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乐门后身的穷人区被炸平，人们四处逃窜，政府军队顽强抵抗。
袁绫在屋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哀鸣，响彻天际的枪炮声砸进她的耳朵里。
她和母亲抱着哭作一团，“娘…娘啊”袁绫哭没了样子。父亲让保镖站在门外围起来，跑过来捂住袁绫的耳朵，一家人紧紧的围在一起。
直到弄堂口被攻占，大批逃窜的流民进入富人区。
他们因恐惧而疯狂，他们无畏失去理智，吵叫着寻着容身之所。
管家没有回来。
父亲拉着她们母女，知道已经待不得了，“景宛啊，咱们只能去安全区了…你知道…”
“走吧！走吧！”
母亲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袁绫被父亲拉着离开了家，她想要挣扎，开口一句“可是…”没有说完，就到了漆黑的大街上。
天还没亮，烟雾弥漫四起，电线被打毁，恐惧弥漫的人们中，他们和流民一起逃窜。
突然枪声在耳旁炸开。
那是袁绫第一次看见人被打死，子弹闷声打入一个女人身体，她就倒下了，肚子里开始冒着血。
袁绫腿一软向后倒，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在上次昏迷前最后看见的背影。
是那个救了她的男孩。
可那个男孩在人群中穿过反方向跑去，他朝着战争跑去。
袁绫要张口叫住他，却张着嘴，不知道喊什么。
父亲一把扶住袁绫，拉着她继续跑。
袁绫边回头边跟着跑，那个身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眼泪流到嘴里，很咸。
不知多久，不知多远，袁绫已经没了魂儿。
他们看到有路灯的亮起的地方与她们越来越近，她和父母终跑到了租界。
拿着户籍证明进去了所谓的保护区，天已将明。
她们在岸这边，留下的战争和那只背影，在岸那边。
一岸之隔，却不明生死，无力做何。
袁绫随父母住进安排官员的旅店，她坐在房间床上，突然抬头问父亲，
“爹，贾叔呢？”
父亲愣了下
“…管家啊…对姓贾，他…”
父亲在措辞，怎么让女儿委婉的明白人死去的说法。
袁绫在出门时已经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但她还要问父亲。
她也很惊诧父亲不记得管家的姓名。
袁绫看着面前的父亲，突然觉得他或带些陌生，他有一些东西是自己从没看见的。
很久的平静之后，父亲开口说：
“囡囡，他可能，回不来了。”
听见这话的袁绫还是哭了出来。
她抹着泪又问父亲，
“那秀娣呢？”
父亲一脸窘色，看着女儿不知怎么回答。
他坐下来看着袁绫，那是很久之后袁绫对父亲有着最深的印象的记忆。
他说：“没有人能陪你走一辈子的，绫绫。”
袁绫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大哭，哭着每一个人，也哭自己，哭乱世如麻，哭生逢不济。
夜晚，对面枪炮声终于有了停止，歌女仍旧唱起，楼下叫卖声依然此起彼伏。
袁绫仿佛置身于从前，但抬眼看向岸对面，这一切如从前的幻觉又化为虚无。
那荒凉的对面可能埋着她的陪伴长大的亲人，朋友，和一个不知姓名未曾谋面的人。
第二天，父亲早早的出了门，官员得到优待，在哪都能办公当官。
旅馆没有杂役婆子，母亲就带着袁绫下楼采买。
街上有叫卖、有行人，还有很多很多洋人，看似也是热闹的。
可还有难民、有饥迫、有万般不堪。
路上十分泥泞肮脏。但她和母亲走入洋人的咖啡厅，里面的人穿着白色的洋服，微笑着说着洋文迎接他们。
母亲用流利的英语点了餐。
“这里这么干净，人人这么干净，但外面的流民却倒在路旁拾垃圾。”
袁绫静静坐在那，脑子里都是这句话。
“囡囡啊，你想去香港吗？”
母亲拿起咖啡，问袁绫说。
袁绫回过神，低下头搅着杯子里的奶，说，
“都行啊。”
母亲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也不知道你那个爹有没有这个本事，到这了，怕是走不了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眼里的东西袁绫还看不明白。
窗外下了雨，难民们收拾东西往餐厅歌院的屋檐躲去，有些人摔在泥里，也踉踉跄跄的爬起来。
几个人跑到咖啡厅门口躲雨，他们脸上脏兮兮的，甚至看不太出性别。
一个小孩趴在玻璃窗上踮脚看袁绫桌子上的奶油蛋糕吧唧嘴。
袁绫笑着想把蛋糕送给她，
但母亲回头向服务员招手示意。
一会从后厨出来几个洋人，出去用很粗鄙的外语连打带骂的赶走了他们。
袁绫皱了下眉头，母亲却没有说话。
母亲把蛋糕往袁绫那推了推，示意她吃。
袁绫尝了一口，是很甜，但是不合时宜。
－－－－－－题外话－－－－－－
致敬八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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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绫在屋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哀鸣，响彻天际的枪炮声砸进她的耳朵里。
她和母亲抱着哭作一团，“娘…娘啊”袁绫哭没了样子。父亲让保镖站在门外围起来，跑过来捂住袁绫的耳朵，一家人紧紧的围在一起。
直到弄堂口被攻占，大批逃窜的流民进入富人区。
他们因恐惧而疯狂，他们无畏失去理智，吵叫着寻着容身之所。
管家没有回来。
父亲拉着她们母女，知道已经待不得了，“景宛啊，咱们只能去安全区了…你知道…”
“走吧！走吧！”
母亲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袁绫被父亲拉着离开了家，她想要挣扎，开口一句“可是…”没有说完，就到了漆黑的大街上。
天还没亮，烟雾弥漫四起，电线被打毁，恐惧弥漫的人们中，他们和流民一起逃窜。
突然枪声在耳旁炸开。
那是袁绫第一次看见人被打死，子弹闷声打入一个女人身体，她就倒下了，肚子里开始冒着血。
袁绫腿一软向后倒，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在上次昏迷前最后看见的背影。
是那个救了她的男孩。
可那个男孩在人群中穿过反方向跑去，他朝着战争跑去。
袁绫要张口叫住他，却张着嘴，不知道喊什么。
父亲一把扶住袁绫，拉着她继续跑。
袁绫边回头边跟着跑，那个身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眼泪流到嘴里，很咸。
不知多久，不知多远，袁绫已经没了魂儿。
他们看到有路灯的亮起的地方与她们越来越近，她和父母终跑到了租界。
拿着户籍证明进去了所谓的保护区，天已将明。
她们在岸这边，留下的战争和那只背影，在岸那边。
一岸之隔，却不明生死，无力做何。
袁绫随父母住进安排官员的旅店，她坐在房间床上，突然抬头问父亲，
“爹，贾叔呢？”
父亲愣了下
“…管家啊…对姓贾，他…”
父亲在措辞，怎么让女儿委婉的明白人死去的说法。
袁绫在出门时已经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但她还要问父亲。
她也很惊诧父亲不记得管家的姓名。
袁绫看着面前的父亲，突然觉得他或带些陌生，他有一些东西是自己从没看见的。
很久的平静之后，父亲开口说：
“囡囡，他可能，回不来了。”
听见这话的袁绫还是哭了出来。
她抹着泪又问父亲，
“那秀娣呢？”
父亲一脸窘色，看着女儿不知怎么回答。
他坐下来看着袁绫，那是很久之后袁绫对父亲有着最深的印象的记忆。
他说：“没有人能陪你走一辈子的，绫绫。”
袁绫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大哭，哭着每一个人，也哭自己，哭乱世如麻，哭生逢不济。
夜晚，对面枪炮声终于有了停止，歌女仍旧唱起，楼下叫卖声依然此起彼伏。
袁绫仿佛置身于从前，但抬眼看向岸对面，这一切如从前的幻觉又化为虚无。
那荒凉的对面可能埋着她的陪伴长大的亲人，朋友，和一个不知姓名未曾谋面的人。
第二天，父亲早早的出了门，官员得到优待，在哪都能办公当官。
旅馆没有杂役婆子，母亲就带着袁绫下楼采买。
街上有叫卖、有行人，还有很多很多洋人，看似也是热闹的。
可还有难民、有饥迫、有万般不堪。
路上十分泥泞肮脏。但她和母亲走入洋人的咖啡厅，里面的人穿着白色的洋服，微笑着说着洋文迎接他们。
母亲用流利的英语点了餐。
“这里这么干净，人人这么干净，但外面的流民却倒在路旁拾垃圾。”
袁绫静静坐在那，脑子里都是这句话。
“囡囡啊，你想去香港吗？”
母亲拿起咖啡，问袁绫说。
袁绫回过神，低下头搅着杯子里的奶，说，
“都行啊。”
母亲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也不知道你那个爹有没有这个本事，到这了，怕是走不了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眼里的东西袁绫还看不明白。
窗外下了雨，难民们收拾东西往餐厅歌院的屋檐躲去，有些人摔在泥里，也踉踉跄跄的爬起来。
几个人跑到咖啡厅门口躲雨，他们脸上脏兮兮的，甚至看不太出性别。
一个小孩趴在玻璃窗上踮脚看袁绫桌子上的奶油蛋糕吧唧嘴。
袁绫笑着想把蛋糕送给她，
但母亲回头向服务员招手示意。
一会从后厨出来几个洋人，出去用很粗鄙的外语连打带骂的赶走了他们。
袁绫皱了下眉头，母亲却没有说话。
母亲把蛋糕往袁绫那推了推，示意她吃。
袁绫尝了一口，是很甜，但是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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