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江南2
荷叶又大又圆，绿莹莹如翡翠。风一吹，片片挤挤挨挨相碰，抖落的露珠“叮咚”一声落到湖里，漾开层层不绝的涟漪。
院子外死了人，不是一两个守门的，是一整围守在院子外面的子弟兵。人头落地的声音十分集中，借着是肉体摔在地上的钝响。院门下渗出血水来，像有生命的蚯蚓般扭曲爬进，先是细细几道，越爬越粗越爬越多，外端终是扭做暗红一团，汇聚成一片。
打斗声出现在这之后，说明来的人动作极快，不是子弟兵可以察觉的。
“殿下，水里没有士兵把守。”飞雲见殿下在院子里的石灯附近走了几圈又去了水边的亭子，也不是很清楚他在干什么，上前向他行礼，“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移步后花园。”
哥哥出去之后，有人通报说外面有人要送他一个阵法，然后一去就还没有回来。到如今胜算如何飞雲也不知道，心里倒暗想着哥哥怕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会儿还跟人出去。
逸子顺从他的意思，转身走向后花园。走不过几步，外面传来鬼怪幽长的嘶叫声，嘈杂而低沉，幽幽不绝而且震耳欲聋，令人抓狂。
外面的剑鸣声一阵比一阵纷乱激烈。喊杀声、奔跑声、口令声、倒地声，声声入耳悲壮入骨。忽而一阵令人汗毛直立的虎狼咆哮声，细细听来是那剑锋划破了狂风。
逸子把手按在院子的石桌上，能感受到外面传来的轻微的地震。他坐在石桌边抬眼望着对面院墙外的上空，能看到血光——想是损失了不少人。飞雲立在他背后，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十分谨慎地注意旁边的风吹草动：只有殿下没事了，这次的任务才算完成，弟兄们才不算白死。
墙灰连带一些砖块都簌簌震落，落到湿漉漉的草上，落到池塘里，落到两人脚边，甚者飘了些灰到两人身上。
殿下并没有惊慌，通过一些透露的细节揣摩着外面的情况。有这么一个耐得住的人在一边，飞雲也安心了不少。
“外面八层，步兵两层，骑兵三层，布阵唤灵军四层，各有交叉。”殿下的指尖轻轻一点桌面，“上层夜行军。黑狸也不是一个人来。”
如果说夜行军是昳旿所学而成，那布阵唤灵军就是琨婴所学而成，治鬼怪之事。
飞雲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殿下这几日都被关在后院，面对的人知晓的信息都十分有限，就这么揣摩出外面的布局了？
“步兵，破两层。”殿下话音一落，飞雲心下一惊，抬头望向后院顶楼——两秒后那里“呼”地垂下两面绿色的军中讣告旗，“黑狸身随恶灵，后面的布灵军大可收了它。步兵不可。”
“骑兵损折不多，步兵增多。”殿下慢慢开口，“是夜行军落了地。”
飞雲心里暗数两秒，后院顶楼挥起一面蓝旗，上面的士兵俯身把绿旗卷起一半。他额上冒出细细的汗来。
夜行军为何落了地？人手不够了？还是让人打落了地？
夜行军，破。天空那头落了蓝色讣告旗。部分骑兵掩护大部分布阵唤灵军左右撤出，实施包围。步兵与骑兵正面抗击黑狸。
外面脚步声渐渐少了，响起的都是些马蹄声、装箭声、法器滚动声。步兵撑不住了。门外传来一阵铁械卡紧的声音，是骑兵给自家坐骑上铁臂，用在坐骑腿后受伤影响行动之时，可以支撑马匹行动。
逸子默默听了一会儿：与黑狸同来的，大抵有两类——飞禽走兽，那走兽大抵和马匹可以相当，在步兵面前是占了很大优势的。人在空中主要是灵活，力量不占优势，而夜行军都还有不少可以活着落地做步兵，那飞禽大抵体型偏小杀伤力不强。
“听！池塘那边.......”殿下话说了一半便低头思索不语。
飞雲见顶楼又慢慢翻下三面黄旗——骑兵死有大半，有些耐不住气了，微微向前倾身：“殿下，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顶楼翻下一面紫旗——四层布阵唤灵军死了一层。但外面的鬼怪嘶吼声也渐渐低了。
殿下一动不动。
“殿下？”飞雲困惑，靠近去看。
殿下忽然扳过身来，手下扭着一只利爪，把脚边一只巨大的漆黑的东西摔在石桌上。石桌应声而碎。
飞雲大惊失色：殿下手里揪着的不是黑狸还是谁？！
“快走！”飞雲手袖一抬，里面钻出一大圈血画的黄符将黑狸大人围起来，匆匆抓住殿下的手臂往里面退去，“来人！”
黑狸眯着幽蓝色的眼睛，簌地从黄符里蹿出来。黄符炽炽烧着它的皮毛，不但没有烧起来反而越发油亮。黑狸四周腾着高温的蒸气飞速靠近，如半夜里的凶神恶煞。
不待飞雲回过神来就受了极大的几下力度，身上霎时被黑狸划了几条火辣辣发疼的血印。
“不能出去。”殿下单手把他往后一推，推到一片空地上，同时指尖一弹，一道闪着绿光的红线飞弹出去，深深打入对面的石灯上，“外面上下都有鬼怪在乱战，出去自是被人分尸了。”
飞雲刚刚站稳脚，便见黑狸慢慢停下了脚步，最后停下了。
也不是因为要叙叙旧还是手下留情什么的，而是黑狸四周的石灯脚下缠了红线，红线下缠满了弄妖铃，风一吹就铃铃作响。殿下刚刚那一弹，把入口封住了。
黑狸龇了下牙齿，抖擞开身上的毛，慢慢越过红线。弄妖铃受到感应，疯狂地摇摆起来。黑狸全身散发着紫蓝色的光芒，惹着痛楚一下子穿过界限，影子一般往逸子蹿过去。
黑狸没有事，外面修为低一点的妖怪就不一定了。
只见手边银光一闪，飞雲拔起大刀下砍上撩横抹，绊住了黑狸手脚。黑狸的脚步变幻莫测，飞雲眼随刀走，进退自如：“殿下！快去找哥哥。”
“看来得先收拾你了。”黑狸腾空跃起，四周漫漫分出月色精华集结到它身上来。只一瞬间黑狸额前的印记发出耀眼的光芒，和面前的月色精华融为一体，化作陨石般的火球密密集集落下来。
一时间四周分不清哪里是亭子，哪里是顶楼，哪里是池塘，都是一片苍白的火光，都是逃不可逃的牢笼。
飞雲连忙把殿下拉过来，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手中都震裂了虎口，硬是给两人挡下一块地方来。
“砰！”大刀不敌黑狸，很快断了。
飞雲不敢睁开眼了，伸手护着殿下低身躲去。忽然一阵冷风刮过他的脸，静止了。飞雲吓得不轻，慢慢睁开眼。见哥哥站在面前，抛出胸前的长命锁。那锁在空中依次绽放了金属小叶，张开的是一个无底的洞口。
于此同时，长命锁承受到黑狸的攻击，出现了裂缝。
“殿下！要一点您的血！”昳旿急迫地唤了一声。
殿下割破自己的掌心，血从掌心溢出来，在茫茫白光里像一串串佛珠那样神圣。那血珠在长命锁前盘旋缠绕成旋涡，一下子将四周的流火都吞了下去。
长命锁轮齿一咬合，落了下来——已成碎片了。
血珠迅速拉扯开距离，落到地上，蔓延开一串串深奥晦涩的字符，自外向内包将黑狸包抄在里面。逸子透过阵法看着黑狸，看它的眼睛半眯半睡，心里暗觉惊奇！
昳旿双手合十，念了咒语。阵法内里腾起藤蔓缠绕成铁笼，就此把黑狸收住了。
黑狸没有半点反抗，在里面蜷成一团，眯眼睡了，十分安详。就是昳旿登上顶楼把锁着黑狸的藤蔓笼子举起来让万众欢呼时，黑狸也没有一点反应，自顾自地沉睡了。
见黑狸落网，外面七零八落的妖怪便惋惜着都散了，一时守得云开月色明。
昳旿习惯地握着逸子的手臂，跟他说庆幸顺利过了今晚。
逸子按捺住心里慢慢腾起的不祥的预感，微微一笑：“将军最后那个阵法是向哪个高人求的？改日我要登门道谢。”
“石沫前辈。”昳旿笑道。
“父皇不是不让外界的人进来了么？”逸子困惑道。
“前辈早一天听到消息就暗暗进来了，比封锁的时候更早。还好，不至于让我们和黑狸大人硬碰硬——殿下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
殿下往他身边倾了倾身体说：“恐怕父皇很快要举兵南下，将军损兵折马怕是来不及恢复元气。”
昳旿顿了顿，拍拍他的肩膀：“罢，我们总要一步步地走。殿下倘若心中不安，剩下的也可助我一臂之力了。”
殿下点头不语。
“手怎么样？”昳旿跟飞雲打了声招呼。
“掌骨断了。”飞雲简洁地回答，“休息几天就好。”
“安心养伤。”
“你们还是看看弥尔吧，他在外面伤的不轻。”飞雲担忧道。
天未亮，许多伤兵放置在子弟兵府的住房里，一时人满为患。阵亡者寻着尸首，出阵亡名单，有家属领回的发阵亡金，无家属的就一一火葬，立纪念碑。
昳旿留了白曲一支队伍不出战，就是用在此时保障安全。昳旿和逸子站在后院给士兵们熬一大锅的中药，守了一晚难以入眠。哪怕再身经百战的人，知道自己从追杀令手下活下来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苦涩的中药味熏得满院都是，想来水里的鱼都难以免祸了。
昳旿愣愣地坐在火边看殿下加柴加火，像做梦一样。殿下不仅活下来了，还在他身边做着这些粗鲁的活，特别有人间烟火气。
他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我看你也要喝药了。”殿下揶揄道。
“还不是因为你，我把一辈子的心都操在这上面了。”昳旿笑道，“我要赏。”
这是昳旿第一次自己说要赏。逸子愣了愣。
“将军这是救命之恩，有什么能赏得了救命之恩？”殿下顿了顿，“我听你三件事，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就可以。”
昳旿抱着剑，看着火焰：“那我留两件造福大家吧，留一件是我的私心好了。”
“目前有主意吗？”逸子扭头看他。
昳旿看着他，笑了：“早晚有的。比如给殿下找个好姑娘，给您安个家，省得您整天没里没外地折腾。”
目前殿下处境不很乐观，也没有什么权利做决定，先留着这些机会罢了。
“滚吧。”殿下眼皮也不抬一下。
“哎，”昳旿凑过来，“凤凰谷有很多能干又好看的姑娘，殿下和她们混熟了自然不愁了。殿下找女孩就是点个头的事。”
“我不愁，你比我愁。”逸子下意识反驳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啊！你还惦记着别人！还惦记着别人！洛洛——”
“我没有！我洛洛天下第一！”昳旿立马去捂他的嘴，“我没有！我没有！冤枉！殿下明察！”
殿下笑得停不下来：“瞧你那样，我就不想成婚那么快了。”
昳旿无语地望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我明天给你再打一把长命锁吧。”
“不用。我母亲给我的，她老人家还健在呢。”
“讨个吉利。”
“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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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斗声出现在这之后，说明来的人动作极快，不是子弟兵可以察觉的。
“殿下，水里没有士兵把守。”飞雲见殿下在院子里的石灯附近走了几圈又去了水边的亭子，也不是很清楚他在干什么，上前向他行礼，“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移步后花园。”
哥哥出去之后，有人通报说外面有人要送他一个阵法，然后一去就还没有回来。到如今胜算如何飞雲也不知道，心里倒暗想着哥哥怕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会儿还跟人出去。
逸子顺从他的意思，转身走向后花园。走不过几步，外面传来鬼怪幽长的嘶叫声，嘈杂而低沉，幽幽不绝而且震耳欲聋，令人抓狂。
外面的剑鸣声一阵比一阵纷乱激烈。喊杀声、奔跑声、口令声、倒地声，声声入耳悲壮入骨。忽而一阵令人汗毛直立的虎狼咆哮声，细细听来是那剑锋划破了狂风。
逸子把手按在院子的石桌上，能感受到外面传来的轻微的地震。他坐在石桌边抬眼望着对面院墙外的上空，能看到血光——想是损失了不少人。飞雲立在他背后，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十分谨慎地注意旁边的风吹草动：只有殿下没事了，这次的任务才算完成，弟兄们才不算白死。
墙灰连带一些砖块都簌簌震落，落到湿漉漉的草上，落到池塘里，落到两人脚边，甚者飘了些灰到两人身上。
殿下并没有惊慌，通过一些透露的细节揣摩着外面的情况。有这么一个耐得住的人在一边，飞雲也安心了不少。
“外面八层，步兵两层，骑兵三层，布阵唤灵军四层，各有交叉。”殿下的指尖轻轻一点桌面，“上层夜行军。黑狸也不是一个人来。”
如果说夜行军是昳旿所学而成，那布阵唤灵军就是琨婴所学而成，治鬼怪之事。
飞雲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殿下这几日都被关在后院，面对的人知晓的信息都十分有限，就这么揣摩出外面的布局了？
“步兵，破两层。”殿下话音一落，飞雲心下一惊，抬头望向后院顶楼——两秒后那里“呼”地垂下两面绿色的军中讣告旗，“黑狸身随恶灵，后面的布灵军大可收了它。步兵不可。”
“骑兵损折不多，步兵增多。”殿下慢慢开口，“是夜行军落了地。”
飞雲心里暗数两秒，后院顶楼挥起一面蓝旗，上面的士兵俯身把绿旗卷起一半。他额上冒出细细的汗来。
夜行军为何落了地？人手不够了？还是让人打落了地？
夜行军，破。天空那头落了蓝色讣告旗。部分骑兵掩护大部分布阵唤灵军左右撤出，实施包围。步兵与骑兵正面抗击黑狸。
外面脚步声渐渐少了，响起的都是些马蹄声、装箭声、法器滚动声。步兵撑不住了。门外传来一阵铁械卡紧的声音，是骑兵给自家坐骑上铁臂，用在坐骑腿后受伤影响行动之时，可以支撑马匹行动。
逸子默默听了一会儿：与黑狸同来的，大抵有两类——飞禽走兽，那走兽大抵和马匹可以相当，在步兵面前是占了很大优势的。人在空中主要是灵活，力量不占优势，而夜行军都还有不少可以活着落地做步兵，那飞禽大抵体型偏小杀伤力不强。
“听！池塘那边.......”殿下话说了一半便低头思索不语。
飞雲见顶楼又慢慢翻下三面黄旗——骑兵死有大半，有些耐不住气了，微微向前倾身：“殿下，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顶楼翻下一面紫旗——四层布阵唤灵军死了一层。但外面的鬼怪嘶吼声也渐渐低了。
殿下一动不动。
“殿下？”飞雲困惑，靠近去看。
殿下忽然扳过身来，手下扭着一只利爪，把脚边一只巨大的漆黑的东西摔在石桌上。石桌应声而碎。
飞雲大惊失色：殿下手里揪着的不是黑狸还是谁？！
“快走！”飞雲手袖一抬，里面钻出一大圈血画的黄符将黑狸大人围起来，匆匆抓住殿下的手臂往里面退去，“来人！”
黑狸眯着幽蓝色的眼睛，簌地从黄符里蹿出来。黄符炽炽烧着它的皮毛，不但没有烧起来反而越发油亮。黑狸四周腾着高温的蒸气飞速靠近，如半夜里的凶神恶煞。
不待飞雲回过神来就受了极大的几下力度，身上霎时被黑狸划了几条火辣辣发疼的血印。
“不能出去。”殿下单手把他往后一推，推到一片空地上，同时指尖一弹，一道闪着绿光的红线飞弹出去，深深打入对面的石灯上，“外面上下都有鬼怪在乱战，出去自是被人分尸了。”
飞雲刚刚站稳脚，便见黑狸慢慢停下了脚步，最后停下了。
也不是因为要叙叙旧还是手下留情什么的，而是黑狸四周的石灯脚下缠了红线，红线下缠满了弄妖铃，风一吹就铃铃作响。殿下刚刚那一弹，把入口封住了。
黑狸龇了下牙齿，抖擞开身上的毛，慢慢越过红线。弄妖铃受到感应，疯狂地摇摆起来。黑狸全身散发着紫蓝色的光芒，惹着痛楚一下子穿过界限，影子一般往逸子蹿过去。
黑狸没有事，外面修为低一点的妖怪就不一定了。
只见手边银光一闪，飞雲拔起大刀下砍上撩横抹，绊住了黑狸手脚。黑狸的脚步变幻莫测，飞雲眼随刀走，进退自如：“殿下！快去找哥哥。”
“看来得先收拾你了。”黑狸腾空跃起，四周漫漫分出月色精华集结到它身上来。只一瞬间黑狸额前的印记发出耀眼的光芒，和面前的月色精华融为一体，化作陨石般的火球密密集集落下来。
一时间四周分不清哪里是亭子，哪里是顶楼，哪里是池塘，都是一片苍白的火光，都是逃不可逃的牢笼。
飞雲连忙把殿下拉过来，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手中都震裂了虎口，硬是给两人挡下一块地方来。
“砰！”大刀不敌黑狸，很快断了。
飞雲不敢睁开眼了，伸手护着殿下低身躲去。忽然一阵冷风刮过他的脸，静止了。飞雲吓得不轻，慢慢睁开眼。见哥哥站在面前，抛出胸前的长命锁。那锁在空中依次绽放了金属小叶，张开的是一个无底的洞口。
于此同时，长命锁承受到黑狸的攻击，出现了裂缝。
“殿下！要一点您的血！”昳旿急迫地唤了一声。
殿下割破自己的掌心，血从掌心溢出来，在茫茫白光里像一串串佛珠那样神圣。那血珠在长命锁前盘旋缠绕成旋涡，一下子将四周的流火都吞了下去。
长命锁轮齿一咬合，落了下来——已成碎片了。
血珠迅速拉扯开距离，落到地上，蔓延开一串串深奥晦涩的字符，自外向内包将黑狸包抄在里面。逸子透过阵法看着黑狸，看它的眼睛半眯半睡，心里暗觉惊奇！
昳旿双手合十，念了咒语。阵法内里腾起藤蔓缠绕成铁笼，就此把黑狸收住了。
黑狸没有半点反抗，在里面蜷成一团，眯眼睡了，十分安详。就是昳旿登上顶楼把锁着黑狸的藤蔓笼子举起来让万众欢呼时，黑狸也没有一点反应，自顾自地沉睡了。
见黑狸落网，外面七零八落的妖怪便惋惜着都散了，一时守得云开月色明。
昳旿习惯地握着逸子的手臂，跟他说庆幸顺利过了今晚。
逸子按捺住心里慢慢腾起的不祥的预感，微微一笑：“将军最后那个阵法是向哪个高人求的？改日我要登门道谢。”
“石沫前辈。”昳旿笑道。
“父皇不是不让外界的人进来了么？”逸子困惑道。
“前辈早一天听到消息就暗暗进来了，比封锁的时候更早。还好，不至于让我们和黑狸大人硬碰硬——殿下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
殿下往他身边倾了倾身体说：“恐怕父皇很快要举兵南下，将军损兵折马怕是来不及恢复元气。”
昳旿顿了顿，拍拍他的肩膀：“罢，我们总要一步步地走。殿下倘若心中不安，剩下的也可助我一臂之力了。”
殿下点头不语。
“手怎么样？”昳旿跟飞雲打了声招呼。
“掌骨断了。”飞雲简洁地回答，“休息几天就好。”
“安心养伤。”
“你们还是看看弥尔吧，他在外面伤的不轻。”飞雲担忧道。
天未亮，许多伤兵放置在子弟兵府的住房里，一时人满为患。阵亡者寻着尸首，出阵亡名单，有家属领回的发阵亡金，无家属的就一一火葬，立纪念碑。
昳旿留了白曲一支队伍不出战，就是用在此时保障安全。昳旿和逸子站在后院给士兵们熬一大锅的中药，守了一晚难以入眠。哪怕再身经百战的人，知道自己从追杀令手下活下来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苦涩的中药味熏得满院都是，想来水里的鱼都难以免祸了。
昳旿愣愣地坐在火边看殿下加柴加火，像做梦一样。殿下不仅活下来了，还在他身边做着这些粗鲁的活，特别有人间烟火气。
他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我看你也要喝药了。”殿下揶揄道。
“还不是因为你，我把一辈子的心都操在这上面了。”昳旿笑道，“我要赏。”
这是昳旿第一次自己说要赏。逸子愣了愣。
“将军这是救命之恩，有什么能赏得了救命之恩？”殿下顿了顿，“我听你三件事，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就可以。”
昳旿抱着剑，看着火焰：“那我留两件造福大家吧，留一件是我的私心好了。”
“目前有主意吗？”逸子扭头看他。
昳旿看着他，笑了：“早晚有的。比如给殿下找个好姑娘，给您安个家，省得您整天没里没外地折腾。”
目前殿下处境不很乐观，也没有什么权利做决定，先留着这些机会罢了。
“滚吧。”殿下眼皮也不抬一下。
“哎，”昳旿凑过来，“凤凰谷有很多能干又好看的姑娘，殿下和她们混熟了自然不愁了。殿下找女孩就是点个头的事。”
“我不愁，你比我愁。”逸子下意识反驳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啊！你还惦记着别人！还惦记着别人！洛洛——”
“我没有！我洛洛天下第一！”昳旿立马去捂他的嘴，“我没有！我没有！冤枉！殿下明察！”
殿下笑得停不下来：“瞧你那样，我就不想成婚那么快了。”
昳旿无语地望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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