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各留后路
范家川人的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和全国别的地方一样，田地和牲畜都收了回去，饲养圈的牲口比以前更多。不光是现在全部强行收到了一起，还有新下的小马驹小驴娃，甚至还有几头小骡子。
肖子铭两口子专门负责养着这些牲口，范家川村已经改名叫范家川大队，范老大不再会有人叫村长，全部统一称呼为大队长；乡政府改名叫人民公社，以前的乡党委书记成了公社书记。
变化越来越大的地方便是范家川的人们早上出工听得都是队长的哨子声。当各队队长拉着架子车到各家各户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以后要吃集体食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改莲紧张地问肖子铭。她不明白的事情，肖子铭说实话也不比她知道的多多少。家家户户的正面墙上都“请”来了伟人像，肖子铭指了指像说，这是上面的意思。
这个“上面”，笼统地说，谁也没有见过。或者说，中国的老百姓说的“上面”最远也许就是公社，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公社书记，有的见的还是副书记。
那个架子车上已经收缴了很多的锅碗瓢盆，还有收缴来的粮食。街巷里还有听到猪娃的叫声和女人孩子的哭声，不用问就知道，那是强行收的时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舍不得，绝望而又伤心的哭声。
改莲拿了一个小铁锅，用布擦了几下。“这个，我想留下。”改莲说。
“找地方藏好。”
“咱们家那头小猪娃咋办？”
“交了去。”
“我不想交，想杀了放着，孩子们饿了咋办？我们老家好多人就是饿死的。”
“你看着办吧，发现了可是要批斗的。我得出去收别人家东西了，饭后收咱们这一片。”
院子里静悄悄地，继羽和水寒都上学去了，家里就剩下改莲和合作两个人。合作天生爱睡懒觉，又让她爹惯得有点不像话。改莲把小铁锅藏在了马槽底下，想了想，又藏了几件能用的炊具放在了一起。
春上抓的小猪娃正在长膘，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猪。她舍不得把它交到队里去，她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这头猪是孩子们过年的希望，不能便宜了别人。
她没有杀过猪，但又不能叫人帮忙。猪的叫声如果引来了外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找了一截绳子，她想勒死它。
她把绳子拴在了猪的脖子上，一头拴在了猪圈边的墩子上。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根本忽视了这个看起来很蠢笨的家伙的力气其实是很大的。
猪发出了很压抑的哼哼声。这个声音不大，但在她听来，已经就像在耳朵里炸了。她仍然不放弃，但她能感觉到猪的反抗已经慢慢胜过她了，猪的叫声似乎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
一个人走进了牲口圈，她看到了程盛泉吃惊的眼睛。那双眼睛明白了，队长老婆这么做的原因，肯定不能解释为是把猪送到队里去的。他抱来了给牲口铡草用的铡墩，死死地压在猪的脖子上。猪的叫声很快就停了，四肢也是很不规律地乱蹬，直到最后都伸直了。
try{mad1('gad2;} h(ex){} 改莲已经浑身是汗了，程盛泉说你厉害，一个人都想杀猪。我家的刚让收走了，你赶快把这个东西藏起来，别忘了现在这段时间藏什么东西，扣的帽子都特别大，说是破坏共产主义。
改莲又把一些粮食藏在了比较偏僻的地方。等到肖子铭带人来收东西的时候，才知道猪娃不见了。
“猪娃不见了？你一天是干什么吃的？往队里交猪娃，猪娃不见了，我怎么给社员说？”
“那么大的一个出气的东西我能藏住呀？早上喂食的时候没有关门，我咋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改莲也不客气地反驳，当着那么多跟着肖队长的人，她根本不给他一点面子。
程盛泉从门口进来，说是听到他们吵架，用手比划问是不是这么长的一头黑猪？两口子赶紧点头问他在哪里看到了？他说他上午老远就看到在地里跑着，还以为是谁故意放开的。
两口子继续互相埋怨着，最后在大家的劝解下才拉着别的东西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肖子铭说你准备咋办？改莲说等孩子们都睡觉了，我得把猪肉给弄着埋下，我喂大的猪娃，我得让我娃吃，给大伙吃连个人情都没有。
集体食堂开张了，全村人都来吃。做饭的婆娘是由村部提出来的，标准说的好听，不过是和村部人有关系的罢了。范老大老婆和身体好都在里面，沈氏家族一个人都没有。自从沈先生被要求从村部辞去文书以后，沈氏一族已经明显感到，他们的待遇变得很差，甚至不如程家。
程家四婶家的程玉泉，虽然没有混到村部里面，但他现在成了范志信的好帮手。他已经成家，老婆和身体好也是一个村的。至于范老四，虽然没有了任何权力，但他的大哥是大队长，他也曾经是个厉害的主，所以日子倒是过得并不差。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是过年一样，或者说，过年都没这么好。不敢说七碟子八碗，但是有肉，饭管饱。吃饱喝足的时候，人们都相信，这就是共产主义。
林书记想让转转妈到食堂做饭，可她不去。她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成天神神秘秘的。她把孩子们的衣服都给缝着补好，就连小凤的衣服，她都给打上了平整的补丁。她根本对食堂谁多吃一片肉还是又占了什么便宜不感兴趣，对林书记她也再没闹过。
她拿出了大队书记老婆的派头，在地里干活干不了多少她就大汗淋漓，坐在田埂上歇下了。当她坐在地头休息的时候，有的人就在背后说：“她以前是有病，身体不好，但也没这么娇气，这男人一当书记，她立马就知道享福了。”
林书记越来越忙了。大队的存粮和肉都快没有了，现在的食堂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辉煌。程盛泉从第一天吃的时候就说，这个样子吃不了一个月。沈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是的，差不多一个月吧，干的换成了有汤的，稠的换成了稀的，好多人已经吃不饱饭了。
林书记惊奇地发现，这一切好像和自己的老婆没有关系。她的饭量越来越小，打来的饭还要给转弟和铁子分一些。每当他突然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她在家里神色慌张，好像往炕角压着什么。
try{mad1('gad2;} h(ex){} 有一天他终于把那个东西抓到了手里，那分明是一件女式寿衣！他惊讶地看着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说她想给自己做件衣服，没有别的，就想穿件新衣服！
他们两个都才四十多岁，老婆也不是个异想天开的人，她过日子是那样的细。他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压得他心里惊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老婆惨然一笑，说是快一年了，我每天晚上睡的时候，都怕明天起来的时候，是你们爷几个，我起不来了。
他到炕上抓住了她的手，干瘦。你一直身体不好，不要胡思乱想。林先生安慰着她。
她摇了摇头：“我的病我知道，这应该是肺和肝，我和我妈一样，我妈就这病。”
“你就装神弄鬼把小凤弄到家里来？”
“我一走，你有什么办法把她照顾到？她没妈了。我这一走，做件好事，也能好见她，谁让我是正宫娘娘呢。”
林先生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倒是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喊着饿，有人已经开始浮肿起来，村部只能说是病倒了。当别的地方有人饿死的消息传到范家川的时候，人们的精神动摇了。
“身体好”再也不敢把吃的东西偷着给范解放了，公社给各大队派来了人，“指导”大家吃饭。怎么个指导法呢？就是防止有人在做饭的时候偷吃和往出偷东西。
范志信当了队长以后，感觉比林书记还忙。他和他的两个亲哥不像，倒是和范老四比较像。当他也感觉到没有吃饱的时候，突然从儿子范解放的嘴里听到了一个让他很惊讶的消息。
水寒竟然给范解放说，他有肉吃！还张开嘴让他闻了，确实是肉的味道。范志信知道儿子不会胡说，范解放是个老实孩子。他一直对改莲想入非非，至今在炕上还是把老婆当成改莲才会更加激情。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改莲这个梦中才能相见的人，和自己的距离不远了。
他每天晚上偷偷监视着改莲家，给任何人都没有说，包括老婆。他知道，在上交的时候，改莲家的猪突然不见了，说是丢失了。附近的邻居也都说没有听到杀猪的声音，这两口子都不简单，这是他的感觉。
只要他们吃肉，那么肯定得生火，你再有本事，不会把冒烟管住吧？在一个深夜，他终于在改莲家的屋子上面发现了缕缕炊烟，即使这些烟在夜的掩护下看得不很仔细，但对于一个刻意注意的人来说，已经说明一切了。
范志信得意的笑了，他要让改莲乖乖地投到自己的怀抱。他常笑范老四太傻了，竟然能中了二太太的招，他要把改莲吃到嘴里，而且让她求着自己，他有这个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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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子铭两口子专门负责养着这些牲口，范家川村已经改名叫范家川大队，范老大不再会有人叫村长，全部统一称呼为大队长；乡政府改名叫人民公社，以前的乡党委书记成了公社书记。
变化越来越大的地方便是范家川的人们早上出工听得都是队长的哨子声。当各队队长拉着架子车到各家各户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以后要吃集体食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改莲紧张地问肖子铭。她不明白的事情，肖子铭说实话也不比她知道的多多少。家家户户的正面墙上都“请”来了伟人像，肖子铭指了指像说，这是上面的意思。
这个“上面”，笼统地说，谁也没有见过。或者说，中国的老百姓说的“上面”最远也许就是公社，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公社书记，有的见的还是副书记。
那个架子车上已经收缴了很多的锅碗瓢盆，还有收缴来的粮食。街巷里还有听到猪娃的叫声和女人孩子的哭声，不用问就知道，那是强行收的时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舍不得，绝望而又伤心的哭声。
改莲拿了一个小铁锅，用布擦了几下。“这个，我想留下。”改莲说。
“找地方藏好。”
“咱们家那头小猪娃咋办？”
“交了去。”
“我不想交，想杀了放着，孩子们饿了咋办？我们老家好多人就是饿死的。”
“你看着办吧，发现了可是要批斗的。我得出去收别人家东西了，饭后收咱们这一片。”
院子里静悄悄地，继羽和水寒都上学去了，家里就剩下改莲和合作两个人。合作天生爱睡懒觉，又让她爹惯得有点不像话。改莲把小铁锅藏在了马槽底下，想了想，又藏了几件能用的炊具放在了一起。
春上抓的小猪娃正在长膘，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猪。她舍不得把它交到队里去，她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这头猪是孩子们过年的希望，不能便宜了别人。
她没有杀过猪，但又不能叫人帮忙。猪的叫声如果引来了外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找了一截绳子，她想勒死它。
她把绳子拴在了猪的脖子上，一头拴在了猪圈边的墩子上。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根本忽视了这个看起来很蠢笨的家伙的力气其实是很大的。
猪发出了很压抑的哼哼声。这个声音不大，但在她听来，已经就像在耳朵里炸了。她仍然不放弃，但她能感觉到猪的反抗已经慢慢胜过她了，猪的叫声似乎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
一个人走进了牲口圈，她看到了程盛泉吃惊的眼睛。那双眼睛明白了，队长老婆这么做的原因，肯定不能解释为是把猪送到队里去的。他抱来了给牲口铡草用的铡墩，死死地压在猪的脖子上。猪的叫声很快就停了，四肢也是很不规律地乱蹬，直到最后都伸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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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莲又把一些粮食藏在了比较偏僻的地方。等到肖子铭带人来收东西的时候，才知道猪娃不见了。
“猪娃不见了？你一天是干什么吃的？往队里交猪娃，猪娃不见了，我怎么给社员说？”
“那么大的一个出气的东西我能藏住呀？早上喂食的时候没有关门，我咋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改莲也不客气地反驳，当着那么多跟着肖队长的人，她根本不给他一点面子。
程盛泉从门口进来，说是听到他们吵架，用手比划问是不是这么长的一头黑猪？两口子赶紧点头问他在哪里看到了？他说他上午老远就看到在地里跑着，还以为是谁故意放开的。
两口子继续互相埋怨着，最后在大家的劝解下才拉着别的东西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肖子铭说你准备咋办？改莲说等孩子们都睡觉了，我得把猪肉给弄着埋下，我喂大的猪娃，我得让我娃吃，给大伙吃连个人情都没有。
集体食堂开张了，全村人都来吃。做饭的婆娘是由村部提出来的，标准说的好听，不过是和村部人有关系的罢了。范老大老婆和身体好都在里面，沈氏家族一个人都没有。自从沈先生被要求从村部辞去文书以后，沈氏一族已经明显感到，他们的待遇变得很差，甚至不如程家。
程家四婶家的程玉泉，虽然没有混到村部里面，但他现在成了范志信的好帮手。他已经成家，老婆和身体好也是一个村的。至于范老四，虽然没有了任何权力，但他的大哥是大队长，他也曾经是个厉害的主，所以日子倒是过得并不差。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是过年一样，或者说，过年都没这么好。不敢说七碟子八碗，但是有肉，饭管饱。吃饱喝足的时候，人们都相信，这就是共产主义。
林书记想让转转妈到食堂做饭，可她不去。她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成天神神秘秘的。她把孩子们的衣服都给缝着补好，就连小凤的衣服，她都给打上了平整的补丁。她根本对食堂谁多吃一片肉还是又占了什么便宜不感兴趣，对林书记她也再没闹过。
她拿出了大队书记老婆的派头，在地里干活干不了多少她就大汗淋漓，坐在田埂上歇下了。当她坐在地头休息的时候，有的人就在背后说：“她以前是有病，身体不好，但也没这么娇气，这男人一当书记，她立马就知道享福了。”
林书记越来越忙了。大队的存粮和肉都快没有了，现在的食堂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辉煌。程盛泉从第一天吃的时候就说，这个样子吃不了一个月。沈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是的，差不多一个月吧，干的换成了有汤的，稠的换成了稀的，好多人已经吃不饱饭了。
林书记惊奇地发现，这一切好像和自己的老婆没有关系。她的饭量越来越小，打来的饭还要给转弟和铁子分一些。每当他突然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她在家里神色慌张，好像往炕角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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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都才四十多岁，老婆也不是个异想天开的人，她过日子是那样的细。他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压得他心里惊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老婆惨然一笑，说是快一年了，我每天晚上睡的时候，都怕明天起来的时候，是你们爷几个，我起不来了。
他到炕上抓住了她的手，干瘦。你一直身体不好，不要胡思乱想。林先生安慰着她。
她摇了摇头：“我的病我知道，这应该是肺和肝，我和我妈一样，我妈就这病。”
“你就装神弄鬼把小凤弄到家里来？”
“我一走，你有什么办法把她照顾到？她没妈了。我这一走，做件好事，也能好见她，谁让我是正宫娘娘呢。”
林先生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倒是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喊着饿，有人已经开始浮肿起来，村部只能说是病倒了。当别的地方有人饿死的消息传到范家川的时候，人们的精神动摇了。
“身体好”再也不敢把吃的东西偷着给范解放了，公社给各大队派来了人，“指导”大家吃饭。怎么个指导法呢？就是防止有人在做饭的时候偷吃和往出偷东西。
范志信当了队长以后，感觉比林书记还忙。他和他的两个亲哥不像，倒是和范老四比较像。当他也感觉到没有吃饱的时候，突然从儿子范解放的嘴里听到了一个让他很惊讶的消息。
水寒竟然给范解放说，他有肉吃！还张开嘴让他闻了，确实是肉的味道。范志信知道儿子不会胡说，范解放是个老实孩子。他一直对改莲想入非非，至今在炕上还是把老婆当成改莲才会更加激情。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改莲这个梦中才能相见的人，和自己的距离不远了。
他每天晚上偷偷监视着改莲家，给任何人都没有说，包括老婆。他知道，在上交的时候，改莲家的猪突然不见了，说是丢失了。附近的邻居也都说没有听到杀猪的声音，这两口子都不简单，这是他的感觉。
只要他们吃肉，那么肯定得生火，你再有本事，不会把冒烟管住吧？在一个深夜，他终于在改莲家的屋子上面发现了缕缕炊烟，即使这些烟在夜的掩护下看得不很仔细，但对于一个刻意注意的人来说，已经说明一切了。
范志信得意的笑了，他要让改莲乖乖地投到自己的怀抱。他常笑范老四太傻了，竟然能中了二太太的招，他要把改莲吃到嘴里，而且让她求着自己，他有这个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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