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万一
秦声拿着今天上午柳依依给的名片，站在26楼的阳台上，看着楼下不远处a大操场上人来人往，操场再往南一点，就是新学生活动中心，就是柳依依的时舒。这几天他其实已经去过时舒，在那里吃过一次饭，买过插花和一副画——柳依依临摹吴冠中的《江南》系列之一，看时间是最近画的。近乡情更怯，他是近人情更怯。如何面对柳依依，他的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好。
这里是他姥姥姥爷的家，也是他长大的地方，姥爷是已退休的a大数学系教授，夫妇俩现在正在南方过冬，一般要到5月柳絮满天飞的时候过了才回来。
秦声的爸爸是军人，父子俩这么多年一直聚少离多，假期才能见个面。幼年的秦声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但是为了秦声能有一个更好的教育环境和学习条件，秦声跟着妈妈住到了姥姥家，进入了a大附小、附中，直到他上大学，妈妈才又随军去了。
秦声从小就是同学父母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成绩好。在他的认知里，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很辛苦，妈妈一个人又要照顾自己，又要去照顾爸爸，两边跑，很不容易，自己要表现好一点，不能给大人添麻烦。
妈妈对秦声管得很严，所有的时间都给他安排好了，平时放学有文化课：数学、作文、英语；周末有兴趣班，这些年从琴棋书画到单片机、轮滑、游泳、足球上了个遍。妈妈说这是要把他在部队大院疯玩儿那几年补回来，咱已经落后在起跑线上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过上到最后，留下了数学、信息和足球三样自己喜欢的。这是秦声自己“奋力争取”的结果。
秦声回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妈妈“争”的呢？
小学？好像没有争过。那时候邻居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见他很喜欢，邻居就让他抱了一只回去。妈妈看见了，说了很多养狗的麻烦，还说怕狗。于是小秦声又把小狗依依不舍的还了回去。他没有玩的时间，其实想要有个玩伴而已。但是妈妈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初一的时候，他想要一部手机。妈妈说，你已经有电脑有相机，还要手机干嘛，学校离家那么近，有什么事情到老师办公室打个电话给家里就可以了，实在需要就用我的吧。好吧，妈妈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过完年，他还是克制不住想要手机的欲望，就用压岁钱偷偷的买了一部手机。不久之后，他在房间里偷偷和同学组队玩手机游戏的时候，房间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妈妈轻轻的走到他身后，站着看了一会儿，才拍了他一下肩膀：“干什么呢？”他顿时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妈妈拿走了手机：“跪下。”声音很平静，但是他却很惶恐。
“手机哪儿来的？”
“压岁钱买的。”他跪在地上，回答得战战兢兢。
“多久了？”
“一个月了。”
“嗯，真有出息，开始学会骗人了。跪着吧！”妈妈就不理他了。
他在地上跪了半个小时，姥姥从外面回来了，帮他打了圆场：“手机是我同意给声声买的，他上学期考试成绩不错，当作给他的奖励。你这段时间忙，也就忘了告诉你。”
也许妈妈需要一个台阶，没有拆穿姥姥，而是把手机拿了给他：“手机可以还给你，但是密码要告诉大人，我要随时可以查。游戏要卸载掉。”
那我还要手机干嘛。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回答说，好。有总比没有强吧。他还是找到了对付的办法，玩儿的时候安装，进家门前卸载，虽然很麻烦，但是总比没玩过，没法儿和同学交流好呀。
初二的时候，市里推行教育资源均衡化，附中与另一所初中合并了，初二年级从6个班，变成了十个班。开学典礼，他代表优秀学生上台领了奖，麻烦好像也就此开始了。当时他走过某个新合并过来的班级时，听到了几个女生的惊呼：“哇，好帅啊！”
过了几天，一个女生，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现在都不知道，在放学的路上，从他后面走上来叫他：“秦声，给。”然后塞给他一个粉红的信封就跑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里面的卡片画满了红色的心，写了一句话：我喜欢你！还有一个电话号码，一个社交软件号码，一个名字。
虽然同学之间经常有人说谁喜欢谁之类的话，但轮到他自己头上，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在扔与不扔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放进了书包。他没有理会对方，但是要他打电话去向对方说出拒绝的话，他张不开嘴，他想的是，我不回应你，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了吧？
又过了几天，在学校教室走廊里，一个女生，应该不是上次那个，递给了他一张叠成心形的纸：“秦声，我喜欢你，咱们做个朋友吧。”这下旁边好几个人都听见了，看了过来。女生看着他，把心形信纸放在他手里，他下意识的缩手，信纸掉在地上：“对不起，我......”他想说，我不是故意扔你的东西。女生捡起信纸固执的又塞到他的手里：“我不管，你必须收下。”整个过程有一分钟吗？女生转身走了，秦声一个人在风中凌乱。那颗“心”他后来不知道随手放到了哪里，也许被好事者拿走了。
第二天，班里同学告诉他，7班和8班的俩女生为了他两边都约了人要在学校外面谈一谈。“啊？”这些女生的作风也太彪悍了吧，“我什么都不知道！”秦声叫冤。事情没有发展到自己眼前，秦声不觉得跟自己有关，没有理会这些“不可理喻”的女生。
班主任李山老师找秦声谈话时，他都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李老师拿出一个心形的信纸：“这是你的吗？”秦声愣住了，怎么会在老师这里？可是怎么回答呢？是或者不是都不对呀，是？不是自己想要接的。不是？确实最后是落在自己手里了。“这是一个女生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顺手放到哪儿去了。我都不认识她。”秦声想了想回答道。
“你是不是还接了一个女生的东西？卡片或者是信？”李老师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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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他姥姥姥爷的家，也是他长大的地方，姥爷是已退休的a大数学系教授，夫妇俩现在正在南方过冬，一般要到5月柳絮满天飞的时候过了才回来。
秦声的爸爸是军人，父子俩这么多年一直聚少离多，假期才能见个面。幼年的秦声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但是为了秦声能有一个更好的教育环境和学习条件，秦声跟着妈妈住到了姥姥家，进入了a大附小、附中，直到他上大学，妈妈才又随军去了。
秦声从小就是同学父母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成绩好。在他的认知里，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很辛苦，妈妈一个人又要照顾自己，又要去照顾爸爸，两边跑，很不容易，自己要表现好一点，不能给大人添麻烦。
妈妈对秦声管得很严，所有的时间都给他安排好了，平时放学有文化课：数学、作文、英语；周末有兴趣班，这些年从琴棋书画到单片机、轮滑、游泳、足球上了个遍。妈妈说这是要把他在部队大院疯玩儿那几年补回来，咱已经落后在起跑线上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过上到最后，留下了数学、信息和足球三样自己喜欢的。这是秦声自己“奋力争取”的结果。
秦声回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妈妈“争”的呢？
小学？好像没有争过。那时候邻居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见他很喜欢，邻居就让他抱了一只回去。妈妈看见了，说了很多养狗的麻烦，还说怕狗。于是小秦声又把小狗依依不舍的还了回去。他没有玩的时间，其实想要有个玩伴而已。但是妈妈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初一的时候，他想要一部手机。妈妈说，你已经有电脑有相机，还要手机干嘛，学校离家那么近，有什么事情到老师办公室打个电话给家里就可以了，实在需要就用我的吧。好吧，妈妈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过完年，他还是克制不住想要手机的欲望，就用压岁钱偷偷的买了一部手机。不久之后，他在房间里偷偷和同学组队玩手机游戏的时候，房间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妈妈轻轻的走到他身后，站着看了一会儿，才拍了他一下肩膀：“干什么呢？”他顿时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妈妈拿走了手机：“跪下。”声音很平静，但是他却很惶恐。
“手机哪儿来的？”
“压岁钱买的。”他跪在地上，回答得战战兢兢。
“多久了？”
“一个月了。”
“嗯，真有出息，开始学会骗人了。跪着吧！”妈妈就不理他了。
他在地上跪了半个小时，姥姥从外面回来了，帮他打了圆场：“手机是我同意给声声买的，他上学期考试成绩不错，当作给他的奖励。你这段时间忙，也就忘了告诉你。”
也许妈妈需要一个台阶，没有拆穿姥姥，而是把手机拿了给他：“手机可以还给你，但是密码要告诉大人，我要随时可以查。游戏要卸载掉。”
那我还要手机干嘛。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回答说，好。有总比没有强吧。他还是找到了对付的办法，玩儿的时候安装，进家门前卸载，虽然很麻烦，但是总比没玩过，没法儿和同学交流好呀。
初二的时候，市里推行教育资源均衡化，附中与另一所初中合并了，初二年级从6个班，变成了十个班。开学典礼，他代表优秀学生上台领了奖，麻烦好像也就此开始了。当时他走过某个新合并过来的班级时，听到了几个女生的惊呼：“哇，好帅啊！”
过了几天，一个女生，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现在都不知道，在放学的路上，从他后面走上来叫他：“秦声，给。”然后塞给他一个粉红的信封就跑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里面的卡片画满了红色的心，写了一句话：我喜欢你！还有一个电话号码，一个社交软件号码，一个名字。
虽然同学之间经常有人说谁喜欢谁之类的话，但轮到他自己头上，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在扔与不扔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放进了书包。他没有理会对方，但是要他打电话去向对方说出拒绝的话，他张不开嘴，他想的是，我不回应你，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了吧？
又过了几天，在学校教室走廊里，一个女生，应该不是上次那个，递给了他一张叠成心形的纸：“秦声，我喜欢你，咱们做个朋友吧。”这下旁边好几个人都听见了，看了过来。女生看着他，把心形信纸放在他手里，他下意识的缩手，信纸掉在地上：“对不起，我......”他想说，我不是故意扔你的东西。女生捡起信纸固执的又塞到他的手里：“我不管，你必须收下。”整个过程有一分钟吗？女生转身走了，秦声一个人在风中凌乱。那颗“心”他后来不知道随手放到了哪里，也许被好事者拿走了。
第二天，班里同学告诉他，7班和8班的俩女生为了他两边都约了人要在学校外面谈一谈。“啊？”这些女生的作风也太彪悍了吧，“我什么都不知道！”秦声叫冤。事情没有发展到自己眼前，秦声不觉得跟自己有关，没有理会这些“不可理喻”的女生。
班主任李山老师找秦声谈话时，他都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李老师拿出一个心形的信纸：“这是你的吗？”秦声愣住了，怎么会在老师这里？可是怎么回答呢？是或者不是都不对呀，是？不是自己想要接的。不是？确实最后是落在自己手里了。“这是一个女生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顺手放到哪儿去了。我都不认识她。”秦声想了想回答道。
“你是不是还接了一个女生的东西？卡片或者是信？”李老师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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