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阿岁听着像是园子的管家蔡妈妈，他小时候没少让蔡妈妈收拾，怕他如同避猫鼠，巴不得让赵云及赶紧走，连忙推着赵云及的背道：”爷，管事的嬷嬷什么不会管，咱们赶紧回去吧，您今天又不在席面上，晚上夫人肯定会来找您的。“赵云及被他推了几步，又有女子的声音，赵云及这次听得真切些，确实是个姑娘含糊的说话声，而且这声音很是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见过，便不再管阿岁，径自绕过了假山，但声音似乎又没了。那假山是旧年从苏吴专门运来的，工匠们凿了几个月专门在这个不小的石头上挖出了一条险陡的小路，直通到望天亭，赵云及一步攀上小路，登的高些，倒看见上夜的嬷嬷们已经转过了今天开宴的“并花阁”，到底也没看见什么地方有人，他四处看了看，乌漆抹黑一片，只闻见有秋海棠和茉莉似有若无的香气，摇了摇头一笑。阿岁撇嘴道：“只要是姑娘的事情，爷比吃饭还上心。”赵云及笑骂道：“你现在都要赶上屋里的奶妈了，见天唠唠叨叨，再这么多话，那我就天天把你撇家里。”阿岁连忙闭嘴，家里可不好，偷着喝酒是要打板子的，若是跟着赵云及出去，好酒好菜怎么会少了他的。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声音虽然似乎喝醉了一般含含糊糊，但是听在赵云及的耳朵竟是分外清晰，这声音一定是苏纹莹。他心中萌生出一丝紧张，向前却没有路了，他向前几步，拨开手边几从杜若，面前是翠湖。翠湖上迎着一个墨色的身影，她斜靠在假山上，一从海棠从枝头垂下来，温柔抚在她带着笑意的脸庞上，她的睫毛似乎在颤抖，醉的微醺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这样的纹莹勾起了他对往事的一段回忆，那还是他在十三岁的时候，二哥哥带他去宫里向姨母请安，他厌倦宫里来来往往的繁文缛节，便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直到在青碧的湖边，才慢慢静下来。天高云淡，只有一行红顶鹤在挤的密密挨挨的碧色荷叶中飞来飞去，有一个小女孩，脱了鞋袜，坐在河边，轻轻快快的踩着水，脚一时高，一时低，像个撒欢的鹿儿。他痴痴的看了许久，直到那个小姑娘踩水踩够了，穿上鞋袜走了不知多久了才回过神来。那日的女子，正如同今日的纹莹，一样的鹅黄衫子，带着肆意轻快的活泼。赵云及的心，像突然鼓满了气，他大力的吐出来一口，发现，并没有什么用。阿岁对面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不是郡主和英国公家的嫡小姐吗，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
“哎啊，吃酒少不了你的，咱们今天抹骨牌，再让你赢，我明天绝不活着。”一个嬷嬷粗声粗气的道，旁边几个嬷嬷嘻嘻哈哈的笑的不成样子。阿岁吓白了脸，忙道：“爷，赶紧走，不然，少不得赖到你头上。“阿岁使劲去拽赵云及，他却像个石头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阿岁还没反映过来，他脚尖一点，从假山上跃了下去，阿岁连忙伏下脑袋去看，湖面上多了一圈涟漪，而赵云及一身月白的衫子，已经稳稳的站在了苏纹莹的对面。阿岁连忙绕过去，蹬蹬几步蹿了下去。
赵云及轻手轻脚的将纹莹抱在了怀里，纹莹像个孩子一样挣了挣，偏了偏头，歪在了他的心口，嘴里嘟囔道：“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嬷嬷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云及抱着纹莹进了假山里面。阿岁疯了一般，冲上前，连忙将林潇湘拖起来，搭在肩上，也进了假山背后。
“你们看，这哪来一个青玉的酒壶？”
”管它，你看见不就是你的，今晚都压到牌桌上去。“
“你别什么便宜都想占，我今儿可是算好了要捞回本的。”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人的说话声？“
“听见啊，这不她一直在说吗？”
“有人，你们看，池塘那还有动静。”
“你怕不是输怕了扯谎不想开局了吧，连个水鱼儿动动水都咋咋呼呼的。”
嬷嬷们的声音渐渐的远了，赵云及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失落，阿岁跑到假山外去看，喜滋滋的道：“爷，人走远了，赶紧出来。”赵云及站在黑夜中，怀中是带着甘露泉微醺的香气的纹莹，他吞吐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了出来，阿岁问道：“爷，这两位小姐怎么办？”
“带回去。”
阿岁的声音再也听不清楚了，赵云及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惶恐。有些画面实在太美了，见到这种场景，首先是沉醉，但沉醉过后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美总是会流逝的，就好像十三岁那年惊鸿一瞥的踩水女孩儿，让他忘不了这个画面，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亦或是今夜海棠花下的纹莹，自己将她揽在怀中，酒醒之后她又会对自己防备重重。赵云及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初见之时已经缺了缘分，自己一人看她美，看她轻快，她却安安稳稳躺在自己怀中，全然不知自己心中的波涛汹涌，只这一点，他便已经输的尽尽的了。
刘妈妈在屋里，干着急也没有办法，郡主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冬雪哭的上气不接连连道：“这可怎么办？”夏婵拉着她坐下道：”好了，别哭了，刘妈妈不是跟二公子说了吗？现下已经安顿人去找了。郡主又没有出府，一定就在哪里。“秋云叹了一口气道；”妈妈，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车还没回府，一会儿那边怕会来找事情。“夏婵骂道：”那个院里有好东西吗？说不上姑娘就被他掳走了。“刘妈妈道：”若是那边掳走，上赶着寻事肯定是真的，我只好和冬雪先回去吧！“秋云忙道：“妈妈。只怕冬雪回去还不行，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若我不去回话，定是要起疑心。”刘妈妈只好道:“那便你吧，只是这两个小蹄子放在这里我放心，一个是个炮筒子，一个又憨傻。“刘妈妈话音刚落，赵云朝进来道：”夫人放心，事关纹莹妹妹名节，我已将派了心腹的人以随身挂玉丢了为由暗访，人只要在府上，天明之前便能有消息。“刘妈妈拉着赵云朝的胳膊流下泪来道：”若是将人找到了，千万莫要声张，郡主是个命苦的。我在这里便求你了。“赵云朝忙道：“这是大事，我一定悄悄去办。”
赵云朝的小厮徽墨和湖笔都快将园子翻了过来，也没见着郡主的人，悄悄问了几个上夜的嬷嬷，也说没见着。折腾到了子时，徽墨和湖笔都快累的趴下了，别人也都是说下午在“并香阁”那瞧见了，但是过去瞧的时候，又什么也没有，只好去给赵云朝回话。赵云朝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去三郎的院子看过了吗?“徽墨忙道:”三公子不愿人去他那里，院子也没有丫头婆子伺候，我去瞧了一眼，乌漆墨黑，也没敢进去。“赵云朝摆了摆手，徽墨和湖笔都退下了。他忙起身，转到赵云及的住处，松烟阁。
松烟阁确实没有点灯，往常赵云及常常住在画室，既然人丢在府内，总该什么地方也查看了才好。赵云朝轻点脚尖，从院门处跃起，迈到了墙头，轻脚走了几步，正要往屋顶上去，却看赵云及坐在屋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发笑。赵云朝面上略有一丝尴尬，随即走过去道：“人在哪，别给父亲找麻烦了。”赵云及笑道：“二哥哥，有什么你问我便是，何必要走屋顶，你还常常自诩正人君子，也有梁上客做的君子的？”赵云朝冷笑一声道：“准你掳了人家清白姑娘，就不准我做梁上好汉？”赵云及笑骂道：“放屁，我赵云及虽然名声不好，但这样卑劣的事情我可不屑于干。”赵云朝撩开衣衫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你日日有美人在怀，也没必要将人家姑娘掳了去，若你知道她在何处就赶紧说，这可是现在手边极为紧要的第一件事。“
“二哥哥，你也忒会算账，肉汤没有我一口，肉全是我身上往下来割，上次那批私盐，我可折了不少人，恤金你说好的，得拿个至少五千两出来。”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名下的产业和你名下的还没有肃王十之七八，查一次你折我几千两，查一次你折我三四个铺子，再让你这么查下去，未等抓住肃王把柄，我也便被你榨干了。”
赵云及邪邪一笑道:”要榨干二哥哥你，还得去找何远秋，我可干不了那事。“
赵云朝笑骂道：“枉你圣贤书在腹中，竟也如此下流。”
赵云及喝了一大口酒，笑道：“谁让你这个王孙公子瞧上了一个非看不起我们这些王孙公子的人？你若当真喜欢她，要不就抢回府，凭你现在的身份也没人敢说你，你若是还想像现在这般，对她尊尊重重，就撇了你的宏图大业，带着她远离朝堂纷争。”
赵云朝夺过他的酒壶，苦笑道:“开工哪有回头箭，我已再不能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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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声音虽然似乎喝醉了一般含含糊糊，但是听在赵云及的耳朵竟是分外清晰，这声音一定是苏纹莹。他心中萌生出一丝紧张，向前却没有路了，他向前几步，拨开手边几从杜若，面前是翠湖。翠湖上迎着一个墨色的身影，她斜靠在假山上，一从海棠从枝头垂下来，温柔抚在她带着笑意的脸庞上，她的睫毛似乎在颤抖，醉的微醺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这样的纹莹勾起了他对往事的一段回忆，那还是他在十三岁的时候，二哥哥带他去宫里向姨母请安，他厌倦宫里来来往往的繁文缛节，便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直到在青碧的湖边，才慢慢静下来。天高云淡，只有一行红顶鹤在挤的密密挨挨的碧色荷叶中飞来飞去，有一个小女孩，脱了鞋袜，坐在河边，轻轻快快的踩着水，脚一时高，一时低，像个撒欢的鹿儿。他痴痴的看了许久，直到那个小姑娘踩水踩够了，穿上鞋袜走了不知多久了才回过神来。那日的女子，正如同今日的纹莹，一样的鹅黄衫子，带着肆意轻快的活泼。赵云及的心，像突然鼓满了气，他大力的吐出来一口，发现，并没有什么用。阿岁对面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不是郡主和英国公家的嫡小姐吗，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
“哎啊，吃酒少不了你的，咱们今天抹骨牌，再让你赢，我明天绝不活着。”一个嬷嬷粗声粗气的道，旁边几个嬷嬷嘻嘻哈哈的笑的不成样子。阿岁吓白了脸，忙道：“爷，赶紧走，不然，少不得赖到你头上。“阿岁使劲去拽赵云及，他却像个石头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阿岁还没反映过来，他脚尖一点，从假山上跃了下去，阿岁连忙伏下脑袋去看，湖面上多了一圈涟漪，而赵云及一身月白的衫子，已经稳稳的站在了苏纹莹的对面。阿岁连忙绕过去，蹬蹬几步蹿了下去。
赵云及轻手轻脚的将纹莹抱在了怀里，纹莹像个孩子一样挣了挣，偏了偏头，歪在了他的心口，嘴里嘟囔道：“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嬷嬷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云及抱着纹莹进了假山里面。阿岁疯了一般，冲上前，连忙将林潇湘拖起来，搭在肩上，也进了假山背后。
“你们看，这哪来一个青玉的酒壶？”
”管它，你看见不就是你的，今晚都压到牌桌上去。“
“你别什么便宜都想占，我今儿可是算好了要捞回本的。”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人的说话声？“
“听见啊，这不她一直在说吗？”
“有人，你们看，池塘那还有动静。”
“你怕不是输怕了扯谎不想开局了吧，连个水鱼儿动动水都咋咋呼呼的。”
嬷嬷们的声音渐渐的远了，赵云及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失落，阿岁跑到假山外去看，喜滋滋的道：“爷，人走远了，赶紧出来。”赵云及站在黑夜中，怀中是带着甘露泉微醺的香气的纹莹，他吞吐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了出来，阿岁问道：“爷，这两位小姐怎么办？”
“带回去。”
阿岁的声音再也听不清楚了，赵云及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惶恐。有些画面实在太美了，见到这种场景，首先是沉醉，但沉醉过后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美总是会流逝的，就好像十三岁那年惊鸿一瞥的踩水女孩儿，让他忘不了这个画面，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亦或是今夜海棠花下的纹莹，自己将她揽在怀中，酒醒之后她又会对自己防备重重。赵云及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初见之时已经缺了缘分，自己一人看她美，看她轻快，她却安安稳稳躺在自己怀中，全然不知自己心中的波涛汹涌，只这一点，他便已经输的尽尽的了。
刘妈妈在屋里，干着急也没有办法，郡主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冬雪哭的上气不接连连道：“这可怎么办？”夏婵拉着她坐下道：”好了，别哭了，刘妈妈不是跟二公子说了吗？现下已经安顿人去找了。郡主又没有出府，一定就在哪里。“秋云叹了一口气道；”妈妈，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车还没回府，一会儿那边怕会来找事情。“夏婵骂道：”那个院里有好东西吗？说不上姑娘就被他掳走了。“刘妈妈道：”若是那边掳走，上赶着寻事肯定是真的，我只好和冬雪先回去吧！“秋云忙道：“妈妈。只怕冬雪回去还不行，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若我不去回话，定是要起疑心。”刘妈妈只好道:“那便你吧，只是这两个小蹄子放在这里我放心，一个是个炮筒子，一个又憨傻。“刘妈妈话音刚落，赵云朝进来道：”夫人放心，事关纹莹妹妹名节，我已将派了心腹的人以随身挂玉丢了为由暗访，人只要在府上，天明之前便能有消息。“刘妈妈拉着赵云朝的胳膊流下泪来道：”若是将人找到了，千万莫要声张，郡主是个命苦的。我在这里便求你了。“赵云朝忙道：“这是大事，我一定悄悄去办。”
赵云朝的小厮徽墨和湖笔都快将园子翻了过来，也没见着郡主的人，悄悄问了几个上夜的嬷嬷，也说没见着。折腾到了子时，徽墨和湖笔都快累的趴下了，别人也都是说下午在“并香阁”那瞧见了，但是过去瞧的时候，又什么也没有，只好去给赵云朝回话。赵云朝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去三郎的院子看过了吗?“徽墨忙道:”三公子不愿人去他那里，院子也没有丫头婆子伺候，我去瞧了一眼，乌漆墨黑，也没敢进去。“赵云朝摆了摆手，徽墨和湖笔都退下了。他忙起身，转到赵云及的住处，松烟阁。
松烟阁确实没有点灯，往常赵云及常常住在画室，既然人丢在府内，总该什么地方也查看了才好。赵云朝轻点脚尖，从院门处跃起，迈到了墙头，轻脚走了几步，正要往屋顶上去，却看赵云及坐在屋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发笑。赵云朝面上略有一丝尴尬，随即走过去道：“人在哪，别给父亲找麻烦了。”赵云及笑道：“二哥哥，有什么你问我便是，何必要走屋顶，你还常常自诩正人君子，也有梁上客做的君子的？”赵云朝冷笑一声道：“准你掳了人家清白姑娘，就不准我做梁上好汉？”赵云及笑骂道：“放屁，我赵云及虽然名声不好，但这样卑劣的事情我可不屑于干。”赵云朝撩开衣衫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你日日有美人在怀，也没必要将人家姑娘掳了去，若你知道她在何处就赶紧说，这可是现在手边极为紧要的第一件事。“
“二哥哥，你也忒会算账，肉汤没有我一口，肉全是我身上往下来割，上次那批私盐，我可折了不少人，恤金你说好的，得拿个至少五千两出来。”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名下的产业和你名下的还没有肃王十之七八，查一次你折我几千两，查一次你折我三四个铺子，再让你这么查下去，未等抓住肃王把柄，我也便被你榨干了。”
赵云及邪邪一笑道:”要榨干二哥哥你，还得去找何远秋，我可干不了那事。“
赵云朝笑骂道：“枉你圣贤书在腹中，竟也如此下流。”
赵云及喝了一大口酒，笑道：“谁让你这个王孙公子瞧上了一个非看不起我们这些王孙公子的人？你若当真喜欢她，要不就抢回府，凭你现在的身份也没人敢说你，你若是还想像现在这般，对她尊尊重重，就撇了你的宏图大业，带着她远离朝堂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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