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英华落魄
英华被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六宫，她也自那日起，便称病闭门谢客。
我理解她的心情，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是也要稍加惩治以示中宫威严，令众妃服众。所以命其抄写《女论语》，每日由芸萱前去收呈。
清晨，芸萱为我梳理头发，谈笑间，她悄悄地藏起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我背对着芸萱，从铜镜中看着她的脸。
“没，没什么。”芸萱说着将右手背到了后面，招呼着一个小宫女，似乎再递给她什么东西。
“站住！”我转过身去，只见那小宫女吓得赶忙跪了下来。
“娘娘饶命，娘娘息怒！”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拿给本宫看看！”
小宫女颇有些犹豫，看了看芸萱，又看了看我，跪着走上前去，颤颤巍巍的将手打开，原来是一根银发。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银发，命殿中所有的人退下。芸萱继续拿着羊角梳子为我梳头，打着发油。镜中的我，已不似入宫之前那般天真单纯，六宫诸事，早已让我千头万绪。
我摸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的说：“武姐姐，我才只有二十岁，就有白发了？”
武，是芸萱的姓氏。武嬷嬷不知这孩子的生父姓甚名谁，便随了自己的姓来。当年初入府邸的时候，母亲觉得武英英这个名字不好听，便赏了“芸萱”二字。而芸萱大我两岁，童年的我，总是喜欢叫她武姐姐。而如今，也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才能这么唤她，也仿佛唤醒了自己的童年。
“娘娘，人家说了，有一两根银丝，是富贵的象征。”
我苦笑着，“我已是皇后，还能如何富贵？岁月总是催人老，咱们的皇上多情，虽然敬我重我，但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我已然失宠。这以后的路啊，我好怕。”
“娘娘，无论水里火里，奴婢都会追随着您，不离不弃。”
我笑着拉着她的手，说：“也对，这后宫之中，我真正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欣贵人对我虽唯命是从，但终究是主仆的关系。英华和我是生死之交，但是经过此次事之后，我们之间怕是已有了无法逾越的沟渠。终究不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很多事情，触碰不得。”
“娘娘，听小乐子说，恭亲王给皇上呈了好几道请安折子，皇上均未批复，也并未召见六爷。前儿六福晋想来给主子请安，奴婢已经按您说的回绝了。可是今天早晨，光爷那边又送来了一道请安的请旨。”芸萱道。
“英华之事东窗事发，皇上虽然没昭告天下，但是想必六爷心中有数。只不过他太过着急了。此刻应该按兵不动，以求自保。现如今他缠着皇上，还命福晋缠着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表明了他和英华有奸情。真是蠢啊。”
我说着，挂上了两颗粉珊瑚的耳环，“一会相邀了两宫皇贵太妃去如意馆画夏日赏花图，你随道去撷芳殿将瑛贵人抄写的《女论语》取回来吧。”
“娘娘如此对瑛贵人，表面上是惩罚，实际是为了保住她，让六宫知晓，皇后还记得瑛贵人这个人。可就不知娘娘此举，瑛贵人能否知晓啊。”
我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随她吧。”
撷芳殿内，丽嫔正带着几名宫女站在主殿内，英华躺在寝殿的床上，怒视着眼前的一切。
撷芳殿是南三所中的一殿。康熙爷开始，这里成为阿哥所，嘉庆帝的时候，习惯性的将这一片住所都称为撷芳殿，而现如今，这里已然成了一片冷宫。
“啊呀呀，这大夏天的，妹妹躺在床上还裹着棉被，不热吗？”丽嫔问着。
英华自从小产以后气血两亏，虽然已经是六月底，但还是手脚冰凉，浑身发冷。
“来呀，给本宫把冰块带上来。英嫔娘娘小产后需要去去暑。”丽嫔说罢，便命四个太监抬着两瓷盆的冰，放入了英华的寝殿。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英华的宫女果子说。只闻得那两盆瓷盆散发着一股股骚味和腐臭，令人作呕。
“哎呦，本宫口无遮拦，该打，该打。”丽嫔说着，便佯装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蛋，“本宫还以为妹妹是昔日那个恃宠而骄，身怀龙裔的英嫔娘娘呢。怎曾想时移世易，妹妹已经是个小小的贵人了。哎，可惜，可惜了。”
丽嫔旁边的掌事宫女多兰说道：“我们主子说了，瑛贵人虽然只是贵人，但是冰块的需要也是要给的。只是小主位份低，实在是用不得好的冰块。这些冰块刚巧在从地窖取出的时候，和倒恭桶的小太监撞了个正着。虽然味道难闻些，可是清凉降温的效果是一样的。小主将就着用吧。”
的确，在这宫里，失了宠的女人，要比得宠妃嫔的奴才还不如。更何况英华是戴罪之身，奕詝又怎会垂怜。
“我以撷芳殿主位的身份，命你们速速退出！”英华咳嗽着，指着丽嫔呵斥着。
“哎呦，妹妹，这个‘主位’二字，可不是你一个小小贵人用得起的。妹妹怕是还没从英嫔娘娘的美梦里醒来呢吧？去，把被子给本宫掀开，让瑛贵人醒醒觉。”
“喳。”几个太监宫女说着，便朝着英华的床铺走去。
“你们干什么。小主！”
“去你的！”丽嫔的掌事宫女一脚便踹开了英华的宫女。
“干什么，干什么！”就在这时，芸萱出现了。
“哎呦，芸萱姑姑，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丽嫔说道。
“奴婢给丽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
芸萱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英华身边，道：“瑛贵人，皇后主子让您抄写的《女论语》可有完成？”
“已经抄完了，果子，给芸萱姑姑取出来。”
芸萱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对着丽嫔说：“皇后娘娘有旨，瑛贵人戴罪抄写诗书经文，一概妃嫔不得肆意探望，娘娘怕是忘了吧？”
丽嫔用丝帕擦了擦下巴，道：“本宫是怕英妹妹夏日难熬，这不好心送来的冰块吗。”
“撷芳殿一应物品，皇后主子和内务府自会打理妥当，丽嫔娘娘最好还是不要僭越了妃妾的本分！另外，传皇后娘娘懿旨，丽嫔滋扰宫妃，罚俸一个月，咸福宫随侍宫女未曾阻拦丽嫔，罚俸三个月。”
丽嫔瞪了一眼芸萱道：“你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宠的宫女，而我是咸福宫主位，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芸萱微微鞠了一躬：“娘娘言重，奴婢对娘娘没有半点不敬之心。只是奴婢此次前来代表的是皇后娘娘，所说之话也都是皇后懿旨，还望丽嫔娘娘体谅。”
“罢了，本宫也乏了。摆驾御花园吧。”
“恭送丽嫔娘娘。”
待送走了丽嫔之后，芸萱走到了英华的床边，“皇后主子如此做法，是为了保你。你不要恨皇后，是你有错在先，欣贵人告发在后。这一路走来，皇后娘娘对你如何，小主心知肚明。”
英华含着眼眶里的泪水点了点头，凝望窗外，陷入了无限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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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她的心情，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是也要稍加惩治以示中宫威严，令众妃服众。所以命其抄写《女论语》，每日由芸萱前去收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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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我背对着芸萱，从铜镜中看着她的脸。
“没，没什么。”芸萱说着将右手背到了后面，招呼着一个小宫女，似乎再递给她什么东西。
“站住！”我转过身去，只见那小宫女吓得赶忙跪了下来。
“娘娘饶命，娘娘息怒！”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拿给本宫看看！”
小宫女颇有些犹豫，看了看芸萱，又看了看我，跪着走上前去，颤颤巍巍的将手打开，原来是一根银发。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银发，命殿中所有的人退下。芸萱继续拿着羊角梳子为我梳头，打着发油。镜中的我，已不似入宫之前那般天真单纯，六宫诸事，早已让我千头万绪。
我摸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的说：“武姐姐，我才只有二十岁，就有白发了？”
武，是芸萱的姓氏。武嬷嬷不知这孩子的生父姓甚名谁，便随了自己的姓来。当年初入府邸的时候，母亲觉得武英英这个名字不好听，便赏了“芸萱”二字。而芸萱大我两岁，童年的我，总是喜欢叫她武姐姐。而如今，也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才能这么唤她，也仿佛唤醒了自己的童年。
“娘娘，人家说了，有一两根银丝，是富贵的象征。”
我苦笑着，“我已是皇后，还能如何富贵？岁月总是催人老，咱们的皇上多情，虽然敬我重我，但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我已然失宠。这以后的路啊，我好怕。”
“娘娘，无论水里火里，奴婢都会追随着您，不离不弃。”
我笑着拉着她的手，说：“也对，这后宫之中，我真正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欣贵人对我虽唯命是从，但终究是主仆的关系。英华和我是生死之交，但是经过此次事之后，我们之间怕是已有了无法逾越的沟渠。终究不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很多事情，触碰不得。”
“娘娘，听小乐子说，恭亲王给皇上呈了好几道请安折子，皇上均未批复，也并未召见六爷。前儿六福晋想来给主子请安，奴婢已经按您说的回绝了。可是今天早晨，光爷那边又送来了一道请安的请旨。”芸萱道。
“英华之事东窗事发，皇上虽然没昭告天下，但是想必六爷心中有数。只不过他太过着急了。此刻应该按兵不动，以求自保。现如今他缠着皇上，还命福晋缠着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表明了他和英华有奸情。真是蠢啊。”
我说着，挂上了两颗粉珊瑚的耳环，“一会相邀了两宫皇贵太妃去如意馆画夏日赏花图，你随道去撷芳殿将瑛贵人抄写的《女论语》取回来吧。”
“娘娘如此对瑛贵人，表面上是惩罚，实际是为了保住她，让六宫知晓，皇后还记得瑛贵人这个人。可就不知娘娘此举，瑛贵人能否知晓啊。”
我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随她吧。”
撷芳殿内，丽嫔正带着几名宫女站在主殿内，英华躺在寝殿的床上，怒视着眼前的一切。
撷芳殿是南三所中的一殿。康熙爷开始，这里成为阿哥所，嘉庆帝的时候，习惯性的将这一片住所都称为撷芳殿，而现如今，这里已然成了一片冷宫。
“啊呀呀，这大夏天的，妹妹躺在床上还裹着棉被，不热吗？”丽嫔问着。
英华自从小产以后气血两亏，虽然已经是六月底，但还是手脚冰凉，浑身发冷。
“来呀，给本宫把冰块带上来。英嫔娘娘小产后需要去去暑。”丽嫔说罢，便命四个太监抬着两瓷盆的冰，放入了英华的寝殿。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英华的宫女果子说。只闻得那两盆瓷盆散发着一股股骚味和腐臭，令人作呕。
“哎呦，本宫口无遮拦，该打，该打。”丽嫔说着，便佯装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蛋，“本宫还以为妹妹是昔日那个恃宠而骄，身怀龙裔的英嫔娘娘呢。怎曾想时移世易，妹妹已经是个小小的贵人了。哎，可惜，可惜了。”
丽嫔旁边的掌事宫女多兰说道：“我们主子说了，瑛贵人虽然只是贵人，但是冰块的需要也是要给的。只是小主位份低，实在是用不得好的冰块。这些冰块刚巧在从地窖取出的时候，和倒恭桶的小太监撞了个正着。虽然味道难闻些，可是清凉降温的效果是一样的。小主将就着用吧。”
的确，在这宫里，失了宠的女人，要比得宠妃嫔的奴才还不如。更何况英华是戴罪之身，奕詝又怎会垂怜。
“我以撷芳殿主位的身份，命你们速速退出！”英华咳嗽着，指着丽嫔呵斥着。
“哎呦，妹妹，这个‘主位’二字，可不是你一个小小贵人用得起的。妹妹怕是还没从英嫔娘娘的美梦里醒来呢吧？去，把被子给本宫掀开，让瑛贵人醒醒觉。”
“喳。”几个太监宫女说着，便朝着英华的床铺走去。
“你们干什么。小主！”
“去你的！”丽嫔的掌事宫女一脚便踹开了英华的宫女。
“干什么，干什么！”就在这时，芸萱出现了。
“哎呦，芸萱姑姑，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丽嫔说道。
“奴婢给丽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
芸萱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英华身边，道：“瑛贵人，皇后主子让您抄写的《女论语》可有完成？”
“已经抄完了，果子，给芸萱姑姑取出来。”
芸萱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对着丽嫔说：“皇后娘娘有旨，瑛贵人戴罪抄写诗书经文，一概妃嫔不得肆意探望，娘娘怕是忘了吧？”
丽嫔用丝帕擦了擦下巴，道：“本宫是怕英妹妹夏日难熬，这不好心送来的冰块吗。”
“撷芳殿一应物品，皇后主子和内务府自会打理妥当，丽嫔娘娘最好还是不要僭越了妃妾的本分！另外，传皇后娘娘懿旨，丽嫔滋扰宫妃，罚俸一个月，咸福宫随侍宫女未曾阻拦丽嫔，罚俸三个月。”
丽嫔瞪了一眼芸萱道：“你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宠的宫女，而我是咸福宫主位，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芸萱微微鞠了一躬：“娘娘言重，奴婢对娘娘没有半点不敬之心。只是奴婢此次前来代表的是皇后娘娘，所说之话也都是皇后懿旨，还望丽嫔娘娘体谅。”
“罢了，本宫也乏了。摆驾御花园吧。”
“恭送丽嫔娘娘。”
待送走了丽嫔之后，芸萱走到了英华的床边，“皇后主子如此做法，是为了保你。你不要恨皇后，是你有错在先，欣贵人告发在后。这一路走来，皇后娘娘对你如何，小主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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