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归
衔晗远远便看到殿下班师回朝了，一路何止百姓夹道相迎，连带纨绔子弟、绿林好汉，无一不心存敬畏，交头接语。有权有势的能租下路边客栈的一个好位子，观看这难遇的盛况。
殿下左边是流阳先生，右边是衔老将军，一文一武，犹如双翅。
唢呐震天，彩带飘飘。
她刚刚画完妆，趴在窗边看这位鼎鼎有名的殿下，心里微微一度量：真不知是怎样的奇女子才能配得上殿下啊。
“他可回来了！”衔羽往外张望了一眼，“殿下真是一天有一天的变化啊。眼看我们这些小辈的，就赶不上了。”
“殿下可是一天天在锻炼。”衔晗看着殿下，心里真想靠近他，只是又觉得这样的人，是不能轻易靠近的——他有太阳一般的光芒，不够优秀的人会被他灼伤。
衔羽知道妹妹的心思，更不敢提殿下的归宿等事了，只是转而说：
“瞧，父亲的位子多漂亮，长大后我得替他站在殿下旁边。”
“噢，那你还得下好一番功夫啊！”妹妹一扬眉，调笑道。
两人笑了一番，都下去准备迎接队伍。
拿挚友的死讯做自己的荣耀，那是什么滋味？
逸子木然地看着他们充满欣喜和期待的目光，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一个独立的灵魂，它甚至独立于肉体感受自己的悲欢喜乐——此时它慢慢缩在肉体的某个角落，冷冷地咧着嘴笑，悲怆而充满悲哀地发笑。
他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惩罚。
人人都道自己与桑水火不容，哪里知道他们私交甚好？
这回可让他亲自品尝到了弄巧成拙的后果，也让他活在莫须有的光环下了。
他也不是什么束手待毙之人，一路上心里也慢慢狠下来了。
在魔都刚刚落了地，只见皇弟飞奔而来。
逸子心里一惊，连忙伸手要接住他，只见逸风急急一跳，伸手挂在他脖子上，凭着惯性带他转了几圈。
逸子好不容易站住脚，伸手在流阳手里拿过一个礼盒，捧在他面前。
“拆！”逸子笑道，“你想要的里面都有哦！”
流阳无语地看着他一脸的宠溺。
真不知谁给他那么大口气。
王子把礼带一松，反手绑在他身上，扬起脸笑道：“这样就很好！”
噢！只能说两兄弟心有灵犀，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逸子笑呵呵地抱着他，把他抱到高头大马上，自己慢悠悠地牵马步行。
逸子在伏龙殿阁楼的窗口看到父皇——他一身紫黑色的龙袍，刻满梵文的白色哈达绕在他脖子上，恰到其分地埋藏在立领之下，只是谨慎地漏出一点雪白。这种祈福的善物并没有中和他的冷傲，反而使他更像一个执意突破善念的妖孽。
谁给他系的哈达？真是不长眼啊！
父皇用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打着拍。
一个紫色的沙漏在他右手边，刚刚漏尽最后一点沙子。
逸子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缓缓打了个冷颤。
“我得上去一趟！”逸子放下皇弟，往父皇的方向走去。
“我呢？”皇弟惘然问。
“你不能跟来，我与父皇有公事要谈。”逸子叮嘱夏至看好皇弟，便匆匆与他告别。
逸风听话地跟到夏至身边，却愣愣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一软。
“皇兄很抱歉。”逸子忍着心酸，弯腰跟他说话。
随着年岁的增长，自己能陪在逸风身边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你能不能先长大，然后来到皇兄身边？那时，你也许就可以理解皇兄的苦楚，并且我们可以一起并肩作战？
逸风眨眨眼，往夏至那边缩了一下，木然地摇摇头。
“没问题啦，你去吧。”
逸子咬咬牙，转身往楼上去了。
待他刚刚推开父皇的门，看见父皇侧着身望向魔都。一袭紫黑色披风披在他挺拔的背影上，上面绣着生动的机缘环，阳光一照，仿佛能转动起来。
紫色的彼岸花纹窗帘低垂在落地窗边，把华丽的花纹浅浅映在玻璃上。
“参见父皇。”他行礼道。
“我可没有让你来参见我。”父皇偏过脸，微微一笑。一向有几分邪魅的五官更美得惊人，让人有几分目眩，“下去吧，我的孩子。”
逸子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难道父皇不想说些什么吗？”
“难道你有听过我说些什么吗？”父皇面不改色，修长的手指一拨，紫色沙漏倒过来，重新计时。
逸子愣了一下。
“要说些什么的话，”父皇拿起沙漏，朝他转过身来，“好好享受这一刻的荣耀，满足你的虚荣心——它看起来有点先天不良又有点后天不足。”
没有虚荣心的人，很难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周全。
逸子从袖里拿出一叠劵子，两手交叠，举到眉前，深深一拜。
“多谢父皇养育之恩。”
父皇并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扬了扬下巴。
逸子把劵子放在桌面上——父皇曾不顾母后的劝阻，在魔界中原给自己置办了一些小生意，几年已过，已见成效，效益都在这上面了，每一劵都是一笔不少的数目，这时拿来抵了之前在衣戒交易所欠下的债。
他并不能按照父皇的要求，每周两次来到书房，哪怕是一次都很难。
难的不是没有时间，是他发现自己无法频繁地走进这个书房。
这个书房是专属于父皇的空间，冰冷，整齐，高雅，没有父皇在就变成了一座坟墓，没有生气和灵魂——他就不想进来。
“够了吗？”父皇问道。
“儿臣继续遣人送来。”逸子恭敬道。
“你不曾想过借这次荣耀之名，抵了这债？”父皇从桌子边拿起一块金色徽章，缓缓走来，“按理说，立此功者，赏万金，立万户侯。”
逸子心里一惊，往后退了退。
“此功非儿臣立，是黑狸大人的功劳。儿臣只求父皇澄清事实，还儿清白与自由。”
“黑狸.......”父皇玩味地眯了眯眼，“你活在人们的眼光里，他们只承认他们眼中的事实，只把他们的恭敬给他们眼中的那个人。哪里是你区区一个殿下，可以颠覆的？”
逸子如掉冰窖，一道冷汗顺着他脖子滑落。
父皇知道真相，可他真正用意就是让众人承认被他扭曲了的事情。
他要编制一个欺骗了所有人的谎言，里面兜着一个因为清醒而倍感痛苦的逸子。
但是，如果要颠覆，也很简单不是吗？尤其是对于站在谎言的风口浪尖的自己来说。
逸子微微一笑，任他把金色徽章挂在自己胸前，行礼告辞。
“再见，父皇。”逸子顿了顿，“来日方长，儿臣再向父皇请教有关真相的事情。”
父皇扯了扯他肩膀上的衣服皱褶，似笑非笑。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让你知道。”
是了，多些让我知道，让我看看，到底那时还是谁把我和桑耍得团团转，以致今日。
“如此，便多谢父皇。”逸子恭敬道，自门口而下。
－－－－－－题外话－－－－－－
因故将在工作日停笔，我们周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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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回来了！”衔羽往外张望了一眼，“殿下真是一天有一天的变化啊。眼看我们这些小辈的，就赶不上了。”
“殿下可是一天天在锻炼。”衔晗看着殿下，心里真想靠近他，只是又觉得这样的人，是不能轻易靠近的——他有太阳一般的光芒，不够优秀的人会被他灼伤。
衔羽知道妹妹的心思，更不敢提殿下的归宿等事了，只是转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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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你还得下好一番功夫啊！”妹妹一扬眉，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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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子木然地看着他们充满欣喜和期待的目光，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一个独立的灵魂，它甚至独立于肉体感受自己的悲欢喜乐——此时它慢慢缩在肉体的某个角落，冷冷地咧着嘴笑，悲怆而充满悲哀地发笑。
他知道，这是父皇对他的惩罚。
人人都道自己与桑水火不容，哪里知道他们私交甚好？
这回可让他亲自品尝到了弄巧成拙的后果，也让他活在莫须有的光环下了。
他也不是什么束手待毙之人，一路上心里也慢慢狠下来了。
在魔都刚刚落了地，只见皇弟飞奔而来。
逸子心里一惊，连忙伸手要接住他，只见逸风急急一跳，伸手挂在他脖子上，凭着惯性带他转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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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只能说两兄弟心有灵犀，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逸子笑呵呵地抱着他，把他抱到高头大马上，自己慢悠悠地牵马步行。
逸子在伏龙殿阁楼的窗口看到父皇——他一身紫黑色的龙袍，刻满梵文的白色哈达绕在他脖子上，恰到其分地埋藏在立领之下，只是谨慎地漏出一点雪白。这种祈福的善物并没有中和他的冷傲，反而使他更像一个执意突破善念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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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子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缓缓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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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皇弟惘然问。
“你不能跟来，我与父皇有公事要谈。”逸子叮嘱夏至看好皇弟，便匆匆与他告别。
逸风听话地跟到夏至身边，却愣愣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一软。
“皇兄很抱歉。”逸子忍着心酸，弯腰跟他说话。
随着年岁的增长，自己能陪在逸风身边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你能不能先长大，然后来到皇兄身边？那时，你也许就可以理解皇兄的苦楚，并且我们可以一起并肩作战？
逸风眨眨眼，往夏至那边缩了一下，木然地摇摇头。
“没问题啦，你去吧。”
逸子咬咬牙，转身往楼上去了。
待他刚刚推开父皇的门，看见父皇侧着身望向魔都。一袭紫黑色披风披在他挺拔的背影上，上面绣着生动的机缘环，阳光一照，仿佛能转动起来。
紫色的彼岸花纹窗帘低垂在落地窗边，把华丽的花纹浅浅映在玻璃上。
“参见父皇。”他行礼道。
“我可没有让你来参见我。”父皇偏过脸，微微一笑。一向有几分邪魅的五官更美得惊人，让人有几分目眩，“下去吧，我的孩子。”
逸子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难道父皇不想说些什么吗？”
“难道你有听过我说些什么吗？”父皇面不改色，修长的手指一拨，紫色沙漏倒过来，重新计时。
逸子愣了一下。
“要说些什么的话，”父皇拿起沙漏，朝他转过身来，“好好享受这一刻的荣耀，满足你的虚荣心——它看起来有点先天不良又有点后天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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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子从袖里拿出一叠劵子，两手交叠，举到眉前，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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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子把劵子放在桌面上——父皇曾不顾母后的劝阻，在魔界中原给自己置办了一些小生意，几年已过，已见成效，效益都在这上面了，每一劵都是一笔不少的数目，这时拿来抵了之前在衣戒交易所欠下的债。
他并不能按照父皇的要求，每周两次来到书房，哪怕是一次都很难。
难的不是没有时间，是他发现自己无法频繁地走进这个书房。
这个书房是专属于父皇的空间，冰冷，整齐，高雅，没有父皇在就变成了一座坟墓，没有生气和灵魂——他就不想进来。
“够了吗？”父皇问道。
“儿臣继续遣人送来。”逸子恭敬道。
“你不曾想过借这次荣耀之名，抵了这债？”父皇从桌子边拿起一块金色徽章，缓缓走来，“按理说，立此功者，赏万金，立万户侯。”
逸子心里一惊，往后退了退。
“此功非儿臣立，是黑狸大人的功劳。儿臣只求父皇澄清事实，还儿清白与自由。”
“黑狸.......”父皇玩味地眯了眯眼，“你活在人们的眼光里，他们只承认他们眼中的事实，只把他们的恭敬给他们眼中的那个人。哪里是你区区一个殿下，可以颠覆的？”
逸子如掉冰窖，一道冷汗顺着他脖子滑落。
父皇知道真相，可他真正用意就是让众人承认被他扭曲了的事情。
他要编制一个欺骗了所有人的谎言，里面兜着一个因为清醒而倍感痛苦的逸子。
但是，如果要颠覆，也很简单不是吗？尤其是对于站在谎言的风口浪尖的自己来说。
逸子微微一笑，任他把金色徽章挂在自己胸前，行礼告辞。
“再见，父皇。”逸子顿了顿，“来日方长，儿臣再向父皇请教有关真相的事情。”
父皇扯了扯他肩膀上的衣服皱褶，似笑非笑。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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