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2019年8月17日-4
沈姨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在宁小北的心里，涩得人心疼。
如果不是沈姨亲口说，宁小北一点都看不出沈姨曾经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工厂女工。
沈姨的气质，沈姨的素养，应该都是她嫁给梁叔后，一点一点改变的。
宁小北的心里不由得叹息，原来第一次见到沈姨，对沈姨那莫名的好感，竟然是因为她们同命相连。
嫁给一个自己看上的男人，而后为了那个男人一点一点的改变着原本的自己。
不过现在看来，沈姨比自己幸福，至少梁叔的一辈子，都是属于沈姨的。
宁小北是这么想的，所以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这种莫名的羡慕，在沈姨之后的话里，是那般的可笑。
沈姨缓了缓了情绪，对着宁小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梁叔的儿子，叫梁栋，小名小宝儿。”沈姨似发现自己的用词不对，忙接着说：“当然也是我的儿子。”
“小宝儿五岁的时候，我的公公婆婆相继过世。说实话，我对我的公公婆婆没什么感情，因为在我和你梁叔结婚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对那个家，除了知道那是我的夫家外，感受不到任何亲情。”
“我只是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普普通通的工厂女工，如果不是你梁叔点头，如果不是我公公婆婆没法子，怎么会愿意我这样的女人嫁入他们家呢。可娶都娶了，又能怎么样呢。总归你梁叔常年不在家，所以对我，也就权当是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已。”
“我的父母一直劝我生个孩子，一来有了孩子，在夫家的地位肯定就不一样了。二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与你梁叔的感情也会好一些。而最重要的，有了孩子，我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可你梁叔怎么会肯给我一个孩子呢。在他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小宝儿的生母。我，不过是他意气用事娶回来照顾小宝儿的一个保姆而已，他怎么会和保姆生一个孩子呢。”
“不过我倒是不在意的，所以可能老天爷也怜惜我吧，我的小宝儿乖巧、可爱，和我的感情也是一日日的深厚，我拿他当我的亲儿子，所以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所谓呢？”
从进门到现在，宁小北第一次在沈姨的脸上看到了真正的幸福的笑容。
“小宝儿高二的时候，选择了报考军校。你梁叔当然是赞同的，可我不愿意啊。我怎么舍得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去受那份苦。可我劝不了他们爷俩，在你梁叔看来，我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呢？”
“之后，你梁叔退休，我们过着平凡的日子。小宝儿隔三差五地从部队给我来个电话，聊一聊。逢年过节，也会回来看看我们。我觉得我年轻时候受的苦，就是为了攒到晚年来享福的。”
“可谁都想不到，好好的日子，突然就晴天霹雳了。宁川地震的时候，小宝儿他们部队被安排为第一支进入灾区的救援部队。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或许是我没见识，或许是我妇人之心，我管不了灾区的情况有多么严重，我只是不想我的儿子去冒那样的危险。我是跪着让你梁叔给他的部下打电话的，我求他让小宝儿回家休一段时间的假期。”
“以你梁叔当时的能力，他是能做到的，可你觉得你梁叔是那样的人吗？”沈姨嘤噎着说着，看着宁小北问道，听到这儿，宁小北心底已经猜测到了故事的结尾。
“小宝儿在那次救援中，没能回来。再也没人叫我妈妈，抱着我说想我，跟我撒娇让我给他做红烧肉、糖醋丸子……”
沈姨哭得泣不成声，宁小北只觉得自己的心压抑的喘不上气儿。
“我的儿子，我的小宝儿，在那次救援任务中，离开了我，那一刻我觉得我死的心都有了，我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我不能有事儿啊，不但不能有事儿，还得宽慰着你梁叔，你梁叔才是这世上，小宝儿最亲的人啊。小宝儿殉职，他比谁都难过，比谁都自责啊。”
“可我心底也实实在在地怨他，是你梁叔间接地夺走了我的儿子。我知道，是你梁叔。你梁叔对小宝儿生母的感情，全部寄托在了小宝儿身上，小宝儿上军校，也全是你梁叔一手促成的。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不怨他呢？”
“好了，沈姨，咱不哭了，您看大晚上的，流这么多的泪，晚上睡觉该睡不安稳了。”宁小北给沈姨递着纸巾，一边劝慰道，一边擦拭自己脸上的泪。
“上次你梁叔发病，就是因为我多了一句嘴，说了一些小宝儿的事儿。所以，这次，这事儿我不敢先跟他提，我想先找个人商量下，再说。”沈姨止了泪，说话依旧有些喘不上气儿。
宁小北猜不出沈姨要跟她说什么事儿，只是拉着沈姨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不知道2202的马东是怎么知道小宝儿的事儿的，今儿他提着一堆东西跑到家里，跟我说想要采访我和你梁叔，说是要做祖国七十大庆的节目，我跟他讲，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因着你梁叔的身体，我让他先等等。可我没主意，思来想去，也只能跟你说说，听听你的想法。”沈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宁小北。
这时候宁小北才清楚了沈姨这么晚找她的原因。宁小北低着头，很用心地站在沈姨和梁叔的立场上将事情的利弊进行了权衡，而后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姨，虽然我和梁叔接触不多，但我觉得梁叔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小宝儿殉职，对您和梁叔的打击都很大，上次您只是提了一下小宝儿的事儿，梁叔都能那么大反应，我觉得这次这事儿，估计悬。”宁小北将心中的顾虑讲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怕小宝儿的事儿对你梁叔再有什么打击，你梁叔根本承受不了啊。”沈姨心底和宁小北的想法一样，人都走了，那些赞美啊、宣传啊、褒奖啊，对于他们这对儿已经步入晚年的老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今的他们，只愿在记忆里过活着眼前的日子，盼着等着入土为安，“可这事儿要怎么回绝马东呢？”
“沈姨，这事儿你不管了，我跟顾伊芳说说，让她和马东好好谈谈。”宁小北觉得，这事儿或许可以通过顾伊芳来说，毕竟人家夫妻俩，什么话都好摊开讲。
而沈姨这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面子上，和马东都不好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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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沈姨亲口说，宁小北一点都看不出沈姨曾经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工厂女工。
沈姨的气质，沈姨的素养，应该都是她嫁给梁叔后，一点一点改变的。
宁小北的心里不由得叹息，原来第一次见到沈姨，对沈姨那莫名的好感，竟然是因为她们同命相连。
嫁给一个自己看上的男人，而后为了那个男人一点一点的改变着原本的自己。
不过现在看来，沈姨比自己幸福，至少梁叔的一辈子，都是属于沈姨的。
宁小北是这么想的，所以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这种莫名的羡慕，在沈姨之后的话里，是那般的可笑。
沈姨缓了缓了情绪，对着宁小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梁叔的儿子，叫梁栋，小名小宝儿。”沈姨似发现自己的用词不对，忙接着说：“当然也是我的儿子。”
“小宝儿五岁的时候，我的公公婆婆相继过世。说实话，我对我的公公婆婆没什么感情，因为在我和你梁叔结婚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对那个家，除了知道那是我的夫家外，感受不到任何亲情。”
“我只是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普普通通的工厂女工，如果不是你梁叔点头，如果不是我公公婆婆没法子，怎么会愿意我这样的女人嫁入他们家呢。可娶都娶了，又能怎么样呢。总归你梁叔常年不在家，所以对我，也就权当是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已。”
“我的父母一直劝我生个孩子，一来有了孩子，在夫家的地位肯定就不一样了。二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与你梁叔的感情也会好一些。而最重要的，有了孩子，我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可你梁叔怎么会肯给我一个孩子呢。在他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小宝儿的生母。我，不过是他意气用事娶回来照顾小宝儿的一个保姆而已，他怎么会和保姆生一个孩子呢。”
“不过我倒是不在意的，所以可能老天爷也怜惜我吧，我的小宝儿乖巧、可爱，和我的感情也是一日日的深厚，我拿他当我的亲儿子，所以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所谓呢？”
从进门到现在，宁小北第一次在沈姨的脸上看到了真正的幸福的笑容。
“小宝儿高二的时候，选择了报考军校。你梁叔当然是赞同的，可我不愿意啊。我怎么舍得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去受那份苦。可我劝不了他们爷俩，在你梁叔看来，我这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呢？”
“之后，你梁叔退休，我们过着平凡的日子。小宝儿隔三差五地从部队给我来个电话，聊一聊。逢年过节，也会回来看看我们。我觉得我年轻时候受的苦，就是为了攒到晚年来享福的。”
“可谁都想不到，好好的日子，突然就晴天霹雳了。宁川地震的时候，小宝儿他们部队被安排为第一支进入灾区的救援部队。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或许是我没见识，或许是我妇人之心，我管不了灾区的情况有多么严重，我只是不想我的儿子去冒那样的危险。我是跪着让你梁叔给他的部下打电话的，我求他让小宝儿回家休一段时间的假期。”
“以你梁叔当时的能力，他是能做到的，可你觉得你梁叔是那样的人吗？”沈姨嘤噎着说着，看着宁小北问道，听到这儿，宁小北心底已经猜测到了故事的结尾。
“小宝儿在那次救援中，没能回来。再也没人叫我妈妈，抱着我说想我，跟我撒娇让我给他做红烧肉、糖醋丸子……”
沈姨哭得泣不成声，宁小北只觉得自己的心压抑的喘不上气儿。
“我的儿子，我的小宝儿，在那次救援任务中，离开了我，那一刻我觉得我死的心都有了，我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我不能有事儿啊，不但不能有事儿，还得宽慰着你梁叔，你梁叔才是这世上，小宝儿最亲的人啊。小宝儿殉职，他比谁都难过，比谁都自责啊。”
“可我心底也实实在在地怨他，是你梁叔间接地夺走了我的儿子。我知道，是你梁叔。你梁叔对小宝儿生母的感情，全部寄托在了小宝儿身上，小宝儿上军校，也全是你梁叔一手促成的。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不怨他呢？”
“好了，沈姨，咱不哭了，您看大晚上的，流这么多的泪，晚上睡觉该睡不安稳了。”宁小北给沈姨递着纸巾，一边劝慰道，一边擦拭自己脸上的泪。
“上次你梁叔发病，就是因为我多了一句嘴，说了一些小宝儿的事儿。所以，这次，这事儿我不敢先跟他提，我想先找个人商量下，再说。”沈姨止了泪，说话依旧有些喘不上气儿。
宁小北猜不出沈姨要跟她说什么事儿，只是拉着沈姨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不知道2202的马东是怎么知道小宝儿的事儿的，今儿他提着一堆东西跑到家里，跟我说想要采访我和你梁叔，说是要做祖国七十大庆的节目，我跟他讲，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因着你梁叔的身体，我让他先等等。可我没主意，思来想去，也只能跟你说说，听听你的想法。”沈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宁小北。
这时候宁小北才清楚了沈姨这么晚找她的原因。宁小北低着头，很用心地站在沈姨和梁叔的立场上将事情的利弊进行了权衡，而后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姨，虽然我和梁叔接触不多，但我觉得梁叔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小宝儿殉职，对您和梁叔的打击都很大，上次您只是提了一下小宝儿的事儿，梁叔都能那么大反应，我觉得这次这事儿，估计悬。”宁小北将心中的顾虑讲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怕小宝儿的事儿对你梁叔再有什么打击，你梁叔根本承受不了啊。”沈姨心底和宁小北的想法一样，人都走了，那些赞美啊、宣传啊、褒奖啊，对于他们这对儿已经步入晚年的老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今的他们，只愿在记忆里过活着眼前的日子，盼着等着入土为安，“可这事儿要怎么回绝马东呢？”
“沈姨，这事儿你不管了，我跟顾伊芳说说，让她和马东好好谈谈。”宁小北觉得，这事儿或许可以通过顾伊芳来说，毕竟人家夫妻俩，什么话都好摊开讲。
而沈姨这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面子上，和马东都不好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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