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秋云坐在簪红的身边，簪红只是低低的啜泣，也不像别人一样，哭的时候恨不得编一出话本，唱给别人听。簪红本来就生的美，坐在这石板上哭，就像是美人灯上低着头的姑娘，秋云不忍心，拍拍她道：“你我她都是丫头，伺候人是本分，你只看着那些受宠的小娘人前风光，可背后都是要受大娘子拿捏，你是个聪明人，饶是屋里只有方小娘一个小娘，她还有锴哥儿，也还不是活的战战兢兢的。”
簪红的啜泣停了几声，秋云知道她听进去了，忙继续道：“更何况，二哥儿和咱们老爷，是一个性子，也不善于闺房之乐，就算是攀上他，还不是以后数着日子过的时候多。”
簪红呜呜咽咽的道：“我，我也并不是要争个什么，他对我那么好，我也想报答他，可是，他不肯领我的情。”
秋云安慰道：“二哥儿木讷，不懂也在情理之中，我只劝你别想着他了，咱们这位大娘子，行事狠毒，日后你奉她为婆母，少不得要苛待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熬油一样，却没得个儿子，这苦你是一辈子都领不干净了。”
“我，我也只想在他身边做个丫头，就是粗使我也愿意。”
秋云压低了声音道：“簪红，你生的确实美，但你没来这府上的时候，二哥儿身边还有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丫头，叫做绿珠，她生得比你还美，后来因为奉茶时将一盏滚热的茶水泼到了大娘子身上，后来，那丫头就无声无息死在了方小娘院后的那口井里，大娘子不许人再说这件事，所以大家都快忘了。你若真的想去二哥儿的院子送死，你就去吧，我再也不拦着。”
簪红被吓着了，忘了哭瞪着眼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你和二哥儿身边的丫头鸣翠好，你且去问问她，三年前有没有绿珠这个人。”
“鸣翠也才九岁，她该不记得了吧？”
“怎么能不记得，她是绿珠领进来，求了二哥儿的才放进院子里的。”
簪红试探道：“那二哥儿有心收绿珠？”
秋云笑着打了她一下道：“二哥儿那个时候不过才十一二岁，哪想的到这上头，是大娘子觉得绿珠美，怕教坏了二哥儿，所以这才演了一出戏。”
“那许是那绿珠真的将茶水泼到大娘子身上了呢？”
秋云冷笑了一声道：“说你痴傻，你还真的是痴，若是下人做不好活，找个人牙子当时发卖了不就行了？更何况，人哪有那么大的脾气，挨几句骂，就跳井的。”
簪红听了秋云说的，也只好心里认了。这位大娘子身边一个两个的嬷嬷姐姐，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可一到她们手里，就是曾经睡过一张床的人，她们也能打的你七荤八素，爹娘老子不认。更何况这位大娘子，有用的时候，能给你嘘寒问暖，你若犯了她的河水，尸骨有未，也不能预料，若是那天二哥儿不去，只怕大娘子不单单是打她一顿了了。
簪红想起来昨天的事情，不觉后怕起来。抱了抱胳膊，秋云道：“你穿的少，还是跟我回院里去吧，把斗篷拱上，厨房你还有活，不仔细盯着，那些老婆子肯定私底下偷分瓜果菜。”
秋云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该劝的都劝了，她若还是这个样子，那就由她去吧。簪红默了一会儿，还是起来，跟上了秋云的脚步。秋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簪红说话，可簪红却一直回头看苏亭锦那院子里冒出来的两棵大柏树，看的直到回头的时候只有树尖儿了，她才老老实实的跟在了秋云的身后。
秋云将她送回了房间，才过来给纹莹回话，纹莹正捧着一个龙泉窑的青碗，喝的正香，春雪在一旁眉开眼笑的道：“秋云姐姐，咱们给小厨房的葛大娘说说，让她再做点小食吧。”
秋云笑道：“那碗里正喝的是什么？”
春雪道：“大火炖了一早的羊骨汤。”
秋云试探道：“这样好的汤，夏婵那小蹄子喝了最好，一到冬日，手脚都是冰凉，手炉都捂不热。”
冬雪瞧着纹莹的脸色，像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便继续道：“我晚上去瞧瞧她吧，也有几天没见过了，还有些不习惯。”
纹莹在心里笑，脸上没有什么表露，秋云知道她这是同意了，连忙兴冲冲的去安顿小厨房让把汤盛出来，葛大娘正在炸油果，把果子做成了鱼的样子，炸的黄灿灿的，秋云也觉得好看，让她多炸几个。
冬雪跑进厨房笑嘻嘻对葛大娘道：“昨儿你说可以做螃蟹馅儿的小饺子，什么时候能做啊？”
葛大娘笑道：“中秋才有螃蟹，这都什么季节了，上哪给你淘澄螃蟹肉去，你别在这里乱搅和，一会儿姑娘要喝羊骨汤，我要做松瓤鹅油卷。”
秋云忙道：“你捡姑娘爱吃的做来，自从病着以后，瘦的衣裳都能伸过去两指了，也就今天想着多吃，一顿饭把这十几天的都补回来那可真是好了。不然过几天进宫，曲嬷嬷和太后又要怪罪姑娘瘦了。”
葛大娘忙道：“那是自然，我那蒸着玫瑰如意糕的，还有南瓜饼，天冷了，还温了一壶米酒，给姑娘热热身子。”
秋云低声道：“簪红爱吃什么？”
葛大娘忙问道：“怎么问起她来了？我听说她不是要拨给二哥儿？”
秋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仍低声道：“捡她爱吃做两样，给她送过去，心里不好受，且有的闹呢。”
“她就喜欢吃蛋羹还有芝麻馅儿的小汤圆，等给姑娘弄完，我就给她弄。”
葛大娘手脚最快，几下鱼样的油果就出来了，冬雪连忙尝了一个，差点没烫掉嘴皮子。
秋云笑道：“看把你急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怎么突然就想起来炸油果了，这可是……”
秋云突然顿住了，葛大娘也停住了，冬雪笑道：“我让葛大娘给她炸的，我晚上要看她去。秋云你要是不给姑娘说，我夜里就偷着去了。”
“好你个小蹄子，偷着看她你也不说，那我那丢的咸菜和橄榄菜，是不是你拿的？”
冬雪嘿嘿一笑道：“咱们哪用得着这个。给她拿来夹馒头吃，小娘那里，夜里听说都吃白薯的，过的也苦，她又好吃辛辣，不给她点味道，她都泼辣不起来了。”
厨房里的人都笑了，秋云笑道：“你何必偷着拿，你说了我还给她藏着好东西呢，我那不少蜂蜜，拿去给她蘸馒头吃。”
厨房里因为说起了夏婵，大家顿时热闹了起来。虽然她牙尖嘴利爱骂人，可满屋子谁也没有她仗义，家里有难的，随口说一声，她能把自己一盒子首饰当完，全都换成钱救人。活计做不好的，她虽然骂骂咧咧，可手脚上一点也不含糊，几下就把该教的教会了。大娘子管家的时候，克扣东西，只要她知道了，保管连哄带骂，要回来的还能多出来，夏婵虽然不在这里，可大家想起夏婵，既是欢快的语气，又满满的心酸。
葛大娘给簪红捏汤圆的手，也慢了下来，轻声道：“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
簪红在屋里，想起来，又蒙着头哭了一场，窝在床上，缩成了一团。眼前是苏亭锦那张僵硬的脸，平时掐尖要强的心都去了十之七八，耳边又是秋云跟她说过的话，秦氏如何如何恶毒，她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星儿将门一开，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一把揭开了被子，笑道：“别哭了，这都回来了，你还惦记。”
簪红一看是星儿，忙起身道：“你平日最忙，看我耽误你的活儿。”
“这里就数咱们两个最亲厚，我不听你说你的委屈，还有谁愿意？”
“我……”簪红没开口说一句完整话，却又哭了起来道：“我当他也喜欢我，才巴巴的盼望着能去他跟前伺候。大娘子打我，我也没想过叫喊，可，可他却赶我走。”
“你别哭了，二哥儿对你最好，咱们府的丫头都比不上你，我看就是有人撺掇，不然怎么你刚出来，郡主和秋云就好巧不巧的从那出来了？”
“什么？”簪红仔细一回想，也觉得郡主和秋云可疑起来。
星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那个夏婵也对二哥儿有意，旧年他爹娘要赎她出去，也为了二哥儿没走的了。”
簪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道：“是了，一定就是，我说她怎么平白这样好心去劝我，原来都是替那个贱人打算。”
星儿拉着她的手道：“你啊，这个院里哪有好人，你看看他们，好吃的好喝的，宫里来的赏赐，有我们一点没有，偏什么活儿都让我们干了。夏婵那个贱人，人叫撵走了，可你看看，厨房里哪个你使唤的动？”
簪红怒道：“我原本以为秋云也是好的，原来为了那个贱人，连我也出卖的。别人在她眼里，也不如夏婵那贱人一个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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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红的啜泣停了几声，秋云知道她听进去了，忙继续道：“更何况，二哥儿和咱们老爷，是一个性子，也不善于闺房之乐，就算是攀上他，还不是以后数着日子过的时候多。”
簪红呜呜咽咽的道：“我，我也并不是要争个什么，他对我那么好，我也想报答他，可是，他不肯领我的情。”
秋云安慰道：“二哥儿木讷，不懂也在情理之中，我只劝你别想着他了，咱们这位大娘子，行事狠毒，日后你奉她为婆母，少不得要苛待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熬油一样，却没得个儿子，这苦你是一辈子都领不干净了。”
“我，我也只想在他身边做个丫头，就是粗使我也愿意。”
秋云压低了声音道：“簪红，你生的确实美，但你没来这府上的时候，二哥儿身边还有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丫头，叫做绿珠，她生得比你还美，后来因为奉茶时将一盏滚热的茶水泼到了大娘子身上，后来，那丫头就无声无息死在了方小娘院后的那口井里，大娘子不许人再说这件事，所以大家都快忘了。你若真的想去二哥儿的院子送死，你就去吧，我再也不拦着。”
簪红被吓着了，忘了哭瞪着眼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你和二哥儿身边的丫头鸣翠好，你且去问问她，三年前有没有绿珠这个人。”
“鸣翠也才九岁，她该不记得了吧？”
“怎么能不记得，她是绿珠领进来，求了二哥儿的才放进院子里的。”
簪红试探道：“那二哥儿有心收绿珠？”
秋云笑着打了她一下道：“二哥儿那个时候不过才十一二岁，哪想的到这上头，是大娘子觉得绿珠美，怕教坏了二哥儿，所以这才演了一出戏。”
“那许是那绿珠真的将茶水泼到大娘子身上了呢？”
秋云冷笑了一声道：“说你痴傻，你还真的是痴，若是下人做不好活，找个人牙子当时发卖了不就行了？更何况，人哪有那么大的脾气，挨几句骂，就跳井的。”
簪红听了秋云说的，也只好心里认了。这位大娘子身边一个两个的嬷嬷姐姐，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可一到她们手里，就是曾经睡过一张床的人，她们也能打的你七荤八素，爹娘老子不认。更何况这位大娘子，有用的时候，能给你嘘寒问暖，你若犯了她的河水，尸骨有未，也不能预料，若是那天二哥儿不去，只怕大娘子不单单是打她一顿了了。
簪红想起来昨天的事情，不觉后怕起来。抱了抱胳膊，秋云道：“你穿的少，还是跟我回院里去吧，把斗篷拱上，厨房你还有活，不仔细盯着，那些老婆子肯定私底下偷分瓜果菜。”
秋云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该劝的都劝了，她若还是这个样子，那就由她去吧。簪红默了一会儿，还是起来，跟上了秋云的脚步。秋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簪红说话，可簪红却一直回头看苏亭锦那院子里冒出来的两棵大柏树，看的直到回头的时候只有树尖儿了，她才老老实实的跟在了秋云的身后。
秋云将她送回了房间，才过来给纹莹回话，纹莹正捧着一个龙泉窑的青碗，喝的正香，春雪在一旁眉开眼笑的道：“秋云姐姐，咱们给小厨房的葛大娘说说，让她再做点小食吧。”
秋云笑道：“那碗里正喝的是什么？”
春雪道：“大火炖了一早的羊骨汤。”
秋云试探道：“这样好的汤，夏婵那小蹄子喝了最好，一到冬日，手脚都是冰凉，手炉都捂不热。”
冬雪瞧着纹莹的脸色，像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便继续道：“我晚上去瞧瞧她吧，也有几天没见过了，还有些不习惯。”
纹莹在心里笑，脸上没有什么表露，秋云知道她这是同意了，连忙兴冲冲的去安顿小厨房让把汤盛出来，葛大娘正在炸油果，把果子做成了鱼的样子，炸的黄灿灿的，秋云也觉得好看，让她多炸几个。
冬雪跑进厨房笑嘻嘻对葛大娘道：“昨儿你说可以做螃蟹馅儿的小饺子，什么时候能做啊？”
葛大娘笑道：“中秋才有螃蟹，这都什么季节了，上哪给你淘澄螃蟹肉去，你别在这里乱搅和，一会儿姑娘要喝羊骨汤，我要做松瓤鹅油卷。”
秋云忙道：“你捡姑娘爱吃的做来，自从病着以后，瘦的衣裳都能伸过去两指了，也就今天想着多吃，一顿饭把这十几天的都补回来那可真是好了。不然过几天进宫，曲嬷嬷和太后又要怪罪姑娘瘦了。”
葛大娘忙道：“那是自然，我那蒸着玫瑰如意糕的，还有南瓜饼，天冷了，还温了一壶米酒，给姑娘热热身子。”
秋云低声道：“簪红爱吃什么？”
葛大娘忙问道：“怎么问起她来了？我听说她不是要拨给二哥儿？”
秋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仍低声道：“捡她爱吃做两样，给她送过去，心里不好受，且有的闹呢。”
“她就喜欢吃蛋羹还有芝麻馅儿的小汤圆，等给姑娘弄完，我就给她弄。”
葛大娘手脚最快，几下鱼样的油果就出来了，冬雪连忙尝了一个，差点没烫掉嘴皮子。
秋云笑道：“看把你急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怎么突然就想起来炸油果了，这可是……”
秋云突然顿住了，葛大娘也停住了，冬雪笑道：“我让葛大娘给她炸的，我晚上要看她去。秋云你要是不给姑娘说，我夜里就偷着去了。”
“好你个小蹄子，偷着看她你也不说，那我那丢的咸菜和橄榄菜，是不是你拿的？”
冬雪嘿嘿一笑道：“咱们哪用得着这个。给她拿来夹馒头吃，小娘那里，夜里听说都吃白薯的，过的也苦，她又好吃辛辣，不给她点味道，她都泼辣不起来了。”
厨房里的人都笑了，秋云笑道：“你何必偷着拿，你说了我还给她藏着好东西呢，我那不少蜂蜜，拿去给她蘸馒头吃。”
厨房里因为说起了夏婵，大家顿时热闹了起来。虽然她牙尖嘴利爱骂人，可满屋子谁也没有她仗义，家里有难的，随口说一声，她能把自己一盒子首饰当完，全都换成钱救人。活计做不好的，她虽然骂骂咧咧，可手脚上一点也不含糊，几下就把该教的教会了。大娘子管家的时候，克扣东西，只要她知道了，保管连哄带骂，要回来的还能多出来，夏婵虽然不在这里，可大家想起夏婵，既是欢快的语气，又满满的心酸。
葛大娘给簪红捏汤圆的手，也慢了下来，轻声道：“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
簪红在屋里，想起来，又蒙着头哭了一场，窝在床上，缩成了一团。眼前是苏亭锦那张僵硬的脸，平时掐尖要强的心都去了十之七八，耳边又是秋云跟她说过的话，秦氏如何如何恶毒，她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星儿将门一开，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一把揭开了被子，笑道：“别哭了，这都回来了，你还惦记。”
簪红一看是星儿，忙起身道：“你平日最忙，看我耽误你的活儿。”
“这里就数咱们两个最亲厚，我不听你说你的委屈，还有谁愿意？”
“我……”簪红没开口说一句完整话，却又哭了起来道：“我当他也喜欢我，才巴巴的盼望着能去他跟前伺候。大娘子打我，我也没想过叫喊，可，可他却赶我走。”
“你别哭了，二哥儿对你最好，咱们府的丫头都比不上你，我看就是有人撺掇，不然怎么你刚出来，郡主和秋云就好巧不巧的从那出来了？”
“什么？”簪红仔细一回想，也觉得郡主和秋云可疑起来。
星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那个夏婵也对二哥儿有意，旧年他爹娘要赎她出去，也为了二哥儿没走的了。”
簪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道：“是了，一定就是，我说她怎么平白这样好心去劝我，原来都是替那个贱人打算。”
星儿拉着她的手道：“你啊，这个院里哪有好人，你看看他们，好吃的好喝的，宫里来的赏赐，有我们一点没有，偏什么活儿都让我们干了。夏婵那个贱人，人叫撵走了，可你看看，厨房里哪个你使唤的动？”
簪红怒道：“我原本以为秋云也是好的，原来为了那个贱人，连我也出卖的。别人在她眼里，也不如夏婵那贱人一个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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