道有多少心怀不轨的组织和强人想打这个东西的主意，公司、实验室那边不知被贼光顾多少次了，有的甚至凿墙生取保险柜。今天去找卓展的，就是隐土帮顾三的人，也是打这个司空主意的老客。可他们谁知道，这么金贵的东西却被我藏在家里储藏室的破烂下面，哼，让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
众人此时都凑上前去俯身观看，这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了。
“哟，这高科技精密仪器还不忘镶嵌宝石，江老真是骚气……哦，不……那个……讲究，讲究……呵呵。”壮子最先打破了沉默，但刚才的口不择言让他还是不由得瞄了一眼江雪言，好在江雪言并未看他，也没有动怒，仍旧低头玩弄着手中的布丁勺。
文叔哂然一笑：“呵呵，你懂什么，这一圈圈的彩石可是稳定司空、撕裂时光隧道的重要元素。你们别忘了，江老还是矿物学家，他很多年前就说过，宝石是大地的舍利，千百年的地气日月精华才凝结成这美丽的东西，不同的宝石有着不同的磁场和神秘力量。江老对各种矿宝石的磁场、元素、性能进行了研究和整合排列，终于排列出这个能量环，让各种矿石间的磁力相互制约、平衡，从而成功连接两个时空。”
“嗬，我家里还好些个蜜蜡、松石、南红手串，我把这些都挂身上，是不是也能穿越时空了？”壮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我去，壮子，说你蠢你还不服，都说了是研究后精密组合排列的，而且矿石只是其中的一项要素，肯定还有别的啊，要不你以为中间那个圆盘里的漂亮流浆只是装饰啊？”段飞毫不留情地吐槽壮子，满脸嫌弃。
“文叔，那我父母是怎么遇难的呢？”卓展双手交叉，喃喃问道。与其观摩这世人难见的司空，他更关心父母死亡的真相。
“这就要从‘山海盟’开始说起了。”文叔呷了口茶，若有所思，眼睛直勾勾的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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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展没露声色，自己回想着黑领章说的每一句话，心乱如麻。
段越往上拉了拉围巾，只露出那双汪着水的大眼睛，不停地向校园内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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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正说着，壮子呼哧带喘跑过来了。
“你又什么情况啊？”段越倒是不着急，但她也喜欢时不时打趣一下壮子。
“哎呦，越越，这个可真不赖我，我这一下午乖的跟鹌鹑似的，看了四节课漫画，谁知快放学的时候肚子不得劲儿了，估计是中午剧烈跑完就吃饭喝冰可乐了。”
“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了？”卓展抬眼看了眼壮子，赶忙问道。
“不疼了，一泻千里之后舒服多了。”正说着，壮子脸色一沉，猛一拍脑门：“哎哟！今天是动漫城新品手办发布日，俺老婆蕾姆的新手办啊，女仆装新姿势啊，几点几点了？”
“都快6点半了，赶紧走吧，今天卓展生日，再不过去文叔急死了。都这时候了，等你到了动漫城，你老婆早跟别人回家了，除非你打飞的。”段飞不耐烦道。
“唉，得得，事后我再从网上加价收吧，走，给卓展过生日去！哎，卓展，也就是你，我才放弃了第一时间接我老婆，若不是生死之交我是万万不会滴。”
“行了，知道啦，一会儿让文叔给你加两个菜行不？”
“现在就加，赶紧给文叔发微信，糖醋排骨和锅包肉！”
“好腻……”段越不禁嘀咕了一句。
“哎，壮子，我说你这老婆一个季度一换啊？从小学五年级时的安娜到现在得蕾姆，这都几十个了吧？”段飞嘴上总是饶不了壮子。
“哪有，这回壮爷可是专一的很，从去年4月份到现在蕾姆可是稳坐正宫之位，但是壮爷俺滴后宫庞大，有时候也得雨露均沾不是？”
“别贫了，快骑车，走了。”段飞催促道。
“嗬，今天这风，又冷又硬。都说风像妈妈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我们，今天的风就像后妈的手，大嘴巴子往死里扇啊！别骑什么小黄车了，拉的我也没什么力气再蹬车了，叫辆滴滴吧，我请大家坐车回去。”壮子从来不差钱，但他很少在大家面前使钱，除非特殊情况，比如今天这种。
江家的别墅无论来多少次都会让人叹为观止。
错落而叠的三层板楼极具视觉冲击，凹凸不一的砖墙上是一朵朵没有规律的云形的拱窗，白色灰泥墙与绛色屋瓦相映成辉，每面墙的转角石上都嵌满了五颜六色的随形彩石，淡彩的彩石石砌既不喧宾夺主又点缀的恰到好处。
虽然墙上的爬山虎已经在入冬后中掉光了叶子，但庭院内白色、玄色鹅卵石铺排而成的旱池景观及庭心太湖石造景，还是让院子里在冬日也充满盎然生机。
别出心裁的设计和搭配让这个家看起来既别致优雅，又不过分雍容奢华，浪漫与庄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这个庭院里相得益彰。
这个江宅是卓家和段家父母共同的老师江酉国的家。四年前江老同卓展的父母一同遇难，老管家文叔就把卓展接到这里照顾，江老唯一的孙女江雪言也住在这里，但升入大学后，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宿舍了。
卓展一行推开大门，就看到跟往年一样布置的漂漂亮亮的大厅，文叔熟悉的身影认真地忙碌着。晚餐的桌子餐布刀叉已摆放妥当，看来就差上菜了。
“文叔，我们回来了！”
“快进来，今天冻坏了吧。”一张胖胖的慈祥的脸庞笑着迎了出来，这便是江家的管家文泰，卓展他们都叫他文叔。
文叔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江老的助手，但他深知自己天资愚钝、修为有限，再到后来就帮不上什么忙了，随着江老唯一的孙女江雪言的回来，打理好江老的后院就成了文叔最大的任务了，于是这江家的官家一做就是十几年。
卓展脱下外套，看了眼文叔，淡然一笑：“还好，坐滴滴回来的，不冷。”
“赶紧赶紧，洗洗手落座，菜都准备好了，加的两道菜也准备好了，我又研究了几道新菜式，你们尝尝怎么样，也给文叔提提意见。”显然，文叔并没有注意到卓展的心事重重。
“文叔做的菜都好吃，我们啊没有不爱吃的，有时间一定要好好跟您学学手艺。”段越一脸真诚的肯定道。
“文叔你若不是要照顾卓展，我真想挖你到我家，天天吃你做的菜，太幸福了！”壮子这个吃货从小学开始就拜倒在文叔的围裙下，他随着父母没少吃高档餐厅，但他还是坚称文叔的手艺是他的最爱。
“文叔忙活一天累坏了吧？”段飞关切地问道。
“也没，今天雪言帮我一起忙活的，不累不累。”文叔摆了摆手。
“谁叫我？”江雪言一身黑色紧身衣裤，围着一件小猪佩奇的围裙从厨房闪了出来，对于江雪言这样长相洋气的美女，这样的搭配反而有种时尚的错觉。
江雪言高挑精瘦，黑而直的头发高高的束起马尾，利索而干练，肌肤似雪般剔透，细长的凤眼流露出三分高傲三分冰冷。“你们到了啊，等着，我这就去拿菜。”
“雪言姐今天没课吗？”段飞问道。
“早上两节课，下午的计算机课没去上，大学很宽松，不像你们高中。”
说着说着，菜已摆满桌面，众人一一入座，文叔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的菜肴：“这是卓展最爱吃的蒜蓉生蚝和茄汁大虾，这是壮子点的糖醋排骨和锅包肉，还有段飞喜欢的脆皮羊排，段越最喜欢的桂花糯米糕，雪言爱吃的时蔬木薯圆子。还有这几道，我研究的新菜式，橙皮藕粉盅、香菇酿鹌鹑蛋、剁椒牛肚，都尝尝，都尝尝……”
晚餐幸福而欢乐，有壮子这个活宝在，气氛总是能很热烈。然而卓展这个寿星却一直心不在焉，他不时瞄着文叔，不知该如何开口。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心思机敏的江雪言也在瞄着他，从吃饭开始到现在。
不知不觉满桌盛宴已变残局。没有生日蛋糕，这是卓展四年前要求取消的，他怕回想起跟父母一起吹蜡烛许愿的场景，于是便直接进入下一个约定俗成的环节，送礼物。
段越兴奋地送出了她准备了一个星期的礼物，不，一年吧，上次送完生日礼物就开始准备这次的了。一双棕色翻皮手套，卓展平淡地说了句“喜欢”，段越便瞬间心花怒放，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段飞送了卓展一件小猪施魏因施泰格在拜仁慕尼黑的31号白色球服，虽然现在卓展已不参加学校足球队，但段飞知道他有的时候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在社区的球场踢闷球，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运动，不是轻易就能舍弃的。
壮子送的是一架高清航拍无人机，江雪言则是送了一支黄花梨做的横笛。都是卓展从前的爱好，因为大家实在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卓展喜欢什么，只能送他从前喜欢的东西。
卓展知道最后是文叔要送了，但文叔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神情也有些反常。卓展向前探过身子，凝重地盯着文叔，半晌，终于开口：“文叔，我爸妈和江老……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司空到底是什么？”
文叔骤然敛起慈祥的的笑容，皱了皱眉：“有人……去找过你了？”
卓展没想到文叔会这么快猜到，有些怔愣，点了点头：“今天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没看到样子，但那人戴着黑手套，领子上还别了一枚很特别的黑领章。”
“黑领章？呵呵……”文叔冷冷一笑，“那我知道了，是顾三的人。”
“文叔……”卓展再次开口，却立马被起身的文叔打断了：“等我一会儿。”
文叔一脸严肃走向储藏室，随后抱出来一大一下两个满是灰尘的带锁木箱子。他移开狼藉的餐具，把两个箱子依次放在了桌子上，拿出汗巾擦掉了箱子上面厚厚的灰，又从西服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两把包着手绢的钥匙，打开了大箱子的锁。
“卓展，今天你满十六岁了，就算你不问我，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和你父亲都觉得这是可以让你知道真相的年龄了。”文叔严肃且坚定地望着卓展。
还带着饭香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沉重的压的人无法呼吸。除了江雪言镇定如常，其他四人早已是一脸震惊与不解，卓展甚至连咽口水都做不到了。
“卓展，说起卓枫他们的死，就是四年前的那场‘山海祸’，你们几个作为家属肯定都有所耳闻，但料你们知道得也没多少。”文叔凌厉地说道，锐利的眼神扫向众人。
“雪言的爷爷江老、卓展的父母都在那次事故中遇难，段飞段越的父亲虽然逃出生天，但现在已是将死不活，你们都是局内人。壮子，你是局外人，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十分凶险。”
“不，我不走！卓展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和卓展、段飞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了，我那个家里只有个阿姨，我爸妈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那根本不是我的家。我胆子大、有力气，不让我参与进来我还担心他俩的安危呢。”
“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父母……”
“壮子不用回家。文叔，让他听。”卓展少见的打断了文叔的话，平静而肯定。
“好，既然你们都已做好了心里准备，那我就继续说了。”文叔叹了口气，顿了顿，悠悠道：“我想你们都知道，你们父母的老师，江酉国教授，自小痴迷《山海经》，他一直认为众人口中荒诞不经的山海世代是客观存在的，那些奇人诡事、那些兽怪巫神也都是真实的……”
文叔提到的江老，就是这个宅子从前的主人，江酉国。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拿下了物理学、矿物学、哲学三个博士学位，被学术界称为‘鬼才’。但江老又绝不是个天天只知道做实验写论文的老学究，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果决行动力，让不了解他底细的人觉得他更像一个浪子、诗人。
因此他做研究从来不啃前人剩下的饽饽，向来都是独辟蹊径，这也是他没有循规蹈矩地就职于中科院，而选择自己成立单独实验室的原因。
但这样的行事风格与处世方式，在世俗人眼中却是极其不靠谱的，很少能有人义无反顾地追随江老搞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
卓展的父母，还有段飞段越的父亲，就是少数的几个另类，他们从做江老的研究生开始，就跟着江老，不遗余力地为帮助江老实现一个又一个大胆的猜想。
当年卓展的父亲卓枫博士毕业的时候，接到好几家顶尖机构的高薪聘请，各大科研所也纷纷抛出橄榄枝，但卓枫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是他要跟江老一同实现一个伟大梦想。
段飞的父亲段承奎也是，这么多年好了坏了都没说过离开。不过好在实验室的小成果不断，商业转化率也很高，江老一直没让这帮人穷着、饿着。
“……江老一直没有忘记探寻儿时那个山海经之梦，与其说是梦想，更准确的应该说是执念。通过研究，江老发现，山海经所处的那个上古时代，天地间的气、磁场、规律正处于远古混沌和后世文明世界之间的分化阶段，自然界中的各种能量都在剥析、分层，这样的演化让时空运行规律变得并不那么严谨了。”文叔神情凝重，严肃说道。
“然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也是新旧时代的一个分化点，从长达几千年的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占主导地位的旧型社会关系，转化为电子科技网络的现代文明不过才百年光阴，社会也是在处在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裂变时期，时空壁垒同样脆弱，这才有了将两个时空通过某个介质联系起来的可能。”
“文叔，你的意思是……两个世界可以相通？”段飞瞪大眼睛，惊讶地望向文叔。
文叔神秘一笑，点了点头：“江老的研究团队花了十数年的时间，终于发明出一种能够联系两个时空的介质，‘司空’，就是这个东西。”
文叔说着从大木箱里拿出一个陶瓷盒子，打开盖子后，一个银色圆饼形的精密仪器映入他们眼帘。
这司空的的样子很像指南针，只不过它是有三组指针，且指针是半圆弧形，中间还有一个凹进去的圆形小表盘，小表盘里面不知是什么物质，像水银一样可以流动，但颜色却是变幻无穷的，犹如变幻莫测的宇宙星云，很是迷人，似乎看一眼就能把人吸进去一样。小表盘的外围、指针的内侧，还精密地镶了三圈细小的彩石，有几十种之多。
“这个司空世上仅此一个，”文叔不觉叹了口气：“哎……江老死后，司空的制作方法也被带进坟墓了。这四年，不知道有多少心怀不轨的组织和强人想打这个东西的主意，公司、实验室那边不知被贼光顾多少次了，有的甚至凿墙生取保险柜。今天去找卓展的，就是隐土帮顾三的人，也是打这个司空主意的老客。可他们谁知道，这么金贵的东西却被我藏在家里储藏室的破烂下面，哼，让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
众人此时都凑上前去俯身观看，这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了。
“哟，这高科技精密仪器还不忘镶嵌宝石，江老真是骚气……哦，不……那个……讲究，讲究……呵呵。”壮子最先打破了沉默，但刚才的口不择言让他还是不由得瞄了一眼江雪言，好在江雪言并未看他，也没有动怒，仍旧低头玩弄着手中的布丁勺。
文叔哂然一笑：“呵呵，你懂什么，这一圈圈的彩石可是稳定司空、撕裂时光隧道的重要元素。你们别忘了，江老还是矿物学家，他很多年前就说过，宝石是大地的舍利，千百年的地气日月精华才凝结成这美丽的东西，不同的宝石有着不同的磁场和神秘力量。江老对各种矿宝石的磁场、元素、性能进行了研究和整合排列，终于排列出这个能量环，让各种矿石间的磁力相互制约、平衡，从而成功连接两个时空。”
“嗬，我家里还好些个蜜蜡、松石、南红手串，我把这些都挂身上，是不是也能穿越时空了？”壮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我去，壮子，说你蠢你还不服，都说了是研究后精密组合排列的，而且矿石只是其中的一项要素，肯定还有别的啊，要不你以为中间那个圆盘里的漂亮流浆只是装饰啊？”段飞毫不留情地吐槽壮子，满脸嫌弃。
“文叔，那我父母是怎么遇难的呢？”卓展双手交叉，喃喃问道。与其观摩这世人难见的司空，他更关心父母死亡的真相。
“这就要从‘山海盟’开始说起了。”文叔呷了口茶，若有所思，眼睛直勾勾的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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