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这一晚上，李弘度都没有从书房出来。
直到第二天黎明，这才换上了朝服，坐着轿子上朝去。
赵滟凝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少女。
别管她在鹿山的名声是什么样的，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去诉讼，总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人的价值观。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提出过，让她亲自出面的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提出重审此案的人，和负责审理此案的人，都是李弘度。
朝堂之上，李弘驰果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自己为一己之私而陷害赵家的事情，供认不讳。
他认了罪。
但因为赵家只是商贾，而且最后对赵家的处决，只是抄家，而不是抄斩，所以皇帝陛下最后对李弘驰的惩处，也只是发配到边疆去了，而且是以藩王的身份。
这对赵家来说，这个惩处的力度，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对李弘度来说，他的目的却已经完全达到了——因为从此以后，李弘驰已经彻底地离开了皇权中心。
对李弘驰本人来说，他这一次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身为皇子，谁对那个位置没有一点想法？更何况他积极钻营了这么多年，死活留在京城，不肯去封地，最后的最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竟然就这么输了？而且还是输给了老八？他都没有正眼看过的老八？
简直是搞笑！
他甚至都不知道，老八是什么时候跟尹贵妃勾结在一起的。
难道就是老八为了那个姓赵的丫头进宫那次吗？
这才几天的功夫？
老八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尹贵妃一夜之间就背叛了他，改投老八的阵营了？
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老八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争储的念头？是一开始就有吗？
那这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也太能忍了！
输了就是输了！
不管他是输给了老八，还是输在了太过信任尹贵妃上面。
闹也闹过了！
事到如今，不管是尹贵妃，还是李长晟，都是不愿意见他——他，才是那个已经出局的弃子。
原本最难对付的三皇子李弘驰，就这么出局了，可以说接下来，李弘度只需要慢慢瓦解七皇子李弘吉的势力就行。
但其实最最重要的，并不是哪个皇子最强，而是他们的父皇究竟属意谁。
经过这次的合作之后，李弘度和尹贵妃已经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宛如一夜之间，李弘度就这么冒了出头，代替了信王，和李弘吉争夺储君之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李弘驰乱说话，李长晟甚至没有让他在京城就留，第二天就让他急匆匆地赶赴封地去了。
赵滟凝听到消息的时候，正面无表情地在院子里晒药草。
昨天闲着没事，她去了一趟京郊的山上，采了些药草回来。
洗药草、晒药草的事，都是做习惯了的，赵滟凝不太喜欢让别人插手。
尤其她现在闲着无聊，正想找点事干。
但李弘度特意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可不敢站在一边看她干活，自己却什么都不干，吓得一个个跪在地上。然后，她们就被赵滟凝给轰了出去，直接关上了院门。
消息是殷九娘带过来的。
这位大神从来都不喜欢走寻常路——她翻墙进来的。
殷九娘背着手走了过来，随手拨弄了一下赵滟凝晒在竹筛上的药草，调侃道：“外面都闹翻天了，你这里倒是清净得很。”
“不然呢？我还要跟着他们疯吗？”赵滟凝连头都没有抬，专心地将剩下的一点药草铺好。
现在才进入夏天没多久，能够晒到大太阳的机会不太多。而且小冰河期嘛，温度会低上好几度，甚至是十几度，哪怕是盛夏，估计也热不起来。
所以趁着今天太阳光好，她得赶紧将药材晒好了。
“既然不想跟着他们疯，那为什么不回鹿山去，还要待在这里？”
没得到回答，殷九娘也不着急。她本来就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就算赵滟凝真不说，急的人也不会是她。
剩下的最后一点药草，终于被整整齐齐地铺在了竹筛上，赵滟凝这才放下篮子，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后，才说道：“就算我想走，也得他们让我走才行。当初李弘度找上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李弘驰。现在李弘驰解决掉了，我也的确是该走了。”
“你是该走了。”
赵滟凝一时没有弄明白殷九娘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看来你成日里不出门，还不知道。”殷九娘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昨天朝堂上，你们的皇帝陛下重提赐婚的事，这一次晋王和韩统领都同意了。李弘度和韩敏的婚期差不多定下来了，就在这两个月吧！这两天，晋王应该就会准备彩礼，上门提亲去了。”
关于这事，赵滟凝是真的不知道，也确实是有些意外。
因为她好像记得，李弘度对这位韩大小姐，甚至禁军并不感兴趣。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现在的李弘度，跟几天之前已经不能同日日语了。
现在的他，有了尹贵妃这一大助力，已经有了和七皇子抗衡的实力。真将进军收入囊中，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烫手山芋，而是如虎添翼了。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待在京城的必要了。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还是说想来看我的笑话？”赵滟凝耸了耸肩，“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要不意外，而且内心毫无波动。”
殷九娘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到了，只会觉得你是在嘴硬。这京城内，谁不知道晋王殿下对你赵姑娘一片痴心？甚至不惜为了你，而得罪禁军统领韩晰？”
赵滟凝翻了个白眼，提着篮子往屋里走去：“我这几天正憋着气呢，你要是没事的话，别来招惹我，省得被我当成出气筒了。”
“这么大火气，还说你不在意？”殷九娘啧啧了两声，“其实吧，我觉得这李弘度还真不是你的良配。他野心勃勃，你向往自由……我看你要不还是跟着我浪迹天涯去吧！正好我缺个传人，你给我当徒弟，不吃亏的。”
赵滟凝白了她一眼：“我连徒孙都有好些个了，为什么还要去给你当徒弟？”
“这能一样吗？你收多少徒弟，也都不影响你给我当徒弟啊！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给我当徒弟，我都不乐意呢……喂，别走啊……我有正经事跟你说，真的……我打听到那个叫邱小慧的姑娘的消息了。”
赵滟凝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殷九娘说：“她去了关外。”
“关外？”赵滟凝吃了一惊，“她怎么会去关外的？又是怎么去的？”
现在北方这么乱，只有京城这边，因为有禁军把守，所以流民不敢轻易靠近，其他地方，几乎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现在各个州县，基本上都只能保证城区内的安定，城区外的，基本上是无暇顾及。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往南方跑，谁还会从南方往北方跑？
赵滟凝记得，当初林觉外派做官，好像也是南方的一个县，而不是北方的。
殷九娘说：“具体的，就没那么清楚了。只知道她是半路上被强盗给抢了去，一路带到了北方。”
赵滟凝的眼皮都抽了起来。
一个年轻姑娘，而且还是一个相貌还相当不错的年轻姑娘，在乱世中孤身一人出门，会遇到什么事情，其实都想象得到。
赵滟凝现在期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人还活着。
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什么都好说。
“那姑娘的脾气不小，就是可惜没有你这样的本事，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她运气不错，在到达边关、被卖掉的前一夜里，被镇北大将军武牧给救了。”
镇北大将军这个名号，赵滟凝听李弘度和柏尧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好像是大周的第一武将，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如果邱小慧是被武牧将军给救了，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她既然已经被武牧将军救了，为什么没有回鹿山？”
殷九娘耸了耸肩：“可能是不想回去吧！自己看错了人，不顾寡母的反对，非得要跟着一个负心汉远走他乡，结果落到这样的地步，觉得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
能够理解，但赵滟凝却并不体谅。
因为自己觉得没脸回来，就不回来了？她就没想过，跟她相依为命的母亲，究竟有多么地担心她？
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赵滟凝是不太有同理心的。但是身边的人，她却莫名能够共情。
一想到这两年来，邱大娘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就觉得邱小慧这做法更是不可原谅。
“你气成这样子做什么？”殷九娘嗤笑了一声，“而且她也不是不回去了，只是暂时不回去而已。”
赵滟凝也觉得自己的气来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样，总算是能够给邱大娘一个交代了。”
殷九娘也笑着说：“你也是小瞧了她，都还没听我说完，就气什么？她在边关做的那些事，就是你听了，估计都要目瞪口呆。”
赵滟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用眼神表示在静待下文。
殷九娘却突然不说了，而是问道：“我都来这么久了，你连碗茶都不给我喝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赵滟凝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立马去打开了门，让晋王府的侍女们进来，速度送来了茶水点心。
对于赵滟凝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这种事，侍女们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和反应。赵滟凝让她们放下茶水点心后，又将她们赶了出去，她们也很配合。
殷九娘全程含笑看着，等到侍女们都离开后，这才调侃道：“看来你在晋王府过得还不错，李弘度对你挺好的。他跟韩敏的事，他真的没有跟你提过吗？”
“你就别想乱点鸳鸯谱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赵滟凝将点心盘子全都推到了她面前，“我现在之所以没急着走，只是想先确定，接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该何去何从……是俯首称臣，还是各不相干？”
殷九娘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劝：“伴君如伴虎，如今晋王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你对他的态度，也不该如之前一般随意了。”
赵滟凝自然清楚这一点。
可能是怕暴露自己骨子里对封建皇权的蔑视，所以这段时间，赵滟凝尽量待在屋里，没事找事干，也都不想跟任何人接触。
尤其是李弘度。
因为李弘度的狠心薄情，比她想象中的更甚。
那天从尹贵妃的宫里回来后，她其实是害怕的。
她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了，有足够的利用价值，那就可以一直任性下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但是尹贵妃和李弘度给她上了一堂课——哪怕你有利用价值，也依然会被人权衡取舍。
李弘度的选择，是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转而选择了尹贵妃——因为尹贵妃能够给他带来更直接、更显著的利益。
这不，尹贵妃刚刚递出了橄榄枝，就用三皇子做了投名状，直接让李弘度代替三皇子，成为了制衡皇后和七皇子一党的新贵。
这一次，赵滟凝是输得心服口服的。
正因为服气了，所以赵滟凝也想明白了，这种权贵的游戏，就不是他们普通人玩得起的。
这一次，如果能够全身而退，是她的运气；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其实她不走，是因为李弘度一直就没有现身。
这段时间，李弘度虽然早出晚归，但其实每天都会回府，只是从来没有说过要来见她。
别说是李弘度，就连柏尧，也像是隐身了一般，突然地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赵滟凝不资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已经没有了主动权，现在能做的，只能等他们来找她。
然而问题是，他们一直没来。
殷九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赵滟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感激，也有感动，但最后还是摇头：“算了吧！我已经深陷泥潭，没必要再把你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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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黎明，这才换上了朝服，坐着轿子上朝去。
赵滟凝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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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提出过，让她亲自出面的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提出重审此案的人，和负责审理此案的人，都是李弘度。
朝堂之上，李弘驰果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自己为一己之私而陷害赵家的事情，供认不讳。
他认了罪。
但因为赵家只是商贾，而且最后对赵家的处决，只是抄家，而不是抄斩，所以皇帝陛下最后对李弘驰的惩处，也只是发配到边疆去了，而且是以藩王的身份。
这对赵家来说，这个惩处的力度，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对李弘度来说，他的目的却已经完全达到了——因为从此以后，李弘驰已经彻底地离开了皇权中心。
对李弘驰本人来说，他这一次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身为皇子，谁对那个位置没有一点想法？更何况他积极钻营了这么多年，死活留在京城，不肯去封地，最后的最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竟然就这么输了？而且还是输给了老八？他都没有正眼看过的老八？
简直是搞笑！
他甚至都不知道，老八是什么时候跟尹贵妃勾结在一起的。
难道就是老八为了那个姓赵的丫头进宫那次吗？
这才几天的功夫？
老八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尹贵妃一夜之间就背叛了他，改投老八的阵营了？
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老八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争储的念头？是一开始就有吗？
那这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也太能忍了！
输了就是输了！
不管他是输给了老八，还是输在了太过信任尹贵妃上面。
闹也闹过了！
事到如今，不管是尹贵妃，还是李长晟，都是不愿意见他——他，才是那个已经出局的弃子。
原本最难对付的三皇子李弘驰，就这么出局了，可以说接下来，李弘度只需要慢慢瓦解七皇子李弘吉的势力就行。
但其实最最重要的，并不是哪个皇子最强，而是他们的父皇究竟属意谁。
经过这次的合作之后，李弘度和尹贵妃已经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宛如一夜之间，李弘度就这么冒了出头，代替了信王，和李弘吉争夺储君之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李弘驰乱说话，李长晟甚至没有让他在京城就留，第二天就让他急匆匆地赶赴封地去了。
赵滟凝听到消息的时候，正面无表情地在院子里晒药草。
昨天闲着没事，她去了一趟京郊的山上，采了些药草回来。
洗药草、晒药草的事，都是做习惯了的，赵滟凝不太喜欢让别人插手。
尤其她现在闲着无聊，正想找点事干。
但李弘度特意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可不敢站在一边看她干活，自己却什么都不干，吓得一个个跪在地上。然后，她们就被赵滟凝给轰了出去，直接关上了院门。
消息是殷九娘带过来的。
这位大神从来都不喜欢走寻常路——她翻墙进来的。
殷九娘背着手走了过来，随手拨弄了一下赵滟凝晒在竹筛上的药草，调侃道：“外面都闹翻天了，你这里倒是清净得很。”
“不然呢？我还要跟着他们疯吗？”赵滟凝连头都没有抬，专心地将剩下的一点药草铺好。
现在才进入夏天没多久，能够晒到大太阳的机会不太多。而且小冰河期嘛，温度会低上好几度，甚至是十几度，哪怕是盛夏，估计也热不起来。
所以趁着今天太阳光好，她得赶紧将药材晒好了。
“既然不想跟着他们疯，那为什么不回鹿山去，还要待在这里？”
没得到回答，殷九娘也不着急。她本来就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就算赵滟凝真不说，急的人也不会是她。
剩下的最后一点药草，终于被整整齐齐地铺在了竹筛上，赵滟凝这才放下篮子，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后，才说道：“就算我想走，也得他们让我走才行。当初李弘度找上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李弘驰。现在李弘驰解决掉了，我也的确是该走了。”
“你是该走了。”
赵滟凝一时没有弄明白殷九娘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看来你成日里不出门，还不知道。”殷九娘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昨天朝堂上，你们的皇帝陛下重提赐婚的事，这一次晋王和韩统领都同意了。李弘度和韩敏的婚期差不多定下来了，就在这两个月吧！这两天，晋王应该就会准备彩礼，上门提亲去了。”
关于这事，赵滟凝是真的不知道，也确实是有些意外。
因为她好像记得，李弘度对这位韩大小姐，甚至禁军并不感兴趣。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现在的李弘度，跟几天之前已经不能同日日语了。
现在的他，有了尹贵妃这一大助力，已经有了和七皇子抗衡的实力。真将进军收入囊中，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烫手山芋，而是如虎添翼了。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待在京城的必要了。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还是说想来看我的笑话？”赵滟凝耸了耸肩，“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要不意外，而且内心毫无波动。”
殷九娘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到了，只会觉得你是在嘴硬。这京城内，谁不知道晋王殿下对你赵姑娘一片痴心？甚至不惜为了你，而得罪禁军统领韩晰？”
赵滟凝翻了个白眼，提着篮子往屋里走去：“我这几天正憋着气呢，你要是没事的话，别来招惹我，省得被我当成出气筒了。”
“这么大火气，还说你不在意？”殷九娘啧啧了两声，“其实吧，我觉得这李弘度还真不是你的良配。他野心勃勃，你向往自由……我看你要不还是跟着我浪迹天涯去吧！正好我缺个传人，你给我当徒弟，不吃亏的。”
赵滟凝白了她一眼：“我连徒孙都有好些个了，为什么还要去给你当徒弟？”
“这能一样吗？你收多少徒弟，也都不影响你给我当徒弟啊！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给我当徒弟，我都不乐意呢……喂，别走啊……我有正经事跟你说，真的……我打听到那个叫邱小慧的姑娘的消息了。”
赵滟凝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殷九娘说：“她去了关外。”
“关外？”赵滟凝吃了一惊，“她怎么会去关外的？又是怎么去的？”
现在北方这么乱，只有京城这边，因为有禁军把守，所以流民不敢轻易靠近，其他地方，几乎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现在各个州县，基本上都只能保证城区内的安定，城区外的，基本上是无暇顾及。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往南方跑，谁还会从南方往北方跑？
赵滟凝记得，当初林觉外派做官，好像也是南方的一个县，而不是北方的。
殷九娘说：“具体的，就没那么清楚了。只知道她是半路上被强盗给抢了去，一路带到了北方。”
赵滟凝的眼皮都抽了起来。
一个年轻姑娘，而且还是一个相貌还相当不错的年轻姑娘，在乱世中孤身一人出门，会遇到什么事情，其实都想象得到。
赵滟凝现在期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人还活着。
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什么都好说。
“那姑娘的脾气不小，就是可惜没有你这样的本事，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她运气不错，在到达边关、被卖掉的前一夜里，被镇北大将军武牧给救了。”
镇北大将军这个名号，赵滟凝听李弘度和柏尧说话的时候提到过，好像是大周的第一武将，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如果邱小慧是被武牧将军给救了，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她既然已经被武牧将军救了，为什么没有回鹿山？”
殷九娘耸了耸肩：“可能是不想回去吧！自己看错了人，不顾寡母的反对，非得要跟着一个负心汉远走他乡，结果落到这样的地步，觉得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
能够理解，但赵滟凝却并不体谅。
因为自己觉得没脸回来，就不回来了？她就没想过，跟她相依为命的母亲，究竟有多么地担心她？
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赵滟凝是不太有同理心的。但是身边的人，她却莫名能够共情。
一想到这两年来，邱大娘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就觉得邱小慧这做法更是不可原谅。
“你气成这样子做什么？”殷九娘嗤笑了一声，“而且她也不是不回去了，只是暂时不回去而已。”
赵滟凝也觉得自己的气来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样，总算是能够给邱大娘一个交代了。”
殷九娘也笑着说：“你也是小瞧了她，都还没听我说完，就气什么？她在边关做的那些事，就是你听了，估计都要目瞪口呆。”
赵滟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用眼神表示在静待下文。
殷九娘却突然不说了，而是问道：“我都来这么久了，你连碗茶都不给我喝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赵滟凝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立马去打开了门，让晋王府的侍女们进来，速度送来了茶水点心。
对于赵滟凝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这种事，侍女们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和反应。赵滟凝让她们放下茶水点心后，又将她们赶了出去，她们也很配合。
殷九娘全程含笑看着，等到侍女们都离开后，这才调侃道：“看来你在晋王府过得还不错，李弘度对你挺好的。他跟韩敏的事，他真的没有跟你提过吗？”
“你就别想乱点鸳鸯谱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赵滟凝将点心盘子全都推到了她面前，“我现在之所以没急着走，只是想先确定，接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该何去何从……是俯首称臣，还是各不相干？”
殷九娘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劝：“伴君如伴虎，如今晋王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你对他的态度，也不该如之前一般随意了。”
赵滟凝自然清楚这一点。
可能是怕暴露自己骨子里对封建皇权的蔑视，所以这段时间，赵滟凝尽量待在屋里，没事找事干，也都不想跟任何人接触。
尤其是李弘度。
因为李弘度的狠心薄情，比她想象中的更甚。
那天从尹贵妃的宫里回来后，她其实是害怕的。
她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了，有足够的利用价值，那就可以一直任性下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但是尹贵妃和李弘度给她上了一堂课——哪怕你有利用价值，也依然会被人权衡取舍。
李弘度的选择，是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转而选择了尹贵妃——因为尹贵妃能够给他带来更直接、更显著的利益。
这不，尹贵妃刚刚递出了橄榄枝，就用三皇子做了投名状，直接让李弘度代替三皇子，成为了制衡皇后和七皇子一党的新贵。
这一次，赵滟凝是输得心服口服的。
正因为服气了，所以赵滟凝也想明白了，这种权贵的游戏，就不是他们普通人玩得起的。
这一次，如果能够全身而退，是她的运气；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其实她不走，是因为李弘度一直就没有现身。
这段时间，李弘度虽然早出晚归，但其实每天都会回府，只是从来没有说过要来见她。
别说是李弘度，就连柏尧，也像是隐身了一般，突然地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赵滟凝不资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已经没有了主动权，现在能做的，只能等他们来找她。
然而问题是，他们一直没来。
殷九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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